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的中心——


    在阿爾凱因和哈爾姆巴克的對話結束後整整一個小時,奧爾德巴的宅邸忽然響起了警報聲。


    事先增強了戒備的哈爾姆巴克聽到這個聲音,沒有絲毫的慌張。


    這是安裝在宅邸各處的對人感知魔導具“埃爾姆斯的警鍾”——某位部下擅長使用的魔導具發出的聲音。它可以隻對安裝者傳達來訪者的準確位置和情況。


    “阿爾凱因來了——!”


    哈爾姆巴克愉快地笑著,對控製警鍾的部下說道。


    “他從哪裏出現的?後門嗎?”


    一位中年魔導男騎士露出了苦笑。他比哈爾姆巴克年長,卻沒有“魔族化”。如果這次的任務可以順利完成,他就能接受“洗禮”了。


    “不,是從正門。正如哈爾姆巴克所說。”


    阿爾凱因會堂堂正正地從正門進來——哈爾姆巴克如此推測。


    也許是猜對了事實讓哈爾姆巴克心情愉悅吧,他走出了房間。


    對奧爾德巴宅邸的製壓已經結束。主人奧爾德巴被劫為人質,宅邸中的其他傭人都被關在了房間裏,現在他隻把賽羅留在身旁,以作對付阿爾凱因的盾牌。賽羅的嘴巴上勒著繩子,因此無法說話。


    副官艾爾西扛著賽羅輕聲說道。


    “太好了呢,賽羅。在約好的一個小時內,阿爾凱因就趕來了。這樣就不會讓無辜的人死去了。”


    無視了淡淡訴說的艾爾西,賽羅抬起臉來,怒視著哈爾姆巴克。


    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已經計劃好在打倒阿爾凱因之後,殺掉宅邸裏的所有人。


    哈爾姆巴克看到賽羅仇恨的視線,心中又增添了幾分愉悅。


    艾爾西說過,要把賽羅獻給自己的主人露娜絲緹雅。


    她的這種做法並不是要討人歡心。艾爾西對功名缺乏渴求心。她好像隻是遵從喜好可愛少年的主人的命令,為了完成任務才會想到要把賽羅交出去。


    (真夠奇怪的……)


    哈爾姆巴克這樣想到。他雖然向上司露娜絲緹雅宣誓了效忠,但那並不是出自他的真心。自己總有一天會爬到和露娜絲緹雅同等的地位,甚至超越她——這才是他的野心。


    露娜絲緹雅應該也隱隱約約地覺察到了他的野心,所以才會讓艾爾西擔任“監視”他的角色。


    (……不用她操心,現在的我會老實聽話。等我可以使用更強大的魔導具之後,才會繼續往上爬——)


    哈爾姆巴克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清醒的認識。強大的野心和進取心是武器,但是他現實中的力量與那些以露娜絲緹雅為首的魔族將領還相去甚遠。


    至今為止的哈爾姆巴克主要是把他的中間名“索魯伊塔(souleater)”的由來——“吸魂的戒指”這個魔導具當成了主要的武器。


    這是可以奪取對方的生命力或魔力,並將其轉化為自己的食糧——換言之,就是能夠吞噬魔導師的武器。哈爾姆巴克的力量也讓魔導具的效果大幅增強了。


    本來它隻是用來暫時吸取對方少量魔力的魔導具,但是在魔族化的人手中,就變成了能夠瞬間奪人性命的強大魔導具。


    不過,隻憑這個武器的力量,還遠遠不及那時的阿爾凱因。


    現在他擁有從王族那裏偷出的魔導具“地脈的守護者”。


    熟練使用從奧爾德巴那裏奪來的“霧之獵犬”之後,它也會成為好用的武器。


    切身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不斷增強,哈爾姆巴克的身體開始輕輕地顫抖。


    在沒有解決掉那隻貓之前,他還不能大意。不過,他今晚就能實現這個願望了。


    哈爾姆巴克一步一步地來到庭院,黑貓已經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部下的騎士們從遠處圍住了他。


    在確保標的物“還流的輪環”平安無事之前,他們還不能貿然出手。


    披著黑色風衣的黑貓從帽簷的下方,向哈爾姆巴克投去威嚴的視線。


    “你好啊,哈爾姆巴克——我按照約定,在一個小時內趕來了。”


    雖然聲音十分爽朗,但是阿爾凱因的話中隱藏著敵意。


    “佩服佩服。我本來還有些擔心貓咪會不會遵守時間的約定呢。”


    哈爾姆巴克隨口迴了一句,心中卻焦躁起來。


    對付阿爾凱因這隻貓,絕對不能大意。


    阿爾凱因曾經以強大的魔力,將哈爾姆巴克和同伴們逼入了絕境。那時的記憶至今都像是一場噩夢,使他在看到普通的貓時,都會感到惡心。


    但是,阿爾凱因已經失去了造成他強大的決定性魔導具。


    在某位魔族與他戰鬥的時候,成功地偷走了那個魔導具——哈爾姆巴克得到了這樣的報告。


    雖然阿爾凱因逃走了,但無論是多麽優秀的魔導師,沒有引發力量的“合適魔導具”,基本上就等同於廢物。當然,魔族也一樣。


    阿爾凱因也可能得到了新的強大魔導具,不過如果這是真的,一個小時前那場麻煩的交易就不會發生。


    阿爾凱因那時的確是在“拖延時間”。他應該已經弱化到無法與哈爾姆巴克為敵,隻能等待同伴到來的程度了吧。


    在形成了這樣的認識之後,哈爾姆巴克以威嚴的聲音說道。


    “好了,把‘還流的輪環’交出來吧。”


    “我希望你先把賽羅放了。還是說,你已經把宅邸裏的所有人,或者說全城的人劫為人質了?”


    阿爾凱因拿著銀色的細手環,掀起風衣。


    從風衣內側出現了一隻黑色的小鳥,它停在了阿爾凱因的胳膊上。


    接著,阿爾凱因把手環戴在小鳥的脖子上。


    “你要是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我會讓這隻小鳥逃跑——”


    聽到阿爾凱因的威脅,哈爾姆巴克用眼神對艾爾西做了指示,讓她把賽羅放在地上。


    艾爾西沒有違抗。她也知道放開賽羅隻是一時之策。


    “賽羅,你沒事吧?”


    阿爾凱因溫柔地說道,而橫躺在地上的賽羅掙紮著抬起下巴。


    他似乎是在說“快逃”,但是堵住嘴巴的填充物使他無法說話。


    阿爾凱因小步走來,用糕餅刀切斷了綁住賽羅手腳的繩子。


    哈爾姆巴克一言不發地觀望著事態的發展。


    他的部下們已經包圍了四周,哈爾姆巴克也把“地脈的守護者”抓在手中。


    接下來,隻要從阿爾凱因那裏得到“還流的輪環”,就可以襲擊他們了。


    繩子被解開的賽羅自己用手拿掉了塞口物,向阿爾凱因低下了頭。


    “阿爾凱因,對不起……!是我把你卷入了這種事——”


    “沒關係的。我遲早都要和哈爾姆巴克決出勝負。而且——這不是你的錯,可能是包括你爺爺在內的範達爾派魔導師太不小心了吧。”


    在此時的情況中,阿爾凱因的聲音依然十分冷靜。


    從旁觀望的哈爾姆巴克產生了些許不安。


    “賽羅已經還給你了。快點把‘還流的輪環’——”


    “這個嗎?當然會給你了——在賽羅逃走之後。”


    阿爾凱因輕聲說道。緊接著,一位少女從他背著的小小背包裏跳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事態讓哈爾姆巴克啞口無言。在小貓背負的袋子裏當然沒有可以藏人的空間。


    (那個袋子是空間擴張係的魔導具嗎!)


    在他察覺到的時候,少女已經抓住了賽羅的手臂。


    “菲諾!?”


    賽羅驚訝地叫道。


    “賽羅,太好了!抓住我!”


    菲諾露出了在哈爾姆巴克麵前絕對不會展現的甜美笑容,緊緊地抱住了賽羅。


    “為、為什麽菲諾會從那種地方……!”


    沒有放開大吃一驚的賽羅,菲諾放下了手中的“天球木馬”。


    “醒來吧!”


    木馬對菲諾的聲音產生了反應,釋放出淡淡的光芒,越變越大。


    幾乎是把賽羅拉扯到木馬上以後,菲諾向阿爾凱因伸出了手。


    “阿爾凱因!快一點!”


    黑貓借助菲諾的手,飛躥到天球木馬的頭頂。哈爾姆巴克卻在此時露出了微笑。


    似乎搶得了先機的哈爾姆巴克立即下達命令。


    “休想逃走!圍住他們!”


    阿爾凱因笑了。


    “我不會逃的。不過,我要先確保賽羅他們的安全。”


    阿爾凱因手中的糕餅刀像佩劍一般揮舞,他指了一下與哈爾姆巴克所在之處相反的方向。


    菲諾操縱的“天球木馬”氣勢十足地開始滑翔。如同風一般的動作比真正的馬還要迅速。而且它是漂浮狀態,還能不通過關節行動,因此幾乎可以毫不減速地平滑移動。


    像是在玩弄想要抓住他們而圍上來的騎士們一樣,木馬以行雲流水般的滑翔動作衝向了人手薄弱的部分。


    不過,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沒能突破堅固的包圍圈。


    堵住木馬的位置有三位騎士在等待。他們的步伐像馬一樣強健,和天球木馬相比也毫不遜色。同時還有另外五位騎士以同樣的速度迫近。


    他們腳上所穿的“駿馬的軍靴”十分昂貴,並沒有配發給所有人。而且這種魔導具的使用非常困難,不習慣的話反而會摔倒,不過騎士們已經通過鍛煉,克服了這個弱點。


    站在正麵的騎士揮起了纏繞著火焰的劍,其他兩人分別從左右兩邊舉起短弓。


    即使有菲諾和天球木馬這隻伏兵,對方的陣型仍然讓人無法輕易地逃走。


    “全體包圍!”


    哈爾姆巴克勇猛的號令在深更半夜的宅邸中迴蕩。


    ◎


    “阿爾凱因,怎麽辦!?他們的速度太快了!”


    操縱木馬的菲諾不知道該如何逃跑,大聲地問道。


    抓住她後背的賽羅也注意到了三位堵在木馬前方的騎士。


    有一部分騎士的腳可能裝備了某種特殊的魔導具。


    “就這樣突破吧。我會想辦法的。”


    阿爾凱因小聲說道,嗖地一下舉起了糕餅刀。


    “不行的!用那麽不堪一擊的刀……”


    賽羅試圖阻止,但菲諾還是按照阿爾凱因的指示,向那個方向全速突進。


    短弓射出了箭。


    為了保護菲諾,賽羅把胳膊伸向箭矢可能會射中的位置。


    然而,那根箭沒有飛到木馬,就被阿爾凱因掀起的“風衣”擋住了。


    箭沒有被彈開,也沒有掉落。


    而是被吸入到風衣的內側。


    在弓箭手搭上下一根箭之前,木馬就從旁邊擦身而過。


    騎士揮舞著纏繞火焰的劍。


    “木馬應該可以燒著!那麽……!”


    “——如此陳腐的物資魔導具,根本沒什麽好怕的。”


    站在木馬頭上的阿爾凱因冷靜地低喃,輕輕地揮起了手中的糕餅刀。


    哈爾姆巴克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不要大意!那把刀——!”


    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揮下的騎士之劍被阿爾凱因輕鬆地接住了。


    不隻是那位騎士,就連賽羅和菲諾都驚訝地目瞪口呆。


    小小的糕餅刀在碰到騎士之劍——魔導具“赤炎之劍”時,應該會輕而易舉地折斷。


    然而,敵人的劍沒有砍斷糕餅刀,而是在力量的作用下被撥向一旁。


    仔細一瞧,糕餅刀的表麵覆蓋著來曆不明的黑色物質。


    哈爾姆巴克憎惡地喊道。


    “‘黑色的糕餅刀’還在嗎——!不要試圖折斷那把刀!那把刀斷不了。瞄準阿爾凱因的身體!”


    哈爾姆巴克的指示還沒說完,阿爾凱因就刺傷了騎士的肩膀,使赤炎之劍掉落在地。左右弓箭手的弓弦也在一瞬間被糕餅刀切斷了。


    直截了當地破壞了包圍圈,木馬飛到了圈外。與此同時,阿爾凱因跳迴到地麵上。


    “阿爾凱因!?”


    賽羅和菲諾異口同聲地叫道。


    黑貓優雅地舉起了劍,盯著哈爾姆巴克。


    想要追過來的哈爾姆巴克在他的眼神威懾下,一瞬間停下了動作。


    接著,阿爾凱因以陰沉的聲音說道。


    “你們先走吧!我在這裏拖住哈爾姆巴克!之後再和你們會合——”


    “不行,阿爾凱因也要一起……”


    賽羅擔心地說著,而阿爾凱因背對著賽羅他們,微微一笑。


    “他們盯上的東西是我身上的‘還流的輪環’——隻要跟我在一起,他還會盯上你們。我一個人的話,還可以想辦法逃跑。”


    大概是認為他說的沒錯吧,菲諾立刻點了點頭。但賽羅從阿爾凱因金色的眼眸中感到了某種覺悟。


    他無法拋下阿爾凱因,從這裏逃走。


    “不行,阿爾凱因!你今天早上才說過,一個人沒法與這麽多人為敵——”


    “囉裏囉嗦……你們雙方都別想逃!醒來吧,土人偶!”


    哈爾姆巴克手中的杖猛烈地敲打著地麵。


    在效果發動之前似乎還要積蓄力量,庭院周圍的地麵慢慢地隆起了牆壁。天球木馬從正麵衝了過去,想要阻止對方的行動。


    阿爾凱因立即把黑色的小鳥舉向空中。它的脖子上掛著似乎是“還流的輪環”的銀手環。


    “哈爾姆巴克!如果不想讓這隻小鳥逃走的話,就把賽羅他們——”


    在他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夜空中出現了蝙蝠群。


    哈爾姆巴克舉起了手。


    “阿爾凱因,我已經預料到你的想法了。菲利亞諾的確讓我吃了一驚,不過不讓小鳥逃走這種程度的魔導具,我還是做了準備的。‘蝙蝠的安息日’——本來是用於擊落鴻雁傳書的魔導具,在這種情況也能加以利用呢。”


    哈爾姆巴克冷笑一聲,揮起了手中的杖。隨著他的動作,隆起的土牆又高了一截。


    騎士們中有人正在吹奏無聲的小小笛子。恐怕就是他在操縱覆蓋了天空的蝙蝠群吧。


    阿爾凱因咋了下舌。


    賽羅也咬住嘴唇。他這才明白,哈爾姆巴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任何人逃走。得到“還流的輪環”的同時,他們也會殺了阿爾凱因,而且一定會解決掉已經知道他們真實身份的奧爾德巴等人。


    從地下隆起的土人偶頂向猛然撞在土牆上的天球木馬的雙腳。


    木馬倒向了一旁。


    “呀啊!”


    用雙臂保護著被拋出去,發出慘叫聲的菲諾,賽羅的後背撞上了地麵。


    他的唿吸一頓,眼前一陣閃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自從孩提時期起,菲諾的身體就比他重上幾分。


    “艾爾西!那邊的兩個小孩交給你了!阿爾凱因就交給我吧!”


    哈爾姆巴克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喊道。他再次把杖揮向大地。


    阿爾凱因剛剛跳起,土人偶的手就從他的身體下方掠過。


    現在的庭院內到處都是隆起的土製人偶。


    哈爾姆巴克阻止了他們的逃亡行動,愉快地冷笑幾聲。


    “怎麽樣啊,阿爾凱因!這個魔導具——‘地脈的守護者’很出色吧!比起使用稀少的暗屬性魔導具的你


    ,我可是方便得多啊!”


    “那種東西簡直不值一提。”


    阿爾凱因立即迴以嘲弄,卻也同時陷入了危機。


    他以貓獨有的輕盈動作躲過了紛紛迫近的刀和箭,但是騎士的數量還是太多。


    瘦小的阿爾凱因揮舞著糕餅刀,風衣飄揚。即便如此,他還在擔心賽羅他們。


    “賽羅,菲諾!總之,你們快點逃吧!很抱歉,我現在沒空幫你們!”


    “看一眼就知道了!”


    賽羅一邊迴答,一邊把菲諾扶了起來,踢開接近到身旁的土人偶。


    但是,他的動作沒有太大的效果,土人偶隻是輕輕搖晃了幾下,又以緩慢的動作繼續迫近。


    在兩人的麵前,一位比起土人偶更加強大的少女正在靠近。


    她一言不發地向菲諾揮下巨鐮。


    “菲諾,危險!”


    賽羅挺身而出,用身體迎擊對方的斬擊。


    巨鐮在中途停了下來。


    “你是土產。但是,那孩子是不需要的——”


    艾爾西露出了無機質的微笑,反向揮起鐮刀。


    鐮柄的部分撞到了賽羅的腳,他摔倒在地。


    “賽羅!”


    這一次輪到菲諾慌張地抱住賽羅,兩人貼在一起。


    菲諾的手不知從何時起握著一件魔導具。


    那是她隨身攜帶的護身用魔導具,但是賽羅並不清楚它的作用。畢竟這裏是沒有多少機會用到護身用魔導具的鄉下。


    兩人的周圍被哈爾姆巴克的土人偶包圍了。


    阿爾凱因麵對著眾多的魔導騎士,以四處逃竄的防守戰為主。


    反過來說,魔導騎士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阿爾凱因一人身上,來抓賽羅和菲諾的人隻有艾爾西和一部分土人偶。


    旁邊正好是賽羅栽培藥草的田地。


    賽羅突然從身旁的巴果樹上摘下了剛剛成熟的黃色果實。


    雖然有些浪費價值昂貴的果實,但是這些具有強效解毒效果的巴果,還有另一種使用方法。


    賽羅瞄準正在靠近的艾爾西的臉,用力地捏爛了黃色的果實。


    於是,黃色的果汁從裏麵濺了出來,命中了艾爾西的眼睛。


    艾爾西立刻捂住了臉。


    巴果的果實濺出的果汁有很強的酸味,會嚴重地刺激到眼睛。因為會有像是橘皮般的液體濺出來,每次加工果實的時候,賽羅總是會弄痛眼睛。


    趁一言不發的艾爾西陷入迷茫之際,賽羅抓住了菲諾的胳膊,穿過土人偶的間隙。


    巴果隻能在一瞬間讓人睜不開眼,效果沒有強烈到能讓他們悠閑地逃走。艾爾西應該很快就會追上來了,因此賽羅先奔向了距離最近的別邸。


    “菲諾!哈爾姆巴克的土人偶應該沒法進入建築物!我們先逃到裏麵去吧!”


    與奧爾德巴戰鬥的時候也是,哈爾姆巴克讓艾爾西參戰,自己隻在旁邊觀看。賽羅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錯,便帶著菲諾逃了進去。


    用手擦了擦臉的艾爾西很快就跟了過來。


    賽羅曾經兩次親眼目睹“雷獸的巨鐮”的威力。如果不能拖住比其他騎士更勝一籌的她,就太對不住阿爾凱因了。


    隻要阿爾凱因打倒哈爾姆巴克,土人偶就會消失。


    他們衝向別邸的玄關大廳,賽羅把菲諾庇護在身後。


    正如他的預料,土人偶都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咣咣的腳步聲響起,副官艾爾西也進入了玄關大廳。


    在她飄逸的黑發之下,如同野兔般鮮紅的雙眸散發著危險的光芒。刺激眼睛的效果似乎已經消失,艾爾西的臉上露出了若無其事的表情。


    果汁看上去像是正好濺上了她的眼睛,但是也許她在那個瞬間閉上了眼。


    她手中的巨鐮周圍,已經出現了兩隻雷獸。


    昨天晚上她把賽羅閉上絕境,剛才也和奧爾德巴進行了戰鬥。


    連續使用如此強大的魔導具,卻看不出絲毫的疲勞,這不禁給人以懷疑“魔族”的魔力究竟有多強的威脅感。


    賽羅的背後一陣冷戰,但他至少要保護好菲諾,於是他挺身而出地站在了艾爾西的麵前。


    “艾爾西,你想抓的人隻有我。不要對菲諾出手……”


    “喂,賽羅!你在說什麽啊!”


    菲諾推開了賽羅,站到了前麵。


    “把我的賽羅劫為人質——這個女人,絕對不可原諒!跟我一對一地決出勝負!”


    對這突然出現的所有格產生了不協調感的賽羅慌忙看向菲諾。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菲諾的性格很亂來。小時候她就與比自己年長的人打過架。


    菲諾手中的魔導具是沒有刀刃,隻有柄和鍔的道具。不管它是不是武器,都無法與“魔族”的艾爾西為敵。


    “菲諾,太勉強了!夠了,這裏就交給我……”


    “賽羅不是沒法使用魔導具嗎!所以,隻能我來——”


    “我不想讓菲諾受傷啊!”


    賽羅不知不覺地大吼出聲。


    被他罕見的吼聲嚇了一跳,菲諾眨了好幾下眼。在一片昏暗之中,賽羅看到她似乎輕輕地顫抖起來。


    背對著不再開口的菲諾,賽羅重現麵向艾爾西。


    他沒有像樣的計策。但是,隻要沒能保證菲諾的安全,他就無法放下心來拖延時間。


    “總之,不要對菲諾出——”


    他的話還沒說完,艾爾西就閉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如果你的心裏有那位少女……”


    在賽羅稍微鬆了一口氣的瞬間——


    睜開了紅色雙眸的艾爾西向菲諾舉起了巨鐮。


    “那我就更不能放過她了。送給露娜絲緹雅大人的‘貢品’要是有中意的人,隻會礙手礙腳而已。”


    “什麽……!”


    賽羅頓時語塞。


    想讓她放過菲諾的話起到了反作用。困惑的賽羅隻好在身旁摸索著可用的武器。


    菲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迴過頭去的賽羅不禁為她的表情感到訝異。


    本以為菲諾是在害怕——但是,現在的她看起來似乎有些微妙的開心。


    “賽羅,沒事的——我來保護你。”


    菲諾毅然決然地說道,這讓賽羅慌亂起來。自己的話好像反而造成了火上澆油的效果。


    “不,這樣說反了吧……!”


    “‘贈品’閉上嘴巴。”


    艾爾西冷冷地呢喃,將直勾勾的視線投向菲諾。


    在火花四射的互相怒視過後——


    首先動起來的人是艾爾西。


    “在雷神奈穆埃爾的懷抱中,悲歎你的不幸吧——”


    艾爾西煽動著雷獸,同時舉起巨鐮撲了過來。


    擺好迎戰架勢的菲諾揮起了手中的魔導具。


    “醒來吧,‘純水的細劍’!”


    隨著氣勢十足的叫聲,菲諾向隻有柄的魔導具注入了魔力。


    纖細的水刃出現在劍柄的前端。


    它的長度比起細劍更像是鞭子,如同活生生的蛇一般不停扭動,擊向正在迫近的雷獸。


    本以為會穿過雷獸的身體,但是水劍彈開了對方,雷獸們也失去了攻擊的態勢,和水一起落在地板上消失了。


    從劍柄處湧出了新的水塊,這一次它準確地變成了細劍的形狀。


    見識到菲諾出人意料的能力,賽羅不禁瞠目結舌。


    衝過來的艾爾西皺了皺眉頭,揮下手中的巨鐮,而菲諾用水刃接下了她的鐮刀。


    看來這是揮舞時會化作鞭子,舉起時可以當成普通的劍


    使用的魔導具。


    菲諾的劍術比賽羅還要笨拙,但是用水做成的劍刃恰好吸收了斬擊的攻勢,化解了艾爾西的攻擊。


    “哼!”


    艾爾西的聲音沒什麽魄力,但她還是避過了菲諾的突刺,大步飛退。


    舉起巨鐮的少女俯下身子,盯著菲諾。


    “操縱水的魔導具——?”


    聽到她訝異的疑問聲,菲諾一邊冒冷汗,一邊露出了笑容。


    “不幸的一方似乎是你呢。我操縱的純水的細劍可以纏住雷獸,讓它們掉在地板上,放走電流——你的魔導具並不適用於我。”


    菲諾挺著胸膛,再次舉起了用水做成的劍。


    奧爾德巴操縱的“霧之獵犬”無法抹消雷獸身上的電流。


    但是,菲諾的魔導具並非霧態,可以操縱高純度的水幹涉電流,製止雷獸的行動。


    ( )


    “怎麽樣,賽羅?我出人意料地值得信任吧?”


    麵對著露出甜甜笑容的菲諾,賽羅點了點頭。他知道菲諾想要得到他的稱讚,但是讓她太過得意的話會很危險。


    “不過菲諾,你要小心一點。最好奪走她的魔導具,我還想去幫助阿爾凱因。”


    “我知道了。他畢竟是賽羅的恩人啊。”


    隻要搶走魔導具,就算是魔族,也和普通的人類相差無幾。


    沒有武器,也什麽都做不到的賽羅焦躁起來,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菲諾揮舞著純水的細劍。


    隨著她的動作,水刃像鞭子般伸縮,掠過艾爾西的身旁。


    艾爾西幾乎沒有移動過,看來從遠處使用鞭子的命中率不高。


    在想要縮短距離的菲諾麵前,艾爾西開始轉動手中的巨鐮。


    “——這把‘雷獸的巨鐮’行不通?……別太小看我。”


    輕聲說道的艾爾西沒有絲毫畏懼。


    不停旋轉的巨鐮描繪出閃耀著金色光輝的圓環。


    光環的殘像在艾爾西的周圍畫出好幾個圈。


    ——有種不可貿然出手的討厭預感。


    “雖然我也沒有用慣,不過這畢竟是埃魯福爾王族秘藏的魔導具。在‘魔族’的手中它會變成什麽樣——就請你好好欣賞一番吧。”


    在艾爾西以不合時宜的謹慎語氣說了這句話以後,奇異的事發生了。


    旋轉的巨鐮造成的幾個金色圓環中——


    “雷獸”依次從圓環的中心湧了出來。


    沒有清點數量的空閑,圓環就像是通往異界的入口一般,雷獸蜂擁而出。


    這些全都比剛才被菲諾擊落在地的雷獸大上一圈。


    沒過多久,大廳內側就被野獸們包圍了。


    圍著賽羅他們,在空中來迴旋轉的雷獸像是盯上了獵物的野獸,磨著雷電做成的牙。


    在空中飛舞的幾十隻雷獸散發的光芒照亮了四周,讓玄關大廳內側幾乎變成了白天。


    空氣劈啪作響,皮膚也感到了疼痛。


    “賽羅!快趴下!”


    咬牙切齒的菲諾慌忙揮起純水的細劍。


    菲諾本想借此機會減少敵人的數量,但是她的攻擊卻適得其反。


    以菲諾的行動為契機,圍在四周的雷獸一起向菲諾衝了過來。


    雖然擊落了其中幾隻,但菲諾還是無法顧及全局。


    左右前後,還有頭頂上方,野獸們同時撲來。


    “菲諾,危險啊!”


    賽羅立刻衝向了菲諾。


    轉瞬之間,雷獸們就殺到了她所在的地方。


    聚集在這裏的電流在一瞬間變成了光球,又在下一秒引發了激烈的爆炸。


    能與落雷匹敵的轟鳴聲充斥在癱倒在地的兩人耳中。


    勉強護住菲諾的賽羅沒能逃脫爆炸帶來的影響。


    賽羅的後背有種灼燒般的疼痛。


    注視著整個過程的艾爾西停下了巨鐮的旋轉。


    還有十幾隻雷獸守在她的周圍。


    按倒菲諾的賽羅沒能站起來,發出了呻吟聲。


    “咕……唔……”


    “……賽羅?賽羅!剛才那個打中你了嗎!?你沒事吧!?”


    身體下方的菲諾發出了類似於悲鳴的喊聲。


    即使想要強裝沒事,他現在也沒法出聲。比起爆炸造成的傷害,現在更嚴重的問題是他陷入了觸電狀態。恐怕剛才的奧爾德巴也是遇到了同樣的情況吧。


    賽羅還有意識,但是手腳都無法用力,身體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圖行動。


    艾爾西冰冷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我減輕了爆炸的威力。如果殺了你,就沒法把你當成土產送出去了——好了,給我讓開。讓我殺了你身下的那位小姐。”


    “……菲諾,快逃……”


    賽羅勉強擠出聲音,卻依然庇護著菲諾。


    菲諾推開賽羅,站起身來。


    她用雙臂抱著癱倒的賽羅,以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喊道。


    “賽羅!振作一點!不要啊!你別死!”


    這並不是致命傷。隻是因為碰到雷獸,身體被麻痹了而已。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電流,而是寄宿著魔導師意誌的特殊電流。


    賽羅對菲諾投去讓她快逃的視線。但是,菲諾隻是不停地哭泣,沒有行動。


    艾爾西歎了口氣。


    “……真是不聽話的孩子呢。我都說了那不是致命的電擊——難道你也想試試看嗎?”


    一隻雷獸咬住了正在哭泣的菲諾的脊背。


    “啊啊啊啊啊!?”


    電流伴隨著衝擊湧入,菲諾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便癱軟無力地趴在了賽羅身上。


    賽羅拚命活動著因為麻痹而不能動彈的手臂,想要跟她切換上下位置。


    大概是覺察到他的意圖了吧,艾爾西用鐮柄輕鬆地挑飛了菲諾的身體。


    “唔……唔……”


    “這是你囂張抵抗的迴禮。在死之前,給我吃點苦頭吧——”


    艾爾西麵無表情地低喃,用一隻腳踩著賽羅,把巨鐮的尖端指向菲諾。


    菲諾正仰麵朝天地躺在地上。以艾爾西的動作為信號,三隻雷獸同時撲向了菲諾毫無防備的腹部。


    賽羅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受到身體彎成く字型的劇烈衝擊,菲諾的身體高高地彈了起來。


    “——!?”


    雷擊在她的體內流竄。


    無法對上焦點的眼眸眺望著空中,菲諾的肢體不停地抖動。


    “……噫唔……咕啊……!”


    “——雷獸不是對你沒有效果嗎?”


    艾爾西靜靜地說出了諷刺的話語。


    雷獸繼續落在因觸電而昏迷的菲諾身上。


    不斷降下的暴虐雷電像是蠶食獵物的野獸一般,折磨著沒有反抗的菲諾。


    在雷獸的連續攻擊之下,菲諾已經不再出聲了。


    (菲諾……有危險……!)


    想到這裏,賽羅拚命地爬了起來,同時對艾爾西大聲怒吼。


    “住……住手啊!”


    俯視著以嘶啞聲音呐喊的賽羅,艾爾西製止了雷獸。


    ——菲諾已經一動不動了。


    她的胸口還在微微地上下起伏,應該還有氣息。


    但是,她半睜的眼睛顯得十分空虛,無力張開的嘴唇邊劃過了一道血痕。


    淩亂的頭發和破裂的衣服顯現出雷擊的威力。


    看到這副慘狀——賽羅心中的理性崩潰了。


    他鞭笞著麻痹的四肢,硬是直起了身子,單膝跪地。


    艾爾西繼


    續俯視著臉色大變的賽羅,突然開口低喃。


    “——既然你這麽重視那女孩,跟我做個交易吧?”


    “……交、易?”


    ——麻痹一點點地開始消失。趨馳在賽羅體內的電流總算冷靜下來了。


    艾爾西把鐮刀的尖端指向菲諾。


    “沒錯。想我放了她,你就要把心奉獻給我的主人。這樣一來,你和她都能得救。不然的話,她會被殺,隻有你一個人苟活下去。和兩個人分開,但雙方都能活下去相比——你覺得哪一種比較好?”


    聽到她的提問,賽羅凝視著快要失去意識的菲諾。


    受傷倒下的她正不停地痙攣。


    隻是看著她的樣子,賽羅就覺得難以唿吸。


    (如果我——如果我更有力量的話——)


    他打從心底裏感到悔恨。


    “……你是在玩味自己的無能為力嗎?”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艾爾西輕聲說道。


    賽羅的身體還不能正常地行動。


    但他仍向艾爾西投去了充滿憎惡的眼神。


    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輕鬆地承接了賽羅的視線。


    “那麽,你就更應該成為我們的同伴。雖然你不擅長使用魔導具,但是成為魔族之後,你一定可以使用魔導具。那樣你就可能得到保護她的力量——與外觀不同,你激情的內心有著與魔族十分般配的黑暗——”


    簡直就像是在窺探賽羅的內心一般,她盯著賽羅的眼眸。


    雖然這些誘惑的話語出自敵人之口,但還是讓賽羅的心為之一緊。


    “保護菲諾的……力量?”


    艾爾西的臉上浮現起微笑。


    “沒錯。露娜絲緹雅大人一定會願意為你施行洗禮。比起那個哈爾姆巴克,你會——”


    ——胳膊的感覺漸漸恢複了。


    像是沒有發現這一點一樣,賽羅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仰望艾爾西。


    “會什麽?”


    “你會變得比他更強大、更美好——然後,成為一位高貴的‘魔族’。我從你身上看到了這種潛質。”


    艾爾西斷言道。


    應該對她的評價感到光榮,還是覺得屈辱呢,賽羅無法做出判斷。


    不管怎麽說,用自己的雙手保護菲諾的話還是讓賽羅感到了難以抵抗的強烈魅力。


    如果真是那樣——剛才他就不會讓菲諾遇到危險的事態了。


    賽羅不禁產生了艾爾西的紅色雙眼覆蓋了整個視野的錯覺。


    “……真的可以保護菲諾嗎……?”


    賽羅自己也意識到,他的聲音有些茫然。


    艾爾西的眼睛釋放出更亮的紅色光芒。


    “是的。既然你有所期望,就一定會實現那個願望吧。來吧……看著我的眼睛——”


    艾爾西從正麵捧起賽羅的雙頰。


    “你想——成為魔族嗎?”


    “……嗯……”


    賽羅自己幾乎沒有意識到這個迴答的含義。隻是順應著艾爾西的誘惑,表示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麽,請起誓——”


    艾爾西如同人偶般秀美的麵龐接近到賽羅的眼前。


    她的嘴唇來到了唿吸可及的距離——


    “……賽……羅……?”


    “——哎……!?”


    聽到菲諾痛苦的聲音,賽羅總算恢複了自我。


    不知不覺之間,賽羅已經握住了“雷獸的巨鐮”。


    而舉起的鐮刀尖端差點貫穿了趴在地上的菲諾。


    菲諾以悲哀的眼神盯著賽羅。


    (……催眠術……!?)


    在覺察到這一點的瞬間,賽羅手中的巨鐮被艾爾西從背後奪走了。


    艾爾西刻意地歎了口氣。


    “很遺憾,被你覺察到了——明明隻差一點了。”


    “什麽……!”


    理解了狀況的賽羅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立刻伸手去打艾爾西。


    她輕鬆地躲過,對賽羅露出微笑。


    “你不是接受了魔族化嗎?這也是儀式的一個環節。”


    “開什麽玩笑!我想要守護菲諾……!”


    艾爾西眯起了眼睛。


    “正因為如此。魔族化需要幾個條件。比如掩飾激烈的情感,擁有潛在的素質。但是,最為重要的條件是——”


    艾爾西指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菲諾。


    “失去一件‘有發自心底珍視的事物’——通過這種喪失感,魔族才能獲得力量。對於本人來說,失去之物越重要,得到的迴報就越大。所以你有成為比哈爾姆巴克更強大的魔族的素質哦?”


    艾爾西以更加冷淡的聲音說道,被她激怒的賽羅咬牙切齒地說道。


    “所以你要我——親手殺掉菲諾嗎!?”


    賽羅為自己說出的話感到戰栗。


    自己差一點就揮起鐮刀殺了重要的她——菲諾。


    賽羅的心中卷起了猛烈的憤怒漩渦。


    沒有武器的賽羅抓住艾爾西手中的巨鐮,緊緊地握在手中。


    對他的氣勢洶洶,艾爾西的反應慢了一拍。


    兩人爭奪著巨鐮,賽羅拚命地對其注入力量。


    “鬆開,賽羅。如果你不鬆開的話——”


    “誰要鬆開啊!你竟敢讓菲諾受到這種折磨……!”


    艾爾西將悲哀的眼神投向進入大腦充血狀態的賽羅。


    “那就沒辦法了。我會再一次召喚雷獸……”


    正當艾爾西向巨鐮注入魔力時——


    出現了兩人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事態。


    ——啪嚓。


    ——巨鐮的柄發出了像是用舊的玩具壞掉的聲音,輕而易舉地碎掉了。


    轉瞬之間,雙方都僵立不動。


    巨鐮是用經由魔力強化的金屬製造出來的,並不是人類的力量可以輕鬆破壞的物品。因此,對於艾爾西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態。


    別提喚出雷獸了,鐮刃的部分笨拙地掉在了地上。


    “哎……?壞掉了……”


    “為什麽……!”


    賽羅和艾爾西困惑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他們幾乎同時把手伸向掉在地上的鐮刃。


    (隻要搶先撿起鐮刃,砍到對方的話……!)


    這與能否使用魔導具沒有關係。搶得先機,用刀刃砍倒對手——這場戰鬥瞬間陷於單純而原始的領域。


    賽羅拚命地把手伸向掉落的鐮刃根部僅存的一點鐮柄。


    他的手指差點碰到鐮柄之時——


    搶先撿到刀刃的人是艾爾西。


    她立刻把鐮刃揮向賽羅。


    “要被幹掉了……!”


    在護住身體的賽羅身旁,“水”以箭矢般的氣勢飛舞而來。


    那道水箭擦過了試圖揮下鐮刀的艾爾西的手腕。


    “唔……!?”


    出人意料的援護使艾爾西發出了呻吟聲。


    發出這次攻擊的人正是倒在地上的菲諾。


    不顧身體的劇烈疼痛,她似乎還沒有失去戰意。


    菲諾使用“純水的細劍”做出了援護,而賽羅也沒有浪費這個機會。


    他猛地撞向艾爾西,將她撲倒在地。


    把她壓在身下之後,賽羅毫不猶豫地從艾爾西手中搶過巨鐮——


    把鐮刀的尖端刺向她的胸口。


    艾爾西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然後就不再動彈了。


    與此同時,空氣發出了咻咻的奇特聲響。


    ——艾爾下被打倒了——


    不自覺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賽羅跑向


    了依然倒在地上的少女身旁。


    “菲諾!菲諾,你沒事吧!?”


    經受了那麽多次雷擊,她不可能“沒事”。


    但是,即使如此,她痛苦的臉上還是浮現起了微笑。


    “太好了……賽羅沒事……真是太好了……”


    用手撫摸著賽羅的臉頰,她像是打從心底放下了心般地說道。


    賽羅緊緊地抱住了菲諾。


    “……菲諾真是笨蛋。居然這麽亂來……”


    “因為那個女人……對我的賽羅……”


    菲諾意識模糊地嘀咕道,又連著咳嗽了幾聲。


    賽羅知道菲諾現在不該說話,所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別說話了,現在還是休息一會吧——我馬上把你送去醫生那裏!”


    “沒事的。那把巨大的鐮刀壞掉的同時,我也忽然輕鬆了許多……”


    恐怕是在巨鐮被破壞時,折磨菲諾的雷精也消失了。


    雖然不知道它為什麽突然壞掉,但是阿爾凱因說過“魔族可以過度地使用魔導具”。


    也許就是因為過度使用,魔導具無法承受艾爾西的魔力才會壞掉。


    賽羅用雙臂抱著仍然很痛苦的菲諾,從懷中取出加工成粒狀的藥丸。


    (竟敢讓菲諾變成這樣——)


    雖然這隻是鎮靜止痛的藥丸,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賽羅把藥丸喂到菲諾的嘴邊,讓她咽了下去。


    接著,他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艾爾西。


    這還是賽羅第一次殺人,所以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實感。把鐮刃刺出去的時候,那淺淺的命中感令人驚訝,但鐮刀的尖端的確刺穿了艾爾西的心髒附近。


    如果沒有殺掉她,賽羅和菲諾中的一個人,或者兩人都會被殺,所以事到如今他不會感到後悔——隻是迴味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不過,仔細地觀察倒在地上的艾爾西,賽羅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她沒有流血。


    (哎……怎麽會!)


    “菲諾,等一下。艾爾西的屍體……有些奇怪。”


    賽羅邊說邊站了起來,接著跑到了艾爾西的身旁。


    黑發少女圓睜著紅色的眼眸,仰麵朝天地癱倒在地。


    插在她胸口的巨鐮傷口處沒有血液,隻能看到一些光粒。


    賽羅驚訝地抽出鐮刀,然後才發現。


    艾爾西的身體是中空的。


    插著鐮刀的部分容納著一個散發出淡淡光芒的圓球。鐮刃將那個球砍掉了一大部分,碎片以緩慢的速度釋放忽明忽滅的光芒。


    菲諾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賽羅的身旁。


    “菲諾,你現在應該躺下來才是……”


    “沒事,我能站起來——這是人偶……?”


    菲諾俯視著艾爾西,低聲說道。


    正如她所說,這個物體有著“人”的形狀,但又不是人類。


    “魔導人偶?怎麽會有這麽精巧,和人類沒有差別的人偶……”


    在魔導具中也有很多模仿動物的種類。菲諾的天球木馬算是其中之一,剛才阿爾凱因拿出來的小鳥恐怕也是魔導具的一種。


    而且,也有為了做家務而製造,外形類似於人類的魔導具。


    但是,像艾爾西這樣按照自己的意識采取行動,擁有一定思考能力的魔導人偶隻會出現在傳說或故事裏。


    賽羅愕然地注視著“壞掉的”艾爾西。


    之前用巴果刺激她的眼睛沒有太大的效果,大概也是因為她是人偶。


    “製作這個的人也是魔族嗎?”


    “但是,阿爾凱因說過,魔族不能製作魔導具。”


    賽羅答道,而菲諾疑惑地歪起了腦袋。


    “那……製作人偶本身的是別處的工匠。但是,也有‘魔族’能夠使用那樣的魔導人偶吧?我聽說魔導師中有一些被稱作‘人偶師’,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人偶。”


    艾爾西提到的主人名稱——露娜絲緹雅也許就是那個人偶師。


    容納在艾爾西胸口的發光球體最終徹底地失去了光輝,變成了普通的透明球體。


    與此同時,艾爾西眼睛裏的紅色光輝也隨之消失——


    她的機能徹底停止了。


    ◎


    “喂,哈爾姆巴克。這已經是第十個人了——”


    雖然唿吸十分急促,阿爾凱因還是麵帶笑容地說道。


    哈爾姆巴克和魔導騎士團的眾人都麵相兇惡地怒視著黑貓。


    庭院內的亂戰仍在持續。


    先是菲諾和賽羅不知消失到了何處,緊接著艾爾西也追著他們離開了。


    阿爾凱因一邊祈禱著他們可以平安無事地逃走,一邊繼續拖著哈爾姆巴克的腳步。


    他的直接目標就是指揮官“哈爾姆巴克”本身,但是想要接近那個家夥並不容易。


    (不過,這樣下去——果然還是很艱難啊。)


    阿爾凱因利用貓的運動神經,四處逃竄。


    然後,他會確實無誤地解決掉追在身後或是繞到前方的騎士,絕對不讓他們圍住自己。


    畢竟他的體型很小,對於騎士們來說很難鎖定目標。


    就這樣,他打倒了一個人、兩個人——


    單憑糕餅刀的斬擊,阿爾凱因就讓十個人陷入了沉默。


    敵人不隻是騎士們,還有哈爾姆巴克喚出的土人偶。那些東西不管怎麽打倒都會重新湧現,所以阿爾凱因基本上沒有對付它們。


    他會以貓的敏捷動作飛越擋住去路的土人偶,或是跳到上麵,逃向反方向。


    這樣一來,那些土人偶反而會成為阻擋騎士們的障壁。


    這似乎是哈爾姆巴克計算失誤了。所以,為了讓土人偶的動作更加精確迅速,喚出的數量就受到了限製。


    以貓的動作來迴奔跑,偶爾利用劍技施加反擊的阿爾凱因將騎士團的眾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躲來躲去地耍些小聰明……!這個家夥的武器隻有一把糕餅刀而已!”


    聽到他責備騎士們的話,阿爾凱因露出了苦笑。雖然隻是武器,不過他用起來最趁手,也適合長時間作戰的武器就是這把“黑色的糕餅刀”。


    寄宿著暗之力的刀具無論外觀還是內在都很頑強。承受到所有者的意誌,刀刃部分可以隨心所欲地纏上黑暗,同時發揮防禦和攻擊的威力。另外,刀柄部分也被改造為吸附係的魔導具,即使用貓的手抓住它也不會輕易掉落。


    在戰鬥的同時,阿爾凱因也不忘挑釁。


    “王立魔導騎士團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難道是在奪取王權之後,隨便搜集到的人才?你們的劍沒有‘氣勢’哦。”


    也許是說到了點子上吧,有好幾位騎士都皺起了眉頭。


    雖然阿爾凱因對他們大肆嘲笑,但是對方的人數還是太多了。


    (還剩下了二十人左右嗎。)


    先不提魔力了,體力也接近了界限。


    來迴追逐阿爾凱因的騎士們應該也差不多,但隻有一人——指揮官哈爾姆巴克一直都站在原地沒有動過。


    阿爾凱因察覺到,哈爾姆巴克並不是在偷懶,而是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哈爾姆巴克在等待阿爾凱因的疲勞達到頂點。


    (真是性格惡劣的家夥——算了,我也沒什麽資格教訓他。)


    在使用狡猾的戰術這一點上,阿爾凱因也沒有太大區別。


    哈爾姆巴克從遠處喊道。


    “阿爾凱因,你差不多也該放棄了吧?隻要把還流的輪環交給我們,讓你逃走也可以。我也有點膩了。”


    阿爾凱因立刻就看穿了哈爾姆巴克厭煩的口氣與引人大意的勸告隻是演戲而已。如果他幹脆地交出“還流的輪環”,哈爾姆巴克一定會在那個瞬間態度大變。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男人。


    阿爾凱因利用四隻腳到處奔跑,同時以理性的聲音喊道。


    “我也想交給你呢,不過我必須先確認賽羅和菲諾平安無事。艾爾西去了哪裏?如果你們不守約定,我是不會把它交出來的。”


    哈爾姆巴克氣憤地咋了下舌。他們互相都能看穿對方的想法,所以根本沒法騙到對方。


    話雖如此,哈爾姆巴克一方擁有陷入持久戰也不吃虧的人數。一個人與他們為敵的阿爾凱因遲早會達到界限。


    (賽羅他們有沒有逃掉呢——)


    在他想到這裏,想要擋住騎士之劍的瞬間——


    阿爾凱因的膝蓋忽然失去了力量。


    他立刻屈膝蹲下身體,再次逃跑。


    但是,哈爾姆巴克沒有漏看那個瞬間阿爾凱因不自然的動作。


    “怎麽了?阿爾凱因,你差不多也該累了吧。”


    哈爾姆巴克雖然投出了憎惡的視線,但臉上還是掛著微笑。


    阿爾凱因氣喘籲籲地奔跑著。疲勞的積累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那種笑法也太下流了吧。”


    “我不會接受你的挑釁。對於一隻已經無法行動的貓,我不會特意留下打倒我的機會。”


    “打倒頭領,騎士們就會暫時撤退——”


    阿爾凱因的目的被哈爾姆巴克徹底看穿了。


    “……雖然性格很糟糕,不過你也蠢得有點可愛呢……”


    “我就把你的諷刺當成誇獎的話吧,阿爾凱因。你的頭腦運轉也跟不上了嗎?看,箭射過去了哦。”


    阿爾凱因迅速地用風衣裹住突然射去的雷光之矢。這是昨天艾爾西使用過的魔導具“春雷之弓”射出的箭,隻不過今天的弓手是騎士中的某一位。


    箭矢消失在風衣的內側,但是騎士之劍從上方砍下。


    阿爾凱因用糕餅刀彈開了對方的劍,腳步卻完全停滯。


    就在這時,哈爾姆巴克揮下了手杖。


    阿爾凱因腳邊的土地形成了手的形狀。


    (糟了——!)


    在阿爾凱因覺察到這一點時,他小小的爪子已經被土手抓住。


    正當騎士們紛紛殺向他時——


    一個瘦小的人影從死角處的樹蔭中衝了出來。


    “唔哇啊啊啊!”


    在鼓足氣勢的聲音響起時,人影手中的短鐮刀也揮了過來。


    被奇襲嚇到的騎士們一腳亂了起來,而阿爾凱因趁這個間隙用糕餅刀砍斷了抓住自己腳部的土手。


    突然現身的救兵讓阿爾凱因陷入了混亂。


    “賽羅,你怎麽迴來了——”


    本以為賽羅已經逃掉,沒想到他拿著壞掉的“雷獸的巨鐮”再次出現。鐮柄的部分幾乎已經消失,仔細看去,鐮刃的部分也有幾處缺損。


    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艾爾西手中威力巨大的魔導具。


    哈爾姆巴克半帶驚愕地大聲叫道。


    “難道你……打倒了艾爾西嗎!?”


    哈爾姆巴克的語氣有些慌亂,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是怎麽迴事!你不是不會使用魔導具的普通小孩嗎!”


    與哈爾姆巴克相反,阿爾凱因沒有絲毫的慌亂。菲諾也和賽羅在一起,而且他知道賽羅絕對不是普通的少年。


    但是,賽羅出現在這裏還是超出了阿爾凱因的預料。


    “我不是說了之後會追上你的嗎。你為什麽不能等著我呢——”


    阿爾凱因歎著氣說道,而賽羅皺起了眉頭。


    “抱歉。我本來打算再觀察一下情況的……但是,看到阿爾凱因遇到危險,我就忍不住……”


    阿爾凱因露出了苦笑。自己在陷入危險的時候被賽羅所救也是事實。


    賽羅以哈爾姆巴克等人聽不到的聲音低喃。


    “菲諾去釋放宅邸的人們了。但是,她受了很嚴重的傷……”


    阿爾凱因點了點頭。哈爾姆巴克的目標是阿爾凱因和阿爾凱因手中的“還流的輪環”。宅邸那邊應該已經沒有哨兵了。


    但是,他們這一方即使多了一個賽羅,劣勢依然沒有改變。


    “……賽羅,很遺憾,我的體力已經接近極限。這樣說可能是在勉強你,不過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接近到哈爾姆巴克的身邊。”


    賽羅點了點頭。


    現在他也許可以一個人逃走,但是那樣一來,哈爾姆巴克等人就會把劍揮向城裏的所有人。


    雖然很瘋狂,但是會把卑鄙的計劃貫徹到底就是哈爾姆巴克這個男人的本質。


    至少要在這裏解決掉他——阿爾凱因下定決心,舉起了糕餅刀。


    兩人一起向哈爾姆巴克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騎士們和土人偶理所當然地擋在路中央。


    “賽羅,拜托了!”


    “我知道!”


    在轉瞬之間,阿爾凱因把帽子扔了出去,飛向賽羅的手。


    緊接著,賽羅也丟開壞掉的鐮刀,用雙手抓住了阿爾凱因的身體。


    然後,賽羅把阿爾凱因朝趕過來的騎士們的對麵拋了出去。


    小小的貓不停旋轉,氣勢十足地越過了騎士們的頭頂。


    騎士們都大為驚訝。


    有人試圖按倒賽羅,也有人為了追上阿爾凱因而撞在一起,這個瞬間產生了混亂。


    趁這個間隙,賽羅吸引著騎士們的注意力,向另一個方向逃去,而阿爾凱因總算接近到哈爾姆巴克的身旁。


    哈爾姆巴克咋了下舌,用地脈的守護者敲擊大地,又拔出腰間的劍。


    “阿爾凱因!看來你無路如何都想被我親手殺死啊!”


    阿爾凱因無視了他的喊聲,專心致誌地揮出了斬擊。


    哈爾姆巴克手中的劍被砍斷了。


    但是,他立刻揮起另一隻手握住的地脈的守護者。


    哈爾姆巴克彈開阿爾凱因的糕餅刀,同時讓土人偶從腳邊冒起。


    “哈爾姆巴克!你就這麽害怕一對一嗎!?”


    “你不過是隻貓,休想讓我用對待人類的方式收拾你!”


    兩人的聲音交錯,阿爾凱因的糕餅刀和哈爾姆巴克的手杖也激烈地碰撞了數次。


    阿爾凱因用盡全身的力量使出斬擊和突刺,但哈爾姆巴克拚命地躲開了他的攻擊。阿爾凱因還要不停地擋住哈爾姆巴克手杖的毆打與土人偶伸出的手。


    在攻防戰之中,阿爾凱因的糕餅刀擦到了哈爾姆巴克的胸口。


    鏗鏘的金屬聲響起,“黑色的石頭”一瞬間從他的懷中暴露出來。


    刹那間——阿爾凱因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醜陋不堪、沒有光澤、如同煤炭般堅硬的“黑色石頭”——


    那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物品。


    與此同時,對於阿爾凱因來說,這也是比起環流的輪環更想得到的魔導具。


    那位傲慢的哈爾姆巴克變得臉色鐵青。


    雙方的攻擊在這瞬間停止,迎來了短暫的中止。


    阿爾凱因盯著哈爾姆巴克破掉的口袋,微微一笑。


    “……哈爾姆巴克,看來你帶著好東西呢。”


    “你所什麽?我……”


    雖然哈爾姆巴克試圖蒙混過關,但是阿爾凱因金色的眼眸沒有放過他。


    “——這是魔族的惡劣習性。明明藏到某處就好了,可就算是自己無法使用的魔導具,不帶在身上就不會


    放心——我要感謝你這種性格啊,哈爾姆巴克!”


    哈爾姆巴克咋了下舌。


    “……誰要你感謝啊。我不會把它交給你的!”


    哈爾姆巴克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向騎士們做出指示。


    “那邊的小鬼怎麽樣都無所謂了!幹掉這隻貓!”


    在哈爾姆巴克拚命大喊的時候,阿爾凱因迅速地把糕餅刀收入刀鞘,以貓的動作撲向了他。


    阿爾凱因縮成了一個小團,把爪子搭在哈爾姆巴克的軍裝上,敏捷地抓破了他的內兜。


    他絕對不會放過從裏麵露出的黑色石頭。


    “糟了……!”


    哈爾姆巴克甩掉阿爾凱因時,“黑色的石頭”已經出現在貓的肉墊上了。


    那是無比貴重——但是大多數魔導師都無法使用的特殊道具。


    抓著那個魔導具“暗之塊”——


    阿爾凱因眯起了眼睛,瞥了一下周圍的騎士們。


    哈爾姆巴克向後退了幾步。


    金色眼眸的貓全身的毛都倒立起來。


    對阿爾凱因的魔力產生了反應,他手中的石頭又漆黑了幾分。


    顏色仍然是“黑色”,但還是轉化為更深、更細膩,也更加危險的——“暗”色。


    能將所有光芒吸入的深沉與在光的反射下產生的“光芒”是剛好相反的概念。


    接下來,阿爾凱因用壓低的聲音對騎士們宣告。


    “——那麽,到選擇的時間了。你們麵前有三條道路。”


    他豎起了爪子,向周圍的騎士們說道。


    “……首先是第一條道路。抵抗到最後一秒,然後被我殺掉——”


    察覺到異常的氛圍,騎士們的臉上露出了怯意。


    哈爾姆巴克一步一步地後退,與阿爾凱因拉開了距離。


    “第二條道路是從這裏逃走,被追上去的我殺掉——”


    阿爾凱因淡淡地說著,卻震懾了騎士們。


    指揮官哈爾姆巴克已經退到了騎士們身後。


    ——在場的人隻有他了解阿爾凱因的“本性”。


    阿爾凱因的金色眼眸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最後是第三條道路——坦率地承認自己的罪行,為之懺悔,並向賽羅等人道歉——之後,再被我殺掉。選擇你們喜歡的道路吧。”


    在扼殺感情的聲音響起後——


    騎士們在恐懼的驅使下,一起向阿爾凱因砍去。


    與此同時,阿爾凱因從背後的道具袋中取出了一根黑色的橫笛。


    在他把“暗之塊”靠近那根笛子時。


    隻有哈爾姆巴克一個人背衝現場逃跑了。


    ◎


    ——萬事通的魔導師們給他取了“暗語”這個別名。


    正如這個詞的意思一般,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操縱黑暗——正是這股特殊的力量讓他獲得了這樣的稱唿。


    “阿爾凱因·達克菲爾德·羅姆奈利烏斯”。


    這個中間名“達克菲爾德”(darkfield)是供奉暗黑神特萊伊哈爾特的神殿所在地。


    可以使用暗係統魔導具的魔導師極少。


    傳說在過去的神話時代,眾神為這塊大地贈送禮物的時期,隻有暗黑神特萊伊哈爾特為這個規定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世界隻要有需要的事物即可。倘若所有的神明都要贈送一件禮物,我等的力量會不會超出必要地殘留在這塊土地上?”


    他表示出了自己的憂慮。


    眾神過剩的禮物會不會讓這個世界產生扭曲——特萊伊哈爾特的話包含著這層意思,但是當他提出自己的意見時,其他眾神都已做好了決定。


    注重義氣,理性溫順的特萊伊哈爾特害怕他們會攪亂這裏的和平。


    但是,據說他最後還是遵從了這個規則,送出了一件禮物。


    “我會把自己力量的碎片送給這塊大地。這種力量會選人,絕對不是能寄宿在萬人體內的力量,所以它可能會成為對亂用力量者的抑製力——”


    ——這隻不過是神話故事。事實上,也有說法認為這是後人對能夠使用暗之力的魔導師人數很少強加的理由。


    擁有暗屬性才能的人在一個時代也隻有數人——


    正因為如此,魔導具的數量也很少。


    需要少供給便少。


    所以暗係統的魔導具有很多古老的物品,它們會在數代魔導師的傳承下久經鍛煉。


    在優秀的魔導師手中,魔導具也會成長。積蓄魔力,時常經曆新陳代謝,在魔導具劣化的同時也能增加強度。


    阿爾凱因持有的魔導具“暗之塊”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


    魔族的一員,哈爾姆巴克就感受到了它的威脅。


    澤爾德納特留下的“暗之塊”並不古老,還是新的魔導具。也就是說,這是他為了某個人製作出來的魔導具。


    雖然隻能推測——不過,可以猜想他大概是接到了友人範達爾的委托。


    這是普通的工匠根本無法製作的魔導具。


    好不容易到手的魔導具被最不該得到它的對手搶走,對於哈爾姆巴克來說,這是無比屈辱的丟臉局勢。


    “誰要在這種地方……在這種地方,會被那隻貓殺掉啊!”


    哈爾姆巴克一邊內心咒罵,一邊奔跑。


    他看到了僵立在前方的賽羅。


    與打算逃走的哈爾姆巴克相反,賽羅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阿爾凱因所在的方向。


    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哈爾姆巴克不用看也明白。但是,對於賽羅來說,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場景,所以才沒法動彈。


    看著僵立不動的賽羅,哈爾姆巴克喀嚓一聲咬緊了牙關。


    (已經沒有逃掉的時間了——!)


    他立刻做出了判斷。即使現在全力逃跑,阿爾凱因的那個“技能”也會立刻抓住他。


    所以,哈爾姆巴克對“逃跑”的選項做了若幹的修正。


    為了從這裏逃走,即便會成為多餘的累贅,“盾牌”是必需之物。


    哈爾姆巴克以逃跑的步伐衝到了賽羅的身旁。


    “不要動,賽羅!跟我一起過來!”


    “哎……哈、哈爾姆巴克!?”


    哈爾姆巴克從後方架起了賽羅的身體。


    得到了“暗之塊”的阿爾凱因很可怕。


    但是,不管他有多麽可怕,哈爾姆巴克也不想放棄“還流的輪環”。


    在失去艾爾西和部下們的情況空手而歸,哈爾姆巴克一定會被施以“廢物”的烙印。


    那樣會比死更讓他難以忍耐。


    而且,就算他現在開始逃跑,恐怕也來不及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打算抓住賽羅,讓阿爾凱因不敢輕舉妄動。


    賽羅做出了抵抗,但他畢竟還是小孩子,沒有甩掉哈爾姆巴克的力量。


    哈爾姆巴克架住了賽羅,確認麵前展開的場景。


    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阿爾凱因就站在那裏。


    庭院裏的景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向外擴散。


    以阿爾凱因為中心出現的黑暗空間隨著他吹奏的笛音不停地晃動,侵蝕著四周。


    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誌一般,黑暗從飄浮在笛子旁邊的黑色石頭裏像水一樣流出。


    阿爾凱因閉著眼睛,優雅地吹奏著橫笛。


    雖然音色十分悲傷,但是曲調有種莫名的歡快感,這種差異醞釀出一種不祥的氛圍。


    那根橫笛是名為“暗語之笛”,可以操縱黑暗的魔導具。


    據說是魔人範達爾


    為了弟子阿爾凱因製造的魔導具,而它的命名也可以說是沿用了阿爾凱因的別名。


    這是一件製作年月尚短的魔導具,通常不會擁有駭人程度的威力。


    但是,隻要與某件魔導具組合在一起,它的價值就會瞬間轉變。


    ——“暗之塊”。


    這種魔導具擔任著使暗係統的力量大幅提升的“增幅器”功能。


    在三個月前,哈爾姆巴克就見識過阿爾凱因使用那個魔導具的場景。


    那場戰鬥中,魔族失去了眾多的同伴——而阿爾凱因也失去了“暗之塊”。


    在這裏找到全新的“暗之塊”時,哈爾姆巴克不禁一陣戰栗。同時,他也認為自己能在阿爾凱因得到它之前找到這個魔導具是一種幸運。


    可是,現在那個魔導具——已經出現在最為可怕的對手手中。


    哈爾姆巴克的後背不斷顫抖,卻隻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景象。


    比起背後的哈爾姆巴克,被他抓住的賽羅也對麵前發生的現實奪去了注意力。


    持劍殺到的騎士們根本無法接近阿爾凱因。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在阿爾凱因開始吹笛的同時,全身被“暗”抓住了。


    阿爾凱因操縱的暗不隻是普通的黑暗。它在不定形的同時也有抓住物體的力量,不會受到任何攻擊,而且——能夠一點一點地吞噬周圍。


    現在阿爾凱因的前後左右都被光芒無法企及的黑暗覆蓋,裏麵隻是浮現起阿爾凱因的身影。


    一位部下的半張臉覆蓋著黑暗,他向哈爾姆巴克這邊伸出了手。


    “哈、哈爾姆巴克大人!救救……”


    他悲痛的聲音在嘴巴被黑暗覆蓋的同時中斷了。


    那位騎士的臉還在。但是,被黑暗吞噬的部分已經消失。


    賽羅的身體僵硬了。


    不顧自己的人質身份,他以顫抖的聲音詢問哈爾姆巴克。


    “那、那是……那是發生了什麽……”


    為了驅散恐懼,哈爾姆巴克迴答了他的問題。


    “……那個家夥的魔導具‘暗語之笛’可以召喚並操縱異界的黑暗。被那東西抓住之後——沒有逃脫的辦法。直到死亡為止都會在黑暗中迷路——我是這麽聽說的。”


    哈爾姆巴克不打算確認這個傳聞的真偽,在正常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主動衝入那片黑暗。


    尋求幫助的部下身影已經徹底地陷入了黑暗。


    最終,阿爾凱因的笛聲停止了。


    哈爾姆巴克原本剩下的二十多位部下們一個不留地從現場消失不見。就連受傷倒下的人也同樣被吞入了黑暗之中。


    阿爾凱因睜開了金色的眼眸。


    “——那麽,哈爾姆巴克。剩下的人隻有你了。”


    “別、別過來!”


    哈爾姆巴克對紋絲不動的黑貓大喊,又把地脈的守護者抵在賽羅的頭上。


    “阿爾凱因,用‘還流的輪環’交換這孩子的性命。反正我已經失敗了,無法作為魔族的一員繼續生存下去,可能在這裏被你殺掉還更好一些。所以,讓這孩子陪我去死也不錯啊。快點——把‘還流的輪環’交出來!”


    他迫不得已的聲音不像是演技。


    但阿爾凱因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緩緩地張開了口。


    “——那就殺了他吧。我無所謂的。”


    聽到這句話,賽羅屏住了唿吸。


    哈爾姆巴克也繃起了臉。


    阿爾凱因以冷淡的眼神眺望著賽羅。


    “……我已經告訴他‘快點逃走’了。可惜是他違背約定,來到了這裏。反正他這種性格也活不久,還不如讓我在他沒把別人卷入麻煩事之前,送到澤爾德納特先生身邊。那樣對他來說也許會更幸福吧——”


    就此語塞的人不隻是賽羅。


    哈爾姆巴克也沒有預想到這樣的迴答。


    “你是認真的嗎,阿爾凱因?對方可是小孩啊……!”


    “這跟年齡沒有關係。哈爾姆巴克,難道你以為我是正義的魔導師?如果是的話,那就是你的極度誤解了。從精神層麵來說,我倒不如說是接近於你們的存在。”


    阿爾凱因的聲音中籠罩著陰森之氣。


    “隻要你殺了賽羅,我就能毫不猶豫地殺掉你。好了,下手吧。我會在這裏等一會兒的。”


    總算放棄的哈爾姆巴克失去了力量,打算鬆開賽羅。


    阿爾凱因的眼睛閃過一道光芒。


    就在這時,如同絹布撕裂般的少女喊聲響了起來。


    “賽羅!你在幹什麽啊!?”


    此時出現的人是奧爾德巴的女兒菲諾。


    也許是因為剛才與艾爾西的戰鬥吧,她的衣服破破爛爛,身體也露出了好幾道傷痕。


    看到她的身影,哈爾姆巴克才發現“賽羅”作為人質的價值還沒有完全消失。


    一臉疲憊的菲諾神色大變,舉起了像是魔導具的物體。


    “鬆開賽羅!不然的話——”


    “……笨蛋……賽羅差一點就會被放開了——”


    阿爾凱因無奈地仰天長歎。


    哈爾姆巴克總算明白,他剛才說的話隻是對自己的恐懼施加的心理戰術。


    把手繞在賽羅的脖子上,哈爾姆巴克做了個長長的深唿吸。


    然後,他恢複了些許冷靜。


    ——他失去了部下們。


    但是,最為可靠的“自己”還在。


    既然阿爾凱因無論如何都不肯把還流的輪環交出來——


    在無法打倒他的現在,隻能選擇暫時退避了。向上司報告這次的失敗之前,他隻要想出重整態勢的計策,在不久的將來奪走還流的輪環即可。


    幸好人質就在手邊。


    “你們兩個都別動——接下來,我要暫時撤退。阿爾凱因,你不許追上來。隻要你敢追過來,我就會殺掉這個小孩——”


    仔細看來,阿爾凱因受到剛才的戰鬥影響,也已疲憊不堪。在使用了消耗大量魔力的強大魔導具後,迴複需要一定的時間。


    現在——他可能還有機會逃走。


    哈爾姆巴克在阿爾凱因和菲諾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地開始後退。


    ◎


    (我真的——很沒用。)


    被哈爾姆巴克劫為人質的賽羅悔恨地皺起了眉毛。


    他本來是為了幫助阿爾凱因才來到這裏,結果卻隻是礙手礙腳。


    還讓菲諾為他擔心。


    對於自己的莽撞大意和無能為力,他感到了強烈的後悔。


    賽羅咬住了嘴唇。


    他不想就這樣——就這樣放哈爾姆巴克逃走。


    隻要追上來就殺了他,哈爾姆巴克這麽說過。但他知道,就算阿爾凱因沒有追上來,哈爾姆巴克在逃跑之後也會殺掉他。


    那麽——還不如現在做點什麽。


    哈爾姆巴克的手臂纏在賽羅的脖子上,正用力地拖動著賽羅。


    也許是小瞧沒有武器的軟弱小孩,又或者是被對阿爾凱因的警戒分散了注意力,他沒有綁住賽羅的胳膊。


    賽羅在不讓哈爾姆巴克注意到的情況下,把手伸進了褲子的口袋。


    在跑向阿爾凱因之前,他要偷偷地找一點有用的東西。


    把那個東西握在手中,賽羅向哈爾姆巴克說道。


    “……咦?哈爾姆巴克,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了。”


    “啊?”


    在哈爾姆巴克俯視賽羅的瞬間——


    賽羅在他的眼前捏爛了“巴果的果實”。


    黃色的果汁正好猛烈地濺入了哈爾姆巴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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