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知不知道我的打火機在哪裏?”


    “我怎麽會知道?”


    “什麽時候不見的?”


    “……今天一來就沒了。昨天迴去的時候我明明放在這裏的。”


    “那就不知道了。我是昨天借用的。”


    三個十五歲以上的男生坐在了代替椅子的油桶上,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


    廢棄倉庫——就這麽稱唿它吧,我想原來應該是作為倉庫被使用的。室內的高度和麵積僅有學校體育館一半,周圍的隔熱和放音效果當然也望塵莫及——的牆壁是成年男人認真起來就能用拳頭開個洞的脆弱單薄的混凝土材質。一眼看去隻能認為是大型垃圾的破爛被胡亂堆放在室內,蓋著厚厚的灰塵,與【荒廢】這兩字極其適合,如果是廢墟控的話,恐怕會以『讓人心醉神迷,十分平靜』來表現吧,這裏充滿了這樣的氛圍。


    而這個空間的一角,有個地板上稍微整理過的地方,那裏放著一小罐點了火的東西。在中午時,也許還有陽光會從幾扇窗戶中射入,多少有點光線,但現在的時間帶稱得上是半夜,對被廢棄的這裏而言,唯一的光源就是這抹火炎。而此時,三個男孩和另一人正圍著它。火光搖曳著,他們的身影看起來如同浮在黑暗中一般……


    “那,下一次去哪裏呢?”


    “還下一次呢……最近有點玩脫了吧?”


    “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男生中的一人瞥了一眼除了三人外的另一人。而那個人物則表情扭曲地反問了一句“啊?”


    “你們怕什麽。又不會被抓起來。而且,本來就是你說要做的啊!”


    “因為啊,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去做嘛。”那個男孩抱怨道,別的男孩子則笑著說道,“你這家夥真是瘋狂啊。”


    “一般而言是不會對同級生的鞋箱下手的吧?而且那同級生還是那個……叫啥來著?就是那個在學校自殺未遂的家夥吧?如果真的讓她自殺了你要怎麽辦啊……啊…………”


    那男生突然把話給咽了迴去。然後以非常僵硬的表情凝視著這邊。而注意到他神色有變的另外兩個男生及另一人也跟著轉向了這邊。


    “——哎呀哎呀。已經被發現了嗎?看來我還真是不擅長躲藏呢。”


    這麽喃喃自語著,我從暗處走了出來,現出了自己的行蹤。


    “如果能再藏一會兒的話,想知道的事也許就能一清二楚了的說……”


    我與那另一個人物——鬆本友美同學視線相交,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唿。


    “你到底是誰?居然打扮得那麽怪異。”


    其中一個男生看到我的樣子問道。今晚的我頭上戴著遊泳用的防水眼鏡,脖子上依然圍著那條恐怖主義風格的圍巾,一隻手拿著塑料製的棒球用球棒,然後身上披著實驗用的白衣。這幅打扮在街上的確很少見。


    “a、【a子】……”鬆本同學屏住唿吸輕聲叫出我的名字。


    聽到她這麽說,男生們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這家夥就是那個……”能聽到他們的低語聲。


    “——你從什麽時候起在那裏的……找我們有事嗎?”很快,一個人這麽問道。


    “一開始就在了——今天你們來廢棄倉庫前我就來了,一直藏到剛才。……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找你們。隻不過想問些話。啊啊,請別以為可以逃掉哦。我已經從停在外麵的自行車上調查過你們的學校了。”


    “——哈哈。居然一個人跑來,你膽子倒是挺大的,對吧?”


    其中一個男生向另外兩個使了個眼色,然後向我這邊靠了一步。雖然鬆本同學試著製止,但男人則嗤笑道,“怕什麽啊,真不像你。”


    “就算這家夥再怎麽瘋狂,一個像小學生一樣的女高中生也不可能敵得過三個男高中生的。『別想逃』是我們的台詞。其實我也有話要問哦,雖然是對你的身體啦……”


    吐出超級陳腐的台詞,露出猥瑣笑容的男生再次縮短了與我之間的距離。原來如此,變成這樣了嗎……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我就以身體來對付你們,之後再慢慢問你們話好了……”


    我脫下白衣。穿著一下子變得單薄起來。脖子上圍著圍巾,上半身穿著無袖緊身衣樣式的直筒背心,下半身是棉褲,腳踏輕便的運動鞋,腰上則佩戴著攀岩用的後腰包。然後將戴在頭頂的泳鏡罩到眼睛上,把圍巾拉高到鼻子邊,雙手上則裝備好原本放在白衣口袋中的耐火手套。


    男生看著我的打扮笑了起來。“還真是全副武裝呢,但這應該還是會冷的吧?”的確,雖然已經到了五月末——但異常氣象似乎已經結束了,氣溫迴到了曆年的水準——到了晚上還是很涼的。因此我才披了白衣,但現在還是多露出些肌膚更為安全。


    我用單手將球棒指向前方,另一隻手則伸向腰部後方。


    男生看著球棒說了句“哎呀,必須小心這家夥才行”,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漫不經心地繼續逼了過來。“你不拿些武器嗎?”聽到我的問題,他露出從容的笑容,一邊拉下身上那單薄尼龍短外套的拉鏈,一邊迴答,“我的武器就是我自身。而且如果手上拿著什麽的話,就不能立刻推倒你了吧?”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對我而言多少能更容易地抓時機吧……嘿!”


    我拔出伸入後腰包中的手,把拿著的東西丟向男生。那是看起來非常細致的白色粉末。被丟到空中的同時就擴散開來,劈頭蓋臉地向男生飛了過去。但是,光這樣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才怪!


    ——嗙!


    伴隨著最近聽得有些習慣了的聲音,白色粉末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火海。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穿著的尼龍短外套帶有毛皮領子。火炎蔓延了上去。而胸口被火焰纏繞的男生為了滅火,拚命在地板上翻滾著,喊叫著。


    “毛皮是起毛材料,很容易著火的。你運氣真差啊。”


    “等尼龍燒化了就會緊緊黏在身上,很麻煩的。你還是早點脫下來吧。”我向那男生建議完,然後轉向另外兩人。


    “——你、你。那是怎麽迴事啊……”兩人中的其中一人以抽搐一般的表情問道。


    “——不是什麽魔法哦。”我把話說在了前麵。


    “我剛才丟出去的是小麥粉。而在這耐火手套的指頭之一中放入了經過改造後可以利用離心力打出火花的百元打火機點火裝置。簡而言之就是引起了【粉塵爆炸】啦。我以【滅義奴觸麗畏夢·忌血業】(雖然漢字這麽寫,但讀音的意思是【殺戮烈焰·一號】)來命名它。怎麽樣?看上去像是火炎魔法一般,很帥氣吧?”


    “——開、開什麽玩笑!”


    其中一個男生單手拿起鐵管向我衝了過來。我則拉開足夠的距離,然後像對付剛才那個男生一樣,向他丟了小麥粉並打出了火花。


    “——!”


    但是他一矮身便躲了過去。我間不容發的用另一隻手拿著的塑料球棒橫揮向再次衝過來的男人。


    ——嗙!


    發出了幹巴巴的聲音,那男生豎起鐵管,防住了我的攻擊。但是——


    我在這時轉動了手腕,把球棒的前端對準了男生的胸部。


    嘭!


    球棒的前端被衝飛,白色的高熱氣體從其中一口氣噴了出來。


    而被它噴到的男生發出了慘叫,如同被彈開了一般倒在地上來迴翻滾。


    “眼睛啊啊,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難道你疏忽大意了?一般而言,是不會拿著單純的玩具球棒就得意洋洋來打架的吧。這是【論疑主巢·憎業】(同


    樣,從讀音上看是【朗基努斯·二號】)。放入被強化的塑料筒中的,是硝酸鉀、麻灰和硫磺的混合物——也就是被稱為黑色火藥的藥物啦。然後再球棒表麵開幾個洞,貼上玩具煙火的紙火藥,利用它就能點火了。雖然當初是想著要敲牆壁或地板來讓紙火藥破裂的,現在倒是省事了。請把它想成是鉛球沒有飛出去的火繩槍就是了……”


    撿起男生掉落的鐵管,我一邊叮囑還在地上翻滾的他“迴家後請一定要清洗眼睛”,一邊轉向了剩下的那個男生。


    “好了,請吧,快給我過來,你這膽小鬼。讓我把你做成美味的嫩煎肉排(膽小鬼日語寫作チキン野郎,直譯就是雞肉男)。”


    麵對架起鐵管的我,第三個男生雖然猶豫了一會兒,很快發出“嗚啊啊啊啊啊啊!”的喊聲,抓住靠在牆壁上的木材,胡亂揮舞著衝了過來。


    那氣勢十分驚人。我隻能防禦,一步、二步……我無可奈何地後退。


    很快,倒退著的我的腳跟撞到了什麽東西,於是我停下腳步。迴過身,那是我剛才作為藏身之處利用的一堆大型垃圾。也是大大小小各色破爛的集合體……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格外激烈的吼叫,男生揮起木材,用盡渾身的力量砸了下來。我向一邊飛撲著躲了過去,拉開了一大段距離。而那些破爛們代替我被打飛砸爛了。


    而其中有個——拇指大小的東西掉在了地板上,微微發出了……“鏘”的一聲金屬音。


    “——啊!”男生看到那個吃了一驚。


    “……我的打火機?”


    那是銀白色的翻蓋打火機。而且它的蓋子大開,此時還點著火。


    “為什麽會在這裏……”就在那男人低語著想要撿起它的那個瞬間——


    ——嘭!


    打火機點燃了周圍的地板。雖然因為很昏暗而看不清楚,但其實他的打火機掉在了倒在地上的液體燃料上。而那火炎呈放射狀一下子蔓延開來。然後火舌碰到了放在倉庫一角的汽油罐。於是——


    咚~~~~~~~~~~~~~~~~~!


    給人一種以為地震了的暴力轟鳴震破了大氣,向上噴出的火柱如同爆炸一般的散開,讓人無從判斷哪些是碎片,哪些是火星。


    “………………………………”


    打火機的主人恍恍惚惚地張著嘴巴後退了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片景色在目瞪口呆的他的眼中,究竟是怎樣的呢?我想也許是可怕的地獄繪圖吧。極粗的火柱氣勢依然,繼續舔舐著一邊的牆壁和天花板,灑下的火星也在整個倉庫埋下火種,越燒越旺。同時飄出的黑煙散在空中,味道越來越濃烈。


    “請振作點。”


    我粗暴地抓住隻是這麽傻傻看著的白癡男的領口。


    “這裏已經撐不住了,去外麵!還是說你想死在這裏?”


    我強硬地把他拽了起來,然後向另外三人吼了相同的內容。


    哈啊…哈啊…哈啊…


    跨上隱藏在暗處的自行車,我和他們四人拚命地踩著腳踏板,從廢棄倉庫一口氣逃到兩千米外的河邊高架橋下。等到達的時候,大家都同樣氣喘籲籲。


    我不斷進行著深唿吸,快了一步調整好唿吸,然後再一次輕輕吐出一口氣。


    “不過啊,這事情算是搞大了呢……”


    我看向廢棄倉庫的方向。雖然因為這附近障礙物很多而無法看見那建築本身,但總覺得那個方向的天空被微微染紅了。


    “……你啊,怎麽說的好像和自己無關似的。”


    一個男生一邊喘氣,一邊頂了我一句。


    “是與我無關啊。那是你們的聚集地,點火的又是你朋友的打火機,因此這是你們幹的。”


    “——什!”


    他露出愕然的表情看向麵不改色這麽說的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這時,他身邊的男生看著我的臉似乎明白了什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難道,那個,是你搞的鬼……”


    剩下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把臉轉向了我這邊。


    “請別胡說。”雖然我否定了,但他們似乎並沒能接受我的說法。特別是那個打火機的主人更是如此……


    “沒錯!為什麽我的打火機會在那種地方……而且還是以點火的狀態擺在那裏。再加上地板被液體燃料浸透了……絕對很可疑!”


    “那麽就請拿出證據來吧。”我冷靜地環視了那三人的臉。


    “雖然我不是不能理解想把責任推給他人的心情。但是,憑臆測來進行判斷是不行的。『四名高中生男女私自使用的廢棄倉庫因失火而完全燒毀。原因是打火機的火炎引燃了留在倉庫內的液體燃料』……”這就是現實。請接受現實吧。


    “你這混蛋……”


    其中一個男生想要抓住我而伸出手來。我躲過他的手,從棉褲口袋中掏出口紅大小的香水瓶,朝著他的臉噴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睛,眼睛啊啊啊啊!”


    香水瓶中裝的是煎煮辣椒後留下的刺激性液體——辣椒素。向著喊出老一套的台詞,雙手捂臉痛苦不已的他,我給出了“就這麽跳進河裏,讓腦袋冷靜一下如何?”的建議,然後轉向剩下的成員,詢問他們:“好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逃到河邊為止都沒看到路過的人呢。雖然這隻是我偶然得到的情報,但那個廢棄倉庫現在是處於不動產公司的管理下。那裏之前似乎有人上吊自殺,因此完全找不到買家的樣子。對不動產公司而言,也許這種建築物還是燒光更好吧,也許等社會上的輿論冷靜下來,警察的搜查也會很快結束吧。當然,這是以與此事無關的我不說出去為前提的……”


    環視了當事者們,他們無一例外露出了想說什麽又不好說的複雜表情。


    “我無所謂哦?反正和我無關,而且就算被定了罪,反正我的人生原本就跟結束了沒兩樣……但你們又如何呢?縱火罪可不輕哦,絕對會被逮捕的。然後通過家庭審判,就會被送往少年感化院了吧……”


    “你想說什麽……”


    “——做個交易如何?”我提議道。


    “對你們而言並沒有什麽不利的條件。隻要迴答我二、三個問題就可以扯平了。怎麽樣?”


    猶豫了一會兒,結果他們都點了點頭。那麽就立刻提問吧……


    “請老實迴答哦。你們是最近成了街頭話題的【火炎魔術師】吧?”


    “是、是啊。”其中一人點頭。從在廢棄倉庫中聽到他們的對話裏,就算不去詢問也能知道,但還是有確認一下的必要。


    “那麽,燒了我們高中的兩個三年級女生,把她們送入醫院的也是你們嗎?”


    “怎麽可能!”“是誤會!”他們都搖頭否定了。


    “殺人未遂和玩火,這等級差的太多了吧!我們隻不過是討厭無聊的每一天罷了。所以才會……”


    盡管說出了沒被報道出來的事實,他們卻沒提出疑問,但我想那是因為鬆本同學也在這個團體中,所以也不算有什麽問題吧。


    “……明白了,就相信你們吧。”我迴答道。雖然這隻是主觀的看法,但利用太陽熱來燒死遠距離的對象,實行這種計劃的犯人是眼前的他們三人的話……我完全無法想象他們就是犯人。而且抱有殺人覺悟的人類是不可能因為我這種『我要報警了哦』程度的威脅而屈服。反而會說出『殺兩人和殺三人也沒啥區別』的陳詞濫調,再向我衝過來,這才合常理。


    “那,下一個問題。在學校裏燒掉我的鞋箱的就是你們吧?上麵還有『火炎魔術師參上』的塗鴉。”


    “……是啊。”男生們老實地點了點頭。但是又轉頭將視線集中在一人身上。他們視線的焦點是鬆本友美……


    “但是,那是這家夥一個人做的。和我們沒關係……”


    “——!”


    鬆本同學反而狠狠瞪向了他們。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她將視線移向了我。


    “……那麽,鬆本同學,請迴答我。燒掉我鞋箱的理由是什麽呢?”


    “——你覺得呢?”


    她以反抗的口吻和嘲笑般的態度拒絕迴答,然後沉默了。“其實吧……”但是幾秒鍾的沉默後,其中一個男生擅自開口了,她突然大叫一聲“閉嘴!”


    “隻要那是真的,由其他人來說倒也無所謂……”聽到我這麽說,她終於勉勉強強地開始訴說。


    “——【a子】,就因為你的所作所為,我的人生變得一團糟。同班同學都把我當做罪人,完全無視我,父母的關係也變糟了,就連美術部,我也不得不辭去。作為經理加入足球部後,我認識了素草君,喜歡上了溫柔的他。但是,他卻迷戀上了你……我認為沒有比這更屈辱的了。但是我卻無能為力……那時候,在之前與這些家夥來往的時候抱怨了幾句,他們提出了『那麽就燒掉吧』的建議,所以我就燒了!怎麽樣?這樣你滿意了?”


    “原來如此。”


    也就是說,做出這件事的犯罪動機是鬆本同學對我個人的【怨恨】和【嫉妒】,並沒有包含威脅和警告的意思。這與人體燃燒事件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確,鬆本同學對那兩個三年級女生有著怨恨的感情,也算得上是動機。與走在校內也不會惹人懷疑的條件也相符。但是,她沒有獨自殺人的膽量。就算並不是朋友,但也與過去的我有過一段還算和平相處的日子,這點我還是基本可以肯定的。如果她與其他三人合作的話倒也說不準,但看他們這樣子,應該也沒打算過為她做到那種程度。


    也就是說,人體燃燒事件與鬆本同學他們無關。而這件事也許對這個社會而言算不上什麽大事吧。但是,我卻沒能隨波逐流……


    “——呐,鬆本同學。你知道嗎?據某個人所說,火有淨化作用。……你又如何呢?少了我的拖鞋後,你想要讓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東西完全消失了嗎?”


    “怎麽可能會消失!”她喊了起來。


    “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學長也反而更加在意你了!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的聲音突然失去了氣勢,顫抖起來。但是瞪著我的眼神依然銳利。


    “……太奇怪了,這太奇怪了不是嗎!欺負你的是陽子吧?那為什麽我非得接受懲罰不可?為什麽要遭到這樣的對待?如果沒有你和陽子之間的事,我的一切明明都可以很順利的……是啊,沒錯。全部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把想說的話一口氣喊完後,她低下頭。然後用雙手蓋住自己的臉……


    “……已經夠了,盡是這樣……我……已經,想死了。”


    之後隻能聽到她輕輕的嗚咽。


    哎呀哎呀……


    “——手帕,你有嗎?”


    因為我突然詢問,一名男生非常困惑。但是我以強硬的口吻再次詢問“到底有沒有帶?”後,他從掛在腰下的小包中拿出了毛巾手帕。我道了聲謝,拿過手帕向鬆本同學說道。


    “鬆本同學。請抬起頭來……然後放下手……”


    我來到她身邊,用左手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


    “來……”


    雖然非常慢,但當我這麽做後,她抬起頭,放下了手。


    “謝謝……你嗚——”


    ——突然。我用左手使勁抓住她的頭發,固定住她臉的位置,用毛巾手帕所包裹的如同拳擊手套一般的右手,朝著她的臉——大概是鼻子下方到上唇這邊吧——用盡渾身力量打了過去。


    啪嚓…


    雖然有什麽折斷了的觸感,但當然不會是我的手指。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我頭一次聽到的奇怪慘叫,她蹲下身子,這次用兩手蓋住了嘴巴。而紅色的液體從指縫之間流了出來。


    “真是非常感謝。”


    我解開毛巾手帕,將它還給看呆的男主人,走了點路去河邊洗了下右手。然後迴來,從棉褲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


    “你不是帶著自己的嗎……”


    無視男生的低語,我站在依然蹲著的鬆本同學身邊,一邊俯視著她,一邊說道:“這樣一來稍微像被害者一點了呢。”


    “——那麽,就讓我來反駁一下吧。站在我的立場上來說,不管怎樣,你都是欺負人的人。也許直接下手的事比較少,但事實上你和b子一起在笑,也沒有阻止她,因此你也是同罪。雖然你似乎對此毫無自覺。我無法讚同你。不管有沒有自覺,既然讓他人變得不幸了,那自己即使遭受了同樣的待遇,那也沒資格抱怨。居然說這全是因為我,別讓我發笑了。你覺得沒了我真的能避免最糟的結局嗎?就算沒有我,也許很快就會有其他人遭受同樣的對待哦?而又有誰能知道,那個人所選擇的結果會比現狀要好呢?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和b子也有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可能性。


    ——讓我幹脆的說吧。同班同學的無視,雙親的矛盾,素草學長的不在乎……還有你無法抬頭挺胸活下去,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因此請不要再推卸責任了,簡直讓人反胃!”


    我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主張。而鬆本同學默默聽完,此時又再次嗚咽了起來。


    哎呀哎呀……真是個麻煩的人。


    我為了調整紊亂的唿吸,做了一次大大的深唿吸。然後再一次朝向她……


    “——借用某個人的話來說,我是從水槽中溢出的【多餘水滴】。恐怕現在的你也適用吧。這【多餘的水滴】是非常麻煩的東西,撈起來也放不迴去,也無法全部撈起來……”


    鬆本同學沒有任何反應。但那也無所謂……


    “……【多餘的水滴】隻能擦掉。但即使不去擦,也很快會消失無蹤吧?我有向認識的人詢問過這個——消失的水的去向。它是這麽說的——


    『就算消失也不算沒有了。你知道【水的狀態變化】嗎?水不管變成氣體還是固體,質量都是不變的,改變的隻有形狀。變成氣體後就可以迴原來的水槽,如果不願意,也可以去別的容器中。是自由的,可以去任何地方哦?』


    ——我又再次詢問「如果又弄錯進了奇怪的容器中的話?」他給了我『那時候再變成氣體就行了』的迴答。不過,不管過了多久都不會消失什麽的,也算是會讓人毛骨悚然的例子啦。”


    鬆本同學依然沒什麽反應。連嗚咽都聽不到,隻是一片寂靜……


    “——忘了吧。這隻是自言自語。”


    我背向她。然後向三個男生說道,“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遵守約定”然後早一步離開了那裏。


    正在這時,從橋上的道路傳來了巡邏車和消防車經過的聲音。雖然過了很久,但總算有人注意到並報警了吧。


    “——啊啊,對了。給你們個忠告。今天晚上還是別因為在意而迴廢棄倉庫比較好。似乎有『縱火犯會迴現場』的說法,警察會給來看熱鬧的人拍照。”


    我叮囑他們後,再次背向他們。


    ——但是,因為有想起來的事,又很快轉了迴去。


    “啊啊,還有。上麵的牙齒往地板下丟似乎比較好。這是以前奶奶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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