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且又炎熱的房間之中,溫度瞬間降至冰點,沈無言頓時便感覺到後背冷汗已然將衣服打濕,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異常難受。


    許久之後才算迴過神來,抹了抹額頭將要滴落的汗珠,這才想起將刀收迴刀鞘,然後將虎口附近的血跡擦幹。


    今夜事情出的實在太過突然,那武士武功的確了得,隱約之間堪比王天,不過看那人的熟練程度,顯然就連王天都有所不及。


    最開始之所以能抵擋一時片刻,倒不是沈無言功夫與對方相當。


    實在是對方輕敵,加上沈無言學的駁雜,身負前世的搏擊技巧,加之又有柔術一類的功夫,今世又學過陰流刀法,加之練習過俞大猷的劍經,卻也能抵擋一時。


    最為重要的一點還是在於沈無言擁有著極其豐富的戰鬥經驗,前世的職業訓練之下,與人對敵那一套技巧早就爛熟於心。


    以至於在當年身體瘦弱之際,沈無言依舊能幹掉呂六等人,如今評價著這些手段,能與木下藤吉郎這等陰流高手較量也是一個道理。


    所謂三拳打死老師傅,小山賊幹掉武術大家,其實都是一般。


    熟練殺人的人,與熟練招數的人,終歸還是不一樣,或許招數爛熟於心,且練的很有一套,但對殺人並不了解,也是枉然。


    沈無言默默思緒一陣,大抵也算將木下藤吉郎的招數迴顧一遍,無論是從速度還是力道上來說,都與自己不是一個檔次。


    如若下次再麵對,沈無言必然不會選擇這般對抗,而今天實在還是有所顧忌,畢竟這裏是自己的家,李婉兒與孩子都在一邊。


    貿然抽出抽屜裏的火銃興許能搶占先機,在好一些可能會將對方打傷,但終究會激怒對方,最終也會連累到李婉兒與孩子。


    想到這裏,沈無言迴身到桌邊取出抽屜裏的的那隻火銃,這經過改進以後威力已然大漲,在之前與景王那訓練有素的幾百米武士對戰之中,充分發揮出其效用。


    隨著整齊的幾槍過去,身負絕技的武士皆都深受重傷,幾輪過去已然沒有幾人能抵擋,卻是十分有效。


    隻是這火銃還是有些缺點,比如射程以及準確率依舊還是很低。且中間重新上膛的時間也需要很久,雖說能連發,但畢竟隻有三次,單兵作戰時很難發揮效用。


    這也是沈無言沒有將這火銃取出對付木下藤吉郎的一個原因,若是三次過去依舊沒能殺掉對付,那麽自己將很難再有還手的餘地。


    不過想起對方最後那一刀斬落,如若不是李婉兒的聲音打斷,自己定然早就血濺當場。此時想起,依舊心驚膽戰。


    “沈……無言?”沈無言輕吟一聲,好奇喃喃自語道:“這名字很厲害?……怎的聽到這名字就把他嚇走了。”


    這般沉吟之際,忽然又想到月前的那封來自日本國的信,心中不由一沉:“莫非此人便是為了我而來……倒是更加難辦了。”


    若是這般,那此人前來定然就是為了要沈無言與之合作,明麵上說是一些茶葉上的生意,但暗地裏自然還是為了火器。


    如今海禁已開,也開了日本國的禁令,所以沈無言在與日本國往來其實也無需受到限製,隻是將那火器給日本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至少在心中,沈無言是抗拒的,他很清楚如今這些火器流入日本國。看似對大明尚無威脅,但日後的可怕程度便無法估量,畢竟隔海相望的那個民族一直以來對大明都虎視眈眈。


    如今他拿著這些火器來衛國戍邊,保不準哪一天強大起來,目光就會投向不遠處這富庶的國度。


    倭患十多年來,雖說大多數都是沿海被逼迫的海民以及海盜匪類,但卻不能忽視倭人的戰鬥力。


    如今日本國隻能借助著西洋的火器來戰鬥,比起西洋的火器,沈無言改進的又高明了一些,算是略勝一籌,所以還能對日本國有一定的壓製。


    一旦有一天這些火器落到他們手中,那麽明軍想要在壓製實在就很困難,而火器的研製一時半會也很難有突破,沈無言也不能保證自己有更進一步的能力。


    畢竟火器這種武器,並非冷兵器那般好提升,這其中涉及到太多,一個環節跟不上,材料不足,那便無法做到改進。


    輕歎一聲,沈無言順手將桌上的那些圖紙隨身裝在身上,這才放心出門走進寂靜的院子內。


    ……


    清晨。


    忙碌一夜,沈無言還未來得及休息片刻,就忙著趕著馬車前往紫禁城準備參加早朝。


    任職鴻臚寺卿以來,沈無言也參加過幾次早朝,隻是一直都屬於閑站著,等待著六科廊的禦史給事中們湊陳之後,就退朝迴到鴻臚寺。


    隻是今日的早朝卻有些不同,一方麵身為鴻臚寺少卿的沈無言要匯報這些天與西洋商人之間往來的陳詞,另外一方麵卻是一件大事,內閣首輔徐階致士。


    其實以徐階如今的權勢,隻要他想要繼續掌權,沒有人能讓他離開,而且無論是他的政績還是聲望,都有這個資本。


    不過對於徐階會致士,沈無言卻鬆了口氣,至少在京城將又少了一個威脅,隻是這內裏的緣由,卻很難想通。


    朝會如期而至,大抵匯報一些書麵上的工作,最後又立了新的內閣首輔陳以勤,而關於那些西洋新火器,戶部直接撥款去購買。


    離開早朝之後,沈無言便趕往城門前迎住了將要離開的徐階。


    想起幾年前在蘇州的一敘,如今也有些年月,如今這老人的確又蒼老了許多。


    走近那輛馬車,看著眼前之人,沈無言輕歎一聲:“徐先生,保重。”


    從早年初為翰林,當眾怒斥權臣張璁,被發配邊遠之地,宮門四柱張貼徐階小人,永不錄用,後還朝入京眼看著自己的老師夏言被嚴嵩一步步的逼上絕路。


    從那時起,他已然換了一個人,從一個敢於直言的書生,成為一個極具權謀的官員。


    至此即便十分不喜整日修道煉丹的嘉靖皇帝,卻依舊屢上青詞,且還多次請求替皇帝煉丹,另外一邊又甘為嚴嵩仆人。


    這般隱忍十多年,終究一招反擊,成就而今這般政績,卻也不容易。


    轉身看向這位麵帶微笑的青年,似乎看出對方眼中的惋惜以及同情,於是也大笑一聲,迴道:“之前遇到何心隱,他說未來大明要看兩個人,一是張居正,另外一個便是你……這位置早晚是要變的。”


    對於未來的局勢,沈無言的確期望能去改變一些,至少他不願看到在有烽火連天,隻是期望終究還是期望,能否改變實在難說。


    “這就是急流勇退?”沈無言淡笑道:“如若說大明的輔臣之中最會做官的,那麽徐先生便是一個。”


    徐階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身在這個位置,大多都難有個好的結果,無論是你勵精圖治,還是禍國亂政,終究會被一部分人看不慣……況且已然位極人臣,何必再去爭。”


    “你卻是看開了。”想起當年與何心隱一敘,雖說想法上頗為消極,實質上又頗和為官之道:“何心隱這樣的人能活動於權謀之間,卻也不容易。”


    忽然提及何心隱,徐階也是一沉,他無奈搖頭道:“此人太過激進,但想法上又有些消極……總之是一個矛盾的人,不過他曾說陽明心學興於張居正,亡於張居正,我卻讚同。”


    沈無言隨之一笑,忽然又想起另外一樁事,忙道:“來的時候看到海瑞……他何時來京城為官了?”


    徐階不由一笑,歎道:“此人為人正直,卻是不可多得的良才,而今我許他大理寺卿之職,平反冤假錯案,想來不會辜負我一番期望。”


    “這……”沈無言心神微動,沉吟一陣才道:“隻願他能記住我當時與他講過的話。”


    又閑絮一陣,二人這才告別。


    迎著朝陽而去的馬車漸漸遠去,沈無言不由有些恍惚,有些人一別,大抵就永遠無法再見麵,而這位曾經是自己巨大威脅的人。如今他的離去,自己竟然有那麽幾分難以名狀的淒涼。


    許久之後,轉身正欲離開之際,沈無言忽然聽到一聲唿喚。


    迴頭望去,竟然是從一邊走過來的王世貞,他竟也褪去一身官服,換做一身布衣,背上了行囊,看似有遠行之意。


    沈無言遲疑一陣,忙問道:“這是打算追隨徐閣老而去?”


    聽著沈無言的玩笑,王世貞也微微一笑,道:“嶽雲酒樓吧……今天專門請來幾位老朋友,便等於給我送行……”


    “迴蘇州?”沈無言問道。


    王世貞點了點頭:“來京城本就是為父親平冤,如今既然心願已成,那麽這京城也再無留戀之處……倒是你之前提起的歸有光歸老先生,早年就相識,如今迴去定要促膝長談。”


    “歸老年紀大了,你這般年輕氣盛可不要欺負人家。”


    “說的哪的話,年輕時尚還與歸先生相搏,如今卻是相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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