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靈劍舞祭〉第四天的賽事中,〈史卡雷特隊〉並未參與大規模戰鬥。


    眾人為了明天和〈四神〉的決戰,通通固守在〈據點〉中養精蓄銳。


    在〈據點〉周邊地帶雖然也發生了幾起小規模的糾紛,不過在負責巡邏的烏鴉班搭檔——


    克蕾兒和琳絲蕾的防守下,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晚上,眾人在享用晚餐後,聚在一起討論明天劍舞要采用的作戰隊形。


    作戰采用單點突破式——由神人在前衛擔任攻擊手,艾莉絲、克蕾兒負責中衛的助攻任務;菲雅娜在後衛支援,琳絲蕾則兼任狙擊手和保護菲雅娜的工作。


    由於白天曾經聊過一陣子,所以神人對菲雅娜的心情有點在意,不過她本人的態度卻和往常無異。撇開神人不談,她應該是不希望自己的自卑心結被克蕾兒和其他隊友知道吧。


    小組會議結束後,菲雅娜以修繕結界為藉口,再度獨自離隊行動。


    「菲雅娜……我知道你很著急,可是不要太勉強自己囉。」


    神人向她攀談道。


    「別擔心,我會努力在明天的戰鬥中好好表現的。」


    菲雅娜隻是微笑著點頭以對。


    ——到了深夜時分。


    神人和艾莉絲按照預先排好的班表,正在進行守夜巡邏。


    雖然目前敵隊精靈使正麵入侵〈據點〉的可能性很低,但難保沒有萬一,所以還是有必要像這樣巡守,以達到牽製的功效。


    兩人在森林邊陲地帶升起營火,睜大眼睛觀察是否有可疑的跡象。


    「……幾乎沒有敵人攻過來呢,要是敢來的話,我就能趁機把她們打得落花流水了。」


    柴薪燒得霹啪乍響。


    艾莉絲立起單膝盤坐著,她望著手中〈風翼之槍〉的槍尖喃喃自語道。


    「菲雅娜設下那麽強力的結界,敵人就算有心也很難攻過來吧。」


    神人坐在艾莉絲的對麵,他稍稍轉開視線迴應著。


    之所以需要轉開視線,是因為立膝盤座的艾莉絲姿勢有點危險,可能會看到小褲褲走光,所以神人才不敢正視。艾莉絲應該是為了能隨時起身移動的機動性才采取這個坐姿,而且出言提醒她的話,大概又會惹她生氣,所以神人故意噤口不談。


    「話說迴來,本屆大會裏似乎很少有五對五的總力戰呢。」


    「……嗯嗯,這次的〈群嵐亂舞〉狀況的確有點特殊哩。」


    「你的意思是?」


    艾莉絲疑惑地偏著頭詢問。


    「我說的特殊狀況,是指序盤就敗陣的隊伍太多了。不管是米拉所屬的〈烈破師團〉也好,和我們同為學院代表隊伍的〈翼龍隊〉也罷,諸如此類的許多隊伍,都在短短三天內被殲滅……而且是同一支隊伍幹的好事。」


    神人豎起食指比劃著說明。


    「聽到風聲之後,剩下的隊伍因為戒備〈煉獄使徒〉,紛紛固守在據點裏不敢行動。其它呢,就是單純的因為比賽場地上精靈使的相對數量非常少的關係。應該有很多隊伍處於失去隊友,潰不成軍,但又尚未全軍覆沒的情況吧。」


    「嗯嗯……原來如此啊。」


    艾莉絲認真地點點頭迴應。


    (其實,還不隻這樣……)


    神人暗自在心中追加道:


    (……這屆的〈精靈劍舞祭〉感覺很不對勁。)


    比方說,涅般德·羅亞現身比賽當中的事。


    那個怪物並非精靈使——不……他甚至不是個血肉之軀的活人。


    照道理說,那種非正規的異端存在,應該無法獲得〈精靈劍舞祭〉的參賽資格才對。


    (說到非正規的參賽者……蕾斯提亞也一樣。)


    不管實際狀況如何,既然她和神人締結的精靈契約尚未解除,那麽她的身分理應是神人的契約精靈。想到這裏,神人不禁對她以〈煉獄使徒〉成員身分參賽一事感到相當疑惑。


    正當神人為這些事分種沉思時——


    坐在他對麵的艾莉絲忽然打了個寒顫。


    「怎麽啦,你會冷嗎?」


    「……嗯嗯,營火好像變得比較弱了呢。」


    雖然艾雷西亞精靈學院的製服有編入禦寒的魔術,不過〈浮空島〉上的夜晚非常寒冷,光靠焚燒柴火製造的熱能實在不足以取暖。


    「艾莉絲應該能詠唱風之魔術,把這塊區域圍起來吧?」


    憑她的實力,想必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製造出籠罩兩人的風之結界。


    「是……是辦得到啦。不過……」


    艾莉絲雖然點頭答應,卻似乎藏著什麽難以啟齒的話想說——


    「別、別說那個了……神人……」


    「嗯?」


    艾莉絲煞有其事地清清喉嚨。


    ……不知為什麽,臉上還微微泛起紅暈。


    「那個,我可以過去你那邊嗎?」


    「啥?」


    「我、我想說……兩個人並著肩膀,應……應該就會變暖了嘛!」


    「呃……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趁著神人猶豫不決的空檔,艾莉絲三步並作兩步地繞到營火這邊來。


    她屈身坐下,與神人保持著肩膀時而接觸時而分開的微妙距離。


    她一改立膝而坐的姿勢,換成膝蓋靠攏、很女孩子氣的內八坐姿。


    艾莉絲用兩手緊緊揪住裙擺,雙眼直盯著地麵。


    「……」


    就這麽經過了尷尬的幾秒鍾——


    「唔……你怎麽啦?忽然間……?」


    「啊……我、我到神人旁邊來,造成你的困擾了嗎?」


    艾莉絲慌張地開口問道。


    隻見她滿臉通紅,忸忸怩怩地握著自己的裙擺。


    「我哪會那樣想啊,是你想太多啦。」


    「呀啊!」


    神人主動把肩膀往艾莉絲的方向靠,惹來艾莉絲一聲可愛的驚叫。


    兩人目前在營火前呈現肩並肩,緊緊貼在一起的狀態。


    ——原來如此,這樣的確還挺暖和的。


    「唔唔……唿……」


    ——比較介意的,隻是耳畔時不時傳來艾莉絲引人遐思的喘氣聲而已。


    「艾莉絲?你怎麽啦,該不會發燒了吧?」


    「我、我沒事!什麽發燒,我還嫌冷呢!再……再把身體靠緊一點,或許會更暖和呢!」


    艾莉絲搖頭否認,接著更主動地緊緊把肩膀依偎過來。


    「唔……先、先等一下!靠太近的話好像不太好吧!」


    神人連忙想要拉開距離。


    照這樣下去,別說肩並肩了,連艾莉絲那豐盈的酥胸都會整個擠到手臂上來。


    「不……不必介意沒關係啊!這隻是為了禦寒迫不得已采取的措施罷了!」


    「呃,這教我怎麽能不介意啊!」


    手臂上傳來胸部波濤洶湧的柔軟觸感,神人不禁臉紅。這時——


    伴隨著火焰燃燒的聲音,從一旁的草叢中飛來了一塊火焰的聚合物。


    「這……這是?」


    眼前冷不防地出現一團火球,神人好奇地直打量著它看。


    原來那是一隻尾巴上竄燃著火焰的小型蜥蜴。


    它是一種低等的火屬性精靈。


    「喔喔……原來是火蜥蜴啊。真幸運,這家夥可以幫我們的柴火燒得更旺點哩。」


    神人一把揪起火蜥蜴的尾巴,把它輕輕放到營火上頭。


    說時遲那時快,營火立刻熊熊燃燒了起來。


    「好……這下子不用靠得那麽緊也能取暖啦。」


    「……呿,這精靈真是不會挑時間出現。」


    艾莉絲忿忿難消地噙淚瞪著柴薪上的火蜥蜴。


    「啊……你說什麽?」


    「沒事沒事!」


    艾莉絲說完,逕自把頭轉向旁邊。


    ——好不容易變溫暖了,這家夥怎麽突然鬧起脾氣啦?


    「……」


    「……」


    後來,兩人之間默默無語了半晌——


    「欸,神人……」


    「嗯?」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艾莉絲。


    她從製服前襟裏頭取出一本筆記本和筆,抬起眼眸直視著神人的眼睛。


    「……為什麽要拿出筆記本?」


    神人愣愣地蹙眉問道。


    艾莉絲清清喉嚨,開始說:


    「神人,我現在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請你務必要老實迴答我喔。」


    「咦……?嗯嗯……知道了。」


    雖然不清楚她在盤算些什麽,不過神人感覺到她的眼神相當真摯。


    神人點頭答應,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那麽,第一個問題。神人,請問——」


    隻見艾莉絲褐色的眼眸發出淩厲的光芒。


    「請問你喜歡吃軟……軟綿綿的棉花糖嗎?」


    「…………啊?」


    聞言,神人不禁發出不知所以然的怪聲。


    「這……這是哪門子的問題啊?」


    「這是很重要的問題,請你好好迴答。」


    不料,艾莉絲依然板著一張臉,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如陷五裏霧中的神人,隻好據實迴答:


    「……嗯嗯,雖然不討厭,但也不到喜歡的程度。」


    神人雖然對於飲食沒有特別明顯的好惡,但總覺得棉花糖比較像是女生專屬的食物。


    「這、這樣啊……」


    此話一出,艾莉絲不知為何,似乎有點放心地喘了口氣,並提筆在筆記本上寫了些東西。


    「……你寫了什麽啊?」


    「那麽,接下來的問題是——」


    艾莉絲無視於神人的質問,書寫完後抬起頭繼續問道:


    「請問你在洗……洗澡的時候,都從哪邊開始洗起?」


    「唔……這、這什麽鬼問題啊!?」


    「這是很重要的問題!還是說……你有什麽不想迴答的理由嗎?」


    艾莉絲睜大雙眼,狐疑地瞪著神人瞧。


    ——是說,我還能有什麽不能說的理由啊?


    「也沒有不想迴答啦……嗯嗯,大概都是從上臂開始洗起吧。」


    「上臂嗎……原來如此……」


    艾莉絲滿意地點點頭,再度提筆在筆記本上加注了幾句。


    (……到、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差不多的問題問了好幾輪之後——


    「那、那麽,接下來是最後一個問題。」


    「……終於……」


    神人脫力地哀聲沉吟。


    「請問,神人你……」


    艾莉絲害臊得臉頰羞紅發燙,她凝視著神人的雙眼,用幾乎聽不見的細微音量說:


    「你……你會討厭胸部大的女生嗎?」


    「咦?」


    ——她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我在問你……會不會討厭胸部大的女生嘛……」


    「為……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不……不要問我這種害羞的事啦,笨蛋……」


    艾莉絲輕齧著櫻色的嬌柔唇瓣。


    她伸出雙手抵在地麵上,緩緩把臉湊向神人。


    「……艾、艾莉絲!?」


    「好了……快、快點迴答我吧……」


    製服的前襟縫隙裏隱約可以窺見酥胸深穀,纖細的後頸上微微沁著香汗。


    女孩特有的甜美氣息,讓神人的意識不禁茫茫然地差點飄向九霄雲外。


    ——刹那間。


    「哇!好燙!」


    營火的柴薪冷不防地爆開了。


    「喂喂喂!現在是想趁亂做什麽好事嗎?小心我把你燒成焦炭喔!」


    「咦……」


    不知道從哪邊傳來一句相當耳熟的台詞……那是克蕾兒的聲音?


    神人放眼察探四周,不過並未見到克蕾兒的身影。


    不對——


    「……真是的,都是因為你說可以不著痕跡地問出線索,我才交給你去辦的耶。」


    原來用克蕾兒的聲音說話的——是端坐在營火裏的那隻火蜥蜴。


    「克……克蕾兒!?難、難道你從剛剛開始一直在看著我們嗎!?」


    艾莉絲滿臉通紅地喊叫道。


    「……這是怎麽迴事啊?」


    神人對柴火裏的火蜥蜴詢問。


    「這隻火蜥蜴是我的仆役精靈。我讓它和我共享感官,以防你們兩個亂搞!」


    「誰……誰會做那種事啊!」


    「……噢,這我可不敢保證。」


    火蜥蜴用狐疑的眼光睥睨兩人。見狀——


    「神、神人說得沒錯!我……我沒有在想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喔……」


    艾莉絲一邊忸忸怩怩地玩起手指,一邊沒來由地把視線錯開,望向遙遠的彼方。


    ◇


    「——侍奉人子之皇的劍聖、我的騎士啊!」


    在森林中的一塊小型空地中,刮起了激烈的狂風。


    「——在此履行血之契約,成為守護之劍,來到我身邊吧!」


    少女楚楚可憐的唇瓣,詠唱著解放契約精靈的術式。


    烏黑亮麗的秀發被強風刮起,烙印在少女胸口的精靈刻印也跟著綻放出耀眼光芒。


    ——刹那間,清淨的光輝迸射而出,少女憑空召喚出一位全身披戴甲胄的騎士。


    一身厚重的銀色重裝盔甲,在枝丫間灑落的月光中反射出炫目的光彩。


    他是〈格奧基烏斯〉——代代侍奉奧地西亞帝國王族的高位騎士精靈。


    菲雅娜伸手輕撫騎士冰涼的甲胄,並抬起頭,用迫切的語氣說:


    「〈格奧基烏斯〉……求求你,成為我的力量吧——!」


    她閉目凝神,再度詠唱起精靈語撰成的語句。


    「——汝劍為吾力,汝盾護吾身,當揭無窮之聖光,驅盡晦暗!」


    隨著詠唱,騎士精靈全身迸射出激烈的光芒,附近一帶也刮起淒厲的旋風。


    這是強大的精靈受到解放,力量增幅至爆發臨界點時引起的現象。


    「咕啊啊……」


    其實菲雅娜有事情瞞著神人沒說。


    她在這個隱密空間進行的,並不是什麽劍術的練習。


    她正偷偷地在嚐試展開、並且運用自己的〈精靈魔裝〉。


    「……唔嗚……呀啊啊啊……」


    燒灼般的劇痛,讓菲雅娜不禁從喉嚨深處呐喊出嘶啞的慘叫聲。


    她無法順利駕馭精靈失控的力量,身上發生神威逆流的情形。


    「……拜托,乖乖聽我的話好嗎!」


    隻有能隨心所欲地使用〈精靈魔裝〉的精靈使,才得以發揮自身真正的力量。


    但是能成功把契約精靈展開成精靈魔裝形態的精靈使,其實並不多。


    克蕾兒等人看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運用精靈魔裝,但是背後必須經過經年累月的密集修練,以及與生俱來的資質輔助才行。菲雅娜身為前任〈精靈姬〉候補人選,才能出眾自是不在話下。不過就算有她的天賦,也無法在一朝一夕之間學會運用〈精靈魔裝〉。


    (我


    知道這是很莽撞的舉動……但是我——!)


    「——我想要和神人並肩作戰啊!」


    像是在唿應菲雅娜的忘情唿喚——


    騎士精靈解除具現化,變成光之粒子飄散在虛空中。


    (很好,就是這樣。再加把勁……!)


    菲雅娜的腦中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她在心中描繪著劍——一把能斬斷一切的劍。


    三年前看過的〈最強的劍舞姬〉——蓮·阿休貝爾的劍。


    霎時,具現化的心相逐漸凝聚在她握緊的手心裏。


    豈知大功告成的前一刻——


    「……唔!咿呀啊啊啊!」


    幾乎凝聚成形的光芒驀地炸裂開來,一股無形的反作用力猛然推擠而出。


    菲雅娜整個人被狠狠甩飛。


    精靈魔裝的展開術式失敗使得神威逆流,化為衝擊反饋在施術者身上。


    「……唔嗚……唿……為什麽……」


    菲雅娜用力抓著地麵的土壤,唇瓣不住顫抖著。


    ——最後,即便在魔術方陣的輔助下,她還是無法順利讓精靈魔裝顯現出來。


    「……為什麽我就是辦不到呢!」


    ——我想要變得更強。


    我已經不想再當那個永遠活在別人保護下的公主了。


    「還沒……我還不會放棄的。再試一次——」


    菲雅娜咬緊唇瓣,再度以膝著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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