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劇本?
歡迎光臨美少女遊戲世界 作者：田尾典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咲的手術結束後，過了兩個星期。
從手術結束那天起，安穩的日常生活迴到我們身邊。春姊已經出院，雖然手肘要恢複似乎得花好幾年，但隻要遵從指示好好複健，日後便能重拾網球拍。夏海依舊愛撒嬌，但原本上學途中會挽著我左手的她，現在已經變成隻是拉著衣擺了。雖然變化不是很大，但在四阿和三宅的協助下，夏海似乎開始融入班上，逐漸有了成熟的模樣。
而咲在接受手術後，便和遊戲裏一樣展現年輕人奇跡似的恢複力，在避免激烈運動的條件下迴到學校，而今天正是她重返學校的日子。
“武紀，早。好久不見。”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久違的燦爛笑容。
“早，咲。好久不見。”
“嗯，我好高興能再見到你。今天起我要重迴學校，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囉。”
我們一行人暢所欲言，一塊兒邁出步伐。
像這樣五個人一起上學，才讓我覺得真正的日子終於迴來了。
雖然進度很慢，但我應該已經完成所有劇情了吧。我應該已經幫所有女主角解決了問題，接下來隻剩下如何處理和咲之間的關係了。
而這也是最令人頭痛的問題……
“那就來個久違的……”
咲瞄準我的右手，正準備挽住我時……
“哎呀，今天不可以喲?”
卻被春姊先發製人阻止了。春姊自然而然地隔在我和咲之間，挽起了我的手。沒想到春姊居然會這麽做，真是難得。咲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禁慌張起來。
“就算你才剛出院，今天也不能把阿武的右手借你。對不起囉。”
“那個，春姊，那我本人的意願呢?”
“討厭，你不喜歡跟姊姊挽著手嗎?”
這還用說，我當然不討厭，隻是會覺得緊張而已……
我不禁有點自滿：春姊該不會是在嫉妒咲吧?
“唔，春學姊真壞心。”
“抱歉囉，今天是屬於姊弟的日子。”
咲繞到左邊。
“我好想借一下武紀的手喔。小夏，借我好嗎?”
這迴她開始籠絡夏海。
“不行。今天哥哥是夏海的喲?因為今天是屬於兄弟姊妹的日子。”
沒想到連夏海都拒絕她，咲不禁垂頭喪氣，我開始有點同情她。
“這麽受女生歡迎真辛苦呢，小武。”
這時，原本不發一語的理惠開口了。我現在才發覺理惠的臉色似乎有點疲倦，發生了什麽事嗎?
“神樂同學，我們今天都被拋棄了，不如一起開心上學吧。”
理惠一點也不明白我有多擔心，喜孜孜地走向咲的身旁。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不要不要，我要挽武紀的手。”
咲居然開始耍賴，你是小孩子嗎?
“明天再輪理惠和小咲，所以今天先忍耐一下吧。”
“好耶!就這麽說定囉!”
咲似乎打從心底開心不已。盡管如此，該說是我無福消受嗎?總覺得我沒資格得到大家如此厚愛。
在喧鬧及安穩的日子圍繞之下，我不小心將某個重要人物忘得一幹二淨。
“聽說有轉學生要來。”
我走進教室，正在和咲聊天時，高橋馬上告訴我這個消息。
高橋在咲住院時經常跑去探病，似乎已經和她成了好朋友。她們現在的感情好到讓人懷疑之前的霸淩是怎麽迴事，還真是讓我有點訝異。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恨之切嗎?其實全班最歡迎咲迴來的應該就是高橋了，雖然她說起話來還是一樣粗魯。
因為這個緣故，常和咲談天的我，跟高橋說話的機會也自然多了起來。從咲住院那天開始，高橋就問我咲住的醫院和病房號碼，聊過之後才發覺她人其實不錯，談起天來還滿有意思。再加上她一被調侃就馬上臉紅發火，完全具備了傲嬌的特質。聽見我這麽說——
“什、什麽傲嬌啊，惡心!不準你再說這個字!”
高橋便氣衝衝地抓狂起來，這種反應也很有意思。
當我沉浸在這些迴憶時——
“轉學生?”
咲反問高橋。
“對，好像要轉來我們班上，聽說是女生。這時間居然會有人轉學，還真稀奇。”
這一瞬間，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永恆純真》的最後女主角——“明石葵”。為什麽我一直沒想到呢?真是不可思議。
一想起這件事，我馬上感到有點不對勁。這是怎麽迴事?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稍稍偏離了軌道。
但我還理不出一個頭緒，這時上課鍾響，導師一如往常走進教室。
“今天要向大家介紹轉學生。來，進來吧。”
一個女同學推開門，然後進入教室。她的目光銳利，和那頭短發十分相襯；身子緊實，絲毫沒有多餘的贅肉，也就是一般所謂的苗條身材。不過，盡管她還沒開口，卻已給人冷酷的印象。
從長相來看，她毫無疑問是明石葵沒錯。
她重新扛起竹刀袋，站在講台旁。
“來，自我介紹一下。”
導師說完，明石便一臉不耐地開始自我介紹。
“明石葵，請多指教。”
她的自我介紹十分簡潔。導師說不出話，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嗯，我記得遊戲裏也是這樣。
“我可以坐在那個空著的座位嗎?”
明石指了指我身旁沒人的桌子，那是早上值日生搬來的。
“啊，對對，就是那裏。你去坐後麵窗戶旁邊那位子的隔壁……”
在老師說完之前，明石已經朝我這裏走來。
明石來到我身旁，原本應該直接坐下才對。根據我的印象，這時應該不會特別發生什麽事。
然而，明石卻對著我喃喃低語，聲音雖小卻聽得很清楚。
“很高興認識你，真田正樹。”
聽見這句話，我的身子瞬間僵硬，大腦告訴我事情不太對勁。
真田正樹是遊戲裏男主角的預設姓名。
根據設定，明石並不是一開始就認識男主角。真要說起來，其實真田正樹這個人並沒有出現在現實世界。理惠、春姊、夏海和咲都曉得我的名字是“都築武紀”，為什麽明石知道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明石也不坐下，而是靜靜地直瞪著我。大概是感覺到不太對勁吧，教室裏也跟著形成一種詭異的緊張感。
“……我不知道你把我誤認成什麽人了，不過我的名字是都築武紀。”
我也不曉得該說什麽，但這時應該先否認一下吧。
“啊啊，原來如此，這樣啊。請多指教，都築。”
明石向我伸出手。沒想到她這麽積極，她在遊戲裏可是幾乎不開口呢。
“……請多指教，明石同學。”
我伸手和她握手。從其他人眼中看來，這景象應該很不可思議吧。
明石坐下後，班會便開始了，但我一點也聽不進老師的聲音。
根據角色設定，明石葵是一個神秘轉學生；但不曉得為什麽，此時她的真實身分卻比遊戲裏還要撲朔迷離。
到了中午，由於明石離開了教室，全班同學便紛紛圍上來問東問西。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應該發生在轉學生身上才對，但明石散發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氣息，導致大家不敢追問她，於是我便成了替代品。
“喂，你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開第一槍的是高橋，咲和翔也也坐在一旁，我們正在一起吃午餐。
“還能有什麽關係，我們才第一次見麵啊。”
“可是你們還握手耶，這樣不太正常吧。”
這迴提出疑問的是翔也。嗯，這件事會被質疑也是應該的，但是——
“那是情勢使然嘛，對方都伸出手了，一般都會握下去吧。”
“話說迴來，真田正樹是誰?”
就某個角度而言，咲這句話還真讓人感傷。要是在遊戲裏說這種話，男主角應該會很沮喪吧。
“她剛才看起來，就像是遇見什麽熟人一樣吧。”
高橋說出她觀察到的情形，但並沒有掌握到事情的重點。
“可是，她不是說很高興認識我嗎?”
“這樣也很奇怪啊。”翔也補上一句。這正是啟人疑惑之處。
“該不會是都築又散發什麽奇怪的費洛蒙，所以吸引了她吧?你可能不小心弄丟什麽遊戲的角色設定，她才會誤以為那是你的名字，然後就追到學校來了。”
“等一下。你這說法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不過你說‘又’是什麽意思?”
盡管我這麽說，卻完全沒人理會我。怪了?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按照你的說法，那明石同學一定要是有權有勢的千金小姐才行。如果不靠父母的力量，怎麽可能轉學追來這裏。”
“你也太會想像了吧，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阿宅的妄想真讓人不敢領教。”
高橋一臉厭惡，翔也則是樂在其中，兩人奇妙的對話仍持續著。但從某個角度而言，高橋那句“弄丟什麽遊戲的角色設定”很有道理，畢竟明石原本就是遊戲人物。
“她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咲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不過如果明石是壞人的話，那倒也很傷腦筋。
“總之，你可別對她亂放電，讓她產生什麽誤會。”
“沒錯沒錯。你最近的磁力愈來愈強，已經到警戒層級了。”
翔也意有所指地邊看著高橋邊說。高橋瞪了他一眼，罵了一聲後趕緊吃起便當。這家夥還真忙。
明石為什麽知道我和男主角的名字?這點先撇開不談，但我該如何與她相處呢?在明石的路線裏，男主角對她而言隻會礙手礙腳，隻是因為一直從旁協助她而感情愈來愈好而已，並不是明石本身需要男主角。
明石路線的世界觀十分奇特，劇情是要製伏危害人類的妖魔。在斬妖除魔的過程中，明石冷不防遭到偷襲，此時男主角救了她一命，於是兩人間的感情愈來愈好。後來明石在男主角微薄之力的協助下收妖，卻發現妖魔也有他們自己的社會，因而陷入苦惱之中，大致上的劇情便是如此。
事實上，由於這段劇情十分嚴肅，和其他路線完全不同，因此在玩家間引發了正反雙方的意見。而這段劇情的結尾，則是男主角與明石舍棄一切而逃離城鎮，藏身別處重新展開人生。
盡管明石自己並未發覺，但她平日便一直在進行不合理的修行，而且並未得到父母的關懷，因此她與周遭的人際關係和日常生活，都可以說是相當不正常。
不過，總覺得在這條路線裏，隻要她自己沒有上述自覺，無論男主角有沒有跟她接觸，她所能得到的幸福都不會有什麽改變。
但是，如果發生什麽狀況而使得她向我求援，我還是會想幫忙她。我願意搬出所有攻略知識，竭盡全力來助她一臂之力。
何況要是按照劇情，造成我家因為明石收妖而半毀的話，到時我可就欲哭無淚了。
放學後，由於今天衛生股長沒有活動，再加上春姊暫時不參加社團，因此我們約好一起迴家。大樓出口擠滿準備迴家的學生，我走出大樓，正想移動到和大家約好的大門口，明石卻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身旁。
“你叫做都築吧，可以陪我一下嗎?”
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來找我。咲和理惠都一臉疑惑，特別是理惠，她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困惑。
“我可以稱唿你明石同學吧。有什麽事嗎?”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希望不要有其他人在場。”
她說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畢竟她早就知道我這個人，看來事情並不單純，應該會變得很複雜吧。
“抱歉，咲、理惠，你們先去校門口等我。”
“嗯、嗯，是沒關係啦……”
“怎麽了嗎?你們要談的事不方便讓我們聽見嗎?”
理惠和咲憂心地問。
“這要等她說了我才會知道，不過她好像想要單獨跟我談。我待會兒就過去找你們。”
聽我這麽說，咲和理惠都乖乖接受了。我和明石移動到沒人的地方。
“謝謝你給我時間。”
她的態度看起來可不像在道謝，不過她原本就是個傲慢的人，要求這個也沒什麽意義。
“找我有什麽事?”
“警告，還有賠罪。”
“警告和賠罪?”
“你應該知道那封主旨是‘要不要試著改變你的世界?’的電子郵件吧?”
聽見這個標題的同時，不祥的預感從我背脊流過。
怎麽會……不可能吧?難道明石知道這件事?盡管我試著沉住氣，以免自己太緊張，心跳卻像打鼓般跳個不停，一點也沒有緩和的跡象。
“如果你沒有連記憶都被改寫的話，那就請你不要裝傻。時間不多，我希望盡快把話說清楚。”
隔了一會兒，我慎重地點點頭，但內心仍舊無法平靜。我有一種內疚的感覺，不過就算明石知道電子郵件的事，應該也不會怎麽樣才對。即便她將真相散布出去，也不可能會有人相信。
“我要說的是，收到那封信的不隻你一個。我也是其中一個迴信的人。”
跟我一樣迴信的人?
難道這家夥，也就是明石葵，原本就是現實世界裏的人嗎?
光是我的願望在現實世界中成真這件事，就已經夠匪夷所思了，現在明石又對我說還有人跟我一樣，這要我怎麽相信?
“我還是沒辦法相信。”
“話是這麽說，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封信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收到。雖然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被選上，不過那封信確實寄給了我，而我也進行了設定。”
真要說起來，隻有自己被選上這種想法，其實也未免太自以為是了。既然那封信是以那種形式發送，當然有可能會有其他人收到。
“我是現實世界的人，因為很喜歡明石葵，所以選擇得到她的個性、背景和容貌。設定選項裏不是有嗎?雖然預設值是‘成為男主角’，不過也可以化身為特定角色。我現在也有特殊的力量和封印妖魔的能力，雖然這些在現實世界裏應該派不上用場。”
那封信裏的設定選項的確非常多。雖然我沒有全部記下來，但裏頭的確有“你要成為男主角嗎?”的選項。畢竟那是第一個項目，所以我還有印象。
“你為什麽來這裏?你應該沒必要特地來找我吧……”
我話才說出口，明石便露出有些苦澀的表情，然後苦笑了起來。
“這是因為劇本的強製力。”
劇本的強製力?這個單字聽起來雖然陌生，但我也或多或少有這種感覺。在現實世界中登場的理惠、咲、春姊和夏海，有時會出現和遊戲裏一樣的行動，強製力指的就是這個嗎?
“我想你大概也很清楚吧。秋原理惠和神樂咲她們之前的行動，都和遊戲的劇情一樣對吧?”
的確沒錯，剛開始確實和遊戲裏一樣。盡管有些偏離現實，但一開始的進展就和遊戲裏一樣，十分忠實於劇本。雖然最近已經不太一樣了。
“我想你應該在‘要按照劇情進行嗎?’的選項選了‘是
’，所以我，也就是明石葵，才會按照劇情來到這裏。”
“可是，如果理惠和咲是‘憑空出現’，那明石也應該一樣不是嗎?”
“是啊，這點我也覺得懷疑。不過，如果她們原本就‘存在’，事情或許就不同了。當然我沒有證據就是了。”
“而且……”明石停頓了一下，然後對還無法完全接受的我繼續道：“你是哪天迴信的?”
“我記得是今年五月七號。”
“我是今年一月。如果順序調換一下，事前沒有我這個‘明石葵’的話，說不定她也會‘憑空出現’。”
真的隻是因為時間的先後順序嗎?
“有件事或許可以證明這個假設，對於這個原因，其實我大致上有點頭緒。”
明石葵沒有憑空出現，卻由化身為明石葵的人被牽扯到我的願望之中，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這件事真的可以弄明白嗎?盡管我相當困惑，但明石並不介意，而是繼續說道：
“這隻是我的推測，我想隻要進行設定的人沒有意願，實現我們願望的係統就會盡可能不在現實世界造成影響和矛盾。”
“是這樣嗎?”
“因為妖魔和惡靈那些東西，並沒有真的出現在這個世界。進行明石葵的劇情時，這些東西原本都是不可或缺的吧?”
在明石葵的劇情裏，如果沒有妖魔、惡靈這些敵人，的確會產生許多問題。如果用不著斬妖除魔，她就不會因為在夜裏遊蕩而遇見男主角，男主角也不會對斬妖除魔的事產生疑問，接下來的劇情就兜不起來了。
自從明石出現後，我一直覺得很不安；但聽她這麽解釋後，我拍拍胸口鬆了口氣。
“而且，為了不讓現實世界產生矛盾，人們的記憶、資訊、物質等都產生了變化。你應該有因為選擇依照劇情，而發現遊戲本身消失不見了吧?而我大概是因為當時沒有選擇依照劇情，所以遊戲本身並沒有消失。”
正如她所說，許多矛盾都遭到抑製。矛盾當然還是存在，但是並不嚴重。如果遊戲本身還存在的話，理惠和咲應該會招來眾人好奇的目光吧。
“根據我的推論，那套係統基本上是利用現實世界裏的東西，來建構整個‘劇本’。真要說起來，其實也可以透過設定不這麽做。”
對於她這番話，我開始聽得愈來愈認真了。畢竟整件事太過離奇，所以隻要稍微有一點點說服力，就很容易讓人相信。
“那麽，接下來要進入正題了。”
明石繼續說：
“我明天應該會開始狩獵。”
她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狩獵應該不是一個普通女高中生會用的單字，但明石要斬妖除魔時常常這麽說。不過——
“等等。你剛才不是說根本沒什麽妖魔或惡靈嗎?而且你的能力應該完全跳脫現實……”
狩獵妖魔時的那些力量，應該都是超乎現實的能力。
“我是說過，不過我也說了，係統是利用現實世界裏的東西來建構整個‘劇本’，而且也可以透過設定不這麽做。設定時，我選擇讓明石的能力反應在我身上，雖然我想都沒想過會有用到的一天。”
明石的狩獵目標是“不屬於這世界的事物”。
說到現在現實世界中“不屬於這世界的事物”……
想到這裏，我登時恍然大悟，冷汗急速布滿全身。
“狩獵的對象當然是你的那些女主角。”
明石的迴答不出所料。
“……等……一下。她們做了什麽嗎?”
我明知這麽做是白費力氣，但還是緊咬不放。
“這件事無關善惡，如果是明石葵的話應該會這麽說吧。從明石葵的角度來看，她們是突然出現的人類，卻又不是人類。”
沒錯，明石的行動確實與獵物的善惡無關，正因如此，她最後才會因為發覺妖魔的社會而苦惱不已。雖說是妖魔，他們也隻是比人類有力量而已，隻不過其中有一部分在危害人類罷了。
“如果你也攻略過明石葵，那你應該知道吧?明石葵就是這樣一個角色。順帶一提，在你眼前的我還不算是明石葵，要等明天才會完全化身成她。到時我的個性、記憶應該都會改變吧。”
“明天?”
“在遊戲裏，明石葵真正轉學的日子是明天吧?我的劇情會在明天開始。其實我變成這副模樣後，也經曆過很多事情，所以我自認很清楚劇本的強製力。也因為這樣，我本來想在完全進入劇情之前，先早點轉學過來，不過提早一天已經是極限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聽見她要轉學過來的時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原來是轉學日期的緣故。但除此之外，我還是覺得明石說的話有點不太對勁，不過大概隻是些枝微末節，感覺也隻是模模糊糊的，並不是很清楚。不過，現在應該先聽明石把話說完才對，於是我決定先不去追究哪裏不對勁。
“我該怎麽做?”
“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你這麽重視她們，那就得好好保護她們，直到劇本的強製力失去效用……”
意思是要我撐到結局，也就是遊戲時間結束嗎?隻要遊戲裏的日期一過，劇本的強製力便會消失，明石也會恢複正常，這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
但是，這麽做未免也太勉強了。男主角和明石的實力之差已經顯而易見，我又哪來的能力去對抗她呢?
聽見這無理的要求，我低著頭沉默了好一陣子，這時明石開口了。
“……所以我才說這是警告和賠罪。其實我也不想把女主角當成獵物，畢竟她們都是我喜歡的角色。”
這並非她自己的意願，而是遊戲劇本的強製力。
在這之前，一直都是現實世界在張牙舞爪。
咲、夏海、春姊，每個人的身心都受到現實的傷害。
然而，這次輪到幻想世界展開攻擊。
“那麽，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我還來不及阻止，明石便離開了。社團活動的吆暍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在我耳中聽來十分虛無。
我一點也想不到什麽解決之道。
迴家後，我一直在思考明石所說的話。
狩獵。
明石出生於導正世界異常的家族，擁有降伏、封印異常現象的能力。他們主要的狩獵目標是惡靈與妖魔，但對於留戀人世的自縛靈或沒什麽危害的妖怪，他們也不放過。他們獨斷地認為靈體和妖怪屬於異常現象，消滅起來毫不手軟。
明石說她要狩獵其他女主角，說不定其中還包括她們各自在遊戲裏的親朋好友。出現在現實的他們並未危害現實世界，盡管如此，明石應該還是不會手下留情。這就是她，也就是明石葵的設定。
如果能讓她那條路線的劇情順利進行，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因為在遊戲裏，當明石發現自己狩獵的目標擁有社會，便改變了一直以來的想法，在劇情中途放棄了狩獵。不過，這也隻是“中途放棄了狩獵”，如果對照遊戲的劇情和現在的情況，在明石放棄前還是免不了“有人遭到狩獵”。要是一個不小心，甚至所有人都有可能慘遭狩獵。
要是真的走到這一步，那我又是為了什麽而進行明石的劇情?首先，如果要進行明石路線，就得先和她培養感情才行，這不就等於是背叛和褻瀆咲跟理惠嗎?
雖然這是我的壞習慣，但我又再次陷入思考迷宮之中。
“晚安~~”
這時理惠跑來了。在現實世界和遊戲結合之後，真不曉得她已經跑來幾次了。仔細想想，其實她已經救了我好多次。雖然我希望這次也一樣，但畢竟情況不同，我
根本無法說出口。
“你是根據遊戲設定而產生的角色，現在被驅魔師盯上了。”
如果我這麽說，應該隻會讓她擔心我是不是腦袋燒壞了，然後將我送進醫院吧。
“你該不會又在煩惱吧?”
她加了一個又字。
“……你還真清楚。”
和明石的談話的確讓我意誌消沉，不過在迴家途中，我應該沒有表現出來才對。
“我已經跟你相處十年以上，這種小事當然看得出來。”
每次聽見她提到從前，或是拿幾年來當例子，我就忍不住感到心痛。她所存在的過去並非屬於我的過去。每次順著她這麽說，總讓我有種罪惡感，覺得自己好像在欺騙她一樣。
“發生什麽事了?一定跟那個轉學生有關吧?”
理惠湊過臉來。大概是剛洗完澡吧，從她身上傳來香皂的味道。麵對這種進展，我差點忍不住哭訴起來……但是，我當然不可能老實說出口。
“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事情實在太離奇了。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用抽象的方式說明整件事，那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嗯，我無所謂。”
理惠笑著點點頭，不過她靠過來的舉動一點警戒心也沒有。她是不把我當男人看?或者隻是覺得如果對象是我，無論我做什麽都無所謂?真不愧是網路人氣投票的第一名。我的思緒一時之間岔了開去。
我稍微整理一下思緒，接著開始解釋。
“有a和b兩個問題。要解決問題a，就必須先解決問題b，但是在解決問題b的時候，問題a也會跟著進行，最後演變成無法解決。”
a指的是明石的狩獵行動，b則是明石的劇情進展。
“還真的很抽象……其實我聽不太懂，不過我知道這是二律背反（注：兩者都對，卻又互相矛盾。）。”
是的，是二律背反沒錯。真教人不知該如何抉擇。
“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迴答耶……如果兩邊都很重要，要做抉擇的話就得花些時間，而且我又不知道選擇的基準……”
理惠的語調愈來愈低沉。雖然我不覺得有人可以聽懂我的解釋，不過她是怎麽了?
“因為我很優柔寡斷，所以一定要我選一個的話，我會很傷腦筋。”
我對這句話有印象，當我想起這段記憶的瞬間，頓時便覺得背脊生寒。
“理惠，你父母該不會要離婚……”
聽見我這麽說的瞬間，理惠滿臉詫異。
“小武，你怎麽知道?我還沒跟別人說過啊?”
我總不能說自己早就知道她的劇情吧，於是——
“因為我已經跟你相處十幾年了，這點小事我當然知道。”
我搬出理惠剛才那套論調。我不曉得她會不會接受，不過話既然出自我口中，她應該沒辦法置之不理吧。這樣一來要扯謊就容易了。
“不愧是小武，聽你這麽說，我覺得好開心……”
她勉強擠出笑容，看得我好心疼。都走到這一步了，看來劇情已經邁入了後期。
“就跟你猜想的一樣，我父母說要離婚……所以他們逼我決定要跟誰。我怎麽可能選擇呢……”
雖然我早就料到了，但聽見她這麽說的瞬間，卻還是不禁怔了一下。之前咲、春姊和夏海的問題同時發生，沒想到這迴換成明石和理惠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為了這個問題獨自煩惱，一直為了這件事煩心，同時卻又鼓勵我，向我伸出援手……
“你之前忙得焦頭爛額……這種事我怎麽說得出口嘛。”
“笨蛋……!”
問題不在這裏吧，理惠也未免貼心過頭了。
現在想想，她之前之所以常常跑來房裏找我，應該是因為不想看見父母為了離婚而爭執吧。我那時隻顧著依賴理惠，卻一點也沒為她著想。說不定理惠一直在心底向我求援，我卻以為反正她什麽都沒說，所以那段劇情並沒有發生。但事實並非如此，理惠隻是一直沒有說出口而已。我們一起上學的時候，她應該也有發出求救訊號，而我居然沒有發現，真是太沒用了……
看來她正麵臨非常困難的抉擇……但是……
“放心吧，理惠，我會拯救你的，所以不要垂頭喪氣。你父母隻是彼此有點誤會而已，隻要有機會，馬上就會和好的。”
我抓著理惠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
“我保證，請你相信我。不要管我有什麽根據，反正我說要救你就一定會救，你隻要乖乖等著就行了。你幫了我不知道多少次，這次換我幫你了。”
“小武……”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火了，不過理惠的父母隻是有一些誤會，隻要一一化解就可以言歸於好。我早就知道劇情，所以才能說得這麽肯定。我可不想做出讓理惠更加難過的決定。
理惠是如此喜歡我，又幫了我不知多少次，我真的很想拯救她。照劇本進行這種小事，即使是我這種沒用的男人也做得來。
“啊哈哈，又多了一個問題c呢……”
“就算有什麽問題c、問題d，都盡管放馬過來。在事情解決之前，我都不會放棄。”
沒錯，如果悶著頭想並無法解決問題，那也隻有行動了。
明石的問題該如何解決?我連一點頭緒也沒有。但是，我絕對不會放棄，至少決心一定要堅定才行。我相信最後一定會有好結果。
明石那番衝擊性自白的隔天，她很正常地來到學校。
“早。”
我試著向她打招唿，但她毫無反應。這種反應對明石來說很正常，照她昨天所說，或許她已經完全化身為明石了。
不過，這卻也讓我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明石同學?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沒什麽好說的，給我滾。”
我馬上便吃了閉門羹，明石的重現度真是高到不能再高。雖然才過了一天，不過看來正如昨天所說，她已經被迫完全化身為明石了。
話雖如此，其實在遊戲裏，男主角與她的第一次接觸也是如此。反正已經達到目的，於是我馬上迴到自己的座位。
我原本想先和明石單獨談談。先不管家規如何，對於狩獵那些並未危害人間的妖魔及靈體，明石其實打從心底感到疑惑。在遊戲裏，由於男主角指出這點而打動了明石，造成她最後背叛了家族。
‘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很討厭那個家規吧?’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男主角光是在遊戲裏就問了兩次。隨著明石的好感度不同，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會產生分歧。但不曉得是程式出錯，還是預設就是如此，其實第一次並不會產生分歧。當初因為雜誌上寫說會有分歧，害得我試了好幾次做確認；直到過了一陣子，我才發覺自己被騙了。
這原本是到劇情中後段才會發生的事件，如果我提前采取行動，說不定可以阻止明石的暴行。本來要等到男主角和明石的感情夠好，這個事件才會產生效果，不過如果我死命說服她，說不定也能收到成效。
在現實世界裏，已經因為許多因素而造成劇情提前發生，整個故事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既然按照正常的進展無從挽救，倒不如試著稍微改變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希望。
不過，無論我再怎麽想跟她說話，如果隻用普通的方式接近她，也隻會像剛才一樣被置之不理而已。因此，我放了封信在她的鞋櫃，裏頭詳細寫下她家裏的情況，還告訴她希望可以聊聊她家的事，另外還寫了些類似威脅的內容。根據設定，她家裏的事絕不能讓外人
知道，所以明石葵應該會上鉤才對。
這天放學後，我請理惠先迴家，然後在信中提到的中庭等待。這地方四周空無一人，很適合用來密談。我在這裏等待明石葵赴約。
然而，不管我等了多久，就是沒看見等待的人出現。
我自認這次叫她出來，是考慮到其他女主角之前在現實世界中的行動，以及明石在遊戲裏的個性而策劃，原本以為明石一定會來和我接觸。但是，看來我這次的判斷完全錯誤，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還以為看過那封信後，明石絕對不可能對我視而不見……
這樣一來，這時我沒陪在其他女主角身邊，情況反倒不是很妙。
“不要著急……!”
我出聲安慰自己。
快點迴想起來。
展開狩獵的條件是獵物四周沒有人類目擊者。既然如此，那最容易被盯上的是誰?
夏海是衛生股長，所以不會有問題；咲說她今天也會去露臉，應該也不會有事；春姊則是要和老師商量傷勢和醫院的事。
這麽一來，在我身邊最危險的就是……理惠了。
我拔腿狂奔。
理惠的手機打不通。
早知道會這樣，剛才應該和理惠一起迴家才對；不過就算這麽想，也不可能挽迴剛才的決定。我堅定地提醒自己：與其在這裏說喪氣話，不如舍棄雜念趕緊追上去。
來到家門口時，我停下腳步。理惠就站在門口。
“理惠!”
“哇，小武?”
聽見我放聲大喊，她嚇得縮起身子。看來她還四肢健全，我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滿身大汗。”
“因為，我是跑迴來的……”
理惠憂心地直盯著我的臉。
“為什麽要用跑的呢……”
“別放在，心上……我偶爾……也會想……用全力衝刺。”
“啊，剛才的電話，該不會是小武打的吧?剛剛我不方便接，對不起……”
我的唿吸亂到光是出聲都很辛苦，因此也隻能點頭迴應。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全力奔跑了，我的膝蓋不停顫抖。不過鬆了口氣後，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
我調節唿吸，這才終於有餘力環顧四周。理惠雙手提著看起來很重的購物袋，裏頭塞滿形形色色的烹飪材料。
“真難得，你要做菜嗎?”
“嗯。現在爸爸媽媽都在家，所以我要做好吃的菜給他們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長大了。這樣一來，說不定他們就會改變念頭。”
原來如此。仔細想想，其實今天是理惠路線最重要的分歧點。要是在這裏出差錯，理惠的父母便會離婚，而她也會跟著轉學。
即使身處絕望之中，理惠仍然沒有放棄希望。
振作一點，多花點精神注意四周，正在進行的不隻是明石的劇情而已。
我在心頭叱喝自己，然後開始思考另一件事。
理惠的父母都在家，這代表隻要能和他們說上話，我就能夠拯救理惠。
“好久沒去你家坐坐了，我好想跟你父母聊聊。”
“小武……”
理惠大概明白我想做什麽吧。我的腦袋裏，已經從記憶中將劇情的一字一句都挖了出來。
理惠似乎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向我露出笑容。
“嗯，那就麻煩你囉。”
來吧，暌違已久的決戰時刻到了。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理惠的家，裏頭相當安靜。雖然她說父母在家，卻連一點有人在的感覺也沒有。理惠大概也發覺不太對勁，看起來一臉不安。
我們走進客廳，發覺有兩個大人坐在椅子上，趴在桌上動也不動。他們應該是理惠的父母沒錯，不過考量到現在的情況，這副景象還真是詭異。
“爸爸?媽媽?”
理惠走上前去搖了搖他們，他們卻一點也沒有醒轉的樣子。
該不會是自殺吧?
最壞的情形掠過我的腦海。可是在遊戲裏，無論哪條路線都沒有這段劇情，隻要沒有什麽外力介入的話……
我冷靜地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什麽自殺的工具。這裏沒有炭磚，瓦斯沒有漏氣，也沒有聞到硫化氫的味道，一旁也沒看到安眠藥。
然而，看見他們動也不動的模樣，我不禁開始驚慌失措。
“爸爸!媽媽!睜開眼睛!為什麽?為什麽?騙人的吧?你們隻是想嚇我吧?我已經嚇到了啦!”
理惠死命地想要移動他們。
大概是因為看見她慌張的模樣，我稍微冷靜了下來。這時要是連我也倉皇失措，事情就無法收拾了。冷靜下來，沒有道理會發生這種事。
“所以……你們快點……睜開眼睛……”
理惠當場滑坐在地，我趕緊衝上前去扶住她。
“振作一點。”
我安慰理惠，然後按著理惠父親的手腕，看看還有沒有脈搏。他還有體溫，我的手指卻沒能從他手腕上感受到絲毫跳動。
看來他的確死了。
不過感覺並不像是自殺，再加上沒看見什麽外傷，看起來也不像是他殺。
如果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還會有什麽可能?
動動你的大腦啊。
遊戲裏並沒有這種進展。一般來說，身為遊戲人物的他們隻會按照劇情行事，如果要讓遊戲裏沒有的劇情發生，則必須透過現實世界的介入。
如果沒有高橋那群人，咲就不會受到霸淩。
如果沒有職業選手到校指導的活動，春姊也不會傷得這麽嚴重。
夏海要變成眾矢之的，也得要有現實世界的同學才可能發生。
既然如此，可能性的範圍就愈來愈小了。
直到最近才出現，而且對我們產生影響的人。
再加上也符合周遭沒有現實世界人類的條件。
理惠家裏並沒有被闖入的痕跡，不過根據設定，對方本來就很擅長這種伎倆。事情應該是發生在理惠去買東西的時候。
醒醒吧，不要再逃避現實了。
是明石葵。
她的狩獵已經開始了。
理惠泣不成聲，幾乎整個人癱軟。我試著鼓勵她振作，但是，在雙親看起來像是已經過世的情況下，要她打起精神根本是強人所難。
其實他們並沒有死，隻是靈魂被抽離了而已，但是我不能告訴她。
在遊戲裏，每當明石展開狩獵，都是先抽離妖魔的魂魄再加以封印。普通的方法並不能打倒妖魔，因此，明石采取的是先抽離魂魄，接著加以封印，最後再進行將其消滅的儀式。要消滅遭到封印的魂魄相當耗時，所以現在應該還有得救。
我叫來救護車，請醫護人員送理惠的父母去醫院。在救護車和醫院裏，我告訴醫護人員他們隻是昏過去而已，不過，也許醫護人員隻當我是無法麵對現實的可憐孩子吧。
在醫院裏，為了救活理惠的父母，院方似乎做了許多努力，但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這情況真不可思議。他們的心跳明明已經停了，身體卻沒有開始僵硬，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有體溫。說不定這是一種新的疾病……”
負責的醫師坐在椅子上說。
“你們可能很難相信，不過他們還活著，真的……”
畢竟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忍不住如此說道。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我不能說，可是，他們並沒有死。”
我當然不可能說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是，我也隻能如此堅持而已。我隻知道一件事，如果這位醫師判
斷他們“死亡”，那一切就結束了。如果情況沒有改變，這個消息遲早會傳到警察那裏；要是事情演變到這一步，接下來的進展就無從預測了。屆時我至少會被扣留好幾天，沒辦法陪在咲他們和春姊、夏海的身邊。我現在能采取的最佳對策，就是讓整件事在醫師這裏打住。
眼前的狀況已經將我牽連在內，如果順其自然就能跨越這道難關，那就算要我去警察局也無所謂。但是，就算繼續沮喪下去，理惠的父母也不會就此複活，明石也不太可能停止狩獵理惠他們。
醫師唿一聲歎了口氣，
“總之先讓我們觀察一下情況吧。不過情況不太樂觀，請不要期待會有什麽複活的奇跡出現。”
看來我至少已經成功避開最壞的情況。理惠的父母明明已經沒了心跳，卻不知為何還有體溫，從醫生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相當值得深究。不過，我可不曉得接下來會出什麽事……
我帶著失魂落魄的理惠準備迴家，心中卻堆滿了問號。
我讓腦袋全力運轉，思考有什麽方法可以渡過今天這道難關。
我可以肯定，明石葵接下來一定會鎖定理惠。
我可以帶理惠迴我家，隻要有春姊、夏海和身為普通人的我在，對方應該就無從出手。但是，這樣一來咲就危險了，她和那些從遊戲來到現實世界的家人，一定會遭到明石的毒手。
現在也隻有硬來了。雖然這麽做難保不會連累其他人，不過反正已經被盯上了，不如幹脆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我聯絡咲的爸爸，想請他準備地方讓大家一起住。隻要咲和全家人在一起，再加上我也在場，至少也能讓明石無從出手。我原本還在煩惱該怎麽解釋，沒想到咲的爸爸馬上就同意了。
“那個，您不問理由嗎?”
聽見我這麽說，咲的爸爸笑了。
“哈哈哈，你真見外。恩人有難，我當然要幫忙啊。”
他若無其事地肯定說道，果然很有他那不拘小節的作風。大概是因為女兒已經得救，他的個性變得和遊戲裏一樣。能省下詳細說明的力氣真是太好了。
對於我不由分說而做出的決定，春姊和夏海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聽我的話。我說服她們一起去咲家裏住一晚。
理惠也順從我的決定，雖然不曉得她這麽做是因為信任我，還是因為太訝異而無從反應。
“反正小武的決定絕對不會錯。”
理惠堅強地說。她真是個堅毅的女孩。
沒錯，相信我，我的決定絕不會錯。
我要保護大家……
無論是在現實世界或是幻想世界，我都不會讓大家的未來受到侵害……
在咲全家的歡迎之下，大家各自分配到自己的房間。
所有人都睡著後，我獨自走出咲的家，然後站在院子裏。靜謐的夜晚隻聽得見微弱的風聲與蟲鳴，感覺真是舒服。我聚精會神地抬頭望著天空，原來今天是美麗的滿月之夜。
按照遊戲的流程，男主角會在夜裏散步時偶然看見明石，好奇地尾隨在後，然後目擊她的狩獵行動。
明石的狩獵目標都在這裏。我雖然沒辦法跟蹤她，不過她一定會在這裏現身。我等了一會兒，終於看見目標的身影。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明石疑惑地站在門口，肩膀上掛著平時的竹刀袋。
“因為我剛好在路上看見你，所以一來跟蹤到這裏。如果我這麽說的話，一定會很奇怪吧。”
她看起來有點心慌。不過就算心慌，她也不是我應付得來的對手。其實在遊戲裏，她看見男主角時並沒有慌張。
“我就開門見山說了，可以請你停止狩獵嗎?”
“……對了，你之前寫了封信給我。雖然我想問你為什麽知道我家和狩獵的事，不過現在還是先算了吧。”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或許她並不把我這個目擊者放在眼裏，覺得隨時都能把我解決掉吧。
“我也不拐彎抹角，我不可能停止對秋原理惠和神樂咲他們的狩獵，因為這是我家族代代相傳的作法。”
聽見她若無其事地這麽說，我心中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腦海裏響起了警報。不過，我還沒辦法將思緒整理到可以透過言語來說明。
“她們對這世界來說是異常的。異常就要消滅，這是我家的家規。如果讓這些禍根遺留後世，就會造成後繼者的負擔。”
我感到愈來愈不對勁，再也無法視而不見。我很清楚一件事。
隻要問她那個問題，想必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不過，這麽做或許也可能打草驚蛇。
盡管如此。
我也不能退縮。
說出來吧。
因為就算一切會就此水落石出。
我也要好好保護她們……
“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很討厭那個家規吧?”
對明石而言，這個問題重要到可說是關鍵。此時，不可思議的沉默圍繞我們，四周聽不見蟲鳴與風聲；整個世界寂靜到讓人誤以為時間停止。
在這寂靜之中，她，也就是明石葵，直接了當地說道：
“什麽意思?好了，快點給我消失，我想趕快把工作解決掉。”
她隻是單純地拒絕了。
因此，我確定了一件事。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一個單純的事實。
“……明石，你剛才的反應不對。你不應該迴答‘什麽意思’。”
“……你在說什麽。”
“我剛才說的那句‘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很討厭那個家規吧?’在遊戲裏出現過兩次，分別是在劇情的中段和後段。根據雜誌上的說法，遊戲中段的時候，這句話會造成劇情的分歧。”
明石也許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吧。由於夜色太黑，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可是，實際上並沒有分歧。這個分歧點隻有追求極致的玩家才會知道。你跑過明石所有的路線嗎?應該沒有吧，要不然你不會犯這種簡單的失誤。不論好感度高低，你這時候都該說出同樣的台詞，‘莫名其妙，你懂什麽’。”
這實際上是不是遊戲上的紕漏?我想除了設計者外不會有人知道吧。不過，這件事應該也要反映在現實世界才對，要不然就太奇怪了。
“如果你的意識真的被劇情的強製力控製，那聽見那句台詞時，就應該會有相同的反應。你可別拿什麽地點、時間不同這些小事當藉口喔?因為在現實世界裏，遊戲那些設定和角色個性的重現度可是高到嚇人。”
就算女主角的劇情有些偏離，最後的進展還是會和遊戲裏一樣。
隻要沒受到外力幹涉，劇情的發展就幾乎和遊戲裏相同。
強製力並未影響到理惠和咲、春姊與夏海的劇情。雖然有時看起來像是按照劇本在走，但那隻不過是由設定堆積出來的而已。
“現在迴想起來其實很不自然。遊戲的設定明明很容易受到現實世界影響，卻唯獨你不受影響而受到強製力製約，這點我可不太能接受。”
如果現實世界能按照遊戲的進展，我就用不著這麽辛苦了。
“況且，我根本沒跟你提過獵物的事。可是，為什麽你現在卻要告訴我，你要狩獵她們?”
“……”
盡管身處黑暗，我仍然可以感到明石的慌張。
“首先，你最後那裏太掉以輕心了。隻不過因為遇見我就感到疑惑，這樣根本不像是明石吧?如果是明石的話，她沉著冷靜的麵具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剝落。”
從我眼中看來，現在的明石簡直充滿了矛盾。
真要說起來
，其實她對我那封信沒反應也很不正常。
眼前的明石並不是遊戲裏的明石，而是當初跟我接觸過的明石。
“不要再裝了，說出你的目的吧。”
我話才剛說完，明石便緩緩開口了。
“……佩服佩服，你的洞察力真好。同樣身為遊戲的愛好者，你的確值得尊敬。你說得沒錯，我的意識並沒有受到遊戲控製。”
不出所料，強製力果然沒有起作用。既然如此，我又有了別的疑問。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你原本以為非得這麽做才行，那我勸你馬上收手。你之前不是說不想傷害那些女主角嗎?你甚至還警告過我。”
“啊啊……原來你相信我那時說的話啊?”
明石訝異地說道。
“我隻是在騙你而已。”
聽見她這麽說，我的背脊整個僵住了。
“我隻是想看看你能掙紮到什麽地步罷了。”
這句話實在太冷漠了，感覺就像是將對我的恨意直接發泄出來。可是，她為什麽要恨我?她之所以化身為明石，應該是她自己的意願才對。
“難道你想傷害女主角?你這惡心的家夥，還算是這款遊戲的愛好者嗎。”
“無聊，無聊!無聊!隨便你說吧，我隻是要達成自己的目標而已。”
“為什麽?你有什麽理由要這麽做!”
刹那間，明石以帶有瘋狂的憤怒表情瞪了過來。這種感覺確實是敵意沒錯。
“你還好意思說？”
她的語氣仿佛打從心底感到怨恨，充滿了負麵的情緒。
“我的設定，我的願望，是成為明石過著普通的生活!我希望家人和周遭的人都維持原狀!一切明明都很順利，但是過了某天之後，全部都變了!”
明石十分激動，不顧形象地向我大吼。聽見她這麽說，我了解她的問題何在了，完完全全明白了。
“你的設定影響了現實世界之後，我的父母都變了個人!他們的個性就跟遊戲設定的一樣!當時我完全不懂為什麽會這樣。原本對我很好的爸媽整個人都變了，逼我去做修行那些奇怪的事!我根本沒力氣嘲笑那些跟遊戲裏一樣的修行，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我原本還以為這是願望實現的代價!”
這是雙方的設定互相幹擾的結果。她希望可以化身為明石葵，而我希望女主角們可以來到現實世界，結果就發生了這種錯誤。
“我的設定影響了你的世界……”
“沒錯。某天，我聽見學校裏有人在聊神樂咲，簡直像是她真的存在一樣。那些人平常可不會聊什麽遊戲，於是我明白了，這一定是因為和當初實現我心願時同樣的力量，覆蓋掉了我之前的設定。”
麵對明石激動的模樣，我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跟你談過以後，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的願望破壞了我的生活!”
我的設定破壞了別人的生活，這簡直就是一種暴力。雖然任誰都會對別人的人生造成影響，但我是自願“同意”了這個世界。就算我辯解當初沒想這麽多，對她來說也不成藉口吧。
“給我讓開，我要你好好嚐嚐我的痛苦，我要讓你那些女主角全部變成空殼!讓你詛咒自己的無能為力，在苦痛中掙紮打滾!誰叫你毀了我的世界，卻享受這種奢侈的幸福，我要你為此贖罪!”
我的設定給許多現實世界的人帶來了困擾。在現實世界裏，並不會有人發覺自己受到了影響；不過，他們隻是沒有察覺而已……事實上，明石就受到了幹擾。仔細想想，其實有些現實世界的人，也是莫名其妙就成了咲的粉絲俱樂部的會員。
我太自私了，我的思考太幼稚了。盡管為時已晚，但我發覺自己的行為竟是如此可怕。
因為沒有真實感?
那又怎樣。
因為我以為自己在作夢?
那又如何。
我應該已經在那充滿現實感的白色空間裏，體認到現實的滋味了才對。
正因為如此。
才證明自己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等我迴過神，明石已經穿越神樂家的大門，然後走過我身旁，往玄關前進。
“等……一下……!”
我轉身阻止她，可是，我為什麽要阻止她呢?
我愈來愈不想動腦思考，這很明顯是因為害怕。其實自己為世界帶來了什麽影響，隻要靜下心來想想不就明白了嗎?但我那時並沒有顧慮這麽多。我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輕率地選擇了“確定”。
“武紀……”
聽見這聲唿喚，我嚇得迴過頭去。不知何時，身穿睡衣的咲站在玄關。
“那個……我們……聽見小武的聲音，所以……”
不隻是咲，就連理惠、春姊、夏海都僵立在玄關那頭。難道她們全聽見了?
“太好了，這樣一來省事多了。我馬上讓你們解脫，現實世界隻需要我一個從遊戲裏出來的角色!”
明石從肩上的竹刀袋裏抽出木刀，接著木刀開始發光，與斬妖除魔時相同的力量灌注其中。這是明石在自己身上設定的超能力。她拿著木刀，緩緩朝其他人走去。
“小武……!”
理惠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
光是如此，便足以讓我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等一下!”
我讓幾乎跌入穀底的自己重新振作，拋開自己的理性，透過大腦硬是對自己下令。
跑吧。
或許我所引發的奇跡的確不對，但是，她們已經不是什麽按程式行動的遊戲人物了。她們有自己的個性，擁有雖然還很短卻真實的過去，而且還有感情，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人類。
我站在她們身前，張開雙臂，擋住明石的去路。
“煩死了!你有什麽資格保護她們?”
木刀朝我揮來，橫劈而來的木刀痛擊我的左腹，這股力量令將近六十公斤的我向旁飛了好幾公尺。
我似乎聽見她們的尖叫。
我摔在地上，過了幾秒才感覺到疼痛。我痛得不得了，痛到簡直不想動。但是，當我的眼角餘光看見明石對大家高舉木刀的景象，不想動彈的念頭便從我腦海中煙消雲散。
我難堪地撐起身子，難堪地爬向大家，根本容不得我喊痛。
我以左手勉強擋住揮下的木刀，不妙的聲響在腦髓響起，看來一定是骨折了。雖然這是我第一次骨折，不過我很確定。
淚水從眼眶滲出，我跪倒在地，連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痛苦掙紮。
“快住手!我要報警了!”
“不要再使用暴力了!”
咲與春姊站了出來。住手啊，咲，春姊……!
“你們還真堅強，不愧是遊戲裏的角色，被設定得對男主角很死忠。”
“你在說什麽啊?不要再把我們牽扯到奇怪的世界了!”
理惠大喊。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聽見她如此歇斯底裏的聲音。
“奇怪的世界?這根本是指你們的世界。我們剛才的對話，你們都聽見了吧?你們是從遊戲裏被召喚出來的!被那邊那個男人!而且要你們打從一開始就喜歡著他!”
我的願望。
這時終於被攤開在陽光下。
明石一點也不在乎一臉疑惑的她們，繼續道：
“你們真的有以前的記憶嗎?或許你們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麽事，但是跟他無關的部分全都很模糊，對吧?就算隻有一個也好，你們可以說出小學同學的名字嗎?你們真的記得校慶時發生了什麽事嗎?你們記得校外教學和朋友聊了什麽嗎?你們隻不過是遊戲裏的角色，被
扣上和假的沒兩樣的記憶，還有隻顧玩家方便的設定而已!”
她們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確開始出現了矛盾。她們雖然擁有和我一同生活的記憶，一切卻都模糊不清。在她們的記憶裏，隻是單純記得曾去過校外教學，也曾參加過運動會，而且玩得很開心而已。
大概是覺得明石的話有道理，於是她們再次望向我。
得知真相之後，我想她們一定會唾棄我吧。
“武紀……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病情……”
咲向我提出疑問，不敢問得很直接。
如果我完全不承認，她們或許就不會相信明石吧。
畢竟在現實世界裏，根本沒有方法可以證明這件事。
但是，我已經不想再欺騙她們了。
我並未從她們身上移開視線，而是就這麽蹲坐在地，然後道出真相。
“……咲的劇情原本就是那樣，因為我選擇的是完全按照遊戲設定，所以我早就知道了。對不起，是我害你這麽痛苦。”
四周一片沉默，宛如舞台落幕。大概是因為一切太突如其來，大家都一臉困惑。
“現在想想，如果當初選擇讓已經痊愈的你來到現實世界就好了。不，或許不要讓你登場就好了……真的很抱歉，是我害你這麽痛苦……”
是的，是我讓咲在生病的狀態下來到現實世界。我明知她為病所苦，卻做出如此惡劣的事。
天色太黑，我看不清楚咲的表情；但是聽見我的自白後，一切應該都已經結束了吧。落幕的時刻到了。
“你在說什麽啊?這是……騙人的吧?”
理惠一臉無法置信地問我。
“你看，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嗎?我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
如果我不承認，也許她就會放心吧。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辦法撒謊了。
“對不起……大概隻是因為我引發了奇跡，才讓我們成了青梅竹馬……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父母會鬧離婚，然後又再複合……”
在父母吵得不可開交的情況下，告訴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其實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那就算她因此失去理智也不奇怪。現在的她完全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
然而，我想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向她伸出援手，也沒有資格碰她。
“哥哥……不是我的哥哥嗎?”
夏海一直凝視著我。大概是不願意接受我說的一切吧，她一臉難過，宛如迷路的小孩。
“……對不起，那都是裝出來的……”
說出真相真的很痛苦。雖然這是我自作自受，但我的心還是好痛。
不過，聽見我這席話的她們一定更加難受。我沒資格說喪氣話，誰叫我要讓奇跡發生，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
“阿武……那個……我的記憶的確都很模糊，但是……”
春姊似乎想說什麽，但可以看出她把話吞了迴去。我明白即使是在這種場合，她還是想扮演自己姊姊的角色。
看見她如此堅強的表現，我的罪惡感又更加深重了。
“對不起……”
我也隻能以這種廉價的詞匯道歉而已。
“可是，請你們相信我。我引發的奇跡的確下流，但是幫助你們的時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麽認真。我絕對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我深深籲了口氣。
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就算被她們討厭也無所謂。
雖然我害她們經曆了苦痛，但我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我一定要實現這個承諾，就算要拿我的命去換也不足為惜。
我打起精神，使盡全身的力氣起身，走到大家的麵前。
“你要怎麽懲罰我都無所謂，但是，請你停止對她們的狩獵。”
我背對大家，筆直地望著明石。
“還有，請你把理惠父母的靈魂還給他們。”
“……”
“你的確有資格憤怒，但是，那份憤怒隻應該發泄在我身上。”
明石也筆直地望著我。
“你哪來的勇氣，讓你這麽拚命?”
“因為她們對我而言很重要。”
“她們隻不過是遊戲人物。”
“現在已經不是了。或許她們很忠於設定，不過她們已經是普通的人類了。她們會露出遊戲裏沒有的表情，會感到害怕，還會表現出我從來不曉得的情緒。讓她們一開始就喜歡我，的確很不公平；讓她們對我的感情這麽深，也的確很卑鄙。”
所有女主角都在現實世界裏有了改變，而她們的想法也同樣會產生變化。
“但是，最初的感情並不一定會永恆不變。如果我做出什麽奇怪的事，她們也許就會厭惡我吧，這不是和人類沒有兩樣嗎……?”
“那麽，你召喚了四個女主角來到現實，又要怎麽為她們的未來負責!”
“我發誓會讓她們幸福。”
“你要給她們什麽幸福。能跟男主角在一起的隻有一個，其他女主角隻會不幸不是嗎？”
“我會讓她們幸福。”
“少來了，你隻不過是在癡人說夢……”
“我會做給你看，就算這件事有多麽荒誕無稽也一樣!我要為了她們的幸福活下去。雖然我現在還不曉得答案，不過這是我的責任和贖罪，是我能給這些喜歡我的女孩子唯一的報答！”
我痛得幾乎要暈死過去，不過能一吐心頭的鬱悶，心情上倒是十分輕鬆。我自顧自地訴說自己的想法，又自顧自地一掃心頭的鬱悶，看來我果然是個糟糕透頂的男主角，跟遊戲裏的男主角差遠了。
我向明石走近一步，硬是擠出聲音說道：
“所以我求求你，無論你要怎麽把怨憤發泄在我身上都無所謂，但是，請你千萬不要剝奪她們的未來……”
明石緩緩揚起木刀，刀尖指著的方向可以看見滿月。我深受這副美景吸引，遺忘了身處的狀況。
“不要再吵了!”
理惠悲痛的呐喊響徹四周。
“夠了!這跟我是不是遊戲人物根本沒關係，我會站在這裏是因為自己的意願，我才不相信自己這種想法是程式決定的，而且那又怎麽樣!我什麽都不管，總之不準你繼續傷害小武!”
理惠站在我身前，拚命為我辯解。
“那時候……醫生說我這輩子再也不能打網球的時候，阿武真的很為我擔心。我絕不會忘記他那比我還要難過的表情!”
“夏海也是，如果沒有哥哥在，夏海一定還在跟四阿吵架，也沒辦法融入班上，現在一定還是不肯去學校。是哥哥給夏海機會，把夏海救了出來，所以‘我’相信哥哥!”
春姊……夏海……
我還以為她們一定已經討厭我了……她們卻勇敢地站在我身前保護著我。沒想到她們還願意接納我，我真的好開心，有股感動湧上了心頭。
“就算我的病是劇本決定的，武紀還是真心在為我擔憂。他為了我，不顧自己的身子，為我付出了很多。我才不相信這些都是劇本裏寫好的。”
咲……
“我才不相信什麽命運!”
聽見咲這句話，我的胸口發熱了起來。
我一定要守護她們，守護她們的將來、未來，還有幸福。
我筆直地盯著明石，但不曉得為什麽，她的表情看起來很複雜。
過了一會兒，她的視線移向咲。
“神樂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
“捐骨髓給你的是這個男人嗎?”
“不是。我們又沒有血緣
關係，組織型怎麽可能剛好一樣呢。而且真要說起來，他的年紀根本連登記當捐贈人都不行。”
明石低下頭。怎麽，發生什麽事了嗎?
“劇情跟遊戲不一樣……?”
明石喃喃自語，然後再次望向我。
“都築，為什麽她們的劇本全都在進行?而且，為什麽都跟遊戲不一樣?”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我想，大概是因為設定受到現實世界很大的影響……”
再加上其實設定上也有些漏洞。像是咲接受骨髓移植這件事，由於我之前一無所知，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根本沒資格捐骨髓。
“那麽，你為什麽能夠拯救她們，而且一點也沒有放棄?”
“因為我想讓她們幸福。”
明石抬起頭，仿佛在避免直視什麽。不知為何，她這副模樣看起來像是在懺悔。過了一會兒，明石緩緩開口了。
“……我原本以為你在這個現實世界裏，一直享受著奢侈的幸福；以為你叫出自己喜歡的角色，無憂無慮地過著愉快的生活。”
或許剛開始確實是如此，但是現在我與女主角之間的關係和男主角不一樣，已經完全成了另一種關係了。
明石再次盯著我。
“我的怨恨還沒有抹消。但是，既然你的意誌這麽堅定，那我就先放你們一馬。不過，一旦你違背自己的誓言，我就會毫不留情地否決掉你。”
她以木刀指向我的臉。
“發誓吧。”
“……正合我意。我要為了她們的幸福而活，我一定會守護她們的未來給你看。”
不過，光是如此還不夠。
這樣並不足以洗清我的罪孽。
“明石，這當中也包含你在內……”
是的，因為她也是女主角之一。
她也同樣因為我而毀了人生。
如果她現在的人生不幸福，那我很想讓她得到幸福。
明石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訝異。
“……你不要多管閑事，我自己的問題會自己想辦法。既然你都做得到了，那我也能靠自己改變命運。”
她完全拒絕我的提議。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擔心。”
明石最後的表情是非常溫柔、充滿體貼的微笑。不過，這或許是因為我的視線模糊，所以才看到的幻覺吧。
於是，漫漫長夜宣告結束，強忍的疼痛終於超出我忍耐的極限。與此同時，我瞬間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眾人都以笑容迎接我。我環顧四周，馬上察覺自己躺在白色病房的床鋪上。我已經昏倒了好幾個小時，時間已經來到正午時分。
現在迴想起來，我也隻不過是挨了兩下木刀罷了。盡管那並非普通的攻擊，但畢竟不是被卡車輾過。我的肋骨和左手骨頭平整地斷成兩截，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如果明石想這麽做的話，也許可以抽離我的靈魂加以消滅，但她的目的似乎隻是要我痛苦。
“太好了……阿武……姊姊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了……”
呃，春姊，你也太誇張了吧。我原本想開個玩笑，但看見她眼裏大量的淚水，我不由得強忍了下來。
“我們真的很擔心呢，因為武紀睡得像是死掉了一樣。”
“誰叫小武每次都愛逞強……”
“你要好好休息喔，哥哥。”
咲、理惠和夏海各自向我傾訴心聲。
說不定連她們自己，也都因為得知真實身分而感到心慌吧。盡管如此，她們卻還是如此擔心我，這令我感到十分開心。
我望了望四周，果然沒有看到明石。
“呐，明石人呢?”
“不知道……她幫你叫了救護車，辦完住院手續，然後留下錢就離開了。”
理惠一五一十地將我昏倒後的經過轉述給我聽。
這裏似乎是咲和春姊之前住院的醫院。也就是說，理惠的父母現在沉眠在這裏……
“對了，理惠的父母!”
“嗬嗬嗬，我剛才去了病房一趟，發現他們已經醒了。他們還活著。”
應該是明石讓他們恢複原狀的吧。得知原本以為已經過世的父母還活著，理惠似乎開心得不能自己。
“聽說爸爸他們醒來的時候，馬上抓著醫生問我有沒有被人攻擊，激動之下才發現他們隻是誤會了彼此而已，所以不離婚了。醫生還罵他們夫妻吵架不要牽連到別人呢。”
理惠笑容滿麵，總覺得好久沒看見她的笑容了。她的眼眶裏含著淚水，應該是開心的眼淚吧。
畢竟理惠的父母都很愛她，隻要解開誤會就能和好如初，這點和遊戲裏一模一樣。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為她高興。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全都恢複了原狀。
聽見我喃喃自語，春姊兇了我一頓。
“在阿武康複之前，才不算是恢複原狀呢。”
“好啦好啦……春學姊，不要這麽激動……”
咲趕緊提醒春姊，這景象真是不可思議。這裏是不存在於遊戲裏、隻屬於我的世界。
“嘿嘿嘿，哥哥的右手是我的。”
置身事外的夏海握住我的右手。
大家看起來都好幸福。
單單是如此，就足以讓我為自己的傷自豪。
我……
保護了……
所有人。
我開始有點激動。
好想大聲喊出現在的心情。
雖然這麽做並不符合我的形象。
盡管如此，我還是無法壓抑這種猶如成就感的心情湧上心頭。
因此，我放聲大喊。
對著窗外。
將心頭的激動化作呐喊——
“我好喜歡你們!!!”
不用說，護士馬上衝了過來，狠狠教訓了我一頓。
從手術結束那天起，安穩的日常生活迴到我們身邊。春姊已經出院，雖然手肘要恢複似乎得花好幾年，但隻要遵從指示好好複健，日後便能重拾網球拍。夏海依舊愛撒嬌，但原本上學途中會挽著我左手的她，現在已經變成隻是拉著衣擺了。雖然變化不是很大，但在四阿和三宅的協助下，夏海似乎開始融入班上，逐漸有了成熟的模樣。
而咲在接受手術後，便和遊戲裏一樣展現年輕人奇跡似的恢複力，在避免激烈運動的條件下迴到學校，而今天正是她重返學校的日子。
“武紀，早。好久不見。”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久違的燦爛笑容。
“早，咲。好久不見。”
“嗯，我好高興能再見到你。今天起我要重迴學校，今後也請多多關照囉。”
我們一行人暢所欲言，一塊兒邁出步伐。
像這樣五個人一起上學，才讓我覺得真正的日子終於迴來了。
雖然進度很慢，但我應該已經完成所有劇情了吧。我應該已經幫所有女主角解決了問題，接下來隻剩下如何處理和咲之間的關係了。
而這也是最令人頭痛的問題……
“那就來個久違的……”
咲瞄準我的右手，正準備挽住我時……
“哎呀，今天不可以喲?”
卻被春姊先發製人阻止了。春姊自然而然地隔在我和咲之間，挽起了我的手。沒想到春姊居然會這麽做，真是難得。咲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禁慌張起來。
“就算你才剛出院，今天也不能把阿武的右手借你。對不起囉。”
“那個，春姊，那我本人的意願呢?”
“討厭，你不喜歡跟姊姊挽著手嗎?”
這還用說，我當然不討厭，隻是會覺得緊張而已……
我不禁有點自滿：春姊該不會是在嫉妒咲吧?
“唔，春學姊真壞心。”
“抱歉囉，今天是屬於姊弟的日子。”
咲繞到左邊。
“我好想借一下武紀的手喔。小夏，借我好嗎?”
這迴她開始籠絡夏海。
“不行。今天哥哥是夏海的喲?因為今天是屬於兄弟姊妹的日子。”
沒想到連夏海都拒絕她，咲不禁垂頭喪氣，我開始有點同情她。
“這麽受女生歡迎真辛苦呢，小武。”
這時，原本不發一語的理惠開口了。我現在才發覺理惠的臉色似乎有點疲倦，發生了什麽事嗎?
“神樂同學，我們今天都被拋棄了，不如一起開心上學吧。”
理惠一點也不明白我有多擔心，喜孜孜地走向咲的身旁。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不要不要，我要挽武紀的手。”
咲居然開始耍賴，你是小孩子嗎?
“明天再輪理惠和小咲，所以今天先忍耐一下吧。”
“好耶!就這麽說定囉!”
咲似乎打從心底開心不已。盡管如此，該說是我無福消受嗎?總覺得我沒資格得到大家如此厚愛。
在喧鬧及安穩的日子圍繞之下，我不小心將某個重要人物忘得一幹二淨。
“聽說有轉學生要來。”
我走進教室，正在和咲聊天時，高橋馬上告訴我這個消息。
高橋在咲住院時經常跑去探病，似乎已經和她成了好朋友。她們現在的感情好到讓人懷疑之前的霸淩是怎麽迴事，還真是讓我有點訝異。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恨之切嗎?其實全班最歡迎咲迴來的應該就是高橋了，雖然她說起話來還是一樣粗魯。
因為這個緣故，常和咲談天的我，跟高橋說話的機會也自然多了起來。從咲住院那天開始，高橋就問我咲住的醫院和病房號碼，聊過之後才發覺她人其實不錯，談起天來還滿有意思。再加上她一被調侃就馬上臉紅發火，完全具備了傲嬌的特質。聽見我這麽說——
“什、什麽傲嬌啊，惡心!不準你再說這個字!”
高橋便氣衝衝地抓狂起來，這種反應也很有意思。
當我沉浸在這些迴憶時——
“轉學生?”
咲反問高橋。
“對，好像要轉來我們班上，聽說是女生。這時間居然會有人轉學，還真稀奇。”
這一瞬間，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永恆純真》的最後女主角——“明石葵”。為什麽我一直沒想到呢?真是不可思議。
一想起這件事，我馬上感到有點不對勁。這是怎麽迴事?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稍稍偏離了軌道。
但我還理不出一個頭緒，這時上課鍾響，導師一如往常走進教室。
“今天要向大家介紹轉學生。來，進來吧。”
一個女同學推開門，然後進入教室。她的目光銳利，和那頭短發十分相襯；身子緊實，絲毫沒有多餘的贅肉，也就是一般所謂的苗條身材。不過，盡管她還沒開口，卻已給人冷酷的印象。
從長相來看，她毫無疑問是明石葵沒錯。
她重新扛起竹刀袋，站在講台旁。
“來，自我介紹一下。”
導師說完，明石便一臉不耐地開始自我介紹。
“明石葵，請多指教。”
她的自我介紹十分簡潔。導師說不出話，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嗯，我記得遊戲裏也是這樣。
“我可以坐在那個空著的座位嗎?”
明石指了指我身旁沒人的桌子，那是早上值日生搬來的。
“啊，對對，就是那裏。你去坐後麵窗戶旁邊那位子的隔壁……”
在老師說完之前，明石已經朝我這裏走來。
明石來到我身旁，原本應該直接坐下才對。根據我的印象，這時應該不會特別發生什麽事。
然而，明石卻對著我喃喃低語，聲音雖小卻聽得很清楚。
“很高興認識你，真田正樹。”
聽見這句話，我的身子瞬間僵硬，大腦告訴我事情不太對勁。
真田正樹是遊戲裏男主角的預設姓名。
根據設定，明石並不是一開始就認識男主角。真要說起來，其實真田正樹這個人並沒有出現在現實世界。理惠、春姊、夏海和咲都曉得我的名字是“都築武紀”，為什麽明石知道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明石也不坐下，而是靜靜地直瞪著我。大概是感覺到不太對勁吧，教室裏也跟著形成一種詭異的緊張感。
“……我不知道你把我誤認成什麽人了，不過我的名字是都築武紀。”
我也不曉得該說什麽，但這時應該先否認一下吧。
“啊啊，原來如此，這樣啊。請多指教，都築。”
明石向我伸出手。沒想到她這麽積極，她在遊戲裏可是幾乎不開口呢。
“……請多指教，明石同學。”
我伸手和她握手。從其他人眼中看來，這景象應該很不可思議吧。
明石坐下後，班會便開始了，但我一點也聽不進老師的聲音。
根據角色設定，明石葵是一個神秘轉學生；但不曉得為什麽，此時她的真實身分卻比遊戲裏還要撲朔迷離。
到了中午，由於明石離開了教室，全班同學便紛紛圍上來問東問西。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應該發生在轉學生身上才對，但明石散發一種讓人難以接近的氣息，導致大家不敢追問她，於是我便成了替代品。
“喂，你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開第一槍的是高橋，咲和翔也也坐在一旁，我們正在一起吃午餐。
“還能有什麽關係，我們才第一次見麵啊。”
“可是你們還握手耶，這樣不太正常吧。”
這迴提出疑問的是翔也。嗯，這件事會被質疑也是應該的，但是——
“那是情勢使然嘛，對方都伸出手了，一般都會握下去吧。”
“話說迴來，真田正樹是誰?”
就某個角度而言，咲這句話還真讓人感傷。要是在遊戲裏說這種話，男主角應該會很沮喪吧。
“她剛才看起來，就像是遇見什麽熟人一樣吧。”
高橋說出她觀察到的情形，但並沒有掌握到事情的重點。
“可是，她不是說很高興認識我嗎?”
“這樣也很奇怪啊。”翔也補上一句。這正是啟人疑惑之處。
“該不會是都築又散發什麽奇怪的費洛蒙，所以吸引了她吧?你可能不小心弄丟什麽遊戲的角色設定，她才會誤以為那是你的名字，然後就追到學校來了。”
“等一下。你這說法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不過你說‘又’是什麽意思?”
盡管我這麽說，卻完全沒人理會我。怪了?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按照你的說法，那明石同學一定要是有權有勢的千金小姐才行。如果不靠父母的力量，怎麽可能轉學追來這裏。”
“你也太會想像了吧，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阿宅的妄想真讓人不敢領教。”
高橋一臉厭惡，翔也則是樂在其中，兩人奇妙的對話仍持續著。但從某個角度而言，高橋那句“弄丟什麽遊戲的角色設定”很有道理，畢竟明石原本就是遊戲人物。
“她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咲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不過如果明石是壞人的話，那倒也很傷腦筋。
“總之，你可別對她亂放電，讓她產生什麽誤會。”
“沒錯沒錯。你最近的磁力愈來愈強，已經到警戒層級了。”
翔也意有所指地邊看著高橋邊說。高橋瞪了他一眼，罵了一聲後趕緊吃起便當。這家夥還真忙。
明石為什麽知道我和男主角的名字?這點先撇開不談，但我該如何與她相處呢?在明石的路線裏，男主角對她而言隻會礙手礙腳，隻是因為一直從旁協助她而感情愈來愈好而已，並不是明石本身需要男主角。
明石路線的世界觀十分奇特，劇情是要製伏危害人類的妖魔。在斬妖除魔的過程中，明石冷不防遭到偷襲，此時男主角救了她一命，於是兩人間的感情愈來愈好。後來明石在男主角微薄之力的協助下收妖，卻發現妖魔也有他們自己的社會，因而陷入苦惱之中，大致上的劇情便是如此。
事實上，由於這段劇情十分嚴肅，和其他路線完全不同，因此在玩家間引發了正反雙方的意見。而這段劇情的結尾，則是男主角與明石舍棄一切而逃離城鎮，藏身別處重新展開人生。
盡管明石自己並未發覺，但她平日便一直在進行不合理的修行，而且並未得到父母的關懷，因此她與周遭的人際關係和日常生活，都可以說是相當不正常。
不過，總覺得在這條路線裏，隻要她自己沒有上述自覺，無論男主角有沒有跟她接觸，她所能得到的幸福都不會有什麽改變。
但是，如果發生什麽狀況而使得她向我求援，我還是會想幫忙她。我願意搬出所有攻略知識，竭盡全力來助她一臂之力。
何況要是按照劇情，造成我家因為明石收妖而半毀的話，到時我可就欲哭無淚了。
放學後，由於今天衛生股長沒有活動，再加上春姊暫時不參加社團，因此我們約好一起迴家。大樓出口擠滿準備迴家的學生，我走出大樓，正想移動到和大家約好的大門口，明石卻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身旁。
“你叫做都築吧，可以陪我一下嗎?”
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來找我。咲和理惠都一臉疑惑，特別是理惠，她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困惑。
“我可以稱唿你明石同學吧。有什麽事嗎?”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希望不要有其他人在場。”
她說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畢竟她早就知道我這個人，看來事情並不單純，應該會變得很複雜吧。
“抱歉，咲、理惠，你們先去校門口等我。”
“嗯、嗯，是沒關係啦……”
“怎麽了嗎?你們要談的事不方便讓我們聽見嗎?”
理惠和咲憂心地問。
“這要等她說了我才會知道，不過她好像想要單獨跟我談。我待會兒就過去找你們。”
聽我這麽說，咲和理惠都乖乖接受了。我和明石移動到沒人的地方。
“謝謝你給我時間。”
她的態度看起來可不像在道謝，不過她原本就是個傲慢的人，要求這個也沒什麽意義。
“找我有什麽事?”
“警告，還有賠罪。”
“警告和賠罪?”
“你應該知道那封主旨是‘要不要試著改變你的世界?’的電子郵件吧?”
聽見這個標題的同時，不祥的預感從我背脊流過。
怎麽會……不可能吧?難道明石知道這件事?盡管我試著沉住氣，以免自己太緊張，心跳卻像打鼓般跳個不停，一點也沒有緩和的跡象。
“如果你沒有連記憶都被改寫的話，那就請你不要裝傻。時間不多，我希望盡快把話說清楚。”
隔了一會兒，我慎重地點點頭，但內心仍舊無法平靜。我有一種內疚的感覺，不過就算明石知道電子郵件的事，應該也不會怎麽樣才對。即便她將真相散布出去，也不可能會有人相信。
“我要說的是，收到那封信的不隻你一個。我也是其中一個迴信的人。”
跟我一樣迴信的人?
難道這家夥，也就是明石葵，原本就是現實世界裏的人嗎?
光是我的願望在現實世界中成真這件事，就已經夠匪夷所思了，現在明石又對我說還有人跟我一樣，這要我怎麽相信?
“我還是沒辦法相信。”
“話是這麽說，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封信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收到。雖然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被選上，不過那封信確實寄給了我，而我也進行了設定。”
真要說起來，隻有自己被選上這種想法，其實也未免太自以為是了。既然那封信是以那種形式發送，當然有可能會有其他人收到。
“我是現實世界的人，因為很喜歡明石葵，所以選擇得到她的個性、背景和容貌。設定選項裏不是有嗎?雖然預設值是‘成為男主角’，不過也可以化身為特定角色。我現在也有特殊的力量和封印妖魔的能力，雖然這些在現實世界裏應該派不上用場。”
那封信裏的設定選項的確非常多。雖然我沒有全部記下來，但裏頭的確有“你要成為男主角嗎?”的選項。畢竟那是第一個項目，所以我還有印象。
“你為什麽來這裏?你應該沒必要特地來找我吧……”
我話才說出口，明石便露出有些苦澀的表情，然後苦笑了起來。
“這是因為劇本的強製力。”
劇本的強製力?這個單字聽起來雖然陌生，但我也或多或少有這種感覺。在現實世界中登場的理惠、咲、春姊和夏海，有時會出現和遊戲裏一樣的行動，強製力指的就是這個嗎?
“我想你大概也很清楚吧。秋原理惠和神樂咲她們之前的行動，都和遊戲的劇情一樣對吧?”
的確沒錯，剛開始確實和遊戲裏一樣。盡管有些偏離現實，但一開始的進展就和遊戲裏一樣，十分忠實於劇本。雖然最近已經不太一樣了。
“我想你應該在‘要按照劇情進行嗎?’的選項選了‘是
’，所以我，也就是明石葵，才會按照劇情來到這裏。”
“可是，如果理惠和咲是‘憑空出現’，那明石也應該一樣不是嗎?”
“是啊，這點我也覺得懷疑。不過，如果她們原本就‘存在’，事情或許就不同了。當然我沒有證據就是了。”
“而且……”明石停頓了一下，然後對還無法完全接受的我繼續道：“你是哪天迴信的?”
“我記得是今年五月七號。”
“我是今年一月。如果順序調換一下，事前沒有我這個‘明石葵’的話，說不定她也會‘憑空出現’。”
真的隻是因為時間的先後順序嗎?
“有件事或許可以證明這個假設，對於這個原因，其實我大致上有點頭緒。”
明石葵沒有憑空出現，卻由化身為明石葵的人被牽扯到我的願望之中，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這件事真的可以弄明白嗎?盡管我相當困惑，但明石並不介意，而是繼續說道：
“這隻是我的推測，我想隻要進行設定的人沒有意願，實現我們願望的係統就會盡可能不在現實世界造成影響和矛盾。”
“是這樣嗎?”
“因為妖魔和惡靈那些東西，並沒有真的出現在這個世界。進行明石葵的劇情時，這些東西原本都是不可或缺的吧?”
在明石葵的劇情裏，如果沒有妖魔、惡靈這些敵人，的確會產生許多問題。如果用不著斬妖除魔，她就不會因為在夜裏遊蕩而遇見男主角，男主角也不會對斬妖除魔的事產生疑問，接下來的劇情就兜不起來了。
自從明石出現後，我一直覺得很不安；但聽她這麽解釋後，我拍拍胸口鬆了口氣。
“而且，為了不讓現實世界產生矛盾，人們的記憶、資訊、物質等都產生了變化。你應該有因為選擇依照劇情，而發現遊戲本身消失不見了吧?而我大概是因為當時沒有選擇依照劇情，所以遊戲本身並沒有消失。”
正如她所說，許多矛盾都遭到抑製。矛盾當然還是存在，但是並不嚴重。如果遊戲本身還存在的話，理惠和咲應該會招來眾人好奇的目光吧。
“根據我的推論，那套係統基本上是利用現實世界裏的東西，來建構整個‘劇本’。真要說起來，其實也可以透過設定不這麽做。”
對於她這番話，我開始聽得愈來愈認真了。畢竟整件事太過離奇，所以隻要稍微有一點點說服力，就很容易讓人相信。
“那麽，接下來要進入正題了。”
明石繼續說：
“我明天應該會開始狩獵。”
她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狩獵應該不是一個普通女高中生會用的單字，但明石要斬妖除魔時常常這麽說。不過——
“等等。你剛才不是說根本沒什麽妖魔或惡靈嗎?而且你的能力應該完全跳脫現實……”
狩獵妖魔時的那些力量，應該都是超乎現實的能力。
“我是說過，不過我也說了，係統是利用現實世界裏的東西來建構整個‘劇本’，而且也可以透過設定不這麽做。設定時，我選擇讓明石的能力反應在我身上，雖然我想都沒想過會有用到的一天。”
明石的狩獵目標是“不屬於這世界的事物”。
說到現在現實世界中“不屬於這世界的事物”……
想到這裏，我登時恍然大悟，冷汗急速布滿全身。
“狩獵的對象當然是你的那些女主角。”
明石的迴答不出所料。
“……等……一下。她們做了什麽嗎?”
我明知這麽做是白費力氣，但還是緊咬不放。
“這件事無關善惡，如果是明石葵的話應該會這麽說吧。從明石葵的角度來看，她們是突然出現的人類，卻又不是人類。”
沒錯，明石的行動確實與獵物的善惡無關，正因如此，她最後才會因為發覺妖魔的社會而苦惱不已。雖說是妖魔，他們也隻是比人類有力量而已，隻不過其中有一部分在危害人類罷了。
“如果你也攻略過明石葵，那你應該知道吧?明石葵就是這樣一個角色。順帶一提，在你眼前的我還不算是明石葵，要等明天才會完全化身成她。到時我的個性、記憶應該都會改變吧。”
“明天?”
“在遊戲裏，明石葵真正轉學的日子是明天吧?我的劇情會在明天開始。其實我變成這副模樣後，也經曆過很多事情，所以我自認很清楚劇本的強製力。也因為這樣，我本來想在完全進入劇情之前，先早點轉學過來，不過提早一天已經是極限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聽見她要轉學過來的時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原來是轉學日期的緣故。但除此之外，我還是覺得明石說的話有點不太對勁，不過大概隻是些枝微末節，感覺也隻是模模糊糊的，並不是很清楚。不過，現在應該先聽明石把話說完才對，於是我決定先不去追究哪裏不對勁。
“我該怎麽做?”
“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你這麽重視她們，那就得好好保護她們，直到劇本的強製力失去效用……”
意思是要我撐到結局，也就是遊戲時間結束嗎?隻要遊戲裏的日期一過，劇本的強製力便會消失，明石也會恢複正常，這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
但是，這麽做未免也太勉強了。男主角和明石的實力之差已經顯而易見，我又哪來的能力去對抗她呢?
聽見這無理的要求，我低著頭沉默了好一陣子，這時明石開口了。
“……所以我才說這是警告和賠罪。其實我也不想把女主角當成獵物，畢竟她們都是我喜歡的角色。”
這並非她自己的意願，而是遊戲劇本的強製力。
在這之前，一直都是現實世界在張牙舞爪。
咲、夏海、春姊，每個人的身心都受到現實的傷害。
然而，這次輪到幻想世界展開攻擊。
“那麽，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我還來不及阻止，明石便離開了。社團活動的吆暍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在我耳中聽來十分虛無。
我一點也想不到什麽解決之道。
迴家後，我一直在思考明石所說的話。
狩獵。
明石出生於導正世界異常的家族，擁有降伏、封印異常現象的能力。他們主要的狩獵目標是惡靈與妖魔，但對於留戀人世的自縛靈或沒什麽危害的妖怪，他們也不放過。他們獨斷地認為靈體和妖怪屬於異常現象，消滅起來毫不手軟。
明石說她要狩獵其他女主角，說不定其中還包括她們各自在遊戲裏的親朋好友。出現在現實的他們並未危害現實世界，盡管如此，明石應該還是不會手下留情。這就是她，也就是明石葵的設定。
如果能讓她那條路線的劇情順利進行，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因為在遊戲裏，當明石發現自己狩獵的目標擁有社會，便改變了一直以來的想法，在劇情中途放棄了狩獵。不過，這也隻是“中途放棄了狩獵”，如果對照遊戲的劇情和現在的情況，在明石放棄前還是免不了“有人遭到狩獵”。要是一個不小心，甚至所有人都有可能慘遭狩獵。
要是真的走到這一步，那我又是為了什麽而進行明石的劇情?首先，如果要進行明石路線，就得先和她培養感情才行，這不就等於是背叛和褻瀆咲跟理惠嗎?
雖然這是我的壞習慣，但我又再次陷入思考迷宮之中。
“晚安~~”
這時理惠跑來了。在現實世界和遊戲結合之後，真不曉得她已經跑來幾次了。仔細想想，其實她已經救了我好多次。雖然我希望這次也一樣，但畢竟情況不同，我
根本無法說出口。
“你是根據遊戲設定而產生的角色，現在被驅魔師盯上了。”
如果我這麽說，應該隻會讓她擔心我是不是腦袋燒壞了，然後將我送進醫院吧。
“你該不會又在煩惱吧?”
她加了一個又字。
“……你還真清楚。”
和明石的談話的確讓我意誌消沉，不過在迴家途中，我應該沒有表現出來才對。
“我已經跟你相處十年以上，這種小事當然看得出來。”
每次聽見她提到從前，或是拿幾年來當例子，我就忍不住感到心痛。她所存在的過去並非屬於我的過去。每次順著她這麽說，總讓我有種罪惡感，覺得自己好像在欺騙她一樣。
“發生什麽事了?一定跟那個轉學生有關吧?”
理惠湊過臉來。大概是剛洗完澡吧，從她身上傳來香皂的味道。麵對這種進展，我差點忍不住哭訴起來……但是，我當然不可能老實說出口。
“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事情實在太離奇了。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用抽象的方式說明整件事，那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嗯，我無所謂。”
理惠笑著點點頭，不過她靠過來的舉動一點警戒心也沒有。她是不把我當男人看?或者隻是覺得如果對象是我，無論我做什麽都無所謂?真不愧是網路人氣投票的第一名。我的思緒一時之間岔了開去。
我稍微整理一下思緒，接著開始解釋。
“有a和b兩個問題。要解決問題a，就必須先解決問題b，但是在解決問題b的時候，問題a也會跟著進行，最後演變成無法解決。”
a指的是明石的狩獵行動，b則是明石的劇情進展。
“還真的很抽象……其實我聽不太懂，不過我知道這是二律背反（注：兩者都對，卻又互相矛盾。）。”
是的，是二律背反沒錯。真教人不知該如何抉擇。
“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迴答耶……如果兩邊都很重要，要做抉擇的話就得花些時間，而且我又不知道選擇的基準……”
理惠的語調愈來愈低沉。雖然我不覺得有人可以聽懂我的解釋，不過她是怎麽了?
“因為我很優柔寡斷，所以一定要我選一個的話，我會很傷腦筋。”
我對這句話有印象，當我想起這段記憶的瞬間，頓時便覺得背脊生寒。
“理惠，你父母該不會要離婚……”
聽見我這麽說的瞬間，理惠滿臉詫異。
“小武，你怎麽知道?我還沒跟別人說過啊?”
我總不能說自己早就知道她的劇情吧，於是——
“因為我已經跟你相處十幾年了，這點小事我當然知道。”
我搬出理惠剛才那套論調。我不曉得她會不會接受，不過話既然出自我口中，她應該沒辦法置之不理吧。這樣一來要扯謊就容易了。
“不愧是小武，聽你這麽說，我覺得好開心……”
她勉強擠出笑容，看得我好心疼。都走到這一步了，看來劇情已經邁入了後期。
“就跟你猜想的一樣，我父母說要離婚……所以他們逼我決定要跟誰。我怎麽可能選擇呢……”
雖然我早就料到了，但聽見她這麽說的瞬間，卻還是不禁怔了一下。之前咲、春姊和夏海的問題同時發生，沒想到這迴換成明石和理惠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為了這個問題獨自煩惱，一直為了這件事煩心，同時卻又鼓勵我，向我伸出援手……
“你之前忙得焦頭爛額……這種事我怎麽說得出口嘛。”
“笨蛋……!”
問題不在這裏吧，理惠也未免貼心過頭了。
現在想想，她之前之所以常常跑來房裏找我，應該是因為不想看見父母為了離婚而爭執吧。我那時隻顧著依賴理惠，卻一點也沒為她著想。說不定理惠一直在心底向我求援，我卻以為反正她什麽都沒說，所以那段劇情並沒有發生。但事實並非如此，理惠隻是一直沒有說出口而已。我們一起上學的時候，她應該也有發出求救訊號，而我居然沒有發現，真是太沒用了……
看來她正麵臨非常困難的抉擇……但是……
“放心吧，理惠，我會拯救你的，所以不要垂頭喪氣。你父母隻是彼此有點誤會而已，隻要有機會，馬上就會和好的。”
我抓著理惠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
“我保證，請你相信我。不要管我有什麽根據，反正我說要救你就一定會救，你隻要乖乖等著就行了。你幫了我不知道多少次，這次換我幫你了。”
“小武……”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火了，不過理惠的父母隻是有一些誤會，隻要一一化解就可以言歸於好。我早就知道劇情，所以才能說得這麽肯定。我可不想做出讓理惠更加難過的決定。
理惠是如此喜歡我，又幫了我不知多少次，我真的很想拯救她。照劇本進行這種小事，即使是我這種沒用的男人也做得來。
“啊哈哈，又多了一個問題c呢……”
“就算有什麽問題c、問題d，都盡管放馬過來。在事情解決之前，我都不會放棄。”
沒錯，如果悶著頭想並無法解決問題，那也隻有行動了。
明石的問題該如何解決?我連一點頭緒也沒有。但是，我絕對不會放棄，至少決心一定要堅定才行。我相信最後一定會有好結果。
明石那番衝擊性自白的隔天，她很正常地來到學校。
“早。”
我試著向她打招唿，但她毫無反應。這種反應對明石來說很正常，照她昨天所說，或許她已經完全化身為明石了。
不過，這卻也讓我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明石同學?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沒什麽好說的，給我滾。”
我馬上便吃了閉門羹，明石的重現度真是高到不能再高。雖然才過了一天，不過看來正如昨天所說，她已經被迫完全化身為明石了。
話雖如此，其實在遊戲裏，男主角與她的第一次接觸也是如此。反正已經達到目的，於是我馬上迴到自己的座位。
我原本想先和明石單獨談談。先不管家規如何，對於狩獵那些並未危害人間的妖魔及靈體，明石其實打從心底感到疑惑。在遊戲裏，由於男主角指出這點而打動了明石，造成她最後背叛了家族。
‘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很討厭那個家規吧?’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男主角光是在遊戲裏就問了兩次。隨著明石的好感度不同，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會產生分歧。但不曉得是程式出錯，還是預設就是如此，其實第一次並不會產生分歧。當初因為雜誌上寫說會有分歧，害得我試了好幾次做確認；直到過了一陣子，我才發覺自己被騙了。
這原本是到劇情中後段才會發生的事件，如果我提前采取行動，說不定可以阻止明石的暴行。本來要等到男主角和明石的感情夠好，這個事件才會產生效果，不過如果我死命說服她，說不定也能收到成效。
在現實世界裏，已經因為許多因素而造成劇情提前發生，整個故事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既然按照正常的進展無從挽救，倒不如試著稍微改變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希望。
不過，無論我再怎麽想跟她說話，如果隻用普通的方式接近她，也隻會像剛才一樣被置之不理而已。因此，我放了封信在她的鞋櫃，裏頭詳細寫下她家裏的情況，還告訴她希望可以聊聊她家的事，另外還寫了些類似威脅的內容。根據設定，她家裏的事絕不能讓外人
知道，所以明石葵應該會上鉤才對。
這天放學後，我請理惠先迴家，然後在信中提到的中庭等待。這地方四周空無一人，很適合用來密談。我在這裏等待明石葵赴約。
然而，不管我等了多久，就是沒看見等待的人出現。
我自認這次叫她出來，是考慮到其他女主角之前在現實世界中的行動，以及明石在遊戲裏的個性而策劃，原本以為明石一定會來和我接觸。但是，看來我這次的判斷完全錯誤，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還以為看過那封信後，明石絕對不可能對我視而不見……
這樣一來，這時我沒陪在其他女主角身邊，情況反倒不是很妙。
“不要著急……!”
我出聲安慰自己。
快點迴想起來。
展開狩獵的條件是獵物四周沒有人類目擊者。既然如此，那最容易被盯上的是誰?
夏海是衛生股長，所以不會有問題；咲說她今天也會去露臉，應該也不會有事；春姊則是要和老師商量傷勢和醫院的事。
這麽一來，在我身邊最危險的就是……理惠了。
我拔腿狂奔。
理惠的手機打不通。
早知道會這樣，剛才應該和理惠一起迴家才對；不過就算這麽想，也不可能挽迴剛才的決定。我堅定地提醒自己：與其在這裏說喪氣話，不如舍棄雜念趕緊追上去。
來到家門口時，我停下腳步。理惠就站在門口。
“理惠!”
“哇，小武?”
聽見我放聲大喊，她嚇得縮起身子。看來她還四肢健全，我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滿身大汗。”
“因為，我是跑迴來的……”
理惠憂心地直盯著我的臉。
“為什麽要用跑的呢……”
“別放在，心上……我偶爾……也會想……用全力衝刺。”
“啊，剛才的電話，該不會是小武打的吧?剛剛我不方便接，對不起……”
我的唿吸亂到光是出聲都很辛苦，因此也隻能點頭迴應。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全力奔跑了，我的膝蓋不停顫抖。不過鬆了口氣後，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
我調節唿吸，這才終於有餘力環顧四周。理惠雙手提著看起來很重的購物袋，裏頭塞滿形形色色的烹飪材料。
“真難得，你要做菜嗎?”
“嗯。現在爸爸媽媽都在家，所以我要做好吃的菜給他們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長大了。這樣一來，說不定他們就會改變念頭。”
原來如此。仔細想想，其實今天是理惠路線最重要的分歧點。要是在這裏出差錯，理惠的父母便會離婚，而她也會跟著轉學。
即使身處絕望之中，理惠仍然沒有放棄希望。
振作一點，多花點精神注意四周，正在進行的不隻是明石的劇情而已。
我在心頭叱喝自己，然後開始思考另一件事。
理惠的父母都在家，這代表隻要能和他們說上話，我就能夠拯救理惠。
“好久沒去你家坐坐了，我好想跟你父母聊聊。”
“小武……”
理惠大概明白我想做什麽吧。我的腦袋裏，已經從記憶中將劇情的一字一句都挖了出來。
理惠似乎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向我露出笑容。
“嗯，那就麻煩你囉。”
來吧，暌違已久的決戰時刻到了。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理惠的家，裏頭相當安靜。雖然她說父母在家，卻連一點有人在的感覺也沒有。理惠大概也發覺不太對勁，看起來一臉不安。
我們走進客廳，發覺有兩個大人坐在椅子上，趴在桌上動也不動。他們應該是理惠的父母沒錯，不過考量到現在的情況，這副景象還真是詭異。
“爸爸?媽媽?”
理惠走上前去搖了搖他們，他們卻一點也沒有醒轉的樣子。
該不會是自殺吧?
最壞的情形掠過我的腦海。可是在遊戲裏，無論哪條路線都沒有這段劇情，隻要沒有什麽外力介入的話……
我冷靜地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什麽自殺的工具。這裏沒有炭磚，瓦斯沒有漏氣，也沒有聞到硫化氫的味道，一旁也沒看到安眠藥。
然而，看見他們動也不動的模樣，我不禁開始驚慌失措。
“爸爸!媽媽!睜開眼睛!為什麽?為什麽?騙人的吧?你們隻是想嚇我吧?我已經嚇到了啦!”
理惠死命地想要移動他們。
大概是因為看見她慌張的模樣，我稍微冷靜了下來。這時要是連我也倉皇失措，事情就無法收拾了。冷靜下來，沒有道理會發生這種事。
“所以……你們快點……睜開眼睛……”
理惠當場滑坐在地，我趕緊衝上前去扶住她。
“振作一點。”
我安慰理惠，然後按著理惠父親的手腕，看看還有沒有脈搏。他還有體溫，我的手指卻沒能從他手腕上感受到絲毫跳動。
看來他的確死了。
不過感覺並不像是自殺，再加上沒看見什麽外傷，看起來也不像是他殺。
如果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還會有什麽可能?
動動你的大腦啊。
遊戲裏並沒有這種進展。一般來說，身為遊戲人物的他們隻會按照劇情行事，如果要讓遊戲裏沒有的劇情發生，則必須透過現實世界的介入。
如果沒有高橋那群人，咲就不會受到霸淩。
如果沒有職業選手到校指導的活動，春姊也不會傷得這麽嚴重。
夏海要變成眾矢之的，也得要有現實世界的同學才可能發生。
既然如此，可能性的範圍就愈來愈小了。
直到最近才出現，而且對我們產生影響的人。
再加上也符合周遭沒有現實世界人類的條件。
理惠家裏並沒有被闖入的痕跡，不過根據設定，對方本來就很擅長這種伎倆。事情應該是發生在理惠去買東西的時候。
醒醒吧，不要再逃避現實了。
是明石葵。
她的狩獵已經開始了。
理惠泣不成聲，幾乎整個人癱軟。我試著鼓勵她振作，但是，在雙親看起來像是已經過世的情況下，要她打起精神根本是強人所難。
其實他們並沒有死，隻是靈魂被抽離了而已，但是我不能告訴她。
在遊戲裏，每當明石展開狩獵，都是先抽離妖魔的魂魄再加以封印。普通的方法並不能打倒妖魔，因此，明石采取的是先抽離魂魄，接著加以封印，最後再進行將其消滅的儀式。要消滅遭到封印的魂魄相當耗時，所以現在應該還有得救。
我叫來救護車，請醫護人員送理惠的父母去醫院。在救護車和醫院裏，我告訴醫護人員他們隻是昏過去而已，不過，也許醫護人員隻當我是無法麵對現實的可憐孩子吧。
在醫院裏，為了救活理惠的父母，院方似乎做了許多努力，但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這情況真不可思議。他們的心跳明明已經停了，身體卻沒有開始僵硬，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有體溫。說不定這是一種新的疾病……”
負責的醫師坐在椅子上說。
“你們可能很難相信，不過他們還活著，真的……”
畢竟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忍不住如此說道。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我不能說，可是，他們並沒有死。”
我當然不可能說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是，我也隻能如此堅持而已。我隻知道一件事，如果這位醫師判
斷他們“死亡”，那一切就結束了。如果情況沒有改變，這個消息遲早會傳到警察那裏；要是事情演變到這一步，接下來的進展就無從預測了。屆時我至少會被扣留好幾天，沒辦法陪在咲他們和春姊、夏海的身邊。我現在能采取的最佳對策，就是讓整件事在醫師這裏打住。
眼前的狀況已經將我牽連在內，如果順其自然就能跨越這道難關，那就算要我去警察局也無所謂。但是，就算繼續沮喪下去，理惠的父母也不會就此複活，明石也不太可能停止狩獵理惠他們。
醫師唿一聲歎了口氣，
“總之先讓我們觀察一下情況吧。不過情況不太樂觀，請不要期待會有什麽複活的奇跡出現。”
看來我至少已經成功避開最壞的情況。理惠的父母明明已經沒了心跳，卻不知為何還有體溫，從醫生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相當值得深究。不過，我可不曉得接下來會出什麽事……
我帶著失魂落魄的理惠準備迴家，心中卻堆滿了問號。
我讓腦袋全力運轉，思考有什麽方法可以渡過今天這道難關。
我可以肯定，明石葵接下來一定會鎖定理惠。
我可以帶理惠迴我家，隻要有春姊、夏海和身為普通人的我在，對方應該就無從出手。但是，這樣一來咲就危險了，她和那些從遊戲來到現實世界的家人，一定會遭到明石的毒手。
現在也隻有硬來了。雖然這麽做難保不會連累其他人，不過反正已經被盯上了，不如幹脆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我聯絡咲的爸爸，想請他準備地方讓大家一起住。隻要咲和全家人在一起，再加上我也在場，至少也能讓明石無從出手。我原本還在煩惱該怎麽解釋，沒想到咲的爸爸馬上就同意了。
“那個，您不問理由嗎?”
聽見我這麽說，咲的爸爸笑了。
“哈哈哈，你真見外。恩人有難，我當然要幫忙啊。”
他若無其事地肯定說道，果然很有他那不拘小節的作風。大概是因為女兒已經得救，他的個性變得和遊戲裏一樣。能省下詳細說明的力氣真是太好了。
對於我不由分說而做出的決定，春姊和夏海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聽我的話。我說服她們一起去咲家裏住一晚。
理惠也順從我的決定，雖然不曉得她這麽做是因為信任我，還是因為太訝異而無從反應。
“反正小武的決定絕對不會錯。”
理惠堅強地說。她真是個堅毅的女孩。
沒錯，相信我，我的決定絕不會錯。
我要保護大家……
無論是在現實世界或是幻想世界，我都不會讓大家的未來受到侵害……
在咲全家的歡迎之下，大家各自分配到自己的房間。
所有人都睡著後，我獨自走出咲的家，然後站在院子裏。靜謐的夜晚隻聽得見微弱的風聲與蟲鳴，感覺真是舒服。我聚精會神地抬頭望著天空，原來今天是美麗的滿月之夜。
按照遊戲的流程，男主角會在夜裏散步時偶然看見明石，好奇地尾隨在後，然後目擊她的狩獵行動。
明石的狩獵目標都在這裏。我雖然沒辦法跟蹤她，不過她一定會在這裏現身。我等了一會兒，終於看見目標的身影。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明石疑惑地站在門口，肩膀上掛著平時的竹刀袋。
“因為我剛好在路上看見你，所以一來跟蹤到這裏。如果我這麽說的話，一定會很奇怪吧。”
她看起來有點心慌。不過就算心慌，她也不是我應付得來的對手。其實在遊戲裏，她看見男主角時並沒有慌張。
“我就開門見山說了，可以請你停止狩獵嗎?”
“……對了，你之前寫了封信給我。雖然我想問你為什麽知道我家和狩獵的事，不過現在還是先算了吧。”
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或許她並不把我這個目擊者放在眼裏，覺得隨時都能把我解決掉吧。
“我也不拐彎抹角，我不可能停止對秋原理惠和神樂咲他們的狩獵，因為這是我家族代代相傳的作法。”
聽見她若無其事地這麽說，我心中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腦海裏響起了警報。不過，我還沒辦法將思緒整理到可以透過言語來說明。
“她們對這世界來說是異常的。異常就要消滅，這是我家的家規。如果讓這些禍根遺留後世，就會造成後繼者的負擔。”
我感到愈來愈不對勁，再也無法視而不見。我很清楚一件事。
隻要問她那個問題，想必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不過，這麽做或許也可能打草驚蛇。
盡管如此。
我也不能退縮。
說出來吧。
因為就算一切會就此水落石出。
我也要好好保護她們……
“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很討厭那個家規吧?”
對明石而言，這個問題重要到可說是關鍵。此時，不可思議的沉默圍繞我們，四周聽不見蟲鳴與風聲；整個世界寂靜到讓人誤以為時間停止。
在這寂靜之中，她，也就是明石葵，直接了當地說道：
“什麽意思?好了，快點給我消失，我想趕快把工作解決掉。”
她隻是單純地拒絕了。
因此，我確定了一件事。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一個單純的事實。
“……明石，你剛才的反應不對。你不應該迴答‘什麽意思’。”
“……你在說什麽。”
“我剛才說的那句‘其實在內心深處，你很討厭那個家規吧?’在遊戲裏出現過兩次，分別是在劇情的中段和後段。根據雜誌上的說法，遊戲中段的時候，這句話會造成劇情的分歧。”
明石也許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吧。由於夜色太黑，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可是，實際上並沒有分歧。這個分歧點隻有追求極致的玩家才會知道。你跑過明石所有的路線嗎?應該沒有吧，要不然你不會犯這種簡單的失誤。不論好感度高低，你這時候都該說出同樣的台詞，‘莫名其妙，你懂什麽’。”
這實際上是不是遊戲上的紕漏?我想除了設計者外不會有人知道吧。不過，這件事應該也要反映在現實世界才對，要不然就太奇怪了。
“如果你的意識真的被劇情的強製力控製，那聽見那句台詞時，就應該會有相同的反應。你可別拿什麽地點、時間不同這些小事當藉口喔?因為在現實世界裏，遊戲那些設定和角色個性的重現度可是高到嚇人。”
就算女主角的劇情有些偏離，最後的進展還是會和遊戲裏一樣。
隻要沒受到外力幹涉，劇情的發展就幾乎和遊戲裏相同。
強製力並未影響到理惠和咲、春姊與夏海的劇情。雖然有時看起來像是按照劇本在走，但那隻不過是由設定堆積出來的而已。
“現在迴想起來其實很不自然。遊戲的設定明明很容易受到現實世界影響，卻唯獨你不受影響而受到強製力製約，這點我可不太能接受。”
如果現實世界能按照遊戲的進展，我就用不著這麽辛苦了。
“況且，我根本沒跟你提過獵物的事。可是，為什麽你現在卻要告訴我，你要狩獵她們?”
“……”
盡管身處黑暗，我仍然可以感到明石的慌張。
“首先，你最後那裏太掉以輕心了。隻不過因為遇見我就感到疑惑，這樣根本不像是明石吧?如果是明石的話，她沉著冷靜的麵具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剝落。”
從我眼中看來，現在的明石簡直充滿了矛盾。
真要說起來
，其實她對我那封信沒反應也很不正常。
眼前的明石並不是遊戲裏的明石，而是當初跟我接觸過的明石。
“不要再裝了，說出你的目的吧。”
我話才剛說完，明石便緩緩開口了。
“……佩服佩服，你的洞察力真好。同樣身為遊戲的愛好者，你的確值得尊敬。你說得沒錯，我的意識並沒有受到遊戲控製。”
不出所料，強製力果然沒有起作用。既然如此，我又有了別的疑問。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你原本以為非得這麽做才行，那我勸你馬上收手。你之前不是說不想傷害那些女主角嗎?你甚至還警告過我。”
“啊啊……原來你相信我那時說的話啊?”
明石訝異地說道。
“我隻是在騙你而已。”
聽見她這麽說，我的背脊整個僵住了。
“我隻是想看看你能掙紮到什麽地步罷了。”
這句話實在太冷漠了，感覺就像是將對我的恨意直接發泄出來。可是，她為什麽要恨我?她之所以化身為明石，應該是她自己的意願才對。
“難道你想傷害女主角?你這惡心的家夥，還算是這款遊戲的愛好者嗎。”
“無聊，無聊!無聊!隨便你說吧，我隻是要達成自己的目標而已。”
“為什麽?你有什麽理由要這麽做!”
刹那間，明石以帶有瘋狂的憤怒表情瞪了過來。這種感覺確實是敵意沒錯。
“你還好意思說？”
她的語氣仿佛打從心底感到怨恨，充滿了負麵的情緒。
“我的設定，我的願望，是成為明石過著普通的生活!我希望家人和周遭的人都維持原狀!一切明明都很順利，但是過了某天之後，全部都變了!”
明石十分激動，不顧形象地向我大吼。聽見她這麽說，我了解她的問題何在了，完完全全明白了。
“你的設定影響了現實世界之後，我的父母都變了個人!他們的個性就跟遊戲設定的一樣!當時我完全不懂為什麽會這樣。原本對我很好的爸媽整個人都變了，逼我去做修行那些奇怪的事!我根本沒力氣嘲笑那些跟遊戲裏一樣的修行，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我原本還以為這是願望實現的代價!”
這是雙方的設定互相幹擾的結果。她希望可以化身為明石葵，而我希望女主角們可以來到現實世界，結果就發生了這種錯誤。
“我的設定影響了你的世界……”
“沒錯。某天，我聽見學校裏有人在聊神樂咲，簡直像是她真的存在一樣。那些人平常可不會聊什麽遊戲，於是我明白了，這一定是因為和當初實現我心願時同樣的力量，覆蓋掉了我之前的設定。”
麵對明石激動的模樣，我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
“跟你談過以後，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的願望破壞了我的生活!”
我的設定破壞了別人的生活，這簡直就是一種暴力。雖然任誰都會對別人的人生造成影響，但我是自願“同意”了這個世界。就算我辯解當初沒想這麽多，對她來說也不成藉口吧。
“給我讓開，我要你好好嚐嚐我的痛苦，我要讓你那些女主角全部變成空殼!讓你詛咒自己的無能為力，在苦痛中掙紮打滾!誰叫你毀了我的世界，卻享受這種奢侈的幸福，我要你為此贖罪!”
我的設定給許多現實世界的人帶來了困擾。在現實世界裏，並不會有人發覺自己受到了影響；不過，他們隻是沒有察覺而已……事實上，明石就受到了幹擾。仔細想想，其實有些現實世界的人，也是莫名其妙就成了咲的粉絲俱樂部的會員。
我太自私了，我的思考太幼稚了。盡管為時已晚，但我發覺自己的行為竟是如此可怕。
因為沒有真實感?
那又怎樣。
因為我以為自己在作夢?
那又如何。
我應該已經在那充滿現實感的白色空間裏，體認到現實的滋味了才對。
正因為如此。
才證明自己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等我迴過神，明石已經穿越神樂家的大門，然後走過我身旁，往玄關前進。
“等……一下……!”
我轉身阻止她，可是，我為什麽要阻止她呢?
我愈來愈不想動腦思考，這很明顯是因為害怕。其實自己為世界帶來了什麽影響，隻要靜下心來想想不就明白了嗎?但我那時並沒有顧慮這麽多。我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輕率地選擇了“確定”。
“武紀……”
聽見這聲唿喚，我嚇得迴過頭去。不知何時，身穿睡衣的咲站在玄關。
“那個……我們……聽見小武的聲音，所以……”
不隻是咲，就連理惠、春姊、夏海都僵立在玄關那頭。難道她們全聽見了?
“太好了，這樣一來省事多了。我馬上讓你們解脫，現實世界隻需要我一個從遊戲裏出來的角色!”
明石從肩上的竹刀袋裏抽出木刀，接著木刀開始發光，與斬妖除魔時相同的力量灌注其中。這是明石在自己身上設定的超能力。她拿著木刀，緩緩朝其他人走去。
“小武……!”
理惠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
光是如此，便足以讓我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等一下!”
我讓幾乎跌入穀底的自己重新振作，拋開自己的理性，透過大腦硬是對自己下令。
跑吧。
或許我所引發的奇跡的確不對，但是，她們已經不是什麽按程式行動的遊戲人物了。她們有自己的個性，擁有雖然還很短卻真實的過去，而且還有感情，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人類。
我站在她們身前，張開雙臂，擋住明石的去路。
“煩死了!你有什麽資格保護她們?”
木刀朝我揮來，橫劈而來的木刀痛擊我的左腹，這股力量令將近六十公斤的我向旁飛了好幾公尺。
我似乎聽見她們的尖叫。
我摔在地上，過了幾秒才感覺到疼痛。我痛得不得了，痛到簡直不想動。但是，當我的眼角餘光看見明石對大家高舉木刀的景象，不想動彈的念頭便從我腦海中煙消雲散。
我難堪地撐起身子，難堪地爬向大家，根本容不得我喊痛。
我以左手勉強擋住揮下的木刀，不妙的聲響在腦髓響起，看來一定是骨折了。雖然這是我第一次骨折，不過我很確定。
淚水從眼眶滲出，我跪倒在地，連聲音也發不出來，隻能痛苦掙紮。
“快住手!我要報警了!”
“不要再使用暴力了!”
咲與春姊站了出來。住手啊，咲，春姊……!
“你們還真堅強，不愧是遊戲裏的角色，被設定得對男主角很死忠。”
“你在說什麽啊?不要再把我們牽扯到奇怪的世界了!”
理惠大喊。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聽見她如此歇斯底裏的聲音。
“奇怪的世界?這根本是指你們的世界。我們剛才的對話，你們都聽見了吧?你們是從遊戲裏被召喚出來的!被那邊那個男人!而且要你們打從一開始就喜歡著他!”
我的願望。
這時終於被攤開在陽光下。
明石一點也不在乎一臉疑惑的她們，繼續道：
“你們真的有以前的記憶嗎?或許你們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麽事，但是跟他無關的部分全都很模糊，對吧?就算隻有一個也好，你們可以說出小學同學的名字嗎?你們真的記得校慶時發生了什麽事嗎?你們記得校外教學和朋友聊了什麽嗎?你們隻不過是遊戲裏的角色，被
扣上和假的沒兩樣的記憶，還有隻顧玩家方便的設定而已!”
她們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確開始出現了矛盾。她們雖然擁有和我一同生活的記憶，一切卻都模糊不清。在她們的記憶裏，隻是單純記得曾去過校外教學，也曾參加過運動會，而且玩得很開心而已。
大概是覺得明石的話有道理，於是她們再次望向我。
得知真相之後，我想她們一定會唾棄我吧。
“武紀……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病情……”
咲向我提出疑問，不敢問得很直接。
如果我完全不承認，她們或許就不會相信明石吧。
畢竟在現實世界裏，根本沒有方法可以證明這件事。
但是，我已經不想再欺騙她們了。
我並未從她們身上移開視線，而是就這麽蹲坐在地，然後道出真相。
“……咲的劇情原本就是那樣，因為我選擇的是完全按照遊戲設定，所以我早就知道了。對不起，是我害你這麽痛苦。”
四周一片沉默，宛如舞台落幕。大概是因為一切太突如其來，大家都一臉困惑。
“現在想想，如果當初選擇讓已經痊愈的你來到現實世界就好了。不，或許不要讓你登場就好了……真的很抱歉，是我害你這麽痛苦……”
是的，是我讓咲在生病的狀態下來到現實世界。我明知她為病所苦，卻做出如此惡劣的事。
天色太黑，我看不清楚咲的表情；但是聽見我的自白後，一切應該都已經結束了吧。落幕的時刻到了。
“你在說什麽啊?這是……騙人的吧?”
理惠一臉無法置信地問我。
“你看，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嗎?我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
如果我不承認，也許她就會放心吧。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辦法撒謊了。
“對不起……大概隻是因為我引發了奇跡，才讓我們成了青梅竹馬……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父母會鬧離婚，然後又再複合……”
在父母吵得不可開交的情況下，告訴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其實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那就算她因此失去理智也不奇怪。現在的她完全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
然而，我想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向她伸出援手，也沒有資格碰她。
“哥哥……不是我的哥哥嗎?”
夏海一直凝視著我。大概是不願意接受我說的一切吧，她一臉難過，宛如迷路的小孩。
“……對不起，那都是裝出來的……”
說出真相真的很痛苦。雖然這是我自作自受，但我的心還是好痛。
不過，聽見我這席話的她們一定更加難受。我沒資格說喪氣話，誰叫我要讓奇跡發生，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
“阿武……那個……我的記憶的確都很模糊，但是……”
春姊似乎想說什麽，但可以看出她把話吞了迴去。我明白即使是在這種場合，她還是想扮演自己姊姊的角色。
看見她如此堅強的表現，我的罪惡感又更加深重了。
“對不起……”
我也隻能以這種廉價的詞匯道歉而已。
“可是，請你們相信我。我引發的奇跡的確下流，但是幫助你們的時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麽認真。我絕對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我深深籲了口氣。
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就算被她們討厭也無所謂。
雖然我害她們經曆了苦痛，但我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我一定要實現這個承諾，就算要拿我的命去換也不足為惜。
我打起精神，使盡全身的力氣起身，走到大家的麵前。
“你要怎麽懲罰我都無所謂，但是，請你停止對她們的狩獵。”
我背對大家，筆直地望著明石。
“還有，請你把理惠父母的靈魂還給他們。”
“……”
“你的確有資格憤怒，但是，那份憤怒隻應該發泄在我身上。”
明石也筆直地望著我。
“你哪來的勇氣，讓你這麽拚命?”
“因為她們對我而言很重要。”
“她們隻不過是遊戲人物。”
“現在已經不是了。或許她們很忠於設定，不過她們已經是普通的人類了。她們會露出遊戲裏沒有的表情，會感到害怕，還會表現出我從來不曉得的情緒。讓她們一開始就喜歡我，的確很不公平；讓她們對我的感情這麽深，也的確很卑鄙。”
所有女主角都在現實世界裏有了改變，而她們的想法也同樣會產生變化。
“但是，最初的感情並不一定會永恆不變。如果我做出什麽奇怪的事，她們也許就會厭惡我吧，這不是和人類沒有兩樣嗎……?”
“那麽，你召喚了四個女主角來到現實，又要怎麽為她們的未來負責!”
“我發誓會讓她們幸福。”
“你要給她們什麽幸福。能跟男主角在一起的隻有一個，其他女主角隻會不幸不是嗎？”
“我會讓她們幸福。”
“少來了，你隻不過是在癡人說夢……”
“我會做給你看，就算這件事有多麽荒誕無稽也一樣!我要為了她們的幸福活下去。雖然我現在還不曉得答案，不過這是我的責任和贖罪，是我能給這些喜歡我的女孩子唯一的報答！”
我痛得幾乎要暈死過去，不過能一吐心頭的鬱悶，心情上倒是十分輕鬆。我自顧自地訴說自己的想法，又自顧自地一掃心頭的鬱悶，看來我果然是個糟糕透頂的男主角，跟遊戲裏的男主角差遠了。
我向明石走近一步，硬是擠出聲音說道：
“所以我求求你，無論你要怎麽把怨憤發泄在我身上都無所謂，但是，請你千萬不要剝奪她們的未來……”
明石緩緩揚起木刀，刀尖指著的方向可以看見滿月。我深受這副美景吸引，遺忘了身處的狀況。
“不要再吵了!”
理惠悲痛的呐喊響徹四周。
“夠了!這跟我是不是遊戲人物根本沒關係，我會站在這裏是因為自己的意願，我才不相信自己這種想法是程式決定的，而且那又怎麽樣!我什麽都不管，總之不準你繼續傷害小武!”
理惠站在我身前，拚命為我辯解。
“那時候……醫生說我這輩子再也不能打網球的時候，阿武真的很為我擔心。我絕不會忘記他那比我還要難過的表情!”
“夏海也是，如果沒有哥哥在，夏海一定還在跟四阿吵架，也沒辦法融入班上，現在一定還是不肯去學校。是哥哥給夏海機會，把夏海救了出來，所以‘我’相信哥哥!”
春姊……夏海……
我還以為她們一定已經討厭我了……她們卻勇敢地站在我身前保護著我。沒想到她們還願意接納我，我真的好開心，有股感動湧上了心頭。
“就算我的病是劇本決定的，武紀還是真心在為我擔憂。他為了我，不顧自己的身子，為我付出了很多。我才不相信這些都是劇本裏寫好的。”
咲……
“我才不相信什麽命運!”
聽見咲這句話，我的胸口發熱了起來。
我一定要守護她們，守護她們的將來、未來，還有幸福。
我筆直地盯著明石，但不曉得為什麽，她的表情看起來很複雜。
過了一會兒，她的視線移向咲。
“神樂咲，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
“捐骨髓給你的是這個男人嗎?”
“不是。我們又沒有血緣
關係，組織型怎麽可能剛好一樣呢。而且真要說起來，他的年紀根本連登記當捐贈人都不行。”
明石低下頭。怎麽，發生什麽事了嗎?
“劇情跟遊戲不一樣……?”
明石喃喃自語，然後再次望向我。
“都築，為什麽她們的劇本全都在進行?而且，為什麽都跟遊戲不一樣?”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我想，大概是因為設定受到現實世界很大的影響……”
再加上其實設定上也有些漏洞。像是咲接受骨髓移植這件事，由於我之前一無所知，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原來根本沒資格捐骨髓。
“那麽，你為什麽能夠拯救她們，而且一點也沒有放棄?”
“因為我想讓她們幸福。”
明石抬起頭，仿佛在避免直視什麽。不知為何，她這副模樣看起來像是在懺悔。過了一會兒，明石緩緩開口了。
“……我原本以為你在這個現實世界裏，一直享受著奢侈的幸福；以為你叫出自己喜歡的角色，無憂無慮地過著愉快的生活。”
或許剛開始確實是如此，但是現在我與女主角之間的關係和男主角不一樣，已經完全成了另一種關係了。
明石再次盯著我。
“我的怨恨還沒有抹消。但是，既然你的意誌這麽堅定，那我就先放你們一馬。不過，一旦你違背自己的誓言，我就會毫不留情地否決掉你。”
她以木刀指向我的臉。
“發誓吧。”
“……正合我意。我要為了她們的幸福而活，我一定會守護她們的未來給你看。”
不過，光是如此還不夠。
這樣並不足以洗清我的罪孽。
“明石，這當中也包含你在內……”
是的，因為她也是女主角之一。
她也同樣因為我而毀了人生。
如果她現在的人生不幸福，那我很想讓她得到幸福。
明石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訝異。
“……你不要多管閑事，我自己的問題會自己想辦法。既然你都做得到了，那我也能靠自己改變命運。”
她完全拒絕我的提議。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擔心。”
明石最後的表情是非常溫柔、充滿體貼的微笑。不過，這或許是因為我的視線模糊，所以才看到的幻覺吧。
於是，漫漫長夜宣告結束，強忍的疼痛終於超出我忍耐的極限。與此同時，我瞬間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眾人都以笑容迎接我。我環顧四周，馬上察覺自己躺在白色病房的床鋪上。我已經昏倒了好幾個小時，時間已經來到正午時分。
現在迴想起來，我也隻不過是挨了兩下木刀罷了。盡管那並非普通的攻擊，但畢竟不是被卡車輾過。我的肋骨和左手骨頭平整地斷成兩截，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如果明石想這麽做的話，也許可以抽離我的靈魂加以消滅，但她的目的似乎隻是要我痛苦。
“太好了……阿武……姊姊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了……”
呃，春姊，你也太誇張了吧。我原本想開個玩笑，但看見她眼裏大量的淚水，我不由得強忍了下來。
“我們真的很擔心呢，因為武紀睡得像是死掉了一樣。”
“誰叫小武每次都愛逞強……”
“你要好好休息喔，哥哥。”
咲、理惠和夏海各自向我傾訴心聲。
說不定連她們自己，也都因為得知真實身分而感到心慌吧。盡管如此，她們卻還是如此擔心我，這令我感到十分開心。
我望了望四周，果然沒有看到明石。
“呐，明石人呢?”
“不知道……她幫你叫了救護車，辦完住院手續，然後留下錢就離開了。”
理惠一五一十地將我昏倒後的經過轉述給我聽。
這裏似乎是咲和春姊之前住院的醫院。也就是說，理惠的父母現在沉眠在這裏……
“對了，理惠的父母!”
“嗬嗬嗬，我剛才去了病房一趟，發現他們已經醒了。他們還活著。”
應該是明石讓他們恢複原狀的吧。得知原本以為已經過世的父母還活著，理惠似乎開心得不能自己。
“聽說爸爸他們醒來的時候，馬上抓著醫生問我有沒有被人攻擊，激動之下才發現他們隻是誤會了彼此而已，所以不離婚了。醫生還罵他們夫妻吵架不要牽連到別人呢。”
理惠笑容滿麵，總覺得好久沒看見她的笑容了。她的眼眶裏含著淚水，應該是開心的眼淚吧。
畢竟理惠的父母都很愛她，隻要解開誤會就能和好如初，這點和遊戲裏一模一樣。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為她高興。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全都恢複了原狀。
聽見我喃喃自語，春姊兇了我一頓。
“在阿武康複之前，才不算是恢複原狀呢。”
“好啦好啦……春學姊，不要這麽激動……”
咲趕緊提醒春姊，這景象真是不可思議。這裏是不存在於遊戲裏、隻屬於我的世界。
“嘿嘿嘿，哥哥的右手是我的。”
置身事外的夏海握住我的右手。
大家看起來都好幸福。
單單是如此，就足以讓我為自己的傷自豪。
我……
保護了……
所有人。
我開始有點激動。
好想大聲喊出現在的心情。
雖然這麽做並不符合我的形象。
盡管如此，我還是無法壓抑這種猶如成就感的心情湧上心頭。
因此，我放聲大喊。
對著窗外。
將心頭的激動化作呐喊——
“我好喜歡你們!!!”
不用說，護士馬上衝了過來，狠狠教訓了我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