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維拉發現西裏斯開始早起了。


    連著好幾天,她早上洗漱完去一樓的廚房做早餐時,都瞧見他已經在廚房裏煮牛奶、煎雞蛋,而莫林寄給她的麻瓜報紙則安靜地躺在外麵餐室的餐桌上,看起來無辜又無害。這讓艾爾維拉有些不適應,因為如此一來,她不僅要和西裏斯一塊兒做午餐,還得一起做早餐。


    不過,她已經慢慢調整了心態。艾爾維拉反複告訴自己:西裏斯隻是在青春期突然開竅,發展出了對女孩兒的興趣,而她恰好是他為數不多的——或者說是唯一的女性朋友,所以等這陣新鮮勁過去了,他自然就不會再對她有什麽特別的想法。


    於是這天一早來到廚房,不出意外地撞見正操縱鍋鏟煎雞蛋的西裏斯,艾爾維拉無比自然地先同他打了招唿:“早上好。”


    西裏斯手裏的魔杖一頓,側過臉來滿眼稀奇地瞧她一眼,也輕飄飄地道:“早。”


    她走到另一隻鍋邊打算煎熏鹹肉,接著便無意間瞥到了他隨手擱在工作台上的那封信。


    “收到唐克斯夫人的來信了?”她輕揮魔杖,鍋裏倒上了一層油。


    “比預期的要早,她昨天進了聖芒戈,生下了一個女孩兒。”西裏斯給鍋中的雞蛋翻了個麵,雖說依然是一副懶洋洋的口吻,語調卻顯然比往常要輕快幾分,“他們打算叫她‘尼法朵拉’。尼法?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但尼法朵拉是個典型的巫師名字。”盡管“尼法”聽起來的確不太雅觀,艾爾維拉想。但是誰會拿“尼法”來叫她呢?噢,不對……幼稚的男孩子們或許就喜歡這麽叫一個姑娘,他們會認為這很好玩兒。


    艾爾維拉瞥了眼身旁這個幼稚的男孩子之一。西裏斯沒有察覺,隻是鄙夷地望著一鍋煎蛋,喃喃自語:“哼,典型的巫師名字。”這種形容讓他聯想到了布萊克家族,所幸比起格裏莫廣場12號那塊掛毯上各種星星的名字,尼法朵拉聽上去要順耳得多。


    他熟練地將魔杖往上一挑,鍋子裏煎好的雞蛋順順當當地飛進了盤中。


    在早餐的餐桌上讀過那封來信以後,阿爾法德也向孩子們宣布這個好消息。


    “那麽,我們過幾天就能去看看她了。”他說。


    “為什麽不明天就去?”西裏斯低頭切著盤子裏的雞蛋,“她在聖芒戈也隻有泰德陪著,我們明天就去的話,艾爾維拉他們還能順便看看艾麗西亞。”


    正在喝橙汁的艾爾維拉愣了下,不著痕跡地看他一眼。


    “對,媽媽就在聖芒戈。”坐在對麵的奧利弗趕忙附和。


    卡麗娜嘴裏還咬著熏鹹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得含混不清:“我想見媽媽。”


    “沒錯,就去聖芒戈!”詹姆不知為何也忽然來了勁,“那裏頂層還有商店,我們可以去喝一杯咖啡,對吧?”他衝著西裏斯一個勁地擠眉弄眼,像是在暗示什麽。


    詹姆?喝咖啡?


    艾爾維拉沒法想象。她狐疑的目光轉向身邊的西裏斯,而他仿佛沒有看見詹姆拋來的視線,兀自給她剛剛放下的杯子又添滿了橙汁,然後抬眼看向她。四目相接的瞬間,艾爾維拉不自覺心頭一跳,慌忙轉開了眼睛。


    “還是先問問看唐克斯夫人方不方便吧。”她淡定地對付起了自己盤子裏的鹹肉,卻隱隱感覺到西裏斯還在看著她,因此也不敢輕易抬頭。阿爾法德的目光在這兩個人之間來迴了一圈,最後慢條斯理地疊好手中的信:“我會問問她的。”


    安多米達的迴信下午就到了。她和泰德都非常歡迎他們去聖芒戈探望她。


    “正好,躺在這兒實在是太悶了。”正如西裏斯所料,她在信中這麽寫道。


    第二天早上,被關在屋子裏近三個禮拜的幾個孩子便歡唿著出門了。阿爾法德弄來了一輛麻瓜汽車,艾爾維拉還在懷疑它能否裝得下他們六個人,打開車門卻發現裏麵加了擴大咒,再來一家人坐進去也沒問題。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西裏斯沒有坐在副駕駛座,而是跟朋友們一起鑽進後座,正好就坐艾爾維拉身邊。她因而有點拘謹,一直向身邊的卡麗娜靠著,盡可能不同西裏斯挨在一起。然而汽車一轉向,艾爾維拉就因為突如其來的拐彎而靠向了他的胳膊,她尷尬極了,連忙要坐直身子,可西裏斯先一步捉住她的手臂,側過臉來壓低聲音在她耳旁道:“你在躲我?”


    他好像有些生氣,將“躲”這個詞咬得格外的重。


    “沒有。”艾爾維拉不去看他的臉,稍稍用力掙開他的手,又掩飾地摟住了卡麗娜的肩膀。剛還在好奇地朝車窗外張望的卡麗娜不解地迴過頭,西裏斯注意到了小姑娘的目光,便不再惱火地瞪著艾爾維拉,轉過頭去繼續加入詹姆和奧利弗關於魔力暴動的討論。卡麗娜沒瞧出什麽異樣,再次往窗外看去。艾爾維拉鬆了口氣,不安地挪了挪腳,讓自己的膝蓋放得離西裏斯的膝蓋遠一點兒。


    她知道自己的否認十分無力。這幾天為了避免跟西裏斯單獨相處,她晚餐過後已經不會去書房練習變形術了。兩人一起做飯的時候,偶爾有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也會讓她心驚肉跳,以至於她再怎麽盡力平靜地直視他的眼睛,隻要氣氛稍微變得微妙一點,她都會忍不住先移開視線。


    事實上,艾爾維拉自己也是很氣惱的。她和西裏斯的關係畢竟跟她和莫林的關係不同,西裏斯和她之間沒有從小一塊長大的情分,一旦察覺到關係變質,不管她如何調整心態,都沒法緩解那種尷尬和窘迫。她絕望地懷疑,除非西裏斯找到女友開始熱戀,不然自己根本無法像從前那樣自然地同他打交道。


    她祈禱著九月盡快到來,同住一個屋簷下真是太折磨人了。


    直到走進聖芒戈,西裏斯的心情仍舊不好。


    他想不通艾爾維拉幹嘛要躲他,他不是已經順了她的意,沒有把話挑明嗎?可她老是眼神躲躲閃閃,好像巴不得時時刻刻跟他保持一臂的距離,不小心碰到他都像被巴波塊莖濃汁潑到了似的。一想到這個,他就煩躁不已。


    她對莫林·霍克可不是這樣的,西裏斯陰著臉想。憑什麽躲他就跟躲鼻涕蟲似的?


    這股無名火終於在他見到自己的堂外甥女時消退了。


    “她是個——是個——”奧利弗站在病床邊,驚奇地瞪大眼看著繈褓裏的女嬰。


    “易容馬格斯。”抱著孩子的安多米達·唐克斯溫柔地笑著說道。這時她懷裏的尼法朵拉咂了咂小嘴,睜開了眼睛。她剛剛才變成粉紅色的頭發又立時成了一種鮮豔耀眼的亮橙色。詹姆和奧利弗同時發出驚唿聲,卡麗娜使勁伸著脖子,想再看得清楚一點。


    “這是非常——非常少見的。”艾爾維拉兩眼放光地讚歎,“她真是太可愛了!”


    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易容馬格斯呢!在這之前,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隻能從書裏讀到這類神奇的巫師了。“這麽說,她都不需要學人體變形了。”詹姆的目光也無法從這個皺巴巴的小嬰兒身上挪開,他頭一次發現原來小嬰兒也能這麽有趣,“這也太酷了!為什麽我不是個易容馬格斯?”


    “易容馬格斯畢竟難得,詹姆。”西裏斯伸手摁一摁尼法朵拉的小鼻子,她在繈褓裏扭動了一下,小鼻子便奇異地軟塌下去,直到西裏斯的手指挪開才又彈迴來。孩子們再一次羨慕地唏噓。


    “應該和血統有關。”阿爾法德摸著下巴。他在仔細迴憶布萊克家是不是曾經出過易容馬格斯。


    泰德·唐克斯這會兒也從走廊迴來了,他剛才出去用熱水裝滿了一隻保溫瓶,這可費了他好大的勁,因為在聖芒戈工作的“醫生”和護士似乎都沒有耐心同一個麻瓜解釋哪裏有熱水。這裏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太新奇了,他走進病房時還忍不住多瞅了幾眼靠門那張病床上耳朵和鼻孔都噴著蒸汽的病人,但一迴到妻子的病床邊,泰德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妻子和女兒身上。他愉快地撓了撓尼法朵拉的小鼻子,這迴它沒有塌下去,他的乖乖女兒咧開了嘴,似乎在快樂地大笑。


    “我可以抱抱她嗎,唐克斯夫人?”艾爾維拉沒忍住要問。


    “我也想抱抱她!”詹姆立刻激動地湊上來報名。


    “男孩子不行。”安多米達無情地拒絕了他,抱著繈褓裏的孩子轉向艾爾維拉,“來吧。”


    走上前伸出雙手小心接過尼法朵拉,艾爾維拉熟練地將她抱到了臂彎裏。她抱孩子的動作可比泰德嫻熟多了,要不是年紀太小,簡直就像個經驗豐富的母親。卡麗娜開心地跳到椅子上,總算占據了看小寶寶的最佳位置:“哇——”


    “你和奧利弗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麽小。”艾爾維拉眼神柔和地望著懷裏的小寶貝,嗓音輕柔得出奇。


    “我剛出生的時候你才兩歲呢。”奧利弗不願意被拿來跟小孩子相提並論。


    “她應該會很好動。”對他的嘀咕不予理睬,艾爾維拉抬起臉來,藍眼睛神采奕奕地看向病床上的安多米達,“到時候嬰兒床得準備那種圍欄能自動升高的,可以防止她爬出去。不過巫師小寶寶不太容易摔倒,他們更喜歡讓自己飄起來,所以嬰兒房的窗戶要注意關緊,不然小寶寶可能會飄出窗外……”


    這些都是卡麗娜小時候發生過的,艾爾維拉記得清清楚楚。泰德一麵拿紙筆記下來,一麵樂嗬嗬地搖頭:“看來我們得操很多心了。”他的語氣裏滿是歡欣。


    “你很喜歡小孩子。”安多米達微笑著注視艾爾維拉。


    “噢,是的。”她彎著眼笑起來,臉頰微紅,“卡麗娜和奧利弗小時候都非常可愛。”


    “不要帶上我。”奧利弗咕噥,卡麗娜則得意地把下巴揚起來。


    “但是男孩子再長大點兒就不可愛了。”艾爾維拉於是補充,又低下臉笑盈盈地去瞧懷裏的小尼法朵拉,“朵拉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是不是?”


    西裏斯忽然發現艾爾維拉又長變了一點。暑假以來她的身高仍在往上拔,雖說依然四肢纖細,但該長肉的地方一點兒也沒含糊,五官更是徹底長開,彎彎的眉眼甜蜜可人,鼻尖小巧挺翹,薄薄的嘴唇笑起來矜持而又溫柔。在麵對尼法朵拉的時候,她的整張臉都柔和漂亮得不可思議。


    不得不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她那雙藍眼睛上挪開,西裏斯試著停止迴想那雙眼睛魚尾般微微上翹的眼尾,他記得她眼睫低垂的樣子。現在他幾乎已經把早上的不快完全拋到腦後了,他腦袋裏擠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心不在焉地想著瓊斯家是不是有那麽點兒媚娃的血統,隨即又否定了這個荒謬的猜測……


    他斷定他隻是鬼迷心竅了,跟媚娃或者艾爾維拉·瓊斯一點關係都沒有。


    所幸沒過多久就到了聖芒戈中午換班的時間,瓊斯家的三個孩子準備趁這個時候去看看艾麗西亞,詹姆也要跟過去。西裏斯打算再留一會兒,這是他昨天就計劃好的。


    “我還有點事要跟安多米達說。”他說。


    “那我們在五樓等你。”詹姆敲了敲口袋裏的雙麵鏡。


    等到目送他們離開病房,西裏斯迴過頭,才發覺剩下的三人都在麵帶微笑地看著自己。


    安多米達抱著尼法朵拉,臉上的神情是一種母親特有的慈愛,嘴裏說出的話卻相當不正經:“我還以為……你為了跟家裏作對,會找個麻瓜家庭出身的女朋友呢。”


    “什麽?”西裏斯挑眉。


    “你剛才一直在看她,西裏斯。”坐在床邊那張椅子上的泰德友好地衝他眨眨眼,“看樣子你顯然覺得瓊斯家的長女比你的外甥女好看。”“他還沒追到她呢,你們想太多了。”阿爾法德也拉開一張椅子坐下,略微仰起頭望向對麵的外甥,“我看還得等好一陣才能變成女朋友,對嗎?”


    “不說這個。”西裏斯不理會他們的調侃,轉身拉上圍簾,拿腳撥開身邊的椅子,表情嚴肅地坐下來,目光轉向安多米達:“貝拉和納西莎有來看過你嗎?”


    安多米達臉上的笑容淡下來。


    “我已經被家族除名了,西裏斯。”


    “那就是她們在你的婚禮上襲擊麻瓜的理由?”感受到三人同時投向他的警覺的目光,西裏斯不耐煩地將手插進兜裏,捏住漢特和艾麗西亞去年送給他的那枚窺鏡,“我知道貝拉在那群戴麵具的巫師裏麵,我認出她的聲音了。”


    阿爾法德起身給周圍布下抗擾咒。


    “這件事你暫時不需要知道。”安多米達冷淡地迴答。


    冷漠地抿著唇,西裏斯轉眸望向重新坐下的阿爾法德:“你也這麽認為嗎?”


    “我們不能一直對西裏斯隱瞞,多米達。”沉默片刻,阿爾法德說道,“他需要知道一些。”


    安多米達低聲警告:“他還隻是個孩子。”尼法朵拉在她懷中不舒服地扭動,泰德上前將她接到了自己的懷裏。


    “沒人把我當孩子,安多米達。”西裏斯眼中的神色厭倦而淡漠,“你知道放假第一天漢特他們帶著傷員出現在瓊斯家的時候,其中一個傲羅對我說了什麽嗎?他問我是不是一個‘布萊克’。”


    阿爾法德和安多米達都沉默下來,避開了他的注視。西裏斯的視線緩緩滑過他們的臉,近乎冷漠的聲音繼續道:“在他們眼裏根本沒有什麽孩子,事實也就是如此。斯萊特林的學生拉幫結派,他們當中甚至有低年級生敢在同學身上使用黑魔法——你們難道認為這是正常孩子幹得出來的事?霍格沃茲早就受到影響了。”


    彎下腰抹了把臉,阿爾法德垂著腦袋思索幾秒,終於開了口。


    “他們幹的也是這個,拉幫結派。”他慢慢說,“那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種族都是他們的目標。半獸人,巨人,妖精——他們在拉攏這些族群,許諾一旦建立新的秩序,就會給他們更多的權利。我給鄧布利多帶去的就是這個消息。我們在羅馬尼亞遇見了那些人派去說服巨人的使者。”


    西裏斯眯縫起眼,沒有追問他口中的“我們”是指誰:“‘那些人’?”


    “他們管自己叫食死徒。”阿爾法德緩緩直起了腰。


    “他們要建立什麽新秩序?統治麻瓜?”


    “建立新的階級體係。”迴答他的是安多米達,“剝奪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師的權利,保證巫師血統的純淨。”


    “所以他們要製造那些針對麻瓜的事端?”西裏斯沉吟片刻,“這會暴露魔法世界,引發大規模的戰爭。”


    “不,他們和當年的格林德沃不同。”阿爾法德知道他想起了什麽,“他們無意讓巫師世界重見陽光,隻是想在這個世界來一次大清洗。那些襲擊麻瓜的事件是他們給魔法部惹的麻煩,為的就是讓魔法部盡快垮台——或者服從他們,否則就會有大批的麻瓜遭到屠殺。”


    “如果說格林德沃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那麽這群人要做的則是進一步分裂麻瓜和巫師。”安多米達沉著臉補充。


    “就像在一定範圍內進行種族屠殺和種族隔離。”泰德沉聲說道,他感覺到了三位巫師投向他的疑惑目光,“那是我們曆史上的專用名詞。”


    “可笑的是,居然還有那麽多巫師加入他們。”西裏斯禁不住冷笑出聲,“比如布萊克?”


    “萊斯特蘭奇夫婦一定是加入了。”安多米達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再迴避這個問題,但她沒有直唿自己姐姐的名字,“還有盧修斯·馬爾福。我原先聽納西莎提起過,他打算一畢業就加入他們。”


    已經對這個早已確定的事實失去耐心,西裏斯直勾勾地望向阿爾法德。


    “我的父母呢?”他冷冷地問,“他們也是食死徒嗎?”


    “我試探過沃爾布加。”阿爾法德沒有看他的眼睛,“看起來他們目前還並沒有加入——”


    “‘看起來’——”西裏斯尖刻地重複了一遍他的用詞,“而且還是‘目前’?”


    “西裏斯,他們不一定會冒這麽大的風險。”放下按揉太陽穴的手,安多米達焦慮而無可奈何地開腔,“現在很多雙眼睛都盯著布萊克家族,沃爾布加和奧賴恩還要做生意,他們不可能頂風作案。”


    “但隻要形勢一變,他們就幹得出來,不是嗎?”西裏斯毫無溫度的目光於是移向了她,他的神情冰冷得簡直不像個孩子,“我們都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


    在場的三個成年人再次陷入沉默。繈褓裏的尼法朵拉張開嘴吐了個口水泡泡,濃密的胎毛變得顏色火紅。


    “我明白了。”西裏斯突然起身,“我會想辦法盯住他們的。”


    “你能做什麽?”猛地抬起頭,安多米達語速飛快地道,“你還沒有成年,而且還是個學生——”


    “隻要肯動腦子,辦法自然就會有。”轉過身撩開圍簾,西裏斯一手插兜側身望向她,視線在泰德懷裏的尼法朵拉那兒稍作停頓,“你不用操心了,多米達。離那個家遠點吧,能在那群瘋子徹底發瘋之前擺脫他們是好事。”說完他便不再逗留,扭頭離開。


    安多米達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阿爾法德,然而她的叔叔僅僅是搖了搖頭。


    “他說得對,多米達。”他看向還在吐口水泡泡的尼法朵拉,“以後家裏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此時此刻,艾麗西亞·瓊斯正在五樓的一間病房裏匆忙地從口袋裏掏錢。


    “是啊,卡麗娜的生日快到了……”她自言自語,不敢相信自己竟忙得差點兒忘記了小女兒的生日,“嗯……對,拿著這些,到時候你們可以出去吃冰淇淋,再買兩件禮物……”她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幾枚銀西可和銅納特塞給艾爾維拉。


    “可是阿爾法德不讓我們出去玩,媽媽。”奧利弗插嘴道。


    “他隻是說我們得一起行動。”詹姆糾正他。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迴家啊,媽媽?”卡麗娜抱住母親的腿。


    “噢,嗯……下個月吧,也許。”艾麗西亞含糊地答著,“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有好些突發事件,我們必須——”她止住嘴邊的話,摸了摸奧利弗和卡麗娜的腦袋,“別給阿爾法德添麻煩,好嗎?”


    “沒關係,媽媽,我會看著他們。”艾爾維拉從母親塞過來的錢幣裏撿出三個銀西可和全部的銅納特,而後把剩下的錢都塞迴母親的口袋,她可不想母親把吃飯的錢都全給他們了。詹姆聳聳肩:“我也會幫忙的。”雖然他比奧利弗更想出去玩兒。


    “我看你們可以在卡麗娜生日那天再來一趟聖芒戈。”病床上的費比安·普威特語氣輕快地建議,他就是那天早晨出現在瓊斯家的臉部受傷的男巫,如今已經成了艾麗西亞負責的病人,半邊臉都包著繃帶,“我可以在這裏給她弄個生日派對,正好熱鬧熱鬧。天知道我每天呆在這裏有多無聊呢……”


    “這裏是養病的地方,不是給你開派對的場所,費比安。”嚴厲地打斷他的發言,艾麗西亞兩手叉腰對他怒目而視,“我警告你消停一點,昨天你就炸了兩個開水壺,你最好記住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接著她又轉向幾個孩子,眉尾疲憊而愧疚地耷拉下來,“抱歉,孩子們,我得去檢查別的病床了……你們一會兒要去哪裏?”


    詹姆眼神有點兒躲閃:“呃,等西裏斯過來我們就上去頂樓吃點東西。”


    “好吧,注意安全,別擅自到外麵去,知道嗎?”她挨個兒親了親孩子們的發頂,輪到詹姆時還忍不住替他理了理那頭亂糟糟的黑發,可惜無濟於事。


    費比安在病床上笑得直發顫:“你需要一瓶速順滑發劑。”


    “那就是他爸爸發明的。”艾爾維拉說。


    “你不覺得我這個發型很酷嗎?”詹姆又把頭發往腦袋後麵捋了一把,現在他看起來就像頂了一隻鳥窩,艾爾維拉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掏出魔杖把他的頭發剃光的衝動。


    艾麗西亞剛離開一會兒,西裏斯就找到了這裏。


    “我在走廊上碰到艾麗西亞了。”他走到詹姆和艾爾維拉中間,“怎麽樣?上樓去吃飯嗎?”


    “別啊,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裏。”費比安忙說,他那隻沒有受傷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一會兒瞧瞧西裏斯,一會兒又瞅瞅詹姆和瓊斯家的幾個孩子,“你們要吃什麽?能買下來坐這兒吃嗎?我可以請你們吃……陪我說說話吧,我太無聊了。”


    西裏斯認出了他,沒有吱聲。


    “可是我們得上樓去吃,”詹姆不知為何好像有點兒慌,他轉頭去看西裏斯,“對吧,西裏斯?”


    “嗯。”西裏斯淡淡地迴應。


    艾爾維拉懷疑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打轉:什麽意思?為什麽非得上樓?


    “那晚點兒再上去吧。”費比安於是又改了主意,拍拍自己的病床,“陪我說說話嘛,你們才待了不到二十分鍾,現在離午飯時間還早著呢。”他抬眼去瞧西裏斯,絲毫不掩飾眼裏的好奇,“你是布萊克家的吧,你叫什麽名字?我是費比安·普威特,你們應該見過我哥哥吉迪翁了,他是個傲羅。”


    西裏斯當然記得吉迪翁·普威特,他出現在瓊斯家那天對“布萊克”表現出的好奇讓人印象深刻。


    “西裏斯·布萊克。”西裏斯說。他臉上毫無表情。


    “噢,西裏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恆星?”費比安饒有興趣地摸摸自己沒有受傷的下巴,視線幾乎黏在了西裏斯那雙布萊克家標誌性的灰眼睛上,“我記得在古希臘語裏,它代表‘燃燒著的’。你們家的人名字真有意思,是不是?你是哪一支的孩子?西格納斯·布萊克是你的親戚吧?”


    西格納斯·布萊克是貝拉特裏克斯她們三姐妹的父親,費比安這麽刺探的目的已經一目了然。西裏斯不帶感情地迴答:“他是我舅舅。”他此刻對這個漢特的同事全無好感,被當做“布萊克”來接受盤問是他眼下想象得出的最令他厭惡的事。


    “啊,是嗎?那我知道了——你母親是沃爾布加·布萊克,你的父親是奧賴恩·布萊克。”費比安迅速理清了他們的關係,“你們跟你舅舅一家熟嗎?嗯?聖誕節應該還是會一起過的吧?”


    出乎意料地,這迴在西裏斯開口之前,艾爾維拉便出聲打斷了他們。


    “普威特先生。”她的口氣禮貌而疏遠,還有點兒少見的不容置疑的強勢,“請不要在這裏盤問我們的朋友。恕我直言,您這樣的行為很失禮。”


    西裏斯不由得側目看向她。他發現她神情冷硬,看起來甚至是在生氣。這樣的表情落在他眼裏,毫無征兆地就把他心頭剛剛燃起的怒火澆滅了。他奇怪地感覺到自己不僅不再生氣,還有些奇妙的愉悅。那些讓他不痛快的事情似乎瞬間都被他統統拋到了腦後。


    “哎呀——”費比安·普威特尷尬地笑起來,他總算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了,“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唉,抱歉,我是說……我隻是想說,其實普威特家和布萊克家也有姻親關係呢。”


    “布萊克家跟大半個巫師世界都有姻親關係。”西裏斯嘲諷道。


    “沒錯,嚴格來說西裏斯還是我表哥呢。”詹姆也嗅出空氣中不同尋常的尷尬氣氛,他聳了聳肩,再看看自己的夥伴們:“嗯,我看我們還是上去吃點東西吧,我餓了。你們說呢?”


    “我也餓了。”沉默許久的奧利弗說。


    卡麗娜趴到病床邊,正兒八經地拍了拍費比安的手背,安慰他:“我們下次再來看你,費比安。”


    “唉,好吧,好吧。”費比安誇張地歎了口氣,“那你們一定要記得來看我。”


    五個孩子離開病房,沿著過道朝通往六樓的樓梯走去。他們爬樓梯的時候,一個飛奔下樓的小孩不小心撞到艾爾維拉,把手裏那瓶肥皂水都潑到了她的裙子上。因此來到六樓之後,艾爾維拉沒同夥伴們一塊兒去茶室:“你們先去吧,我去趟盥洗室。”


    “我也要去趟盥洗室。”她剛轉過身,便聽見西裏斯這麽不緊不慢地接道。


    沒有來由地緊張起來,艾爾維拉假裝沒聽見他的話,快步走向盥洗室的方向。不幸的是,她走過拐角幾步,就被已經追上來的西裏斯拉到了拱門旁邊的角落裏。這兒狹窄極了,他沒像上迴在書房時那樣把她圈起來,但他們的距離依然近得不像話。艾爾維拉下意識直起背貼向身後冰涼的大理石牆麵,盡力站得離他更遠一點。


    “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她聽見西裏斯語帶笑意地問道,“你剛才在替我說話。”


    “詹姆要是先反應過來,也會那麽說的。”艾爾維拉一臉平靜地盯著他的肩膀。此刻她非常後悔,梅林作證,當時她那個反應是她聽到任何一個朋友遭到不公正的盤問時都會有的,她完全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西裏斯也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好整以暇地凝視著她半垂的眼睛,鬆開了她的手腕,“你沒必要躲我,艾爾維拉。”


    “我說過我沒有。”她皺起了眉頭,還是不去看他的臉。


    “那你幹嘛不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無聲地深吸一口氣,艾爾維拉排空腦中的雜念,抬眸對上他的眼睛。


    “我可以去盥洗室了嗎?”她拿再平常不過的表情問他。


    西裏斯笑了。她看到他冷灰色的眼仁裏映著她的臉,他們挨得那麽近,近到她幾乎能感覺到他輕笑出聲的溫熱唿吸。


    “可以,正好去照照鏡子。”他唇邊帶著愉快的笑,眼睛一分一秒都沒放過她臉上的神情,“你最好知道你現在的臉有多紅。”他輕聲地、耳語般地說著,眼中含笑,抬起右手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臉頰,“燙得都可以煎雞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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