“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西市,”鄒吾聽出他的喜悅,也笑了,“別急,那人跑不了,出了大寧坊很快就到。”


    ·


    千尋府是在大寧坊口第右起的第三家,他們頂著人流走出坊門,外麵正是一條四方八達的十字街,街口標識清楚,可直通公廨、牌樓、東西兩市等重要去處,但不知為何,此處本來寬敞可供五道馬車並行,如今居然人流車馬的堵住了。


    “南陽街頭可真熱鬧。”


    “南陽是小城,可這兒的藥材都是大宗生意,是要銷往四地的。”


    “你不是說這附近還產玉石?”


    鄒吾輕輕笑了,不是笑他無知,就隻是寵溺的那種笑法,“玉可不是誰都能開采分銷的,哪怕是原石也受著層層管製啊。”


    “哦……”反正辛鸞也不關心,他純粹是無聊隨口問問,此時人馬左推右擠,堵得幾乎是水泄不通,一些往大寧坊湧的人彼此興奮地談著紅家的女兒,緊接著似乎是開席了,身後遠遠地奏起了絲竹聲響,辛鸞抬頭,隨意一掃,沒想到這一掃卻看到了照影牆上明晃晃的海捕文書!


    辛鸞原本還在為快要逃出生天而怡然自得,這一驚,簡直是非同小可!


    而照影牆下,他定睛再看,居然已搭起來一頂棚子,底下是拒馬和荊棘牆,幾個木箱和篷布圍著,裏麵還坐著幾個君侯——那些人在人群中好顯眼,而那軍侯的服飾不是別的,正是神京的柳營精騎的製式!


    辛鸞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一反應就是:他叔叔追來了!


    稍有喘息時就給他這樣的痛苦,是人都要受不了了,辛鸞一時仿佛是落入了看不見的激流,整個人都身不由己起來!而就在此時,身後有人抵住了他的肩膀,於他耳邊道,“別停!繼續走……”


    前路擁堵不堪,辛鸞咬住嘴唇。


    “你還帶著帷帽,他們認不出你……”鄒吾叩緊了他,強硬地要把他從瞬間的慌神中拉了出來,“柳營是直戍京中的武裝,他們來人不會多,一隻手頂破天了。這裏不是天子腳下,他們也沒有絕對的統攝之權,沒什麽好怕的。”


    那人的說話聲音並不大,可自有一份讓人無法抗拒的安全感,辛鸞被他推著往前走,那一刻幾乎要落下淚來。


    “還有……流傳王室畫像是大不敬之罪,海捕文書上麵不會有你的名字,更不會有你的畫像,他們捕也捕的是鄒吾和卓吾,畫也畫的也是鄒吾和卓吾,哪怕我與弟弟真的落網,這些馬前小卒也暫時絕對不會傷害您——你不要慌,他們要抓的是別人,與你根本就沒有幹係。”


    那聲音篤定溫暖,就像握著辛鸞的手一樣,穩健有力。


    辛鸞躲在帷帽後麵,人流洶湧而過,他下意識地就抓住了落在肩膀上的鄒吾的手!


    “那你呢?”他悄聲問。


    “我什麽?”鄒吾不解,悄聲答。


    這是辛鸞剛剛才意識到的。


    這幾日他一直陷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卻忘了考慮救出他這件事,對鄒吾兄弟來說到底意味了什麽——大概不是簡單的幾次出生入死的涉險罷?就算他們身手不凡,就算他們家底並不清白,可到底是有自己安逸體麵的生活的,他們救了他,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成了天下的眾矢之的。


    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十字街口,沿著去西市的路正挪動著,鄒吾看辛鸞默默不作聲了,不由就附下了身,隔著帷帽關切問道,“怎麽了?”


    那聲音熨帖,溫暖的如同親人一般,辛鸞抽了抽鼻子,亂七八糟的問,“我想看最近的邸報,你能幫我弄一份嗎?”


    鄒吾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當他是害怕了,輕輕拍了拍他手背,“我盡量。你也別怕,習慣就好,’照身貼’很快的,我們辦完,迴去立刻收拾行李。”


    辛鸞也不管鄒吾在帷帽外麵能不能看到,深吸了一口氣,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


    ·


    不過似乎一切都開始不順利了。人群摩肩接踵,空氣中滿是馬匹的腥臊味兒,草藥味兒,雜亂不堪的貨物苫布油皮味兒,他們穿梭著擠到西市的門口,才明白過來之所以這麽賭,是因為西市口突然多了一道攔路哨卡。


    按道理,文牒和貨物都是入城出城時盤查的,南陽西市每日吞吐貨流從來以萬計,在這前麵還要設一道盤查,也無怪乎速度慢了這麽多。


    辛鸞眼尖,在劇裏坊口盤查幾丈遠的時候就隔著紗幕,看到本地府兵在查閱來往的身份憑證,他心裏立刻涼了半截,他們想進去就是要偷辦憑證的,而他此時身上沒有“照身貼”,哪裏還能進的去?


    “我們現在怎麽辦?”辛鸞茫然無措地抓著鄒吾,小聲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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