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維拉再次出現的時候,莉莉還在麥克唐納家的帳篷外等她。


    “你上哪兒去了?”一看到艾爾維拉,莉莉就忙迎了上去,抱著水壺捉住她的手,長長地舒一口氣:“我剛才看到了艾弗裏他們,還以為你又被他們找麻煩了。”說完她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像是擔心屁股蛋三人組突然從哪兒冒出來。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把我拖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暴打一頓的。”艾爾維拉笑了,領著她去同麥克唐納夫婦道好,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剛才隻是碰到了西裏斯,我怕麥克唐納發現,所以沒跟你打招唿,抱歉。”


    莉莉露出恍悟的表情,責備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顯然是在說,她真不該重色輕友。


    麥克唐納家已經開始生火做飯,食物的香氣催促著兩個饑腸轆轆的姑娘。她們向麥克唐納夫婦打過招唿,便重新踏上取水的路。遙遙望見營地那頭排著隊取水的人時,她們又遇上了那群騎著玩具掃帚飛來飛去的小巫師。


    “小巫師的生活真的跟麻瓜很不一樣,是不是?”莉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那幾個小巫師身上,她記得波特臥室的天花板上也有他騎著這種玩具掃帚亂飛的巨幅照片,“西弗從沒說過巫師小時候有這麽多有趣的玩具。”


    “本質還是一樣的,親愛的。這些玩具都需要用錢買。”艾爾維拉語氣輕快地打消好友的幻想,努力在取水的隊伍中辨認有沒有熟人,“我小時候就沒有玩具掃帚,隻能偶爾騎詹姆的。他對朋友倒是一向很大方。”


    幾分鍾後,她們在取水的隊伍附近碰上了阿拉斯托·穆迪。他平時看起來總是顯得很兇,今天更是格外的陰沉。“詹肯斯把一大半的傲羅都調過來了,剩下的那些基本都留在魔法部。”他粗聲粗氣地說著,替艾爾維拉將水壺一個接一個地裝滿,“你爸爸肯定不能跟你們一起看比賽,我們全都要沒日沒夜地巡邏。”


    “完全不換班嗎?”艾爾維拉接過水壺,微微皺起了眉頭。她記得有一年的比賽持續了整整十二天呢。


    “換班?那是那些辦公室高層的權利,孩子。”穆迪發出一聲粗啞的冷笑,嗓子眼裏仿佛含了塊糞石,“詹肯斯自己都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眼了,我們當然沒工夫休息。我敢說如果我們抓不到一兩個渣滓,今年就別想休假……喂,你們幾個!誰讓你們在這裏騎玩具掃帚的!”他的暴嗬嚇得那群騎玩具掃帚的小巫師一哄而散。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霧氣早已全然散去,麻瓜營地管理員看清那幾個騎著掃帚飛在半空中的小孩兒,臉色煞白地嚷嚷著:“那是什麽?怎麽迴事?他們為什麽能飛起來?”


    穆迪咒罵一句,重重地擱下水壺,邊拔出魔杖邊走向那個驚慌失措的麻瓜,給他來了個“一忘皆空”。


    “傲羅的工作可真辛苦。”返迴瓊斯家帳篷的路上,莉莉提著水壺感慨,“我原先以為他們就像我們的警察,現在想想,他們可能更像軍人,而且還是特種兵。”


    “所以我寧可報紙上說的是真的。”艾爾維拉擺出嚴肅的表情,眼睛瞟向一個偷偷摸摸溜出帳篷、打算騎玩具掃帚的小巫師,“背後有資本家支持的話,爸爸至少還能帶薪休假,我們家也不至於買不起玩具掃帚了。”


    她們迴到瓊斯家的帳篷前,發現詹姆和波特夫婦帶來了廚具,而費比安·普威特已在西裏斯的幫助下順利生起了火。“真有意思,是不是?就像把魔法裝進了這個小玩意裏。”費比安站在篝火邊,著迷地翻來覆去觀察手中那隻西裏斯借給他的打火機,“我妹夫很喜歡麻瓜的東西,但我的母親總說這都是麻瓜想出來的笨辦法。我看這不比念個咒麻煩啊。”


    他一次又一次地撥弄著打火機的開關,每當火苗竄出來,就發出讚歎的驚唿,看上去有點兒傻。


    “麻瓜的發明也一直在進步。”西裏斯彎下腰架好煎蛋的平底鍋,隨手把那隻快被費比安玩壞的打火機搶迴來,“他們有不少有趣又實用的東西。巫師還在用收音機,麻瓜已經在看電視了。”


    費比安頓時來了興致:“電視?什麽是電視?”


    “西裏斯,”這時正數著速凍香腸的尤菲米婭抬起頭來,“你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有。”西裏斯接過艾爾維拉遞來的那鍋水。


    詹姆鑽出帳篷,懷裏抱著一大捧玉米:“你們家還沒有開始做飯嗎?”


    “他們帶來了家養小精靈,已經吃過早飯了。”西裏斯毫不在意地迴答,拿起鍋鏟把煎鍋裏的雞蛋翻了個麵,“我在我們家的餐桌上一向不受歡迎,通常都是自己做飯。”


    艾爾維拉在他身旁蹲下身,幫著尤菲米婭把香腸擱到烤架上:“沒關係,我們帶的食物綽綽有餘。”她語氣平靜,說這話的時候卻板著臉,明顯對西裏斯在布萊克家遭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十分不高興。


    一夥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做好了香噴噴的煎雞蛋、烤香腸和烤玉米,圍坐在篝火邊美滋滋地吃起來。波特夫婦在給奧利弗和卡麗娜描繪幾年前在沙漠舉辦的那場魁地奇世界杯,詹姆還在鍥而不舍地向莉莉炫耀他對魁地奇的了解,試圖爭取晚上坐在她旁邊,當她專屬的比賽講解員。艾爾維拉安靜地小口吃著烤香腸,時不時分神聽聽左手邊詹姆在如何吹牛,再聽聽右手邊西裏斯和費比安的對話。


    “所以你們全家都是穿袍子過來的?”費比安對布萊克夫婦厭惡麻瓜的程度大為咋舌,“那個麻瓜管理員沒覺得奇怪嗎?”


    “我告訴他我們是牧師。”西裏斯咬了一口香腸,右手還在轉動燒烤叉上的玉米。費比安大笑起來,對他胡扯的能力欣賞極了。“你知道,”費比安一麵啃著玉米,一麵口齒不清地說,“其實我跟你是有姻親關係的表兄弟。我伯母是柳克麗霞,你的姑媽。她雖然也看不起麻瓜,但沒有你父母那麽極端。”


    “她的確沒有那麽極端。”西裏斯漫不經心地說著,拿刷子給烤熟的玉米刷上蜂蜜,“當初我母親的堂妹試圖強行通過合法捕殺麻瓜的法律,柳克麗霞姑媽就提出了反對。”


    “合法捕殺麻瓜?”艾爾維拉扭過頭來,倍感不適地蹙起眉頭,“聽起來就像把麻瓜當成了一種動物。”


    “而且還是像兔子那樣的低級動物。”西裏斯不鹹不淡地補充,“我媽媽當時可是舉雙手讚成這條法令的。為了幫助她的堂妹,她花了不少金子去買通魔法部官員。”他把刷上了一層蜂蜜的玉米遞給艾爾維拉,別有深意地掃一眼她手裏那根烤香腸,“要是那條法令通過了,你現在吃的就會是烤麻瓜大腸。”


    艾爾維拉低頭瞧一眼吃了一半的烤腸,毫無意外地感到一陣反胃。她接過西裏斯遞給她的烤玉米,矜持地咬下一小口。玉米和蜂蜜的清甜安慰了她的味蕾。


    “我聽說柳克麗霞會跟你們家不合,就是因為這件事。”費比安對布萊克家的事興趣濃厚,他沒有被西裏斯的話影響胃口,還在大口大口地嚼著嘴裏的香腸。


    “她們吵架的時候我也在場。”又拿來一根玉米插上烤叉,西裏斯語氣隨意,“複活節,我們去柳克麗霞姑媽家拜訪,正好說起這件事。我也跟她站在一邊,所以被我媽趕出了屋子。幸好那片森林裏的野兔和魚都足夠肥美,可以讓我輕輕鬆鬆填飽肚子。說實話,當個野人也挺快活的。”


    說到最後,他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笑意。艾爾維拉坐在他身旁,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那有什麽快活的。


    “柳克麗霞家附近的那片森林?”費比安卻兩眼發亮,對此興致極高,“哈,我知道!那裏有塊山頭,住了特別多的月癡獸,到處都是它們的糞便,晚上看起來就像滿地的銀西可。”他戲劇性地抬頭眯眼,對著湛藍的天空舉起手中的半根香腸,仿佛心神向往,“我跟吉迪翁還想過拿那些玩意兒去賣呢!”


    西裏斯被他誇張的表演逗笑,慢悠悠地接茬:“你們沒往更深處走,那裏還有莫特拉鼠,比月癡獸的糞便值錢多了。”


    對柳克麗霞家那片森林的迴憶讓他們倆有了共同話題,等發現他們支持的球隊都是阿普爾飛箭隊時,他們便開始勾肩搭背、互稱教名了。坐在一旁的艾爾維拉默不作聲地吃著玉米,她認為她不是很懂男人之間的友情。


    波特夫婦已經年邁,不適合像麻瓜一樣蹲在地上洗盤子。因此早餐過後,艾爾維拉攬下了清洗餐具的活兒,西裏斯和卡麗娜主動留下來幫她,莉莉和詹姆則是在收拾那堆篝火。卡麗娜有近一年的時間沒見過西裏斯了,她興高采烈地講著她在傲羅辦公室見過的怪人,生活並不比他們待在霍格沃茲無趣。


    “你怎麽不太高興?”過了一會兒,西裏斯突然轉過頭問艾爾維拉。她一直在垂著腦袋擦洗燒烤工具上頑固的油漬,從坐下來開始就幾乎沒再說過話。聽見他的問題,她略微抬起頭來,沒什麽情緒地說:“你以前從沒提過你在你姑媽家的事。”


    “那條法令嗎?”西裏斯挑了挑眉,沒想到她還在想這件事,“布萊克家駭人聽聞的事不止這一件,我不可能什麽都跟你們講,那得說上一整個星期。”


    卡麗娜好奇地湊過來:“什麽法令呀?”


    “禁止未成年巫師吃甜品的法令。”西裏斯用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告訴她。


    小姑娘瞪大眼睛,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顯然是被這個答案嚇壞了。她從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邪惡的法令!


    “我是說你母親把你趕出屋子,讓你在森林裏自生自滅。”艾爾維拉歎氣,“你在森林裏待了幾天?”


    “大概一個星期吧。”把洗幹淨的煎鍋擦幹,西裏斯不以為意地迴答。


    艾爾維拉使勁擦著烤叉上一塊黏糊糊的汙漬,那是詹姆想偷偷用魔法生火烤玉米時留下的痕跡。“不會又是阿爾法德領你迴去的吧?”她繃著臉問。


    “不然還能有誰?”西裏斯將幹抹布扔進煎鍋裏,有些好笑地反問。


    卡麗娜的兩隻手都撐在洗碗盆裏,胳膊上全是泡沫。她插嘴道:“你是因為反對那條法令才被趕出去的嗎,西裏斯?”


    “沒錯。”西裏斯抓起盆裏的一把尖頭叉子,熟練地擦洗起來,“你可以想象,當時反對這種荒謬法令的不止我一個,所以它最後才沒能通過。”


    卡麗娜張開嘴,眼神裏充滿了敬佩。


    然而西裏斯這滿不在乎的態度並沒有讓艾爾維拉更好受。她皺著眉頭清洗另一根烤叉,腦子裏有兩個小人兒在進行激烈的辯論。她的教養不允許她隨意評判別人的長輩,而她的本能在一個勁地控訴布萊克夫婦對待西裏斯的行為。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甚至想扔開手裏的抹布,好好兒發一通火。


    “你父母的很多做法都是違反未成年巫師保護法的。”最後,她隻是這麽平靜地說道。


    “他們穿著巫師袍、帶著家養小精靈過來,也沒把防備麻瓜的巫師條例放在眼裏。”西裏斯把洗好的叉子也丟進煎鍋。他真不知道艾爾維拉為什麽會有這麽天真的想法,剛剛他不是才說過他媽媽打算用金加隆買一條荒謬的法令嗎?


    瞥一眼身邊的艾爾維拉,西裏斯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得了吧,艾爾維拉。別好像我成天都在遭到虐待似的。”他說。


    可是艾爾維拉的臉色沒有因此變得好看。


    “你該爭取自己應有的權利。”她很少用這種肯定的句式說話,一雙藍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裏滿是泡沫的盤子,動作利落地將它擦洗幹淨,“他們對你太不公平了,你該說出來。”


    “說什麽?跟誰說?”西裏斯聳了聳肩膀,臉上是一副無所謂的神色,“我又不是還沒斷奶的小孩子,我能照顧自己。老實說,那次在柳克麗霞姑媽家,要不是阿爾法德把我勸迴去了,我寧可去跟那些月癡獸住在一起。它們跳起舞來可比我爸媽要可愛。”


    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麽的卡麗娜發出清脆的笑聲:“月癡獸跳舞是什麽樣子的?”


    “你想看啊?”搬著燒烤架走過來的詹姆笑嘻嘻地問。


    於是接下來的十分鍾,大家有幸欣賞到了波特家的獨子表演的月癡獸舞蹈。到後半段的時候,費比安也加入了他,他們跳起雙人舞,把在場的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連莉莉都好像不那麽討厭詹姆了。


    “禁林裏有很多月癡獸,”好不容易氣喘籲籲地停下後,詹姆才這麽得意地介紹道,“這是它們的求偶舞!”


    他把期待的目光轉向莉莉,似乎希望她能說點兒什麽。不幸的是,莉莉一聽見他的後半句話,嘴邊的笑容便瞬間沒了蹤影。艾爾維拉理解莉莉,如果有個傻小夥在她麵前跳了十分鍾滑稽的舞蹈,再暗示說這是在向她求偶,她也會笑不出來的。


    她真希望詹姆能像個巫師,而不是一頭傻乎乎的月癡獸。


    白天的時間並不是那麽難熬。


    等待夜晚比賽的巫師們都在親朋好友家的帳篷之間走動,艾爾維拉她們見到了愛麗莎,可惜她沒能待太久,她的父親經營著一家出版社,認識的名人和記者數不勝數,因此威爾遜一家還得去同許多人寒暄;霍克家的帳篷距離瓊斯家的不遠,他們一家三口也在午餐前過來了一趟,想看看瓊斯家的三個孩子需不需要幫忙;帕金森曾經過瓊斯家的帳篷,她的腳步略有停頓,直到看見帳篷裏的西裏斯·布萊克和莉莉·伊萬斯,才一臉厭惡地走開;威爾默特和另外幾個拉文克勞球員過來的時候正好剛結束午餐,他試圖幫艾爾維拉洗碗,結果被西裏斯扔下的抹布濺了一身的泡沫。


    “抱歉,沒拿穩。”西裏斯毫無歉意地說,“我看你該迴去換身衣服了,威爾默特。”


    艾爾維拉隻能假裝沒瞧見他剛才用力把抹布扔進盆裏的動作。


    雷古勒斯和克裏瓦特一塊兒出現時,已經快到傍晚。比賽快要開始,魔法部再也無法阻止巫師們使用魔法的衝動,幻影顯形出現的小販們開始吆喝各式各樣的紀念品。一個小販把推車停在了瓊斯家的帳篷旁邊,巫師孩子們立時一擁而上。艾爾維拉似乎隱約聽到了那個麻瓜管理員的驚唿,但它很快就消失了,或許是忍無可忍的穆迪對他施了昏迷咒。


    “蒂娜說你們家的帳篷在這兒。”克裏瓦特擠過那群嘰嘰喳喳的孩子,跟雷古勒斯一道向艾爾維拉打了招唿。o.w.l.考試的結束讓上一個學年籠罩在克裏瓦特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他看起來心情愉快,不僅在胸口別滿了徽章,還拿著剛買的全景望遠鏡和他喜歡的追球手塑像。“我在信裏說的事你考慮好了嗎?”他問艾爾維拉。


    奧利弗沒像詹姆他們一樣擠去小販的推車那兒買紀念品,他正站在艾爾維拉身邊,豎著耳朵努力在同時奏響的兩國國歌中聽清楚他們在談論什麽。艾爾維拉塞給他幾個銀西可,把他推開了。


    “說實在的,克裏瓦特。”她轉向克裏瓦特,擺出為難的表情,“我對魁地奇不是很……”


    “聽我說,”像是料到她要說什麽,克裏瓦特豎起一隻手掌打斷她的話,“我們真的需要一個像樣點的守門員。如果你想當追球手,我也可以把博比調去守門員的位置。”


    艾爾維拉衷心期望博比·霍爾不要知道這件事。


    “不管怎麽說,穆爾塞伯已經加入了那個決鬥社團,他絕對不會再有那麽多精力練習魁地奇……”


    “決鬥社團?”她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新鮮詞匯。


    “上個學期艾弗裏他們申請成立的社團。”站在一旁的雷古勒斯適時解釋道,“主要是為了練習黑魔法防禦術,彌補這門學科的斷層。”


    “噢。”艾爾維拉神情微妙地點了點頭。


    練習黑魔法防禦術?她想。把“防禦術”去掉的話,可信度或許會更高。


    艾爾維拉凝神思索著,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我知道了,克裏瓦特。”她給克裏瓦特一個微笑,禮貌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迴到霍格沃茲之後,我會把申請表交上去的。”


    “太好了!”克裏瓦特用力拍了拍她的胳膊,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已經成了球隊裏的一員,“我就知道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聽見家人在不遠處叫他,他隻好先行離開。


    “為什麽突然改主意了?”等克裏瓦特走遠,雷古勒斯才問艾爾維拉。


    “我可是很有學院榮譽感的,雷古勒斯。”艾爾維拉絲毫不臉紅地說,“不歡迎我嗎?”


    他笑了:“如果你真的願意加入我們,我當然會歡迎。”


    這個時候卡麗娜擠出了圍在小推車四周的人牆,一下子跳到艾爾維拉身邊,興奮地大喊:“維拉,快看!是巴尼!”


    艾爾維拉扭過頭,發現妹妹手裏舉著一隻巨大的水果蝙蝠玩偶,它顯然是按照巴利卡斯蝙蝠隊的吉祥物做的,還能張開薄薄的兩翼可愛地扇動。卡麗娜使勁捏一下它的兩隻爪子,它便唱起了英國的國歌。她快樂地從玩偶後麵探出腦袋,正要說點兒什麽,卻被艾爾維拉麵前的雷古勒斯吸引住了。


    “你就是西裏斯的弟弟嗎?”卡麗娜臉上露出她看到英俊男孩兒時特有的表情。


    “這是我妹妹卡麗娜。”艾爾維拉忍著笑向雷古勒斯介紹。


    雖然不明白這個小姑娘為什麽忽然變得呆呆的,但雷古勒斯還是紳士地伸出一隻手:“你好,我是雷古勒斯。”


    卡麗娜還不習慣一本正經地同別人握手,她看到他伸手出來,還以為他是要抱她呢,便把玩偶夾到胳膊底下,毫不見外地用一隻胳膊給了雷古勒斯一個擁抱。“你真帥!”她直白地誇讚完,又問出那個她最關心的問題:“你是維拉的男朋友嗎?”


    雷古勒斯剛從小姑娘熱情的擁抱裏迴過神來,聽見這個問題又禁不住一愣。


    他有些失笑,搖搖頭答:“不是。”


    艾爾維拉拍了拍額頭。下午卡麗娜也這樣問過威爾默特。


    “那你能當維拉的男朋友嗎?”果然,一點兒也不氣餒的卡麗娜緊接著又問。


    這迴雷古勒斯真的被她天真無邪的模樣逗笑了。


    “我想不行,卡麗娜。”他禮貌而認真地告訴她,“因為我跟你姐姐是朋友。”


    不等卡麗娜失望地垮下肩膀,買好紀念品的西裏斯就走到她身後,把一根英格蘭代表隊的綬帶掛到她的脖子上,印在上麵的獵犬還在發出威武的長吠。“別見誰都問能不能給艾爾維拉當男友,卡麗娜。”西裏斯慢條斯理地說,“你姐姐會有一個夠帥的男朋友。”


    “西裏斯。”看到他露麵,雷古勒斯便平靜地提醒他,“該迴去了,我們要一起檢票入場。”


    西裏斯撇一撇嘴,看一眼身旁瞧不出表情的艾爾維拉。他把剛買的全景望遠鏡掛到脖子上,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告訴詹姆,一會兒在一等席見。”


    一等席在賽場頂層的包廂。西裏斯跟著父母抵達包廂的時候,詹姆和艾爾維拉他們都已經就座。布萊克一家似乎到得很晚,西裏斯環顧一圈包廂,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麵孔:阿米莉亞·帕金森和她的父母坐在前麵那排,帕金森夫婦正在向他的父母打招唿;阿米莉亞·博恩斯跟家人坐在一起,她身旁那個成年巫師很年輕,不像她的父親,更像她的哥哥;艾弗裏一家的座位緊挨著布萊克家的位置,艾弗裏隔得老遠就在瞪西裏斯;克勞奇一家也來了,臉色白得異常的小巴蒂·克勞奇戰戰兢兢地坐在一個女人身邊,另一邊是板著臉的老巴蒂·克勞奇,他正直勾勾地望著賽場。


    “那個紅頭發的是誰?”剛在座位上坐下,沃爾布加便蹙緊了眉頭。


    西裏斯不用去看也知道她指的是誰,這間包廂裏隻有莉莉·伊萬斯一個人是紅發。他調節著手裏的全景望遠鏡,對母親的問題置若罔聞。雷古勒斯沉默片刻,才語氣淡淡地迴答:“是霍格沃茲的學生,母親。”


    “而且還是個泥巴種,布萊克夫人。”旁邊的艾弗裏冷不丁補了一句。他不在乎布萊克兄弟投過來的目光,因為他已經滿意地看到沃爾布加·布萊克那張冷漠而高傲的臉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憎惡難以掩飾。


    沃爾布加臉色僵硬地站了起來。


    “算了,隻是看場比賽。”她身邊的奧賴恩還坐在座位上,皺著眉頭說道。


    “我不會跟肮髒低賤的麻瓜待在同一間包廂裏。”沃爾布加冷冷地說,“聞到他們的味道我就覺得惡心。”


    奧賴恩抿了抿嘴,隻好帶著雷古勒斯一起站起來,打算跟她一同出去。


    “我不走。”西裏斯姿態愜意地倚在座位上,手裏還舉著他的全景望遠鏡,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我樂意跟麻瓜待在一起,更何況還是個會魔法的麻瓜。”


    “西裏斯。”雷古勒斯不讚同地出聲。


    沃爾布加麵色鐵青,她死死瞪著自己的長子,忍了又忍,最終沒有在外人麵前發作。恰好這時魔法部部長尤金妮亞·詹肯斯一臉疲態地走了進來,包廂裏的成年巫師們紛紛起身同她握手。於是沃爾布加領著自己的丈夫和小兒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語不發地離開了包廂。


    幾分鍾後,威爾遜一家上來了,他們坐到了西裏斯旁邊空出的座位上。


    “二等票換一等票,”愛麗莎·威爾遜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西裏斯,“真是筆劃算的買賣。”


    比賽開始前,弗裏芒特和尤菲米婭又跟西裏斯和愛麗莎換了座位,好讓孩子們都坐在一起。西裏斯於是光明正大地叫奧利弗挪開座位,自己坐到了艾爾維拉身邊。


    “布萊克,你的父母為什麽突然走了?”艾爾維拉另一邊的伊萬斯探過腦袋問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在布萊克的家人離開之前,他們正在看她。


    “他們嫌這裏氣味不好聞。”西裏斯隨口敷衍,又重新調起了他的望遠鏡。


    “氣味?”莉莉懷疑地重複一遍,扭頭去看愛麗莎,“這裏有什麽氣味嗎?”


    “你管他們呢。”知情的愛麗莎同樣沒有直說,隻是翻了個白眼。


    “也許是說吉祥物的氣味。”艾爾維拉睜著眼睛說瞎話,“剛剛進來的時候我也聞到了。”


    莉莉仍然心有疑惑,好在比賽很快就開始了,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今年殺進決賽的是英國代表隊和法國代表隊。當法國隊的球員穿著他們誇張的桃紅色球服出場時,支持英國隊的球迷中爆發出一陣惡意的噓聲。而當賽場上的大黑板投射出英國代表隊明星球員盧多·巴格曼的臉部特寫時,以詹姆和奧利弗為代表的不少男性球迷們同樣發出了噓聲,有的甚至還做出了下流的手勢。


    激烈的賽事持續了一天一夜。


    艾爾維拉的作息一向規律,突然一整晚沒睡,到了白天便有些精神不濟。後半場比賽她幾乎沒能看進去,迷迷糊糊地張合著眼睛,沒一會兒就在如潮的喧鬧聲中靠著莉莉的肩膀睡著了。


    她是在一陣震耳欲聾的嚷嚷聲裏醒過來的。男孩子們已經跳到座位上不滿地叫喊,艾爾維拉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過了許久才在解說員遺憾的口氣裏聽出來,英格蘭隊輸掉了比賽。頒獎的過程中艾爾維拉都有些心不在焉,她聽到波特先生從後排的座位走過來,俯到西裏斯耳邊,問他暑假的最後一個星期要不要去戈德裏克山穀。


    “謝謝,弗裏芒特。”剛癱迴座位上的西裏斯難得有點兒有氣無力,比賽結果實在沒法讓他高興起來,“不過我得迴去。”


    艾爾維拉的心掉到了肚子裏。她好像還沒從睡夢中徹底清醒過來,以至於那些明星球員來到頂層包廂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看一眼那個像大男孩兒的英俊小夥盧多·巴格曼。


    散場的過程十分混亂。法國人的慶祝儀式熱烈而又惱人,五顏六色的煙花在人們的腦袋頂上不斷穿梭。艾爾維拉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迴到帳篷的,也不記得西裏斯是什麽時候離開的。費比安在和奧利弗爭論比賽的細節,她看了眼時間才如夢初醒,把他們趕迴房間睡覺。


    或許是因為白天看比賽時已經睡過一覺,艾爾維拉迴到自己的房間躺下後,居然感覺不到困意。


    帳篷外麵法國人的歡唿聲還在繼續,她在黑暗裏翻來覆去,過了許久才淺淺入睡。


    一個小時之後——也許是兩個小時,但不會太久——艾爾維拉被床墊塌陷下去的感覺驚醒了。床邊似乎坐著一個人影,她猛地一嚇,剛要去摸枕頭底下的魔杖,就被那個人按住了胳膊。“放鬆點,”西裏斯帶笑的聲音響起來,聽他的語氣,他大概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是我。”


    帳篷的入口有費比安布下的咒語,西裏斯白天進來過,所以可以偷偷溜進來。


    艾爾維拉頭疼地鬆了口氣,拉一拉滑到腿上的被子:“你為什麽每次都要半夜出現?”


    “什麽叫每次?”西裏斯倒不在乎她的抱怨,他拔出魔杖念了句“熒光閃爍”,魔杖頂端的光芒便照亮了兩人的臉。他肩上搭著自己的鬥篷,穿的仍然是白天那件霍格沃茲校袍,袖口有點兒短,不過並不影響他的行動。


    “你的鬥篷在哪?”他四處照了照,抓起床邊那張椅子靠背上的鬥篷扔給她,“披上,我帶你出去看樣東西。”


    夏季的深夜氣溫很低,艾爾維拉裹著厚鬥篷走出帳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西裏斯把自己的鬥篷也給她披上,拉著她的手往樹林的方向走。這個時候還燃著篝火的大多是法國球迷的帳篷,有的人在醉醺醺的唱歌,有的人在手挽著手跳舞。偶爾還有刺耳的狂笑聲傳來,嚷嚷著艾爾維拉聽不懂的法語。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她跟在西裏斯身旁,覺得他手心滾燙,自己渾身上下最暖和的地方大概就是被他的牽著的右手。


    他們像白天剛見麵時那樣走進了樹林深處。艾爾維拉一路上都沒有吱聲,直到那些深夜狂歡的聲音也漸漸離得越來越遠,她才偏過臉小聲問:“你要給我看什麽?”


    “再等等,走進去一點。”西裏斯舉高手裏的魔杖,照亮前麵滿是樹枝和灌木叢的小道。


    最後,他們來到樹林間一片沒有人的空地上。感覺到西裏斯停下腳步,艾爾維拉也駐足,偏首看看西裏斯的側臉。“我還沒給詹姆看過。”西裏斯熄滅了魔杖頂端的光,任憑滿月柔和的光芒鋪灑到臉龐,那雙深邃的灰眼睛含著笑看向她:“你是第一個。”


    他沒有鬆開艾爾維拉的手,在她提問以前又移開視線,望向前方。


    “據說巫師的守護神形態是跟阿尼瑪格斯一致的。我們還沒練成阿尼瑪格斯,不過……”


    西裏斯不再繼續說下去。他舉起魔杖,沉聲低念:“唿神護衛。”


    這大概是艾爾維拉近段時間以來,見過的最美的一幕。銀色的光湧出魔杖頂端,流水般在半空中旋轉、凝聚,最終化成一頭巨大的四腳動物,自由地舒展四肢,從魔杖頭上一躍而出,向昏暗的林間奔跑而去。


    “你猜對了,艾爾維拉。”艾爾維拉聽見西裏斯帶笑的聲音,他的語氣裏是沒有掩飾的愉快和滿意。她轉頭朝他看過去,就著溫柔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臉。他笑得快活,意氣風發的模樣像極了那頭在樹林間自由奔跑的銀白色動物。


    “是隻威風凜凜的大狗。”他說。


    這是他這個暑假在阿爾法德的指導下學會的。


    每迴練習這個咒語,西裏斯心裏想的都是和詹姆他們一塊兒冒險的記憶,還有和艾爾維拉待在一起的記憶。隻要有它們在,即使是待在格裏莫廣場12號,他也能召喚出一個完整的守護神。


    “作為一個優等生,你應該還記得守護神代表著什麽。”握緊艾爾維拉的手,他慢慢說道,“希望、快樂、活下去的願望——”


    垂眼對上她那雙水盈盈的藍眼睛,西裏斯揚起嘴角一笑。


    “這些我一個都不缺,維拉。”


    不論到哪兒,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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