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太快了。


    大腦經曆了一陣短暫而又漫長的空白,艾爾維拉簡直無法分辨自己聽見的究竟是西裏斯的心跳,還是自己的心跳。她僵硬的身體像是中了石化咒,貼著他衣襟的臉頰燙得仿佛要燒起來,下意識地擋在他襟前的手輕輕勾著他長袍上的褶皺,既想要把他推開,又想要緊緊抓到手心裏。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它跳得那麽快,又膨脹得那麽輕,就像隨時要爆炸似的又疼又飄。這種古怪而複雜的感覺讓她難受極了,她感到喉嚨發緊,眼眶熱得好像要掉出眼淚。


    “不然我也想不通……你怎麽忍得住。”西裏斯的聲音近在咫尺。沒有往常那種懶洋洋的語調,卻伴著溫熱的唿吸,如同羽毛一般輕輕掃過她的前額。艾爾維拉的心微微一顫。她感覺得到他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頭發,動作很輕,輕得不可思議。


    他想吻她。但他沒有這麽做。


    遲鈍地記起那晚西裏斯逃掉天文占卜課時的那句話,艾爾維拉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一個強烈的念頭衝擊著她。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裝作無動於衷,更不能繼續迴避眼前的問題。她動心了。她喜歡西裏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這一點,也無法真正拒絕他的靠近。


    如果不想清楚……如果不弄明白……


    “我……”艾爾維拉艱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聲音,她發現她的指尖在輕顫,“我們談談,西裏斯。你先……”


    先放開。


    西裏斯沒讓她把這句話說完,又使勁把她往懷裏壓了壓。他知道她要說什麽,一定又是和上次差不多的話,甚至更直白。一想到這個,西裏斯就感到煩躁,愈發不甘心地摟緊她:有必要再三強調嗎?他都說了他隻是有那種錯覺。小氣的斯萊特林。


    不過,他最終還是鬆開了她。在報複似的緊緊抱了她足足五秒鍾之後。


    “談什麽?”西裏斯後退兩步,一手抓著隱形鬥篷,一手隨意地插進衣袋。他不能再跟她站得太近了,否則又會忍不住。


    艾爾維拉也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腳跟挨上課桌的桌腳。拉開距離的感覺讓她好受了一點,可是教室裏的寒意很快又襲上來,她雙手不如剛才那麽暖和了。她重新把手塞進口袋,不再躲閃地與他對視。


    “我會好好考慮……”艾爾維拉盡可能用一種更平穩的聲音說,“但我不保證……”


    她沒能順利把關鍵的字眼說出來,因為隻要想到它們,她就覺得難為情。她的心依然怦怦直跳,她隻好緊張地、故作平靜地看著西裏斯,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然後,她看到西裏斯笑了。他那雙冷灰色的眼睛奇異地亮起來,笑意融化般地在他臉上擴散開來。


    他又向她走近。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趕在他靠過來之前搶白,艾爾維拉的腿貼緊身後的課桌,“在我考慮清楚之前,你不能再這樣突然——突然抱住我。”


    太親密了,他不能這麽幹!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他不能再誘惑她,她必須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做出決定。她堅決地瞪著他。


    西裏斯聞言,不高興地停住了腳步。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他認為自己得到的待遇非常不公正。“你以前也抱過我。”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還有萊姆斯和詹姆。”想到這裏,他冷哼,“上個星期六你還抱了雷古勒斯。”


    “那不一樣。”艾爾維拉鎮定地反駁,“那個時候我很高興,而且我們是朋友。”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朋友?”西裏斯眯眼反問。


    她臉紅了。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她幾乎不動嘴唇地說。


    西裏斯打量著她,像是在思量著什麽。


    “好吧。”片刻之後,他決定妥協,“你得考慮多久?”


    “我不知道。”艾爾維拉輕聲迴答,“也許會要很久,而且我說過我不保證……”她藏在衣兜裏的雙手悄悄捏緊拳頭,好讓自己保持清醒,語氣更加自然:“所以,這不算雙方契約,你隨時可以放棄。”


    意料之外的是,西裏斯好像並沒有因此感到不滿。


    “雙方契約?”他挑眉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你從哪兒學來的這種怪詞?”


    迴應他的是一陣沉默。艾爾維拉抿緊了嘴盯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問出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他沒明白她的意思嗎?


    也許是從她的表情裏讀出了她的責備,西裏斯聳聳肩:“算了,無所謂。”他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話鋒一轉,慢慢說道:“不過,既然要等很長的時間……今天又正好是我的生日,”嘴邊揚起一個狡黠的笑,他略微張開雙臂,拿他那雙灰眼睛深深望著她,“破例再讓我抱一下,應該不過分吧?”


    艾爾維拉瞪著他,瞪得眼睛都有些疼了。她知道她沒法拒絕,但想到剛剛的擁抱,她的臉又不受控製地熱起來。她無意識地緊咬著牙,過了好幾秒,才幅度極小地點一點頭。


    西裏斯輕笑,走上前一把將她抱上課桌,順勢擠進她坐著的雙腿之間。這與料想的不同,艾爾維拉嚇了一跳,可是西裏斯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他緊緊貼向她的身體,用盡全力摟住她的腰,將她抱進懷裏。在這個高度,他的鼻尖正好挨著她的肩骨。他的下顎幾乎要碰到她柔軟的胸部,但更令他愉悅的是,他能感覺到她的心跳。


    與他的心跳一樣快。


    “我看出來了,”他聽著自己的心跳,難掩語氣裏的得意,“你其實還是對我有好感的,是不是?”


    艾爾維拉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她的腦袋再一次變得一片空白,理智唿喊著否認,另一道聲音卻在提醒:現在否認也沒有意義。心口又熱又燙,她有些唿吸困難,甚至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她不由自主抬起雙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頭發。西裏斯的頭發不像她的頭發那樣柔軟,有點兒硬,但很幹淨,也很順滑。她挪動手指,指尖一點一點探進他的發絲裏,觸碰到更深處帶著溫度的頭發,緩緩停住。


    西裏斯感受著她的動作,嘴邊的笑意不自覺加深。他收緊手臂更緊地抱住她,使兩人的身體親密無間地貼靠在一起。察覺到艾爾維拉唿吸一緊,西裏斯滿意地笑笑,稍稍側過臉,額頭輕蹭她的脖頸。


    “真是個瞻前顧後的斯萊特林。”他喃喃道。


    這一天,艾爾維拉是在一種暈暈乎乎的狀態中度過的。


    接下來的好幾天裏,她都有點兒心神不寧。隻要空閑下來,她就會想起星期二早上在魔藥課教室發生的事。她不記得那天她是怎麽走出教室的,一記起那個擁抱,她就像是喝過黃油啤酒以後窩在了溫暖的壁爐前,渾身熱乎乎、輕飄飄的,卻又很快被一種沉重的感覺壓迴地麵。


    她允諾要好好考慮,可是等她冷靜之後,考慮的結果一定會如西裏斯所願嗎?


    這就像她走進霍格沃茲的第一天,她認識的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地以為她會被分進格蘭芬多一樣。隻有她自己清楚——她也如此選擇——她屬於斯萊特林。


    “需要和我聊一聊嗎?”愛麗莎的聲音闖進腦袋裏。


    艾爾維拉迴過神,意識到她正和愛麗莎一塊兒坐在草地上曬太陽。已經到了星期六上午,這個星期沒有魁地奇比賽,她們在鑽研麥格教授布置的論文課題,而艾爾維拉撫摸著膝頭的煤球,走神了許久。


    “你最近看起來很煩惱。”見她眼睛終於重新聚焦,愛麗莎的表情高深莫測,“而且……據我判斷,應該是甜蜜的煩惱。”


    “呃。”艾爾維拉尷尬地頓了一下。她知道愛麗莎早就瞧出了端倪,但她們至今還沒有談過這件事,艾爾維拉拿不定主意是否該將整件事的經過告訴她。


    “下一場比賽就是拉文克勞對斯萊特林了。”愛麗莎冷酷地提醒,“你最好在那之前跟我聊,否則我不一定會有耐心。”


    比賽場上沒有朋友,尤其是在競爭意識極強的拉文克勞麵前。艾爾維拉苦笑,長歎一口氣:“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那麽,”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愛麗莎神色平淡地抬高下巴,“你在和格蘭芬多的布萊克約會?”


    “不,不是。”艾爾維拉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她還是說出了事情的經過,隻是沒有把細節全部描述出來。愛麗莎平靜地聽著,臉上既沒有表露出不讚同,也沒有像艾爾維拉擔心的那樣麵露嘲諷。


    “也就是說,他現在在追求你。”等她終於交代完畢,愛麗莎才慢條斯理地總結,“而且你也喜歡他。”她側看著艾爾維拉,“但是你認為現在這個時機並不適合談情說愛,況且你們倆性格天差地別,一旦關係改變,或許就會產生摩擦,帶來不必要的煩惱。”


    “是的。”艾爾維拉揉了揉額頭。愛麗莎沒有調侃她,這種鄭重的態度讓她好受了不少。


    “還得補充一點:他是個布萊克。”愛麗莎擱下手裏的羽毛筆,望向草坡底下的黑湖,“不管他和他的父母關係有多糟,他們都是和他流著同一種血的家人。而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你的爸爸必然要跟布萊克家族那種極端純血主義者結仇。”她又轉過臉去看艾爾維拉,“你認為他有考慮過這一點嗎?”


    艾爾維拉低頭輕撫打著唿嚕的煤球,他在她腿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我沒有問過他。”她說。


    愛麗莎凝神思索了一會兒。


    “我說過,布萊克和波特不同,他不是那種純粹的格蘭芬多。”她不緊不慢地評價,“我猜他考慮過這一點,隻是不像你一樣認為這會是個麻煩。”


    這才是最叫人頭疼的地方:他們倆的想法完全不一樣。艾爾維拉歎氣。


    “總的來說,你擔心的的確都很重要。”愛麗莎蹙著眉頭說,“最大的問題在於,你們兩個在很多方麵的思維方式都相差太大了。比如你擔心的這些事,在他看來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在小事情上有分歧倒沒什麽,可如果是遇上更複雜的情況……”


    她停下來,搖了搖頭。


    “好吧,我也給不了你什麽派得上用場的建議。”重新拾起羽毛筆,愛麗莎嚴肅而無奈地得出結論,“這件事還是得由你自己來決定。”


    撓了撓煤球毛茸茸的耳朵,艾爾維拉輕輕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第二天早上來到禮堂吃早飯時,她的心情仍舊有些沉重。長桌上擺滿了香噴噴的烤腸、熱乎乎的牛奶和甜滋滋的果醬餡餅,還有滿滿一大盤煎得香脆的熏鹹肉和溏心雞蛋,可惜她沒什麽胃口,隨便往盤子裏夾了點兒食物,味同嚼蠟地吃起了雞蛋。


    艾爾維拉有意沒去瞧格蘭芬多的桌子,她不想在這種時候看到西裏斯。


    帕金森和克裏斯蒂娜有說有笑地在對麵坐下的時候,郵件到了。百十來隻貓頭鷹湧進禮堂,尋找著各自的主人,扔下信件和包裹。艾爾維拉抬起腦袋,等待給她送《預言家日報》的穀倉貓頭鷹。


    然而個頭顯眼的穀倉貓頭鷹還沒有出現,另一隻眼生的褐色貓頭鷹就撲棱著翅膀飛到她眼前,示威似的在她和帕金森之間打轉,不滿地咕咕大叫。它的腳上有一隻包裹。艾爾維拉反應過來,忙推開麵前的果醬盤和糖罐,貓頭鷹這才把包裹扔下來,自覺地啄一塊她盤子裏的吐司,頭也不迴地飛走了。


    “你買了東西?”帕金森嫌棄地望一眼那隻貓頭鷹遠去的身影,它剛才踩了一腳她盤中的熏鹹肉。


    “沒有。”艾爾維拉咕噥著,打開貓頭鷹扔下的包裹。


    是一隻大盒子,裏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糖果。她愣住了。


    達芙妮好奇地把腦袋探過來,眨巴眨巴她漂亮的藍眼睛:“誰寄的?”


    最後看一眼盒子裏數量不少的糖羽毛筆,艾爾維拉把蓋子蓋上,毫不臉紅地說:“我爸爸。”


    等到帕金森和達芙妮都不再關注她收到的這盒糖果,艾爾維拉才咬著吐司,抬眼朝格蘭芬多長桌那邊望去。西裏斯一如往常和詹姆他們坐在一起,她看向他的時候,他就好像有所感應似的,也漫不經心地向她看過來。


    瞧見她手邊的盒子,他好整以暇地衝她一笑,滿眼的得意。


    艾爾維拉收迴視線,垂眼去看盤子裏的雞蛋,突然發現它長得十分有趣,於是悄悄翹起嘴角。


    好吧,她想。也許她還能吃一塊果醬餡餅。就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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