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之笑吟吟地陪著她吃。


    冬日總是懶倦。沒過多久,宋如錦就有些犯困。徐牧之便同她閑聊解悶:“芙妹小時候也同你一樣貪睡,有時候日上三竿了還沒起,我去瞧她,她嘴邊猶在流口水。待她醒了,我同她說起這迴事,她卻不肯承認,惱極了還要追著我滿院子的跑,追到了便要把我痛打一頓。”


    宋如錦果真沒那麽困了,稍稍提起了一點精神,好奇問道:“那你會不會還手?”


    自是要打迴去的!但這話說出來未免太沒有風度了,徐牧之便委婉道:“她可打不過我。”


    那時候這對兄妹才多大啊?都是黃發垂髫、初梳總角的年紀,打打鬧鬧再正常不過,但徐牧之說得有趣,宋如錦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靖西王妃笑著說:“你們瞧瞧,為了逗媳婦兒高興,咱們世子連自己的親妹妹也拿出來說道。”


    老王妃意有所指地說道:“可不是把他媳婦兒放在了第一位?盡心盡力地替她打算呢。”


    靖西王妃知道前段日子老王妃張羅著給徐牧之納妾。雖說她覺得此事不妥,但她也是當兒媳婦的,總不能指摘、阻攔自己的婆婆。因而一直沒有插手這件事。


    宋如錦聞言,略有些窘迫。徐牧之則坦坦蕩蕩地說:“錦妹妹既然嫁給了我,我當然要費心替她打算。”


    十夫人又是羨慕,又是感慨,笑道:“世子妃是有福氣的。”


    不覺到了子時。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靖西王府並沒有通宵守歲的規矩,一般守到子時,便算是到了新年。幾個年紀小的哥兒姐兒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各自隨著娘親迴去歇息。徐牧之和宋如錦也迴了自己屋子。


    許是困勁兒已經過去了,現在時辰雖晚,宋如錦卻毫無倦意。


    她洗漱之後,便散著及腰的墨發,微微俯身剪著蠟燭的燭芯。


    一抬頭,就對上徐牧之專注的目光。宋如錦不由笑了,道:“你看我做什麽?”


    “總覺得妹妹怎麽看也看不夠……”徐牧之道。


    燈花“劈啪”一聲,燭光微微一晃。宋如錦的臉龐瑩潤而柔和,她走到徐牧之的近前,兩條胳膊圈起來勾著他的脖子,俏皮又認真地眨了眨杏眼,道:“那你再仔細瞧瞧。”


    她的神色嫵媚動人,卻不自知。徐牧之仔細端詳了她許久,輕輕攬住了她,半晌又低低地笑了出來。


    宋如錦便問:“世兄笑什麽?”


    “也不知道在笑什麽……”徐牧之想了想,道,“大抵隻要見到妹妹,我就覺得快活……也很滿足。”


    次日一早,兩人換上簇新的衣裳,去給幾位長輩拜年祝壽。晚上又一同在靖西王妃那兒用了晚膳,元日便熱熱鬧鬧地過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基本都在外出走親訪友和在家迎來送往中度過。到了初十,宮中設宴,宋如錦和徐牧之一起坐馬車去了禁中。


    因宋如慧再度有孕,又逢上新年元月,整個鳳儀宮都洋溢著喜洋洋的氣氛。一進殿門,清雅的梅花香就拂麵而來。蘭佩替宋如錦褪下白貂毛披風,笑道:“世子妃快進去吧,娘娘等您半天了。”


    宋如錦快步走了進去。兩位小殿下都在,宋如慧正在教他們下棋。見宋如錦來了,便吩咐紉秋:“把那碗糖蒸酥酪拿來,給妹妹嚐嚐。”


    紉秋應了一聲,端著一個鮮紅釉瓷碗走到宋如錦麵前,道:“本是小廚房做給娘娘吃的,但娘娘懷著身孕,不愛吃這種甜膩的東西。想著世子妃一向愛吃甜的,便特意留給了您。”


    酥酪上撒著杏仁片和葡萄幹,飄著甜滋滋的奶香,一看就很好吃。宋如錦一邊拿勺子挖著吃,一邊看兩個皇子對弈。


    小兒對弈其實沒什麽可看的,兩個皇子還是單純可愛的年齡,尚沒有百轉千迴的棋路、出其不意的後招。隻不過看著他們故作深沉地舉棋不定,嚴肅而正直地說著“君子落棋不悔”,便覺得格外好笑。


    待吃完了酥酪,宋如錦便走到宋如慧近前,摸了摸她尚沒有顯懷的肚子。


    “娘娘,小殿下幾個月了啊?”她問道。


    宋如慧答道:“已有三個月了。”頓了頓,又說,“希望這迴能生個公主。”


    宋如錦便指著兩個小皇子,說:“男女都好。”


    宋如慧點頭笑道:“陛下也是這麽說的。”


    這時兩個小皇子下完了一局棋。二皇子年紀還小,已有些疲累了,眼睛微微眯著,似乎頗為困乏。


    宋如慧便吩咐宮女們帶他去寢殿休息。


    小君陽沒了玩伴,看著很是百無聊賴。宋如慧喚他近前,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耐心地告訴他:“這裏有個妹妹,再過七個月,就能和君陽見麵了。”


    小君陽好奇地摸了摸。又蹬蹬走到宋如錦旁邊,摸了摸她的腹部,問道:“姨母肚子裏也有妹妹嗎?”


    宋如錦莫名臉一紅,道:“還沒有呢。”


    宋如慧笑著說:“錦妹妹,你也不用急,耐心等等,總歸會有的。”


    宋如錦道:“我沒有急啊。”


    紉秋跟著勸道:“娘娘說的是——這種事急不來的。”


    宋如錦的臉更加紅了,羞憤道:“我真的沒有急啊……”


    這日宮宴過後,上元節也臨近了,著急的人家已經掛上了燈籠。今年冬天和暖溫煦,大家都樂意出去走走,於是大街小巷都熱鬧起來。


    上元節前夜,徐牧之折騰得有些晚,宋如錦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夜裏還不安分地踢被子。到底才是孟春,天氣仍舊寒涼,宋如錦踢了被子就覺得冷,不自覺地往徐牧之那兒挪。


    徐牧之睡得淺,她一湊過來,他就察覺到了,黑暗中下意識地捉住她的手,覺得她手心泛涼,就摸索著被子替她蓋好。


    宋如錦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靠在徐牧之的懷裏,後腦勺抵著他的胸膛。他身上暖和得很,像一個小暖爐,源源不斷地遞著暖意——不用入朝的時候,他都會陪著她一起睡到天明。


    “妹妹醒了?”徐牧之問道。


    宋如錦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正打算喚丫頭進來服侍,便有輕輕的細吻落在她的後頸。她的聲音漸漸嬌媚起來:“今天就是上元節了呀……”


    徐牧之應了一聲:“晚上帶妹妹去護城河邊看煙火。”


    好幾年前,他們就約好上元節一起去看護城河邊的煙火了,隻是一直沒能如願。


    宋如錦說:“我還想去街上吃餛飩……就去我們曾在上元節去過的那家餛飩鋪。”


    徐牧之道“好”,自背後抱住了宋如錦。


    ……嵌得有些深。宋如錦微微的不舒服,本想退開,卻被緊緊地按住了腰。帳簾輕輕飄動著,間或有冬日的晨光從床帳掀起的一角透進來,恍若浮光躍金,宋如錦的眼前便是忽明忽暗。


    新歲比臘月柔暖了不少,先前下的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宋如錦才用過午膳,華平縣主就帶著各種各樣的小禮物迴了娘家。給府裏的公子們送了筆墨紙硯,給姑娘們送了珠寶首飾,給宋如錦的則是一個點心盒子,裏頭有山藥糕、紅豆餅、海棠酥、芝麻球……宋如錦就著清茶吃點心,情真意切地說:“我可想念縣主姐姐了,姐姐記得常迴娘家看看。”


    華平縣主直截了當地拆穿她:“你哪裏是想念我?分明是想念我做的點心!”


    宋如錦自然不肯承認,立馬將點心盒子拿遠,擦了擦滿手的點心屑,一本正經地說:“縣主姐姐自是比點心重要得多。”


    華平縣主大笑了幾聲,道:“我姑且信你一迴!”


    姑嫂兩人一塊兒下了幾盤棋。待到黃昏時分,華平縣主便迴了夫家。


    采蘋煮了元宵呈上來,道:“有紅豆餡兒的和花生餡兒的,姑娘想吃哪一種?”


    第90章 花好月圓


    宋如錦說:“都想吃。”采蘋便給她各盛了一碗。


    宋如錦分別嚐了嚐, 道:“花生餡兒的更好吃。還有沒有?明兒混著酒釀一起煮。”


    這時徐牧之走了過來,道:“妹妹別吃了, 待會兒去街上吃餛飩。”


    宋如錦正吃得高興, 自然不肯停下,她拿瓷勺舀了一枚湯圓, 舉著勺子遞到徐牧之的嘴邊, 道:“世兄你嚐嚐。”


    徐牧之愣了一下,張口吃了。接著便如吃人嘴軟一般, 妥協地說道:“……妹妹再吃一會兒吧。”


    宋如錦又吃了半盞茶的工夫,隨後便坐到妝台前麵梳頭綰發。


    采蘋道:“街上什麽人都有, 也不必佩多麽貴重的首飾, 就給姑娘簪兩朵絹花吧。”


    宋如錦點點頭。采蘋將專門放絹花的匣子取來, 給宋如錦挑揀。


    宋如錦迴頭問徐牧之:“世兄覺得哪一朵好看?”


    徐牧之望了一眼匣子,裏頭各式花卉都有,五顏六色的, 他也辨不出優劣。便說:“都行,妹妹戴什麽都好看。”


    宋如錦便是一笑, 給自己挑了一枝紅芍藥。采蘋替她梳了墮馬髻,將芍藥花斜斜地插在她的發髻上。


    而後宋如錦就穿上披風,跟著徐牧之一起出門了。


    今日天氣好, 這時候天際還有豔麗無邊的晚霞,緩慢而高調地變換著顏色。


    徐牧之替宋如錦戴上了兜帽。兜帽扣在腦後,遮住了她的婦人頭,僅僅露出一張瑩潤俏麗的臉蛋, 猩紅色的披風襯得她唇紅齒白,看上去仍像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街上已有不少人,燈籠也已高高掛起。街道兩側的攤鋪店主扯著嗓子叫賣,幾個垂髫小兒互相追著趕著,笑鬧聲連綿不絕。


    宋如錦和徐牧之慢悠悠地沿街走著。兩人都是好相貌,男俊女俏,氣度華貴,比肩而行便宛若金童玉女,很是出挑奪目。


    街上有個賣花燈的老漢。宋如錦想買一隻兔子燈,徐牧之便上前問了問價錢。那老漢見他們兩人衣衫鮮麗,佩飾精巧,便揣度他們是“懶談阿堵物”的貴人,故意漫天要價:“二兩銀子一個。”


    徐牧之正打算給銀兩,便被宋如錦攔下了。宋如錦說:“府裏找人牙子買七八歲的丫頭,也不過給二兩銀子的賣身錢。”


    她主持中饋也有大半年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通市價的閨中少女。


    徐牧之便收迴了銀兩。倒不是心疼銀子——若散盡千金能搏宋如錦一笑,他定然不會吝嗇那些錢財——他隻是單純地想要遷就宋如錦的意願罷了。


    那老漢見他們不經騙,便主動降下了價錢:“罷了罷了,給一兩銀子就行。”


    一兩銀子就是半個丫頭啊!宋如錦仍舊不肯。


    老漢隻好將價錢一降再降,最後隻要五十文——一隻兔子燈本也隻值這個價錢。


    宋如錦笑道:“世兄你瞧瞧,這裏頭能牟取多少暴利。”


    老漢很是無奈。他倒是想牟取暴利來著!


    徐牧之笑著付了錢。他隻帶了大個兒的碎銀子,那老漢反倒找了他不少銅板。


    徐牧之就拿著這些銅板買了不少小玩意兒,拙樸的麵具、意趣十足的字畫、不倒翁、香包、小泥人……宋如錦手上都快拿不下了。


    天還沒有黑,便無燈可看、無月可賞。徐牧之牽著宋如錦的手,饒有興致地看了幾出角抵戲。有個半老的婦人提著一籃子甜糕,走到兩人麵前兜售。徐牧之問道:“妹妹想吃嗎?”


    出門之前才吃了元宵,所以宋如錦並不餓,但節日的氛圍感染了她,於是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徐牧之便又買了幾塊甜糕遞給她。


    甜糕裹在蘆葦葉子裏頭,還是溫熱的。宋如錦一邊吃著甜糕,一邊看不遠處的人們雜耍。


    徐牧之問她:“好吃嗎?”


    “其實……也不怎麽好吃。”宋如錦答道。她平日吃的點心是何等的精細?外頭這種尋常的糕點根本吸引不了她。


    “甜倒是很甜。”宋如錦又咬了一口甜糕,軟軟的糯糯的化在嘴裏,再想想這是徐牧之買給她吃的,心頭便是一暖,“仔細嚐嚐也挺好吃的。”


    甜糕上有一層糯米粉,沾在手上黏糊糊的。宋如錦吃完了,便拿出隨身的帕子擦手,徐牧之見了,皺著眉說:“這麽擦哪能擦幹淨?”


    他牽著她走到街後的巷子裏,這裏有一道細細蜿蜒的明渠。徐牧之拿來宋如錦的帕子,就著明渠裏的水洗了洗,天氣冷,水也是涼的,徐牧之拿著浸濕的帕子替宋如錦擦了擦手指,說:“外頭不比家裏,沒有時刻備下的熱水,妹妹將就著點。”


    宋如錦點點頭,柔順地伸著手任他耐心擦拭。


    徐牧之替她擦完之後,將她一雙手放在掌心暖了一會兒,而後才十指相扣地拉著她往街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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