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的第一個星期過得很快。


    周末的晚上,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一如既往安靜而又舒適。艾爾維拉剛從圖書館迴來,她沒有立刻迴宿舍,而是挑了一個正對著告示板的角落位置坐下,一手托腮望著那兒出神。通常情況下,斯萊特林的學生們都不會在公共休息室大聲喧嘩,他們各自幹著自己的事兒,或是和朋友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這種頗有教養的行為往往會影響一年級新生,因此那幾個站在告示板下麵讀新口令的一年級生誰也不敢高聲說話,倒是站在公共休息室窗口的兩個男孩兒——他們為窗外遊來遊去的巨烏賊著了迷,直到一個迷途的人魚幽靈般從厚玻璃外遊過,他們才被嚇得尖叫著逃跑。


    七年級的級長麥克尼爾不耐煩地走到窗邊,抽出魔杖對著玻璃點了點,像是在給人魚指引方向。艾爾維拉朝窗口瞥了一眼,黑湖裏的人魚可不像畫本中的那麽漂亮,他們的頭發就像海藻,鉛一樣的皮膚瞧上去硬邦邦的,艾爾維拉看過去的時候,那個徘徊在窗外的人魚正瞪著黃色的眼睛,對麥克尼爾咧出玉米粒似的殘缺不全的牙齒。


    怪惡心的。艾爾維拉移開目光,重新看向告示板。那幾個站在告示板前麵的一年級生則還在看窗外的人魚,臉上的表情顯得既害怕又好奇。


    “真有趣,我們就像住在幽靈沉船裏。”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孩兒感慨。


    “幽靈沉船?那是什麽?”他旁邊的金頭發女孩問。


    “一個麻瓜的童話故事,小時候我媽媽……”


    “噓——”看上去像男孩兒兄弟的那一個打斷他的話,壓低聲音說,“你忘了父親的警告嗎?別在這兒提媽媽的身份……”


    他們的談話聲低下去,三個孩子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發現周圍隻有艾爾維拉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雕花椅上。她從頭到尾都一動不動地坐著,仿佛一點兒也沒聽見他們的對話,正望著告示板凝神思索什麽。那幾個一年級生於是膽怯而又警惕地打量她幾眼,你推我搡地從告示板底下走開。


    艾爾維拉的眼睛依舊逗留在告示板上。除了下一個星期開始使用的新口令,告示板上還依次貼著七個年級必修課的課表、社團的活動告示以及各種通知。學院球隊的球員選拔時間已經定下,通知就貼在告示板的一角,不過她沒在看那個。


    “在想什麽?”身旁響起一道聲音。


    迴神扭過頭去,艾爾維拉對雷古勒斯笑笑。


    “在想下個星期的安排。”她說,“四年級可真忙,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晚會請柬也到了。”


    “你退掉天文占卜課是明智的選擇。”雷古勒斯在她旁邊的那張椅子上坐下,攤開手裏一本厚厚的紅皮書,“別忘了星期六上午的球員選拔,阿什頓現在一見到我就讓我提醒你。”


    “克裏斯蒂娜也這麽說。”艾爾維拉無奈地聳聳肩,“她幾乎要懷疑我是她的潛在情敵。”


    雷古勒斯搖搖頭:“她應該懷疑魁地奇是她的潛在情敵。”


    他說得一本正經,艾爾維拉不禁笑起來。“你的幽默感與日俱增。”她歪過腦袋好奇地看看他膝頭那本書的封皮,“有人誇過你的閱讀速度嗎?開學才一個星期呢,這已經是你從禁.書區借的第二本書了。”


    她勉強認出了封麵上的標題,卻看不懂書頁裏同樣用古代如尼文書寫的內容。


    而雷古勒斯又把書往後翻了一頁,垂著眼睛細讀書頁上的內容,邊分神告訴她:“我熟悉古代如尼文,所以讀起來一般沒什麽障礙。”


    布萊克兄弟從小就時常接觸古代如尼文書寫的書籍,不愁看不懂這種文字。這一點上學期偷偷溜到禁.書區的時候,艾爾維拉已經從西裏斯身上見識過了。她羨慕地歎一口氣:“我要是像你一樣,就不需要改選古代如尼文了。暑假補習上個學年缺的課可花了我不少精力。”


    “如果你對禁.書區的書感興趣,花費這些精力也是值得的。”說到這裏,雷古勒斯停頓一下,他抬起眼望向前方的告示板,像是忽然陷入了沉思:“不過……”


    “不過什麽?”


    “我發現有人在從禁.書區拿書。”他斟酌了一會兒,才轉眸對上她的視線,平平淡淡地說,“上個學年我有本書還沒有讀完,再去借的時候就發現不見了。這學期它也沒有被還迴來。”


    “是嗎?難道有人在禁.書區偷書?”艾爾維拉的腦海中浮現出上個學年穆爾塞伯在圖書館被墨水瓶追打的狼狽模樣,她搖了搖腦袋,“平斯夫人要是知道了,說不定會把那人的腦袋變成墨水瓶。”


    雷古勒斯彎了彎嘴角。“應該不會是偷的。我問過平斯夫人,她說禁.書區從沒有那本書。”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貼得滿滿當當的告示板,“所以隻能解釋為它被什麽人拿走了,而且平斯夫人知情。”


    這倒叫艾爾維拉產生了興趣:“那到底是本什麽書?”


    “《尖端黑魔法揭秘》。”雷古勒斯又垂下眼睛,注意力迴到手裏的書上,“老實說,它被拿走也好。那本書裏的內容很危險,不適合霍格沃茲的學生讀。”


    那你還想去借?艾爾維拉好笑地搖頭,一手托腮沉思起來。


    會是誰把那樣一本危險的書拿走,還能讓平斯夫人閉口不言呢?而且……為什麽要拿走那本書?它是上學期消失的……艾爾維拉眨了眨眼,不由得聯想到艾弗裏在豬頭酒吧的那番言論。


    星期四清晨,格蘭芬多塔樓的窗戶還未擺脫拂曉的薄霧,就被粗魯地一把推開。


    帶著濕氣的冷風灌進宿舍,猩紅色的帷帳被刮得波浪般鼓動起來。西裏斯在這陣寒意中醒過來,剛摸出魔杖豎起帷帳,就瞧見詹姆跳到了彼得的床上:“醒醒,彼得!快日出了,我們得起來完成那個儀式!”


    在暑假的那兩個月裏,他們三個終於完成了把曼德拉草葉子含在嘴裏一個月的艱巨任務,並於滿月的夜晚結束了阿尼瑪格斯魔藥第一階段的製作。現在,他們各自的半成品都待在行李箱的箱底,它得在那兒待上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風暴來臨的時刻。而在那之前,他們每天都得在日出日落的時候堅持一個古怪的儀式,這是確保魔藥順利製成的步驟之一。


    “風暴最好早點來,”西裏斯從床上坐起來,帶著點兒起床氣揉了揉頭發,“這儀式真是傻透了。”


    被詹姆強行叫醒的彼得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看起來還沒完全清醒,沒穿睡褲就爬下了床,被冷風凍得一哆嗦才尖叫著跳迴床上。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總歸是起來了。萊姆斯洗漱完迴來,便不出意外地看到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他已日漸習慣的一幕:他的三個好友都穿著晨衣站在窗邊,煞有介事地拿魔杖頭指著心髒,注視慢慢從地平線下升起的太陽。詹姆和西裏斯都沒出聲,隻有彼得搖頭晃腦,嘴皮子不斷掀動,不知在小聲念著什麽。


    西裏斯便不耐煩地提醒道:“別念出來,說明上寫的是在心裏默念。”


    “而且你把咒語也記錯了。”詹姆緊接著開口,“是‘阿瑪頭,阿尼莫,阿尼瑪頭,阿尼瑪格斯’!給你說過多少迴了,彼得,你怎麽這麽笨哪……”


    彼得好像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把正確的咒語重念一遍,手裏的魔杖差點兒掉到地上。


    萊姆斯迴到自己的床邊坐下,等待他們將這個儀式做完。紅彤彤的太陽徹底掙脫地平線之後,三個男孩兒才鬆了口氣。“早起可真難,”詹姆打著哈欠口齒不清地說著,轉眼就瞧見了萊姆斯臉上的表情,“你在笑什麽,萊姆斯?”


    “你們讓我想起了《兔子巴比蒂和她的呱呱樹樁》。”萊姆斯坐在床邊,一臉微笑地迴答。


    西裏斯把魔杖塞迴晨衣的衣兜裏:“你是說我們像巴比蒂?”


    “不,”萊姆斯笑著說,“我是說你們像那個傻國王。”


    “傻國王?”彼得反應遲鈍地鸚鵡學舌道,“那個把樹枝當魔杖,每天早上在庭院裏蹦來蹦去、胡言亂語的傻瓜嗎?”


    他沒有得到迴答,因為西裏斯和詹姆已經撲向萊姆斯,抄起枕頭和被子一股腦往他身上砸。萊姆斯很快就被這堆軟綿綿、暖唿唿的東西埋住了,彼得為難地看著他唯一露在外麵的腳,拿不準該不該幫他一把。


    男孩兒們的打鬧沒有持續太久。朝萊姆斯腦袋上塞下最後一個軟墊,詹姆就近倒到西裏斯的床上,疲憊地攤開了四肢:“梅林啊,幸好我今天上午沒有課,還能補會兒覺。”


    “迴你自己的床上去。”西裏斯來到床邊,不客氣地踹一腳詹姆垂到床沿的腿,“我還要睡這兒。”


    “你不能睡了,西裏斯。”萊姆斯從那堆枕頭底下坐起來,又扯下蓋著腦袋的被子,友好地提醒他,“你早上還有兩節算數占卜課。”


    西裏斯聞言頭疼地抹了把臉:“該死,我差點兒忘了。”


    還賴在他床上的詹姆哈哈大笑。


    “知道這叫什麽嗎?羅曼司的代價!”


    他振臂高唿:“去吧,兄弟!為了你親愛的女朋友!”


    彎腰拾起從萊姆斯身上滑下來的枕頭,西裏斯使勁把它摜到了詹姆臉上。


    在霍格沃茲,早起的通常隻有熱愛學習的學生。西裏斯和萊姆斯一塊兒來到禮堂時,除了拉文克勞的餐桌,其他學院的長桌邊都隻坐了零星幾個人,幾乎全是準備o.w.l.或n.e.w.t.考試的五年級生和七年級生。艾爾維拉還同往常一樣來得早,她已經坐在斯萊特林的長桌旁,一麵咬著一塊蜂蜜餡餅,一麵翻看手邊的一本書。


    遠遠看了她一眼,西裏斯跟萊姆斯一起走到格蘭芬多的餐桌邊坐下。他們開始往各自的盤子裏夾食物的時候,不遠處正同阿米莉亞·博恩斯爭論著什麽的奧利弗發現了他們,他端著自己的盤子坐到西裏斯對麵,滿臉的不高興。


    “又跟博恩斯吵架了?”西裏斯切著盤子裏的醃鮭魚,隨口問他。


    “什麽叫‘又’?”奧利弗氣唿唿地把叉子戳進餡餅裏,“我跟女孩子從來就合不來!”


    萊姆斯揚起嘴角笑了,他把雞蛋夾進盤子裏:“這話聽著真耳熟。”


    耳熟?西裏斯還沒想明白萊姆斯的意思,便望見一隻眼熟的灰□□頭鷹從禮堂高高的窗口飛進來。它落到西裏斯的胳膊肘邊上,撲棱幾下還沾著露珠的翅膀,伸出那隻綁著信的腳。“還沒到送信時間呢。”奧利弗伸長脖子看了看信封上的落款,“泰德寄來的?對了,他們一家為什麽沒去看世界杯比賽?”


    “他們最近經濟緊張。”西裏斯取下信件,拆開信封讀著信,順手撕下盤子裏的一片吐司,送到仍等在一旁的貓頭鷹嘴邊,“在麻瓜世界工作,給尼法朵拉買巫師世界的玩具……確實劃不來。”貓頭鷹低下腦袋啄食一口就不肯吃了,挑剔地咕咕叫著,像是在表達不滿。


    西裏斯隻好皺著眉頭擱下信,切了一大塊醃鮭魚給它。


    “尼法朵拉?”萊姆斯瞥見信封裏露出一角照片,“就是你的小外甥女嗎?”


    “沒錯。”好不容易讓那隻貓頭鷹心滿意足地走了,西裏斯抽出信封裏的照片遞給他,“她是個易容馬格斯。”


    照片上的尼法朵拉·唐克斯正飄在嬰兒床上方,施過魔法的護欄在噌噌往上長。她笑得燦爛極了,嘴裏吐著口水泡泡,鼻子一會兒變成粉嘟嘟的豬鼻子,一會兒又變成黑乎乎的狗鼻子。這是萊姆斯第一次見到易容馬格斯,他被照片裏的小姑娘逗笑了。


    “當然劃不來了。”奧利弗還糾纏著剛才的話題,“小孩子的東西最貴了,我小時候的玩具都是詹姆的舊玩具。”他板起臉來,像個小大人似的問西裏斯,“泰德有幾個n.e.w.t.證書?要是比較多的話,很容易就能申請到魔法部的工作。”


    “你真不是艾爾維拉喝複方湯劑變的?”西裏斯懷疑地伸手捏住奧利弗的右耳,左右端詳著他的臉,正兒八經地挖苦道,“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奧利弗覺得他簡直沒法跟這些討厭的家夥聊天了!他打開西裏斯的手,再一次端起自己的盤子,氣哼哼地自個兒坐到了一邊。


    算數占卜課大概是除了魔法史以外,最有催眠效果的一門課。


    維克多教授身後的黑板上不斷有數字變幻,坐在後排的西裏斯支著腦袋聽了一會兒,便感覺到維克多那毫無音調起伏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徹底消失在了耳邊。他再次醒過來,是因為萊姆斯推了一把他的胳膊,將一張羊皮紙推到他麵前。西裏斯睡眼惺忪地掃一眼羊皮紙上的題目,再環顧一圈教室,發現大部分人都低下了腦袋,教室裏隻剩下羽毛筆沙沙寫字的聲響。


    坐在前麵那排的艾爾維拉也已經開始低著頭做題。她在學校時不會把頭發梳起來,披散在身後的長發因為微微俯身的動作而滑到肩前,露出一小片白白的後頸。無意識地盯著她的脖子看了一陣,西裏斯才迴過神,撿起羽毛筆蘸了蘸墨水,百無聊賴地讀起了羊皮紙上的題目。


    距離下課還剩十分鍾的時候,艾爾維拉發覺自己的袖口在輕微地晃動。她低頭,看見一隻紙飛機正鍥而不舍地撞著她的袖擺。轉過腦袋往後排看去,她果然對上了西裏斯的目光,他好像已經寫完了全部的課堂作業,懶散自在地倚在椅子上,抬手比劃一下,示意她把紙飛機拆開。


    這是在給她傳紙條?


    艾爾維拉沒搭理他,迴頭把剩下的幾行演算過程寫完,而後全神貫注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答案,才把答卷交上講台。等她走迴自己的座位,又有一隻紙青蛙一蹦一跳地來到她的椅子旁,在桌子底下逗留了幾秒,最後高高地跳起來,落到了她的桌麵。餘光瞥見同桌瑪蒂爾達正交完課堂作業走迴來,艾爾維拉抓住那隻紙青蛙往桌兜裏塞,結果被它一口咬住了手指。


    “噢。”她皺了皺眉頭,把它從手指上拽下來。


    瑪蒂爾達坐迴她身邊,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誰給你傳的紙條?這麽兇。”


    “我也納悶呢。”艾爾維拉裝模作樣地一笑,拆開這隻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紙青蛙。


    紙條上隻有一句簡單的“下課後,掃帚間”。


    於是這堂課結束以後,艾爾維拉沒有順著人群的裹挾前往禮堂。她悄悄繞到二樓的掃帚間,叩開門鑽進去,發現西裏斯已經坐在一個倒扣的木桶上等她。這個狹小的儲物間隻有一道窄長的窗,木桶就擺放在窗邊,西裏斯的左肩斜倚在窗沿,兩手插兜,灰眼睛原本正望著窗外的一角藍天,聽見看門的動靜才轉向她,姿態有些懶倦。


    “怎麽了?”艾爾維拉合上身後的門。


    西裏斯向她伸出一隻手:“過來。”


    跨過一隻倒在地上的小鐵桶,艾爾維拉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西裏斯把她拉到跟前,讓她坐到自己腿上,然後順理成章地摟住她的腰。“明天晚上真的不來密道?”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三次。上個星期五晚上約會那會兒,艾爾維拉就告訴他這星期五她有別的安排——也就是說,他們倆一星期隻有一次的獨處機會就這麽泡湯了。


    “我說了我有別的事,西裏斯。”艾爾維拉無奈地重複這個迴答。


    “而且不能告訴我。”西裏斯略微眯起眼,沒有掩飾語氣裏的不滿。


    “暫時不能告訴你。”她糾正他,抬起頭親了親他的嘴角,“等辦完了那件事我再給你說,好不好?”


    借著窄窗外透進來的光,西裏斯仔細觀察她的眼睛。這個學年她似乎有很多“別出心裁”的計劃:改選了古代如尼文,遞交了斯萊特林球員選拔的申請,開學才一個星期就推掉跟他的約會……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沒在打什麽危險的主意吧?”西裏斯狐疑地挑起眉梢。


    “我能打什麽危險的主意?”艾爾維拉好笑地反問,“我可是個膽小的斯萊特林啊。”


    目光沒有從她臉上挪開,西裏斯又瞧了她一會兒,才鬆開微蹙的眉頭。


    “也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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