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晨,九點剛過。在萬裏無雲的藍天下。我正在文目沢高中的操場上。


    今天是舉辦熱氣球搭乘會的日子。事實上氣球要升空似乎是從十點後才開始的,但現在已經在進行準備了。操場上攤著名為【球皮】的巨大氣球狀布,正在用【鼓風機】往裏麵送冷風。雖然從中途會改為熱風,從而托起球皮,但現在似乎還沒到那個階段——其實為了今天,我作了某種程度的事前預習。


    雖然我看到素草學長也在支撐著球皮的人們之中,但我沒叫他。不想打擾他正在進行的繁忙工作,這占了一小部分,其實主要是覺得與他扯上關係會非常麻煩。因此我慢慢移動到聚集著觀看的人群後方,撐好自行車的支架,小心著不去打擾別人,隻是在一邊觀望。然後……


    “——早啊。【a子】同學。”


    因為突然有人從身後向我打招唿,我不禁迴過身去。


    “啊啊。早上好,【抱抱魔】小姐。”


    站在那裏的是水野透子學生會長。明明是自己來打招唿的,卻表情僵硬,目光也十分銳利,不知為何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真令人意外呢。你看起來應該對這種活動不感興趣的吧?”


    我也覺得有些意外。之前見麵,在她離去的時候非常歇斯底裏,完全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是由她來向我打招唿。


    “我也算是化學部的嘛。”我隨便迴應著,向穿著運動服的她問道,“學姐又在這裏做什麽呢?”當然,我是打算問她為什麽不像素草學長那樣去幫忙的,但她似乎有些理解錯誤了。


    “你什麽都不知道呢。這個活動是由我們學生會企劃立案,由學校後援會資助的。因此我今天要坐氣球,第一個坐。雖然也很想在高處看看你抬頭仰望我的那副傻樣,但那時你隻有豆粒大小,恐怕是不行了,真是可惜。”


    “你還真像會認真說出『人就好像是垃圾』之類台詞的類型呢……”我不禁輕聲低語,而她似乎沒聽到的樣子。“啊啊,真是讓人期待。”她一個人自鳴得意了起來。看來她出乎意料是非常喜歡這類活動的人呢。怪不得非常高興,所以才會有向我打招唿的閑心吧,這樣一來倒也能接受。但是……


    “這樣好嗎?居然到這麽多人聚集的地方來。有傳言說,公塚學姐下一個要咒殺的盡是水野前輩你哦。”


    聽到我的話,水野學姐的表情僵硬了。然後慢慢地吊起眼睛,眉間擠出了深深的皺紋。


    “從剛才開始就有點介意了,這傳言是從誰那裏聽來的?”


    “從誰那裏都好吧?這是三年級都知道的傳聞。”


    “之前學姐說道額【金塊】和【水槽】什麽的……那是【阿基米德原理】吧?”我沒去在意水野學姐那與高興完全相反的情緒,反而以其他問題來迴應。“是啊,虧你也知道。”學姐迴答道。


    “也就是說,學姐受到了與名為公塚學姐這體積巨大的【多餘水滴】——相等質量的浮力,才得到了現在學生會長地位吧?”


    “說是多虧了那孩子雖然讓人有點不爽,但按法則來說的話應該算是那樣吧。”


    “但是,那隻是耍詐吧?”


    這一句話讓學姐的眼睛更加吊了起來,但我依然沒管,繼續說道……


    “告訴我傳聞真相的人,說是水野學姐將公塚學姐擠出了班級的環外——也就是從【水槽】中將她趕了出去,之後更是耍花招增加她被擠出的體積和質量。但是,我想應該不會有這種事吧……”


    是在揣摩我的真意吧,水野學姐露出了略微驚訝的表情。


    “以前學姐說自己是【金塊】吧?這主張此時也沒有改變吧?”


    “——是啊,我是金塊。人的集團是充滿水的【水槽】。而你和公塚同學就是【多餘的水滴】。”


    能如此堂堂正正迴答我的問題,我覺得學姐真的很帥,但是……


    “……那麽我認為,被耍花招的並非【多餘的水滴】,而是被液體推開的【物體】才對。原本就不能向【多餘的水滴】耍什麽花招,不可能有任何不正當。但是【物體】卻不同。純金與水的比重是19.3。也就是說,與相同體積的水相比的時候,金子擁有水19.3倍的質量,一般來想,金子不可能浮在水上。因此如果硬要讓它浮起來,恐怕是混了不純物質或是中空,必須使出這類花招才行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水野前輩以壓抑的聲音問道,她幾乎兇相畢露。


    “啊啊,抱歉。我並不打算要挑撥學姐,讓你生氣。雖然有點偏題了,總之我想說的是『請小心點』的忠告啦。學界也知道,正是阿基米德本人使用【阿基米德原理】暴露了金工匠在【赫農王的王冠】上動手腳的故事吧?也知道那工匠最後的結局——”


    簡單描述一下【赫農王的王冠】吧。在古希臘,錫拉庫薩的赫農王將金子交給金工匠,讓他製作一頂純金的王冠,但卻有傳聞說金工匠盜竊了一部分的金子。國王命令阿基米德確認其真偽。阿基米德在天平一邊準備了與國王給金工匠的相等重量的金子,在另一邊吊起了那頂王冠。在空氣中,兩邊的重量相等。但是等浸入放滿水的容器後,這個平衡崩潰了,證明了工匠的確動了手腳。混入比重不同的物質來湊夠與金子相同的重量,體積就會變大或變小。這樣一來,會排出的液體體積也不同,當然與那體積相合的向上的力量也與浮力值不同。動手腳被暴露,那金工匠在國王的一聲令下,被處決了。


    “——我覺得這兩件人體燃燒事件的犯人並不是阿基米德。”


    水野學姐看著我的表情像是看著什麽瘋子一般。雖然我也無法否定就是了。


    “正確而言是【像阿基米德那樣的人】的意思啦。阿基米德在他國侵略自己國家時,因為敵兵在他眼前踐踏了他所畫的圖形而進行了抗議,因此被憤怒的敵兵殺死了。雖然我想他並不知道,是因為敵兵隊長知道阿基米德是優秀的科學家,命令部下一旦發現他就要殺了他。無論如何,他是為了自己的自尊而死去的。這人體燃燒的犯人心裏也有著什麽強烈的意誌或堅持的事吧,為此他不惜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不然他是不可能會自己製作那些道具來犯罪的……但是,我想這份堅持恐怕與【阿基米德】有關係。水野學姐將公塚學姐逼向自殺的理論是【阿基米德原理】,而燒了那兩人的兵器其實是被稱為【阿基米德的熱光線】的東西。這些並不是偶然——”


    “——那麽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水野學姐就為了打斷我而開了口。


    “我的父親是縣警察的幹部。讓那兩人燒起來的機關我也從父親那裏聽說了,對於阿基米德隻是,我比你要清楚得多。因此才會放心的。因為會很煩,所以我說不需要護衛。因為據我所知,他所發明的兵器隻有兩種,【熱光線】和【鉤爪】。【熱光線】已經被曝光,不可能再使用了,而【鉤爪】則是為了讓登陸的船隻帆船的大型防禦用兵器,不適合用來殺人。雖然他除了兵器外也有發明和發現,但那些都不適合傷人。因此如果犯人的的堅持是阿基米德,那我隻要對已經暴露的【熱光線】做一些對策即可。那個的有效射程距離通過以前的實驗結果來看,應該並不遠哦?從校舍來算,應該是到操場那端——以前田徑經濟大會時,棗燃燒的那地方附近就是勉強在射程圈內了吧。氣球上升是在操場的正當中,那周圍沒有能隱藏器材的地方,不要緊的。——今天我也沒事需要接近校舍……”


    說完這些,水野學姐穿過我身邊,向熱氣球走去。


    “再見。馬上就是開場儀式了,所以我得走了。雖然是我心血來潮向你搭話的,但盡是些無聊話,讓我心情變糟了。真是的,隻是


    浪費時間。”


    和之前一樣,單方麵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她向熱氣球走去。


    我隻是看著她的背影。雖然其實還有話沒說完,但即使追上去應該也隻是做無用功,我還是放棄了。


    她應該沒注意到吧。


    熱氣球浮空的理論也可以用【阿基米德原理】來說明……


    熱氣球是利用變輕的空氣浮力在空中飛翔的交通工具。要怎樣讓空氣變輕呢?使用燃燒器加熱袋狀球皮內部的空氣。空氣變熱,密度就會變小,自然就輕了。


    【阿基米德原理】與熱氣球浮遊到底有什麽關係呢?首先水槽是球皮,水則是球皮內的空氣,將排出水的物體變為加熱的空氣去想,應該就能容易理解了吧。假設原來在球皮內的空氣是(a),新進來的空氣是(b)吧。(b)把(a)擠了出去,以同樣體積的份額留在球皮內。這時候的(b)得到了與(a)體積所占質量=重力份額的浮力。但是被加熱的(b)比(a)要輕,因此這時候才能有浮起現象。把(a)的重量想為0,(b)的重量當做負值,也許會更容易想象吧。這時候隻要繼續加熱,(b)就會越來越輕(負值越大)。


    『(a)的重量大於(b)的重量+氣球的機體重量』


    當此時,氣球就能夠漂浮在大氣之中。


    就這樣,能夠飛到空中的熱氣球此時就在我的眼前,似乎馬上就要飛起來了。


    正進入名為吊籃那筐子一樣的乘坐物中的,是身為駕駛員的男性和水野學姐。比九點多要聚集了更多的觀眾,而集眾人羨慕的眼神於一身,學姐滿足地微笑起來。現在的時間是十點半超過一些。開場儀式已經結束,她作為第一乘客,從現在起要飛上天空。


    我環視周圍,想看看觀眾裏有沒有可疑人物,但沒找到類似的人。今天除了消防車外,還有一輛巡邏車在待機,剛才確認過,車裏坐著兩個警察,對突發事件的對應似乎沒什麽問題。


    幾個活動運營委員為了讓觀眾遠離氣球而大聲唿喊。像是司儀的人發出信號,將氣球固定在地麵的繩索被解開了。


    就在那個瞬間——


    嗙!


    什麽東西破裂了的巨大聲音響起,同時還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觀眾們和活動的工作人員們不禁一同向校舍方向看去。能看到從西校舍三樓盡頭的那個教室——我想應該是圖書館——那邊,有碎成渣渣的玻璃碎片反射著陽光,一邊閃光一邊落下。


    “——爆炸?”


    在我不禁如此低語的瞬間,我的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匆忙將視線移向熱氣球。正看到將帽子帶到齊眼深,穿著紅外套的人物正在那裏把身為駕駛員的男性拉到吊籃外,然後一腳踩在邊緣,探身進入吊籃的光景。紅外套的臉上帶著黑色的麵罩,因此看不到臉。他擺弄了燃燒器的氣門,lpg的火焰變得又粗又猛烈旺盛,向著天空高高地噴射出火柱。同時,紅外套從吊籃中跳到了地麵上,就這麽穿過人群,奔跑著離開。這隻是幾秒鍾的事情。


    狼狽的水野學姐被就這樣留在了吊籃中,氣球開始陡直上升,是因為無法一下子理解這突然發生的意料外的事吧,所有活動的工作人員和觀眾誰都沒能去阻止。即使逃走的紅外套在眼前跑過去,也沒有任何人去阻止那家夥。因為沒人知道他本質是怎樣的存在。除了我以外——


    騎自行車來真是太好了。看來為了以防萬一而留在身邊果然沒錯。我跳上愛車,向著遠方,以縱貫操場的形式向著紅外套,用力踩腳踏板。


    我想紅外套的速度是相當快的。讓人覺得一般的成年男性也很難追上。考慮到前進方向,那家夥直直地穿過了操場,我想他是打算從網球場和操場的鐵絲網間逃到車道上去吧。這樣一來徒步就追不上,要坐交通工具追,就必須自停車場往操場外部繞個圈子才行,當然也趕不上。雖然看上去隻是單純在奔逃,但其實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行動。既然敢在公眾麵前堂堂正正地出現,我想他應該也是個挺亂來的人物。


    因此才有在這裏抓住他的必要。讓他逃掉的話恐怕就沒有下次了。必須在他逃到車道前抓住他。我也非常拚命。


    不管我的體力有多麽差勁,在速度和持久力上絕對是自行車更有利。總算是勉勉強強……就在離網球場鐵絲網僅有兩米的距離,紅外套速度下降的那個瞬間,我追上了他。即使追上他,我也沒打算要刹車。


    當然,自行車就這樣向那家夥撞去。但是……


    他在衝撞的前一瞬間早一步發現了我的特攻,扭動身體躲了過去。


    但是我並沒有放棄。在紅外套穿過身邊的瞬間,我沒管逼到眼前的鐵絲網,而是伸手抓住了那家夥的手腕!這樣一來就生死與共,同甘共苦了——


    在下一個瞬間,“哢嚓”一聲,我全身遭受了強烈的衝擊……


    ——視野前模糊的白色漸漸染上藍色。


    總覺得從何處傳來了誰的聲音——


    “……喂,你沒事吧?”


    沒見過的男性正在查看我的臉色,我一下子迴過神來。然後發現視野中的藍色是天空的顏色,緊接著才明白自己是仰躺在地麵上。


    維持這個姿勢問了句“紅外套呢?”男性想了一下才迴答道:“啊啊,那家夥啊。被警察追著逃走了。”真是可惜,看來是被他逃掉了。


    慢慢撐起上半身環視周圍,這裏離鐵絲網非常近,而我的愛車正橫在一邊。雖然我自己摔得渾身是土,但動了動身子確認了一下,雖然多少有些疼痛,但似乎沒有不能動的地方。據那個叫我的男性所說,我失去意識大概隻有三分鍾左右。


    看向操場那裏,氣球還在高空漂浮著。


    “喂,你還是躺著比較好……”


    向打算阻止我站起身來的男性說“沒關係的”,我將力量注入手足,就這麽一口氣站了起來。


    “……?”


    這時候,我發現自己在無意識中握緊的手中拿著什麽。展開手指,有一枚一厘米大的玉躺在我的掌心。材質大概像玻璃那樣,有著渾濁的綠色,正中開著一個洞。


    “…………”


    姑且先將它收入上衣口袋中,我向著氣球下方走去。


    氣球在離地幾十米的高空中。從吊籃中垂下了三根像是救生索那樣的繩子,而繩子的另一端綁在地上的大型乘用車的牽引鉤上,因此倒也代替了錨,避免了被風吹走的最糟事態。學姐是否安好,從她那豆粒大小的臉自吊籃邊緣探出,觀察著下麵的情況來看,姑且還沒事的樣子。但是問題是接下來的著陸。雖然工作人員喊叫著教在飄在半空中的學姐燃燒器的操縱方法,但因為燃燒器的聲音,看來是無法傳到她的耳中。工作人員接下來指手畫腳地喊著“拉紅色的繩子”。紅色繩子大概是指從球皮內側垂到吊籃中的那條繩子吧。的確是叫【排氣帶】,應該是用來操作在球皮上方的排氣閥的東西。也就是將被加熱的空氣一點點排出,從而讓氣球下降的作戰吧。


    這點似乎總算是讓學姐明白了。學姐抓住垂下來的紅色繩子,按他們所說的用力往下一拉。


    啪啊啊啊啊……


    與此同時,有什麽破碎的聲音從遠處響起。看著氣球的人臉上都露出了莫名的表情。就在那個瞬間。


    上空的氣球球皮一口氣萎縮成了細長的一線,然後就這麽被吊籃的重量拉著向地麵摔落下來!


    正下方的人們慌忙逃竄。


    很幸運,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這些人們都躲過一劫,但是氣球就這麽猛烈地撞上了地麵。


    不知道學姐是否安好。倒下的吊籃上覆蓋著球皮那巨大的布,完全遮蔽了學姐的身影。


    …………


    所有人


    都咽著口水一言不發,就在那裏無法動彈。這給人一種這個世界的時間停了幾秒的錯覺。但是很快,工作人員戰戰兢兢地掀開了球皮的一端,打算慢慢接近吊籃。就在這時……


    嗙!


    在拉開一部分平攤著的球皮後——吊籃上部突然燃燒了起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誰發出了尖叫讓會場陷入了一片恐慌。有隨之尖叫的人,也有哭出來的人或癱坐當場的人,周圍一片混亂。


    “總之,火!先滅火!”


    這種時候倒也有冷靜的人呢。一名男性工作人員喊道。


    聽到他的喊聲,我們高中穿著運動服的兩名女生一人抱著一個滅火器跑了過來。“請使用這個!”她們說著,把東西交給了男性工作人員。他打開安全閥門,拿著它來到吊籃近處,然後將軟管的前端朝向火炎,扣下了閥門。發出噗咻~~~~~~~的聲音,軟管前端一下子噴出了大量的滅火藥劑。


    咚~~~~~~~~!


    但在被淋上滅火藥劑的瞬間,火焰不知為何突然燒的更加旺盛,爆發似的蔓延開來!


    雖然男性一瞬間露出了沒能明白發生什麽事的表情,但很快理解了狀況,丟下滅火器,發出尖叫,慌慌張張地逃離了那裏。


    這之後,直到消防車趕到,開始澆水滅火為止,所有人隻是看著那片火海,做不到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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