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有一株蠟梅,開得安靜且清幽。宋如錦看了一會兒,想折一枝把玩,奈何低矮的枝椏上的蠟梅花已被人摘盡了,高一些的花枝她又夠不上,隻好求助於徐牧之:“世兄……”


    她才說了兩個字,徐牧之就明白她想說什麽了,折了一枝高處的蠟梅,遞給宋如錦——他們總是很有默契,用膳的時候,宋如錦隻需稍稍轉一轉眸光,徐牧之便知道她想吃哪道菜;若一同在書房讀書,徐牧之隻消抬手一指,宋如錦便明白他想要哪本書。他們兩人,不覺已是這樣的心意相通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但沿路都張燈結彩,天地便仍然亮堂堂的。街上喧鬧了許多,遊人如織,人來人往,摩肩擦踵。


    宋如錦挑了個青麵獠牙的麵具戴上,故意張牙舞爪地朝徐牧之撲了過去,徐牧之敞開了懷抱,等她撲過來了,就一把將她抱住。


    宋如錦摘下麵具,笑吟吟地問道:“世兄害不害怕?”


    徐牧之笑了一下,說:“不怕——我見到妹妹喜歡還來不及。”


    時辰不早了,他領著宋如錦去吃她那心心念念的餛飩。兩人在餛飩鋪略微休憩了一會兒,便一同朝護城河走去。


    開年之後天氣暖和,河水便不曾結冰,但立在護城河邊,潮潮的冷風迎麵吹過來,還是有些寒涼的。宋如錦裹緊了鬥篷,興致勃勃地望著水麵上斑斕的花燈——大多製成了蓮花的模樣,當中點著蠟燭,順著水麵層層蕩開的漣漪飄遠。


    上元節放蓮花燈亦是本朝約定俗成的慣例。未出閣的姑娘們把心願寫在紙條上,放在花燈裏頭,若花燈隨著水流遠遠地飄走了,就意味著心願可以達成。不少懷春的少女都會寫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這樣委婉含蓄的告白。


    宋如錦一時興起,也走去買了一盞蓮花燈,取了一片小紙條,提筆寫道“闔府安康”。徐牧之湊過來,添了一句“永以為好”。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都不自覺地笑了。徐牧之把紙條卷起來,夾在層層蓮花瓣之間,又問店家要了蠟燭,把蓮花燈點亮,順便將宋如錦手裏的兔子燈也點亮了。兩人各自提著一盞燈籠走迴了護城河畔,一同把蓮花燈放到了水麵。徐牧之輕輕一推,那泛著柔光的蓮花燈便慢悠悠地飄遠了。


    這時候圓月已然東升,明亮的月影璧玉一般倒映在護城河之上,水天相接,恍然連成一片。那河麵上承載著無數少女情思的蓮花燈漸行漸遠,仿佛蔓延在無垠的星幕。


    護城河邊的遊人漸漸多了起來,人潮湧動,徐牧之怕旁人衝撞到宋如錦,便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裏。宋如錦身上散著很淡的茉莉花香,是晨間他抱著她去沐浴時用的香胰子的味道。徐牧之抱緊了一些,望著青雲端白玉圓盤一樣的皎月、散落在水麵上的星星點點的銀輝,滿足而又欣然地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月色了。”


    他剛剛說完,河對岸便有一束煙花升到了半空,“砰”的一聲綻開,比月光還要明亮,護城河畔頓時亮如白晝。


    眾人紛紛湧過來瞧熱鬧,徐牧之擁著宋如錦往前。煙火像星雨一樣墜下,轉瞬又有一排銀焰火花跟在後頭升騰起來,漸次連成一條長河,點亮了整片夜空。


    大家嬉鬧著,歡笑著,人聲鼎沸。煙火的聲音也劈裏啪啦接連不斷。宋如錦倚著徐牧之的胸膛,竟覺得那些喧囂熱鬧的聲音離她很遠,她的耳邊隻有徐牧之平穩而有力的心跳。


    眼前的煙花是那樣的絢麗、燦爛、浩瀚而奪目,過了很久,才漸漸沉寂下去。宋如錦迴過頭,望著徐牧之,道:“真好看呀……”


    勻淨的麵龐上洋溢著歡喜,秀美而柔軟。明明煙花已經燃盡了,徐牧之卻覺得她眼中映著璀璨的煙火。他親了親宋如錦的額頭,笑道:“你也很好看。”


    宋如錦仰著臉,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了撫徐牧之的眉眼。他也生得好容貌,劍眉星眸,玉麵俊秀,身姿挺拔如同臨風嘉樹。此刻他的眼睛明亮極了,眸光卻很溫柔,就像今晚靜靜流轉的月華,毫不張揚地脈脈流淌著。


    宋如錦彎著唇說:“世兄也很好看。”


    徐牧之再度把她攬緊。


    又一輪煙火燃放起來,如同流星鋪灑在天幕。火樹銀花,流光溢彩。光陰在此刻變得雋永而悠長。


    作者有話要說:  嗯,完結了,讓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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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番外一:孕期記事


    盛夏天氣, 晴空萬裏。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悠長的蟬鳴,樹木陰翳。


    宋如錦連日都有幾分犯困, 提不起精神來, 食欲也不振,吃什麽都沒胃口, 用膳的時候, 隻肯夾幾片菜葉子吃,往往沒吃幾口就擱下筷子, 懶洋洋地爬到床鋪上睡了。


    如此幾日之後,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徐牧之看著心疼, 時常哄著她多吃點菜, 宋如錦便道:“也不知怎的, 瞧見那些葷菜就犯惡心。”停了停,又道,“這個時節本就容易讓人困倦厭食, 興許入了秋就好了。”


    徐牧之便吩咐丫頭們在屋子裏備幾樣點心,若宋如錦餓了, 多少也能將就著填填肚子。


    隔日用晚膳的時候,徐牧之給宋如錦舀了一碗豆腐魚湯,得意洋洋地邀功:“妹妹嚐嚐——是我跟著廚房裏的吳嬤嬤一起煮的。”


    前段時間, 宋如錦誇過吳嬤嬤燒的魚湯鮮美,徐牧之一直記著,正好宋如錦近來食欲不振,便著意學著做來討她歡心。


    宋如錦原本沒什麽胃口, 聽了這話倒來了興致,嗔怪著說道:“君子遠庖廚……”手卻已經捧著碗勺吃了起來。


    但沒吃幾口,她就覺得喉嚨裏湧上一股魚腥味兒,緊接著胃裏就開始翻騰,連忙跑到隔間,吐了個昏天黑地,連帶著先前吃的飯菜都吐了出來。


    徐牧之也跟著來了隔間,見宋如錦吐得難受,便幫她順了順背,待她緩過勁兒來了,就給她倒茶漱口,神色中還有幾分不敢置信:“這麽難吃嗎?”


    “魚腥味兒……太重了。”宋如錦眼淚汪汪地說道。已經吃下去的東西再這般不受控製地吐出來,都是反酸的,當真不好受。


    徐牧之倒覺得魚湯的味道正好,魚肚子裏放了薑片,便嚐不出什麽腥味兒。即便不夠鮮美,也算是差強人意。不過在他心裏,宋如錦說的都對,於是十分痛心疾首地譴責了自己:“都是我的錯……害得妹妹這麽難受。”


    而後又讓丫頭們盛了清淡的青菜肉粥過來,道:“妹妹喝點粥,別餓著肚子。”


    宋如錦忍著惡心吃了兩口……沒一會兒又吐了。


    係統說:“宿主,你別是懷孕了吧?”


    宋如錦愣了一下。


    徐牧之憂心忡忡地看著她,道:“要不請王太醫來瞧瞧?別是吃壞了肚子。”


    宋如錦立馬點了點頭。


    兩人本打算明日一早就請太醫過府,但夜裏宋如錦又吐了兩迴,頭也有些暈,徐牧之又是擔心又是心疼,連夜派人去請王太醫。


    王太醫來得倒快,細細地給兩隻手把過脈,問道:“世子妃近來還有什麽症狀?”


    宋如錦說:“也沒什麽不尋常,就是尤其犯懶嗜睡。”


    徐牧之一臉緊張地問道:“沒什麽大礙吧?”


    王太醫笑著說:“依我看,世子妃十有八九是有身孕了。”


    此話一出,徐牧之和宋如錦都怔住了。


    徐牧之僅僅怔愣了一瞬,隨即麵上便浮現出不知所措的歡喜,強自鎮定下來,吩咐人給王太醫付了診金,又親自塞了一對金元寶給他。


    王太醫樂嗬嗬地收下了,叮囑道:“月份還小,要格外當心。”


    徐牧之應承下來,迴屋後就捧著宋如錦的臉蛋親了一口,笑容收都收不住,傻裏傻氣地說:“妹妹,我們有孩子了。”


    宋如錦仍然有些懵。


    雖然聽了係統的話,她也隱約有了猜測,但真正得知自己有孕的時候,她心底還是茫然的。


    她嫁過來已經一年多了,一直沒有身孕,她也不放在心上,每天該吃吃該喝喝。老王妃卻想抱重孫,時不時在她耳邊念叨:“宮裏的皇後娘娘都生了三個孩子了,你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宋如錦就裝傻糊弄過去。


    後來華平縣主生了宏哥兒,帶迴娘家見外祖母,宋如錦也去瞧熱鬧,靖西王妃便當著她的麵,抱著小外孫,自言自語道:“宏哥兒要是有個表兄弟作伴就好了。”


    ……宋如錦就裝沒聽見。


    但被長輩們這般明裏暗裏地催著敦促著,她心裏也開始著急了,有時也會默默期待著孩子的到來。


    然而此時此刻,這個盼望已久的小生命真的來了,她又有些手足無措。


    ——她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啊!她尚沒有完全做好為人母的準備。


    徐牧之倒是真的高興。他成婚晚,與他同齡的親朋的長子長女們都開始進學了,他仍舊沒有兒女繞膝。


    不過他也不覺得失落——雖說暫且沒有子女,但他有錦妹妹啊!


    有宋如錦在,他就很滿足了。


    如今得知宋如錦懷了身孕,他便覺得人生如同錦上添花一樣圓滿。


    然而宋如錦此刻卻是悶悶不樂的模樣,徐牧之問她:“妹妹不高興嗎?”


    宋如錦爬上床榻躺好,說道:“我覺得……生兒育女的擔子太重了……不僅僅是把他們生下來這麽簡單,還要給他們吃穿,教他們讀書明禮。”她枕著繡花枕,一雙手不自覺地擱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沒有我娘那樣的耐心細致,也不像皇後娘娘那樣穩重、溫柔。你瞧我——我就知道和妹妹們一起踢毽子跳皮筋,玩那些閨閣女兒玩的東西,一點兒也不端莊矜持……我這樣……怎麽能當一個好母親呢?”


    徐牧之挨著她躺下,輕輕攬她入懷,道:“‘人非生而知之者’,我也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好爹爹,等孩子生下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學著為人父母。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


    說到這兒,徐牧之又情不自禁地傻笑起來,想到宋如錦正愁眉不展,便忍住笑意,傾身過去親了親她的唇瓣,含混不清地說著:“到時候,我們就知道怎麽為人父母、教養兒女了……”


    第二日早上,宋如錦什麽都沒吃就開始幹嘔,然後一整日吃什麽吐什麽,整個人都變得懨懨的,那些精致的鳳梨酥、玫瑰餅、糯米丸子、芙蓉糕……明明都是她以往愛吃的東西,現在看著卻什麽胃口都沒有。


    因她實在吐得厲害,便不再吃口味重的東西——不然吐的時候實在是太難受了。一日三餐都改喝白粥,稀稀的容易吃下去,又沒什麽味道,吐起來人也好受些。


    徐牧之看在眼裏,當真恨不得代她受了。每天都抱著宋如錦柔聲細語地哄著,變著花樣撫慰她。


    每當這時候,宋如錦就覺得自己沒那麽難受了。


    好在入秋之後,便不再吃什麽都吐,胃口也稍稍好了一些,見到紅燒鯽魚、排骨湯之類的葷菜也沒那麽排斥了。


    中秋節那日,她和徐牧之一起入宮赴宴。走在宮殿前層層的石階上,不知怎的有些腿酸,便同徐牧之說:“我走不動了……你扶我一把。”


    徐牧之二話沒說,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就這樣拾級而上。


    宋如錦臉一熱,捶了捶徐牧之的肩膀,說:“你快放我下來……這是禁中,有好多人在看呢!”


    徐牧之說:“我抱我自己的夫人,同他們有什麽幹係?”


    他說得坦然,宋如錦反倒不知道怎麽辯駁,隻好鴕鳥一般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總覺得周遭宮人們的視線全都聚在他們兩人的身上。


    這日晚上,宋如錦帶著皇後賞的燕窩迴了府,發誓生產之前再也不進宮了。


    再然後,月份就漸漸大了。宋如錦的肚子慢慢地鼓了起來,後腰鑽心的疼,疼得她睡不著。便是睡著了,也要頻頻起夜。小腿還時不時地抽筋,徐牧之幫她揉腿的時候,她很沒骨氣地哭了出來。


    徐牧之忙問:“哪裏不舒服?”


    宋如錦抽抽噎噎地說:“也沒哪裏不舒服,就是覺得難受。”


    如今胎兒已經將近七個月了,徐牧之便安慰她:“妹妹別哭……再忍三個月就好了。”


    宋如錦賭氣道:“以後再也不生孩子了!”


    徐牧之說:“好好好,不生就不生。”


    宋如錦抹了抹淚珠子,又控訴道:“你騙人!哪有人不盼著多子多福的?”


    徐牧之隔著一個大肚子抱住了宋如錦,說:“我娶你迴家,是因為我喜歡你,又不是因為你能替我生孩子。你不想生,那就不生。你愜意、快活,才是最要緊的。”


    宋如錦莫名覺得雀躍,安安靜靜靠在徐牧之的懷裏。屋角的銀絲炭暖融融地燒著,肚子裏的孩子蹬了蹬腿,她不由自主地彎唇笑了起來。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腹中的胎兒終於呱呱墜地——是個粉嫩嫩的哥兒。靖西王妃親自操持了滿月酒,逢人就炫耀:“我兒媳婦生了大公子——能吃能睡,一看就是有福的。”


    劉氏也來看外孫。剛滿月的奶娃娃被喂得白白胖胖,十分討喜。劉氏笑眯眯地逗了他一會兒,拿出赤金打的長命鎖給他戴上,又叮囑宋如錦好好歇著,別勞累了。


    宋如錦道:“如今有了孩子,才知道娘當初懷我有多麽辛苦。”說完,便忍不住依偎在劉氏的懷裏。


    劉氏笑道:“你也是當娘的人,怎麽還這麽愛撒嬌?”


    話是這麽說,卻也輕柔而慈愛地拍了拍宋如錦的後背,道:“當初懷你確實辛苦,但看到你從那樣小小的一團慢慢長到現在,嫁人生子,過得稱心如意,娘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宋如錦也逐漸懂得了“值得”這兩個字的含義。


    孩子出生在元月,又是長子,便喚作“元哥兒”。元哥兒漸漸學會了翻身,時不時攀著床榻上的枕頭被褥翻來覆去。宋如錦想看他翻身的時候,就戳一戳他的肚皮,元哥兒便會“咯咯”笑起來,然後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子,過一會兒,又翻迴來,歪著腦袋,烏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宋如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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