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迴憶,在亞德雷的腦海裏不斷盤旋。


    總是給自己點心吃的老奶奶;住在村邊,總是責備亞德雷與萊那惡作劇的老爺爺;教亞德雷製作乳酪的村長。他們的容貌以及迴憶,一切曆曆在目。


    亞德雷本來已經放下,當他們已經死了,也放棄與他們再次見麵的可能,然而,如今的他深受震撼,顫抖不止。他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懷抱希望,隻是不願麵對真心罷了。


    「……亞德,振作一點。」


    別擔心,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他想這麽迴答蘿蘿妮亞,但依然說不出話來。


    「亞德雷先生,您是怎麽了?莫非屍兵裏有您認識的人?」


    不知其中隱情的娜榭塔妮亞,憂心忡忡地問了。


    「……德茲,真的沒辦法嗎?沒有任何方法能救迴化為屍兵的人嗎?」


    德茲語帶躊躇地答道: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也不認為有辦法。」


    真是這樣嗎?亞德雷心想。他沒見過屍兵,對其一無所知,隻覺得或許有什麽拯救的方法,覺得靠摩菈或蘿蘿妮亞的力量或許能辦得到。


    「要是打倒兇具九號,屍兵全都會死嗎?」


    剛剛才聽過的話,亞德雷還是忍不住再問一次。但德茲隻默默點了個頭。


    「……這麽說可能不近人情,但我們現在可沒空感傷呀。」韓斯接著又說了,「現在可是分秒必爭,得趕緊打倒兇具九號,前往〈命運〉神殿不可呀。」


    「韓、韓斯先生!您這是什麽話!」


    說著,蘿蘿妮亞站起來。


    「我、我們得想辦法才行!得想想該怎麽救迴屍兵!找出黑之徒花真麵目雖然重要,但、但、但是人命也一、一樣重要!」


    不擅於表達意見的蘿蘿妮亞扯開嗓子,結結巴巴地說了。


    「蘿蘿妮亞,別這麽大聲,你想被兇魔發現咪?」


    韓斯冷冷迴了她一句,房間又再次一片寂靜。不久,芙雷米語帶躊躇地說:


    「這有點難以啟齒……不過蘿蘿妮亞,目前想著這些的,就隻有你一個。」


    「……咦?」


    亞德雷很清楚,韓斯、恰姆、德茲、娜榭塔妮亞,隻把屍兵當敵人看待,而摩菈與葛道夫對這些曾是人類的敵人也許有些殺不下手,但也沒到想救迴他們的地步。


    芙雷米沒有表示,因此亞德雷不知道她怎麽想,但是像蘿蘿妮亞那樣試圖救人的想法,她恐怕想都沒想過。


    「這……可是,他們是人類呀!」


    「蘿蘿妮亞小姐,他們隻是具會動的屍體,已經稱不上人類了。」德茲說。


    「但您剛剛說他們還有心跳……」


    蘿蘿妮亞環顧左右,這才發現沒人站在自己這一邊,隻好轉向亞德雷求助。


    「亞德,你……是怎麽認為的?」


    亞德雷什麽也答不上來。拯救屍兵的字句,就卡在咽喉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口。


    韓斯說得對,現在他們正在與時間賽跑。在泰格狃抵達〈命運〉神殿前,得先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麵目,沒有任何時間可以浪費。


    六花勇者是為拯救世界而戰。身為領導者,不能流於私情,即使麵對故鄉的人,也必須一視同仁。亞德雷不能重蹈摩菈以及葛道夫的覆轍,害夥伴身陷危機。


    但話雖如此,亞德雷終究還是……


    「抱歉,給我點時間思考。」


    說完,亞德雷起身,逃跑似地走進裏頭的房間,途中與憂心忡忡地望著他的芙雷米四目相接。


    「……芙雷米,我故鄉的人們變成這樣,你早就知道了嗎?」


    「我被泰格狃遺棄當時,還有人類活著。雖然覺得他們遲早會死,但因為怕你失去希望,我之前一直不敢說出口。」


    「這樣嗎……」


    亞德雷進到裏頭的房間,找個角落坐了下來,一個人思考著。


    答案照理說早已定案。現在最要緊的,是到〈命運〉神殿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麵目,也就是得幹掉兇具九號,盡快前往〈命運〉神殿不可。


    但難道沒有其他路可走嗎?有沒有什麽能夠拯救屍兵,同時又能解開黑之徒花真麵目的方法?


    避開屍兵而前往〈命運〉神殿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們勢必得在神殿中跟屍兵交戰,但這樣根本沒辦法調查神殿內部,更別說是找出真相了。


    那麽,要透過其他方法找出黑之徒花真麵目嗎?這也不可能,因為根本沒有其他線索。


    要忽略黑之徒花以及命運神殿,直接打倒魔神嗎?這也同樣不可能。亞德雷知道,〈命運〉神殿是這場仗的分水嶺——盡管說不上理由,但他的直覺就是這樣認為。


    答案顯而易見,屍兵非得打倒不可。但亞德雷不禁自問,為何自己遲遲無法下決定,卻在這兒浪費時間?自己不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嗎?


    「……媽的!」


    亞德雷抬起頭,發現房間的角落有串文字,於是走過去查看。


    「我大概到此為止了。原諒我,雪提拉,原諒我。你才是對的,我們何其愚蠢。原諒我,雪提拉,原諒我當初殺了你。」


    這眼熟的字跡,原來是從前教亞德雷做乳酪的村長的字。


    「……混帳東西……與其在這兒後悔,那就把姐姐……」


    亞德雷抱起頭。村民果然後悔當初犯下的錯,深受當初殺掉姐姐與萊那的罪過所折磨。


    「把姐姐……把萊那還給我啊……混帳東西……」


    亞德雷一方麵想念村民,同時也恨他們,無法原諒他們殺掉自己的姐姐與好友,但如今曉得他們已經懺悔,亞德雷再也恨不下去了。


    「混帳……」


    亞德雷進了小屋,夥伴間一片沉寂。


    摩菈很擔心亞德雷。故鄉的一切,不是輕易就能割舍的,沒人能分擔其傷痛,也沒人能為他加油打氣。那是永遠不會痊愈的心傷。


    「沒什咪的,用不著煩惱,那小子有辦法自己振作的。」


    但願如此。聽韓斯笑著這麽說,摩菈也隻能歎氣以對。


    「既然那小子不在,也開不成作戰會議,大家休息去哏。」


    「這種時候的領導人可是你啊。」摩菈說了。


    「我不是說過了咪,一切交給亞德雷。我到外頭站崗去了。」


    說完,韓斯走到小屋外頭。


    這樣說也許對不住亞德雷,但現在可不是為屍兵操心的時候。


    一旦發現六花接近〈命運〉神殿,泰格狃將會率領全軍前往昏厥山地,到時他們就得跟兇魔與屍兵的聯軍交手。現在無論如何,都得先殲滅屍兵才行。


    不管什麽狀況,除掉屍兵都在所難免,關於拯救一事,隻能要他趁早死心。


    「請問,亞德雷先生出過什麽事嗎?」娜榭塔妮亞向眾人問道。


    「這你沒必要知道。」芙雷米迴答了她。


    「這麽說太過分了,請不要把我排擠在外。」


    娜榭塔妮亞嘟起嘴說。


    「你這是在說笑嗎?」


    「不是的,芙雷米小姐,我也很擔心亞德雷先生。」


    娜榭塔妮亞帶點生氣的口吻說道。芙雷米無法理解,一個四天前才打算殺掉他的人,是抱著什麽心態說出這種理直氣壯的話。


    「他故鄉的村民當初被泰格狃帶走,如今他想救迴村民,情況卻不允許……依我推測,大概是這麽迴事吧。」德茲說。


    的確被它說中了,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原來是這樣嗎……亞德雷先生想必很難過,但那已經無可挽迴了。」


    娜榭塔


    妮亞悲傷地闔起眼。


    「我們何不先想想接下來的事呢?兇具九號是個強敵,要迅速且確實打倒,就得先擬定作戰計劃。」


    「娜榭塔妮亞小姐,您這是什麽話?」


    蘿蘿妮亞難得麵露怒色。自從聽了屍兵的事,她就變得十分感情用事。


    「抱、抱歉,我有什麽話冒犯到您了嗎……?」


    娜榭塔妮亞顯得有些困惑,似乎不懂蘿蘿妮亞為何動怒。


    摩菈也認為,剛剛娜榭塔妮亞的話實在有點討打的嫌疑。亞德雷由於痛失故鄉村民而悲傷,同時正為了該如何救他們而苦惱,此刻要是再商量殲滅屍兵的事,隻會更傷他的心。韓斯就是顧慮到這點,才暫時中斷討論的。


    「抱歉,蘿蘿妮亞小姐,我無意惹你生氣。」


    娜榭塔妮亞連忙道歉,蘿蘿妮亞這下沒了宣泄對象,隻好低頭不語。


    眾人等了好一陣子,但亞德雷依然沒從裏頭的房間出來。


    「請問,芙雷米小姐,關於兇具九號,您知道些什麽嗎?」蘿蘿妮亞問芙雷米。


    「抱歉,我隻知道它能操縱人類作為兵器,對於它實際擁有的能力並不清楚。」


    摩菈這時插了句話。


    「蘿蘿妮亞,你不是拜兇魔專家艾特洛為師嗎?他當時沒跟你說過些什麽?」


    「沒聽說過。艾特洛先生畢竟不是無所不知的。」


    接著,她轉而詢問德茲。


    「德茲,真的沒有解救屍兵的辦法嗎?」


    「蘿蘿妮亞小姐,這件事勸您遺是放棄吧。」娜榭塔妮亞小聲對她說。


    「為什麽?」


    「屍兵是不可能拯救的。」


    「不見得吧?真要找的話也許能找出什麽方法也說不定。」


    「機率太低了,而且還會帶來困擾。也許在尋找方法的途中,六花跟我們都會遭敵人殲滅。」


    「這太、太沒道理了,這可是、明明是人命關天的事……」


    娜榭塔妮亞搖搖頭。


    「贏得勝利,維護眾人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吧?您是不是把事情輕重給混淆了呢,蘿蘿妮亞小姐?」


    「那些都是人命……怎麽可以分什麽輕重……」


    蘿蘿妮亞嘴唇發顫,拉高音量說道。


    「請大家得想想亞德的心情。他一定很想救屍兵!那些都是陪他成長的鄉親!全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像這種時候,我們怎麽可以袖手旁觀呢!」


    「唔喵,蘿蘿妮亞你小聲點。」


    外頭的韓斯斥責了一句。


    這時,娜榭塔妮亞的臉色變了。如今望著蘿蘿妮亞的,是當初喬裝成夥伴的她,不曾顯露過的冷漠眼神。


    「不管我們還是你們,大家都是為世界而戰,可不是為亞德雷先生而戰。」


    「可是這樣實在太殘忍了!竟然要亞德跟自己最珍惜的故鄉親人戰鬥……你們難道不能體會他的心情嗎?」


    娜榭塔妮亞望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兒。


    「的確,我們也很難過,非常非常為他遺憾,但這也是不得已的事。」


    蘿蘿妮亞瞪著娜榭塔妮亞,雙手顫抖。見到她們倆的樣子,摩菈連忙起身。因為看出蘿蘿妮亞生氣了。和她共處這麽久,摩菈可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我們很脆弱,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既然知道屍兵沒救了,就該適時割舍。」


    「娜榭塔妮亞小姐……您不是想建造、人類與兇魔安居樂業的世界嗎?難道就沒、沒、沒想過要救救他們嗎?」


    以冷酷無比的口吻,娜榭塔妮亞迴答:


    「不曾想過……至少不是現在。隻要能實現野心,我不惜付出任何犧牲,即使那會傷害誰、或是害誰死去,但我不會有所遲疑。」


    蘿蘿妮亞雙拳緊握。摩菈從身後握住她的手,但蘿蘿妮亞一個迴身,邊喊邊抬起另一隻手。


    「放開我!」


    臉頰發出聲響,摩菈一時說不出話了。


    「啊,對、對不……」


    蘿蘿妮亞打起哆嗦。但摩菈揉著臉頰,輕聲細語地說:


    「放輕鬆。這一掌我並沒放在心上。」


    「蘿蘿妮亞小姐,我確實是你們的敵人,但現在隻想著該如何幫助六花。剛剛那番話可是為了你,以及亞德雷先生著想。」


    這時,小屋外傳來韓斯的喊話。


    「你們在搞什咪?公主你到我這兒來,蘿蘿妮亞你也先冷靜點。」


    娜榭塔妮亞歎了口氣,來到小屋外頭,摩菝默默目送她離去的背影。


    她覺得,娜榭塔妮亞的話大致都沒錯,但也可以從中窺見她的城府之深。


    要說無情,韓斯也是一樣的,但他起碼還懂得體諒亞德雷及蘿蘿妮亞的心情,為他們著想,而娜榭塔妮亞則缺乏這一切。


    娜榭塔妮亞剛剛說不能流於私情,但她不也曾為了活命,利用過葛道夫的情感嗎?


    摩菈心想,她不隻冷酷,還無比自私,果然是與六花水火不容的敵人。同時更不懂葛道夫怎麽會向她效忠,誓死也要保護她。


    「欸,蘿蘿妮亞,恰姆可以罵你幾句嗎?」


    恰姆對著呆立原地、垂頭喪氣的蘿蘿妮亞說道。


    「恰姆不是要替公主說話,可是蘿蘿妮亞好像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喔?」


    蘿蘿妮亞默不作聲。


    「恰姆我們也是不知道何時會死掉,而且要是死了,世界就沒救了喔,這你應該明白吧?那些屍兵也許很可憐啦,可是現在根本不是管他們的時候吧?」


    蘿蘿妮亞什麽也答不出來。韓斯跟娜榭塔妮亞在屋外商量事情,但蘿蘿妮亞聽不見對話內容。進到裏頭房間的亞德雷,依舊沒有出來。


    同一時刻,萊那在森林裏凝神傾聽,等待六花勇者前來。


    六花打算怎麽做呢?會不會殺光所有屍兵?還是無視屍兵直奔落淚鄉?


    不能讓事情變成這樣,一定得設法讓六花勇者發現自己的存在,讓他們知道自己活著,而且握有非交代不可的真相。


    但,決定權在六花手上,萊那還是可能到最後什麽都做不到。


    勇者當中隻要有一人想救屍兵,事情就有希望,就有機會告訴對方自己的存在。


    但要是沒任何人打算救屍兵,一切恐怕就功虧一簣了。


    亞德雷抱膝而坐,聽著隔壁傳來的騷動。


    蘿蘿妮亞恐怕還不曉得,真正傷害亞德雷的並不是娜榭塔妮亞,而是蘿蘿妮亞自己。


    毫無主意——幫助屍兵同時揭穿黑之徒花真麵目的方法,亞德雷即使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


    因此,他正設法勸退自己,告訴自己村人已經沒救了,這麽做也是無可奈何,用這些話來自我說服。


    但這樣的努力卻被蘿蘿妮亞給毀了,即使他明白,蘿蘿妮亞並無意傷害自己。


    「……那些家夥是殺了姐姐與萊那的兇手。」


    亞德雷念念有詞:村民殺了姐姐、殺了朋友,這是他們的報應。亞德雷試圖利用這一點斬斷拯救村民的那絲念頭。


    但心底傳來另一道聲音:他們隻是被泰格狃騙了,是泰格狃慫恿他們,並不是他們的錯。


    並且,亞德雷·麥亞不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嗎?守護同伴,打倒敵人,同時保住故鄉村民,才配稱為地表最強吧?連試都沒試就放棄,算哪門子的地表最強?


    就這樣,亞德雷依舊舉棋不定。


    「……泰格狃。」


    忽然,他想起泰格狃的容貌,想起最初相遇時的那張蜥蜴臉。


    會不會,泰格狃早就料到亞德雷會如此掙紮?希望六花為了解救屍兵而浪費寶貴的時間?


    亞德雷仿佛可以想像泰格狃輕蔑的表情,看到他嘲笑自己無法為了勝利而拋下個人情感。


    「……對了。」


    亞德雷站起來,迴到夥伴與德茲他們所在的房間,眾人這下也全都轉過頭看他。


    「剛剛的吵架吵完了嗎?」


    亞德雷一問,摩菈接著迴答:


    「原來你也聽到了嗎。」


    「當然聽得到。」


    蹲在房間一角的蘿蘿妮亞,凝神著亞德雷的臉。


    「亞德雷先生,您決定怎麽做呢?」德茲問了。


    「我們打倒兇具九號,再前往〈命運〉神殿,不救屍兵了。」


    亞德雷口氣堅定,毅然決然地宣布。


    「韓斯、娜榭塔妮亞,你們進來吧,準備繼續開作戰會議。」


    兩人隨亞德雷的話迴到小屋裏,與眾人一起以地圖為中心圍坐。然而隻有蘿蘿妮亞,以無法置信的眼神瞧著亞德雷。


    「這……亞德……」


    「蘿蘿妮亞。」


    亞德雷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屍兵的事遺是放棄吧,那已經無可奈何了。現在我們的目標,隻有前往〈命運〉神殿找出黑之徒花的真麵目。」


    「可是……」


    「別再可是了。」


    蘿蘿妮亞緊咬嘴唇。


    「你太善良了,這在平常是好事,但這時候反而會造成麻煩。乖乖照我的話做吧!」


    「可是……!」


    蘿蘿妮亞放聲大喊。看著她的模樣,亞德雷心想,蘿蘿妮亞果真是個溫柔的人,真的很替屍兵著想,一心想救迴他們。


    「我……」


    蘿蘿妮亞仰起頭。如今的她,並不是過去膽小軟弱,隻會跟在同伴後頭的蘿蘿妮亞。那對眼眸裏,凝聚了憤慨與決心。


    亞德雷吃了一驚,沒料到她竟也能有這樣的眼神,隨後更訝然驚覺,原來他對蘿蘿妮亞,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了解。


    「就算隻有一個人,我也要找出解救屍兵的辦法!」


    「蘿蘿妮亞……」


    「我不會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也不會給亞德你們添麻煩,更絕對絕對不會死去。所以拜托,讓我去救他們吧。」


    「……不行。」


    但亞德雷一口迴絕了她。


    「拜托,聽我的話吧,別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說完,亞德雷坐到夥伴身旁。蘿蘿妮亞以悲傷的眼神瞧著他,隨後也找了個遠處的位子坐下。


    亞德雷心想,自己會不會說得太過火了。他口氣會這麽激動,是因為還沒徹底擺脫迷惘,卻遷怒於無辜的蘿蘿妮亞。這一點令他深感愧疚。


    但現在得思考的,是如何前往〈命運〉神殿。


    「抱歉了,讓你們等這麽久。來擬定行動計劃吧。既然這裏有地表最強的男人,盡管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說完,亞德雷笑了,但他自己比誰都清楚,那不是平常的從容微笑,隻是生硬地扯動臉頰。


    「唔唔,看來還是沒來嗎。」


    斷耳平原上,長著觸手的狼——泰格狃嘟噥道。若六花打算橫越平原,現在應該早就該現身了。


    「看來他們果然到〈命運〉神殿去了鳴?或者隻是避開平原呢?不管怎樣,看來是時候移動主力部隊了。」


    「那麽我這就傳令,要主力往北移動。」身旁的兇具二號接著迴應。


    「暫時先別移動,讓它們做好準備就行了。」


    兇具二號點點頭,振翅飛向天空。


    一邊飛行,兇具二號一邊想:看來德茲果然知道〈命運〉神殿的事。在嚴格的資訊控管,以及對德茲派徹底獵殺的環境下,這成果已經稱得上了不起了。


    但關於黑之徒花的真麵目,是絕不可能泄漏出去的。即使抵達〈命運〉神殿,六花也得不到任何線索。


    參與打造黑之徒花的人類,都已經全數處決:知道黑之徒花的兇魔隻要稍有可疑,也是同樣不留活口;而為了防止萬分之一的機率,出現被某個人類得知黑之徒花存在的狀況,也已經將所有人類化為屍兵了。


    真相是不可能傳到六花手上的。但是,盡管準備周全,兇具二號依然懷抱一絲不安。黑之徒花是泰格狃陣營的致勝關鍵,要是真麵目曝光,即將到手的勝利,將會一口氣遠離我方。


    想著想著,它想起看守〈命運〉神殿的兇具九號。


    「九號,你可別搞砸了。雖說隻是以防萬一,但千萬不能讓他們抵達〈命運〉神殿啊。」


    邊嘀咕,兇具二號一邊飛行。


    作戰會議順利結束,八人與一頭兇魔來到屋外,由亞德雷帶頭一同前進。


    討論途中,德茲與娜榭塔妮亞並沒有露出什麽可疑馬腳,不隻積極提出意見,說的也都合乎道理。目前看來,他們應該沒有什麽企圖。


    葛道夫還是老樣子,叫人猜不透想法。即使跟娜榭塔妮亞會合了,他依舊沉默寡言。


    其他同伴也沒有什麽可疑舉動,沒有誰反對前往〈命運〉神殿。若要說唯一的例外,就是打算拯救屍兵的蘿蘿妮亞了。


    亞德雷無意為了這點懷疑蘿蘿妮亞,因為她向來就是這樣的人。


    這時,樹林裏傳來些許聲響。芙雷米舉起槍,亞德雷也拔出劍來。


    「我去看看狀況。」


    說著,娜榭塔妮亞奔了出去,葛道夫也隨後跟上。


    「放他們兩人獨處可不太妥當哏。」


    沒人曉得他們有何企圖——於是韓斯也隨後奔去。剩下的亞德雷等人停下腳步,等他們三人歸來。


    「蘿蘿妮亞。」


    亞德雷對站在身旁的蘿蘿妮亞說:


    「我再叮嚀一次,放棄屍兵吧,他們都已經死了,打從一開始就沒得救了。」


    蘿蘿妮亞沉默半晌,隨後小聲嘀咕了句。


    「……對不起。」


    看到蘿蘿妮亞道歉,亞德雷將頭轉開。


    亞德雷也清楚,若自己真是地表最強,就該保護同伴,同時主動協助蘿蘿妮亞解救屍兵。她的道歉聽在亞德雷耳裏,就像是在譴責自己的無能。


    當然,他也曉得蘿蘿妮亞並沒有那個意思。


    葛道夫知道,娜榭塔妮亞的目的並不是探查聲響的來源,因為那恐怕隻是鹿的腳步聲。


    她有事要找自己,想要和自己一對一商量。離開小屋時,葛道夫就發現她在注視自己。


    「葛道夫,你果然來了。時間有限,我長話短說吧。」


    穿越幾個樹叢後,娜榭塔妮亞果然在那兒等候著。


    「……公主,長話短說指的是?」


    如果娜榭塔妮亞是要尋求他的保護,葛道夫當然義不容辭,但要是她企圖危害六花的某人,葛道夫也同樣會挺身阻止。


    為達目的,娜榭塔妮亞恐怕會滿不在乎地撒謊,葛道夫必須審慎判斷出她真正的意思。


    「用不著這樣提心吊膽,我可沒有你所想的那般奸險。」


    娜榭塔妮亞莞然一笑。


    「其實,我打算設個圈套陷害蘿蘿妮亞小姐。」


    一陣寒意自葛道夫脊梁竄起。之後,娜榭塔妮亞冷靜地道出自己的計劃。


    待娜榭塔妮亞三人歸來,亞德雷才繼續前進。


    昏厥山地東邊森林旁不遠處,有座小山丘。亞德雷一行人站在山丘上望著森林,以及更前方的山嶽。


    那兒的地形錯綜複雜,零碎的山脊連綿而立,部分由林木覆蓋,也有些地表毫無遼蔽。在北邊有一條南北走向的深穀,南邊則是一座林木繁茂的小山。亞德雷將站在這裏所見到的地形,畫入自己的地圖裏。


    如此險峻的昏厥山地裏,卻有唯一一條仿佛是特地切割出來的道路,但沿途恐怕已經滿是屍兵了。


    從剛才,亞德雷就一直聽見有如病人痛苦呻吟的聲音。那些由森林裏乘風而來,連山丘上都聽得見的聲音,正是屍兵發出來的。


    就在這時,森林裏冒出一個人,左右晃動身軀緩緩走來,雙手像是在遊泳般揮舞,腦袋前後晃動。由身軀來看,他怎麽也不像是個活著的人類。


    「嗚……」


    蘿蘿妮亞手捂著嘴,亞德雷也強忍著嘔吐感。他們沿途打倒過許多駭人的兇魔,但眼前的敵人,卻是截然不同的毛骨悚然。


    「收拾他吧。」


    娜榭塔妮亞細劍剌向地麵。頃刻間,屍兵腳邊冒出劍刃,眼看就要刺穿他的喉嚨,然而下個瞬間,屍兵卻縱身一躍,躲開了那劍刃。


    「!」


    迅速使出的第二發劍刀,將空中的屍兵貫穿。葛道夫則迅速奔上前,將屍兵的屍體藏到隱蔽處。


    「竟然能避開我的第一擊……看來對手不容小覷。」娜榭塔妮亞沉著臉說道。


    「德茲,兇具九號應該沒察覺屍兵被殺吧?」


    「是的,除非屍兵放聲通知,否則兇具九號是察覺不到異狀的。」


    德茲解答了芙雷米的疑問。若兇具九號察覺有異,屍兵應該會立刻趕來,然而森林入口處依然靜悄悄的,看來德茲說的應該沒錯。


    「好,就照行動計劃前進,沒問題吧各位?」


    亞德雷環顧周遭同伴並說道。


    這場仗的目的,是解決兇具九號,並且癱瘓屍兵。然而,預留的時間並不太多。


    一旦交戰,傳令兵恐怕會立刻通知泰格狃,而泰格狃也帶著主力部隊集結至昏厥山地。雖然不曉得泰格狃目前在何處,但就算估得再寬鬆,緩衝期恐怕頂多隻有半天。


    從這裏到〈命運〉神殿,就算再快也得花三個小時,考量到這些時間,他們必須在最慢三小時內打倒兇具九號。


    而兇具九號恐怕在自己身旁部署了許多屍兵以自衛。若要先突破層層屍兵再殺兇具九號,未免太浪費時間,而且對方恐怕也會察覺到六花逼近,竭盡所能地逃命。


    要瞬間除掉在屍兵重重保護下的兇具九號,唯有靠芙雷米的遠距離狙擊。


    「樹幹沒有太大影響,要狙擊沒問題。」芙雷米握著槍說道。


    但即使是芙雷米,也很難準確狙擊被包圍在幾十具屍兵之內的兇具九號。兇具九號隻比人類稍大,以狙擊標的來說算是很小,所以在進行狙擊前,得先精確掌握其位置。


    這時就輪到摩菝派上用場了。她的千裏眼能力,能鎖定兇具九號的位置。


    「要是能到南邊那座小山,就能使用千裏眼了。」


    作戰計劃十分單純,就是派摩菈與芙雷米到森林南邊的小山裏待命。與〈命運〉神殿不同方向的那座山裏,並沒有屍兵的蹤跡,這是韓斯事先調查過的。


    接著,亞德雷等人會引誘兇具九號前往那座小山,再讓摩菈以千裏眼確認位置,由芙雷米狙殺。


    所以問題在於,該怎麽將兇具九號趕到小山裏。


    這次計劃中的關鍵人物,是韓斯。


    他將會隻身衝進屍兵群,隨後假裝脫逃,將屍兵帶往摩菈待命的山頭反方向。這是個誘使兇具九號大意,同時削減敵人數量的作戰。


    隻要能將屍兵帶到北邊山穀的另一頭,並且毀掉橋梁,這場仗將會輕鬆許多。


    而趁著兇具九號防守薄弱,夥伴們屆時將會一起突襲,圍堵並追逼兇具九號,最後將其驅趕至芙雷米與摩菈埋伏的山裏。


    「真的就靠韓斯先生一人嗎?我或娜榭塔妮亞也同行,或許比較妥當吧……?」


    德茲擔心地問道,但韓斯搖搖頭。


    「免啦,這次聲東擊西的行動,最要緊的就是速度,但你們大家沒人跟得上我的全速唄?所以我還是一個人要輕鬆多了。」


    正如韓斯所說,他的速度在夥伴當中可說是出類拔萃,亞德雷或葛道夫也許能跟得上一陣子,但卻無法像他那樣全速跑上數十分鍾。


    而計劃的核心,也就是將兇具九號驅趕至山裏的行動,亞德雷得依照當時情勢來下判斷。要是計劃擬定得太過縝密,將難以應付突發狀況。


    一旦除掉兇具九號,就直接前往〈命運〉神殿。大家約好在穿越森林後的山腰地帶會合,屆時將直達〈命運〉神殿。


    要是進行順利,今晚應該就能抵達〈命運〉神殿。當然,亞德雷不認為一切都能稱心如意。


    「亞德雷,我跟你拿幾個炸彈。」


    韓斯擅自打開亞德雷的鐵匣。為了炸橋以及引來屍兵,必須使用炸彈,因此他從裏頭取了三枚炸彈以及一枚閃光彈收進懷裏。亞德雷有的是炸彈,因此並不介意他拿,對於寶貴的閃光彈可就有些不舍了。盡管如此,他也不能抱怨什麽。


    「要炸彈的話,要多少我就能做多少。」


    芙雷米說道,但韓斯搖搖頭。


    「若你是第七人,我豈不就等著被炸死咪。」


    「想不到你雖然愛冒險,這方麵倒是挺謹慎的。」


    「是呀,我喜歡帶著萬全的準備冒險犯難。」


    接著,韓斯又拿出鐵匣裏的鐵絲,取了一半塞進衣服內,又抽了幾根繩子,同樣放進衣服裏。


    「你拿那些打算做什麽?」


    「喵嘻,靠這玩意變點花樣,來吸引屍兵的注意。」


    韓斯將鐵匣還給亞德雷,隨後走向蘿蘿妮亞。


    「聽好了,可別憐憫那些屍兵啊。」


    說完,韓斯先一步離開同伴,進到森林裏,臨走之際又不忘提醒。


    「亞德雷,小心第七人呀。」


    韓斯消失在森林內沒多久,立刻響起屍兵淒厲的尖叫。聲音蔓延至周遭,森林也頓時變得喧騰。


    從群樹之間,依稀看得到韓斯蹬著樹幹跳來跳去的身影。他靠著那依舊不像人類的敏捷,將眾多屍兵耍得團團轉,然而屍兵的跳躍力也不遑多讓,撲上樹幹逼近身在空中的韓斯。沒多久,他們便消失在樹林裏。


    「第七人嗎……」


    亞德雷嘀咕了聲。跟打倒兇具九號相比,防範第七人要來得困難太多了。


    德茲與娜榭塔妮亞雖然叫人擔心,但我方早有防範,盡管依舊大意不得,起碼危險性不高。


    問題在於第七人。若揭發黑之徒花真麵目會讓第七人的身分曝光,那麽對方應該會展開行動。


    亞德雷想著每個夥伴的容貌,一邊擬定對策以防範未然,不管誰是第七人,都要能夠做出即時的應對。


    如果韓斯是第七人,該怎麽辦才好?坦白講,亞德雷沒把握能抵擋他的暗殺。憑他抓到空隙就能趁虛而入的技術,以及一擊必殺的戰鬥力,若他真是第七人,想保護同伴將變得十分困難,並且以他的智力,半吊子的應對一定會被看穿。


    放他一人單獨行動,其實是非常危險的決定,但為了盡早前往〈命運〉神殿,亞德雷別無他法。


    亞德雷吩咐芙雷米與摩菈,在韓斯接近時務必維持最高警戒,要恰姆在四周部屬從魔,一旦發現韓斯就立刻迴報。對於韓斯,亞德雷能做的就隻有這些。


    如果恰姆是第七人,那就成了亞德雷連想都不敢想的最糟糕事態。我方可沒有同時對付屍兵與從魔的戰力,屆時亞德雷隻能用掉所有炸彈來殺出血路,靠劇痛針拖住兇魔,保護同伴並全力逃命。


    想著想著,亞德雷背脊一陣發涼,心想這要是真的發生了,搞不好難逃一死。


    如果芙雷米是第七人,最危險的就是她身旁的摩菈。亞德雷


    事前叮囑摩菈,要她留意芙雷米的行動,還偷偷交給她一枚閃光彈,要她一旦出事就用閃光彈通知亞德雷等人。


    另一個威脅,則是她的狙擊。她搞不好會裝作狙殺兇具九號,實則偷偷狙殺同伴。一旦接近南邊山頭,到時不隻是屍兵,大家還得提防芙雷米的攻擊。


    也搞不好,她會直接癱瘓摩菈,狙擊正在與屍兵交手的同伴。如果是這樣,亞德雷可就束手無策了。若芙雷米若是第七人,一切隻能交給摩菈來防範。


    接下來,假設蘿蘿妮亞是第七人。


    相較於其他夥伴,她的危險性看似較低,但卻另有一種叫人摸不著企圖的詭譎感。至於應對方式,亞德雷也隻能留她在身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葛道夫是第七人的可能性,亞德雷認為並不太高,但卻得擔心他跟德茲以及娜榭塔妮亞共謀傷害同伴,因此對於德茲及娜榭塔妮亞的動向,亞德雷依舊不能疏忽大意。


    摩菈是第七人的可能性非常低,因此亞德雷沒思考任何關於她的應對法。


    「唉……」


    亞德雷歎聲氣。


    要懷疑夥伴,為他們背叛的可能性未雨綢繆,可真是耗費精神啊。但在第七人露出馬腳前,這是片刻不能中斷的工作。


    為防範最壞的狀況發生,亞德雷隨身攜帶一枚閃光彈與煙幕彈,並且跟大家說好,一旦見到這兩枚同時在空中引爆,就代表計劃取消,全員必須自昏厥山地撤退。至於撤退路線以及會合場所,大家也早已決定好。


    「真不愧是韓斯,身手實在不凡。」


    摩菈邊瞧著森林邊說。屍兵的厲聲依舊自森林裏不斷傳出,但發聲點正逐漸北移。


    「看來聲東擊西的計劃成功了,那我們也到待命地點去。」


    「可別在半途被發現了。」


    「不必擔心,秘密行動是我的強項。倒是你才要提防德茲他們。」


    低聲說完,芙雷米出發前往南邊的山裏。一旦順利就定位,亞德雷手上的甩炮就會炸裂,計劃也將正式啟動。


    「德茲,你知道兇具九號在哪個方向嗎?」


    娜榭塔妮亞看著森林並問道,德茲凝望遠方,同時迴答了她。


    「很遺憾,從這裏無法判斷,但隻要依照敵人的能力,就能推估到大致的所在位置。」


    「也就是說?」


    「兇具九號是靠音波操縱屍兵,並且由屍兵發出的聲音掌握情勢,也就是說所有屍兵都必須在它的音波範圍內。因此,我認為它很可能在森林正中央。」


    「原來如此。」


    兩人冷靜地分析戰局,乍看並沒有背叛的跡象。


    「……喂,蘿蘿妮亞。」


    觀察眾夥伴狀況的亞德雷,就在這時發現蘿蘿妮亞的異狀。隻見她坐在先前被娜榭塔妮亞斬碎、被葛道夫拖進隱蔽處的屍兵旁,閉起眼睛伸手觸碰屍兵的喉嚨。


    「別閉上眼睛,這裏可是敵人的地盤啊。」


    「啊,對、對不起。」


    蘿蘿妮亞睜開眼。


    「你這是在幹什麽?」


    「……我想操縱血液,看看屍兵的肉體會變得怎樣。」


    接著,蘿蘿妮亞嘴貼上屍兵腹部傷口並吸了一口血。由血液的味道分析生態,是她的拿手絕活。


    「你該不會,是在找救他們的方法吧?」亞德雷的語氣有些激動。


    「不、不是的,我隻是在調查……隻是為了接下來的戰鬥。」蘿蘿妮亞連忙搖頭。


    聽她這麽說,亞德雷不再追問下去。


    下一秒,亞德雷腰間小袋裏的甩炮忽然破裂,看來芙雷米與摩菈已經平安就定位,其他人用不著亞德雷發號施令,都一起奔向森林。


    進入森林,大家以為屍兵全都追著韓斯離去,沒想到還有一人停在樹上。一見到亞德雷等人,他張口打算大叫。


    「幹掉他!」


    亞德雷一聲令下,麻痹針擲中其喉嚨,德茲的雷擊灼燒其身軀。隨後又一名屍兵出現,葛道夫見狀,持槍衝鋒而去。屍兵承受住槍頭攻擊,但終究還是被葛道夫推迴後方,腹部也遭鐵槍刺穿。


    「蘿蘿妮亞,你在幹什麽!」


    亞德雷咆哮道。蘿蘿妮亞奔往倒下的屍兵身旁並伸手觸摸,而看在亞德雷眼裏,那就像是在嚐試治療。


    莫非她真的想救屍兵嗎?然而,蘿蘿妮亞看來隻是在確認屍兵的生死,悲傷的眼神先是望著屍兵,隨後便迴頭追上亞德雷等人。


    千萬別動傻念頭啊,蘿蘿妮亞。然而就在前不久,亞德雷自己也曾想過要幹那件傻事。


    來自遠方的淒厲尖叫,傳進萊那耳裏。緊接著,原先在山穀周邊遊蕩的萊那,身子突然像是通電般顫動,隨後全力奔往厲聲傳來的方向。


    霎時間,他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既不懂為何遠方的屍兵嚎叫,也不懂自己為何突然奔跑。


    但他隨後就想到原因:屍兵與六花勇者開戰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屍兵嚎叫狂奔的理由。


    (六花總算來了!)


    要是能出聲,他想必早就發出歡唿。這下有機會能告訴六花真相,而不至於連碰麵都碰不到了。


    但他很快就發現,現在高興還太早。接下來才是難關,他得設法讓六花勇者了解自己還活著,以及自己知道黑之徒花的真麵目。


    而唯一的手段,就在萊那的右臂上。


    (拜托,六花勇者,一定要發現它。)


    萊那在一年前化為屍兵,期間一直躺在森林附近洞窟裏。


    喪失時間感的他,不曉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但就在某一天,他有了重大的發現——


    雖然機率很低,但左臂有時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活動。


    萊那曾集中精神在左臂上,但即使再怎麽聚精會神,依舊無法恢複自由,但有時渾身疲憊不堪,或是再三嚐試無效打算放棄時,左臂卻又忽然能自由動作。


    是什麽原因讓自己能活動手臂,萊那自己也不清楚。


    能動的時間長則三百秒,短的話約一百秒,時間長短同樣不是他能決定的。


    他試著尋找是否有其他部位能動,但除了左臂,其他部位再怎麽試也動不了。


    他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麽利用那偶而能動的左臂傳遞自己的存在。


    他撿起小石頭,將其擲裂成兩半,造出鋒利的碎片,用它在自己右臂上刻字。


    『我還活著,泰格狃的王牌,黑之徒花,我知道它的真麵目。』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全身都刻滿字,但那節狀身軀的蟲型兇魔不時會到洞窟裏檢查屍兵的狀況,有時還會用觸角觸碰屍兵的胸口確認其心跳。


    要是文字被兇魔瞧見,自己肯定會被殺死。在右臂寫字並且用衣擺遮住,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同時,為了讓袖子在交戰時能自然破裂,他還事先在上頭割出裁斷線。


    (……不妙,六花勇者就在附近。)


    被寄生體操縱狂奔的萊那心想,現在他右臂的袖子雖然還沒破,隻要左臂一能動,就要立刻撕破遮著文字的衣服,並且要是有機會,還會用左手指自己的右手。


    然而左臂重返自由的那瞬間遲遲不來。右臂上的文字,如今依舊被遮住。


    「嗚喵喵!」


    古怪的叫聲從萊那頭上傳來。要說是人類,那聽起來似乎太過獸性;要說是貓,卻又更像是人類的聲音。


    是六花勇者嗎?才剛這麽想,萊那的身體自行騰空躍起,並跳上樹幹,往頭上那名劍士攻去。


    蓬頭亂發的劍士身影,映入萊那眼裏。劍士以腳攀住樹幹,躲過萊那的攻擊,而難以置信的是,接下來他竟然在樹幹上奔


    跑,並且朝萊那跳了過來。


    要被殺了嗎?萊那心想。


    然而蓬頭亂發的劍士並沒斬下萊那的腦袋,而是穿越而過,跳到其他樹幹上。


    「一群蠢才,快過來抓我唄。」


    接著,蓬頭亂發的劍士轉過身子,以驚人的速度在森林裏前進,其他屍兵以及萊那,也追了上去。


    拜托,左臂快恢複自由吧,否則要是六花逃掉,就來不及透露黑之徒花的事了。一邊追逐,萊那一邊暗自祈禱。


    追著劍士,萊那忽然想到,為何這名劍士是孤單一人?其他六花上哪兒去了?莫非六花已經被殲滅,隻剩下他一個?


    正當他納悶的時候,遺方傳來屍兵的厲聲。萊那推測,那大概是分頭行動的六花,正在與屍兵交手。


    下一秒,萊那的左臂忽然傳來虛脫感。這感覺並不陌生,他的左臂能動了。


    被迫奔跑的萊那,抓住並撕下右臂的袖子,於是他唯一的倚靠,刻在右臂上的文字裸露而出。


    接著,他伸手指向自己的右臂,然而蓬頭亂發的劍士背對著他,早已遠去,並沒看到萊那的動作。


    他奮力揮動左臂,敲擊樹幹,試圖吸引劍士的注意力。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放聲大喊,然而能動的畢竟隻有左臂,他無論如何也喊不出聲的。


    一陣麻木自左臂傳來,代表萊那的控製能力即將再次失去,而那名劍士早已看不見蹤影了。


    「繼續前進!別停下來!」


    在亞德雷的號令下,五人與一頭兇魔一起在森林裏前進。打頭陣的是葛道夫蠢德雷與娜榭塔妮亞隨後掩護。我方的最大戰力恰姆目前還沒派出從魔,由蘿蘿妮亞以及德茲負責保護。


    前進了一段路,亞德雷停下腳步。


    最初得進行的行動,是找出操縱所有屍兵的兇具九號,但在蓊鬱的森林裏,要找出一頭兇魔並不容易。


    但線索還是有的:兇具九號由眾多屍兵所保護,並且待在最容易防禦的位置上。


    靠這兩點就能推估其所在位置,也就是在森林中央,那棵比其他樹高出一截的大樹附近。


    「我確認一下戰況,你們先等等。」


    說著,亞德雷跳上附近一棵樹,像猴子般爬了上去,由上頭瞭望整座森林。


    往西邊越過森林處,看得到大群屍兵聚集在那兒。看來兇具九號果然得除掉,否則要想突破恐怕是難上加難。不過就算可以,亞德雷也沒打算嚐試。


    北邊傳來屍兵淒厲的叫聲,還看得到疑似炸彈引爆的黑煙,看來韓斯已經到了山穀另一頭,正忙著對付屍兵。


    從群樹的縫隙間,看得到屍兵正奔往北邊山穀,但行動模式頗為單調,似乎隻是往出狀況的方向奔跑。果然,亞德雷看到一具屍兵試圖飛越山穀卻墜落穀底,這證明他們的智力並不高一。


    南邊由於有林木籠罩,亞德雷看不出什麽,隻知道那兒悄然無聲。躲在裏頭的芙雷米跟摩菈,看來並沒有被敵方發現。


    隨後,亞德雷凝望森林中央大樹的四周,看到幾十具屍兵群眾在那兒,而兇具九號就在那裏頭。


    「很好,找到了!我們上!」


    亞德雷剛下到地麵,北邊忽然傳來幾聲爆炸巨響,並且伴隨同樣巨大的崩塌聲。看來韓斯已經破壞橋梁,聲東擊西成功了。


    「目標是那棵大樹。真感謝它待在那麽醒目的地方。」


    這時,傳來一聲奇特的尖聲,聽起來就像是金屬笛子的聲音。亞德雷環視周遭,這時德茲開口了。


    「兇具九號似乎對屍兵下達什麽命令,屍兵行動就要改變了。」


    隨著尖聲響起,屍兵同時發出厲聲,並且就像是鎖定此處,由四麵八方聚集而來。


    「看來我們的位置曝光了。」


    「預料中的事。恰姆,交給你了。」


    「包在恰姆身上。」


    接著,恰姆將狗尾草伸進喉嚨裏,發出誇張的嘔吐聲吐出從魔。


    「往四周散開!」


    於是,牽製並擾亂屍兵的任務由從魔包辦,亞德雷等人繼續朝森林裏前進。


    (……天哪。)


    一邊跑,萊那一邊暗自嘀咕。蓬頭亂發的劍士,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剛剛是讓六花得知自己存在的大好機會。他已經成功接近六花,左臂還正好幸運能動。由過去左臂重獲自由的次數之少來看,這次已經稱得上是奇跡了。


    (那劍士上哪兒去了?)


    萊那以及附近的屍兵,都忙著尋找那名劍士,身旁幾十人發出的厲聲傳進耳裏,但就是沒人發現那劍士的身影。


    森林裏響起爆炸聲。萊那與幾十名屍兵聚集到遭爆破的橋梁邊,但還是看不到劍士的蹤影,甚至連一點聲響都沒聽見。六花勇者體術之迅捷以及藏身能力,令萊那驚愕不已。


    (……不,這樣或許也好。)


    那蓬頭亂發的劍士毫不留情地殺了屍兵,不因他們曾是人類而有一絲手軟。要是接近,他恐怕不會察覺萊那右臂上的文字,或者即使看到也會視若無睹,直接殺掉萊那。


    萊那想,從剛才開始,別處就傳來爭戰聲,森林裏的六花不隻他一人,他還有其他同伴在。


    (要是那劍士不行,就找其他六花吧。目前還有希望。)


    他這麽樂觀是有原因的。原來刻了文字的屍兵不隻他一人。躺在洞窟的期間,他也在周圍屍兵的身體上刻了同樣的文字。


    左臂能動的時間隻有一會兒,要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刻下文字,還得將其藏好而不被巡視的兇魔發現,可不是一般的辛苦。


    他靠左臂撐起身子,滾到其他屍兵身旁,並且伸手刻下文字,還得事先將衣服劃爛,讓它到時比較容易撕破。


    一旦左臂麻木,代表可活動的時間即將結束,他就得連忙用衣服將文字蓋住,接著爬迴原地並仰躺,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被萊那刻下文字的屍兵一共有左右兩名,頭上兩名,以及腳邊一名。


    左邊屍兵的左臂已經寫上充分的文字,內容萊那記得很清楚。『有人還活著,找到並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高大,臉上有傷,知道泰格狃的王牌』。


    右邊屍兵身上,則是寫下了『找到並救他,右臂有字的男人,泰格狃的王牌』。這樣對方應該也能看得懂。


    躺在頭頂的兩名屍兵由於時間不足,隻有寫下『右臂有字的男人,知道,重要線索』這麽點文字,至於腳邊的那個,萊那光是寫下『救他,知道』就已經竭盡所能,但隻有這四個字,對方恐怕也看不懂。


    萊那將左臂能動的時間全花在這工作上。看似簡單的刻字,對他來說就像是燃燒生命的戰鬥。


    就算左臂能動,有時也會因為周圍有兇魔腳步聲而動彈不得,有時才剛能動卻又立刻麻木,連寫字機會也沒有,甚至他還遇過文字差點被兇魔發現,把他嚇得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要是文字曝光,肯定會被當場處決。萊那能夠存活至今,完全是運氣好。


    (沒錯,別灰心啊萊那,六花一定會發現的!)


    刻上文字的屍兵現在在哪,萊那並不曉得,但既然有五個人,六花總會發現其中一個,並且照文字所述尋找右臂有字的屍兵。


    (快思考,想想怎麽讓六花發現自己,並且等待左手能動的那一刻。)


    這時,萊那想起剛才左臂能動的時候,正好是遠方另起戰事的瞬間。


    他又想起,之前躺在洞窟時,曾聽見兇魔群的對話。據他們所言,操縱屍兵的似乎是一頭叫做兇具九號的兇魔。


    他由此推斷,會不會當兇具九號出什麽狀況時,自己的左臂就能動呢?也許它遭受攻擊


    或是一時分心無法操縱屍兵時,自己的左臂就能在那當下恢複自由?


    盡管毫無根據,但萊那覺得這推論應該錯不了,既然如此,接下來左臂一定還有機會能再恢複自由。


    (相信自己,萊那,你一定辦得到!)


    這時,森林裏忽然響起金屬笛音般的聲音。


    萊那的身軀不再追逐劍士,開始全力奔跑。他前往的方向是森林中央,看來兇具九號下達了其他命令。


    「盡是耍些小花招。」


    在森林中央,一頭兇魔念念有詞。擁有昆蟲般節狀身軀的它,正是特質兇具九號。


    它聽著森林裏四處傳來的屍兵聲響,一邊分析戰況。


    兇具九號的嘴裏有個像是笛子的器官,不停發出類似尖銳金屬聲的音波,借此對攀在屍兵頸子上的寄生體下達命令。


    (北邊的屍兵迴中央!迎擊六花勇者!)


    北邊的屍兵對音波起了反應並開始行動,但兇具九號從屍兵的聲音裏發現,他們被山穀阻斷,無法返迴森林。


    一開始,它以為六花打算穿越森林直接前往〈命運〉神殿,但那敵人卻離開森林往北邊而去。想不透原因而一頭霧水的它,隨後就發現其餘六花正朝著自己而來。


    發現是聲東擊西,它的音波一時有些紊亂。


    但是並不要緊,它已經堵住通往〈命運〉神殿的路,負責保護自己的屍兵也宛如銅牆鐵壁。兇具九號有自信,自己就算對上六花全員也不會吃敗仗。


    兇具九號要是出狀況,左臂就能重獲自由。萊那的推理幾乎猜對了。兇具九號不斷發出的微小音波一旦紊亂,操縱屍兵的寄生體,控製也會出現些微失靈。


    這樣的些微失靈,對一般屍兵毫無影響,然而操縱萊那身軀的寄生體對左臂神經的控製較為輕怱,所以隻要音波紊亂,就會暫時失控。萊那何其幸運,要是沒有那些微的鬆綁,他恐怕早就束手無策。


    亞德雷等人就待在距離大樹兩百公尺遠的地點。周圍的屍兵接二連三襲來。


    「嗚……!」


    亞德雷閃過屍兵的手臂。那既不是拳擊也不是掌擊,就隻是揮舞手臂的打擊,然而威力卻不容小偂3米攀兵重心不穩,亞德雷補上一記掃腿,隨後腳踝猛力踩上他的頸子。


    屍兵的動作很快,前一秒還搖搖晃晃,下個瞬間卻以驚人的速度衝刺而來,盡管比不上亞德雷與葛道夫,但屍兵全都擁有媲美一流戰士的敏捷。


    恰姆雖然派一半從魔分散至四周抵禦屍兵,但還是沒能擋下全部。


    「哈啊!」


    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刺穿逼近而來的屍兵,但即使喉嚨被刺穿,屍兵的身子依然直撲而來。


    「危險!」


    亞德雷的麻痹針擲向屍兵的肩膀癱瘓其動作,地表冒出的劍刃趁機將屍兵斬成兩半。


    「娜榭塔妮亞,刺擊是不管用的!把他們切碎!」


    「知道了!」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保護娜榭塔妮亞,但要是失去她,與德茲的同盟將宣告破裂,也難以想像葛道夫會幹出啥傻事。會挺身保護她,可說是身不由己。


    「德茲!蘿蘿妮亞!你們沒事吧?」


    亞德雷向其他夥伴問道.目前在場的隻有亞德雷、蘿蘿妮亞、德茲以及娜榭塔妮亞,恰姆與葛道夫正前往大樹北邊。


    照原訂計劃,亞德雷等人接下來會發動突襲以製造破綻,他們兩人則由北邊進攻,借此讓無路可走的兇具九號逃往南邊。


    大樹周遭集結了約兩百名屍兵,而應該待在正中央的兇具九號,似乎沒有移動的跡象。


    在恰姆等人就定位前,亞德雷還得在原地繼續待上幾分鍾。


    就在這時,亞德雷見到一具屍兵從樹上攻向蘿蘿妮亞,蘿蘿妮亞卻渾然未覺。


    「蘿蘿妮亞!快躲開!」


    亞德雷邊喊,邊扔出帶了銬具的鏈條,扣上屍兵的脖子後全力收緊。總算發現遭攻擊的蘿蘿妮亞鞭子一揮,打退屍兵的身軀。


    蘿蘿妮亞的動作很遲鈍。要是全力戰鬥,她絕對有能力擊退周遭的敵人,然而如今的她,光是閃避攻擊都很吃力,也沒像平常那樣滿口咒罵。


    「蘿蘿妮亞由我掩護!德茲、娜榭塔妮亞,你們專心對付自己的敵人!」


    亞德雷放聲大喊,接著來到蘿蘿妮亞身旁,以劍擋下衝鋒而來的屍兵。屍兵完全不在乎劍鋒,高舉雙臂向下揮去,兩隻手腕因此被劍切斷,手掌滾落到地麵。


    「振作點啊,蘿蘿妮亞!」


    亞德雷才剛吼完,沒想到下個瞬間,蘿蘿妮亞卻采取了意想不到的舉動。


    她目光對著某點,像是發現了什麽,接著抱住一名屍兵,對準脖子後方的寄生體一口晈下,毫不猶豫地吸吮著流出的體液,她想透過味道了解寄生體的生態。


    你這是在做什麽?亞德雷心想。他拚命揮劍掩護蘿蘿妮亞。她的心思全集中在分析體液上頭,自己非得保護她不可。


    一邊靠劍與麻痹針驅散敵人,亞德雷發出怒吼。


    「蠢才!你到底在幹什麽啊,蘿蘿妮亞!」


    看到蘿蘿妮亞緊抱的屍兵微微活動,亞德雷立刻奔向那名屍兵並舉劍刺穿胸膛。再這樣下去,難保等下不會誤傷蘿蘿妮亞。


    「蘿蘿妮亞,你……」


    蘿蘿妮亞擦著嘴,舞鞭對付周遭的敵人,但心思顯然不在戰鬥上頭。


    「適可而止吧!難道你還不死心嗎?」


    「可、可是……」


    敵人陸續來襲,現在可沒空討論下去。三人與一頭兇魔拚命對付蜂擁而至的敵人。


    這時,娜榭塔妮亞開口了。


    「我們走吧,恰姆小姐她們應該準備完成了。」


    聚集而來的屍兵如今已減少許多,是時候啟動計劃了。


    「也好,我們走吧。」


    亞德雷說完,大家準備前往屍兵群眾的大樹,唯獨蘿蘿妮亞一動也不動,隻凝神瞧著亞德雷打倒的一名屍兵。


    「夠了,蘿蘿妮亞,屍兵已經死了,根本不可能救得活的。」


    但蘿蘿妮亞望著亞德雷,接著搖了搖頭。


    「不對……」


    「什麽?」


    「不是這樣的,亞德,這些屍兵……他們都還活著。」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嚐了他們的血後我才確定,這些人雖然被操縱,但並不算是死了。而且……而且……」


    蘿蘿妮亞指著倒地的屍兵。亞德雷這才發現,那屍兵的左臂上刻著文字。


    『救他,知道』文字非常簡短,字跡潦草無比。


    「變成屍兵的人還沒死,還在身上寫下文字,希望有人去救他!」


    亞德雷呆住了,愣愣地瞧著那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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