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我們好久不見……”


    聽著聲音,借著微弱的油燈看去,那人一襲黑衣,雙負於胸前,手中握著一把漆黑的武士刀。


    刀無鞘,其上隻有刀刃上反射著極其刺眼的寒光,讓沈無言十分不舒服,以至於揉了揉眼睛,沉聲問道:“如何稱唿……來做什麽。”


    “木下藤吉郎,來殺你,或者……被你殺掉?”聲音頗具玩味意味,顯然後麵那句被你殺掉,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所以忍不住笑了出來。


    掃了一眼這笑起來也極其醜陋的男子,沈無言卻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之所以問起來,隻是想確定對方是否聽得懂自己說話。


    此時聽著那蹩腳的官話,沈無言微微點了點頭,淡淡道:“閣下想殺我……那就動手吧。”


    其實沈無言此刻最擔心的倒不是會被這人殺掉,他擔心剛離開沒有多久的李婉兒有沒有出事,還有孩子……這些生命之中最重之物。


    木下藤吉郎並未出手,隻是緩緩走到沈無言對麵坐下,微笑道:“殺掉閣下之前,還想和閣下好好聊聊……”


    “聊什麽?”沈無言攤了攤手,強笑道:“莫非你對在下開出的條件不喜歡……所以就打算殺了我滅口?其實我死不死,都無所謂……”


    木下藤吉郎點了點頭,淡然道:“在下自然知道盟約一出,便不得改變,即便殺了閣下也無濟於事。……殺你隻是為了給崎穀先生報仇。”


    “報仇?”沈無言譏諷一笑,道:“崎穀先生是被人一刀斬落腦袋的,顯然是一名讓他毫無防備之人所做,而且看刀鋒,顯然是武士所為……”


    “沈公子的確了得。”木下藤吉郎之前的傲然頃刻消失,轉而神色平靜,表示此事他已然將對方立為與自己一般級別的人物:“崎穀先生是我殺的,但他卻是因為你而死。”


    沈無言不由一愣,怒道:“他死不死與我何幹……要我說你們日本鬼子就是詭辯,好好一個人隻是失敗一次就要死……死了就能改變失敗的結果?”


    被對方這番訓斥,木下藤吉郎也是一怔,他奇怪的是對方是如何知曉自己殺掉崎穀騰的原因,但轉而一想對方連日本國內的形式都十分了解,知曉這些事也不為過。


    “失敗每一個人都會有,但有些人是不允許失敗的,因為失敗就會死……就算他迴到日本之後,也隻有一死,身為他的學生,也算提他解脫。”


    冷笑一聲,木下藤吉郎繼續道:“這一次的失敗,輸掉的太多,崎穀先生便是日本國的罪人……想來他也無顏麵對信長大名。”


    “說起來你們那位織田信長大名也算勵精圖治,隻是胃口還是大了些……大明永遠都不是他能吞掉的,希望你能記住。”


    沈無言指了指木下藤吉郎,輕笑道:“大明永遠都不是一隻病貓,而是虎狼……如今雖說出了些問題,但大局是無法影響的……”


    說到這,沈無言忽然大笑一聲,連連擺手道:“隻能讓時間說話,現在說的太多也無用,相信你會見識到的。”


    沈無言很清楚,眼前這青年的確能見識到,因為他知道大明要將他留下,所以就殺掉了崎穀騰,那麽大明便沒有理由留下他。


    如此機敏且狠辣的人物,未來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比起另外一位遠在遼東建州那尚在繈褓中人,眼前此人已然更進一步。


    木下藤吉郎不懂沈無言這句話的內在含義,隻是沉吟一陣然後默默記住,接著繼續道:“那麽……拿起你的刀?”


    沈無言掃了一眼對方沒有刀鞘的武士刀,知道對方來的時候已然下定決心要殺人,因為刀一旦出鞘,是一定要染血的。


    “這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搞決鬥這種……”沈無言看了一眼對方那猩紅的雙眼,隻得苦澀一笑道:“罷了,那就跟你玩玩?”


    沈無言這孱弱的身體,本就不是習武之才,後來經過長期鍛煉,才勉強能練上一些下乘招數,加之他常常琢磨以及前世的一些經驗之談,綜合起來勉強能對付一些二流高手。


    若方虎方豹之流,沈無言若是出其不起,卻還能殺的十分漂亮,但若是方龍這般有些本事的,沈無言隻能借助外力,比如神機營的火器來對付。


    眼前這位來曆斐然之人,沈無言能確定對方比起十名方龍還要厲害許多,大抵也隻有俞大猷那般一流的劍術高手才與之一戰。


    反觀自己,沈無言不由暗自歎息,這些天公務實在繁忙,鴻臚寺每個月也就幾天休息,便是休息這幾天,還要去給小皇子上課,手上的功夫早就荒廢。


    看著麵帶愁容的沈無言,木下藤吉郎輕笑一聲,淡淡道:“武士本就來自於唐國,哪成想到了明國時便就荒廢了……沈公子似乎不敢一戰。”


    “何懼一戰?”沈無言淡淡一笑,隨即起身走向木下藤吉郎,緩緩抽出武士刀,道:“請。”


    夏夜的書房之中極其悶熱,即便沈無言早就防止冰塊,卻依舊無法阻止那強烈暑氣,此時汗珠已然沿著比鼻尖滴答落地。


    “請。”


    請字一出,木下藤吉郎已然出刀,隨之撞擊在迎麵而來的沈無言的刀鋒之上迸發出陣陣火光。


    刀鋒相持,沈無言能感覺到那股巨大壓力瞬間將自己壓製,於是聚集渾身之力與之對抗,接著又逐漸運用前世所學,逐漸卸力。


    這一來而去,即便沈無言與木下藤吉郎相差許多,但依舊較了個高下。


    木下藤吉郎也覺得奇怪,對方這般孱弱的身體,本以為這一刀下去,對方便無法抵擋,卻沒想到對方竟然能與自己相抗。


    看著對方目光之中的變化,沈無言猛然抽身,隨即揮刀便向著木下藤吉郎小腹刺去。


    這一招卻又出乎木下藤吉郎意料,畢竟使刀與使劍是不一樣的,刀更多的是揮砍,劍才是刺,但對方竟然將刀使做劍,卻是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著那一刀便要刺中,隻見木下藤吉郎隨手迴刀擋去,頓時將沈無言的刀鋒擋在一邊,發出一陣響亮的金屬撞擊聲。


    沈無言頓時便覺得虎口一陣刺痛,似乎已然被那一震之下裂開,但看對方那雲淡風輕之貌,顯然那隻是隨手一擊。


    隻是在那一擊之後,沈無言能感覺到對方的力道比之以往小了許多,大抵那一擊卻是對他消耗極大,這雲淡風輕也是裝出來的。


    看出這些,沈無言頓時精神大振,隻要在將對方消耗一陣,便能逃脫,且不會連累到李婉兒和孩子,於是繼續找尋對方漏洞去攻擊。


    不過木下藤吉郎顯然並非尋常之輩,之前許是輕敵,所以才有那個漏洞,此時見沈無言並非那般不堪一擊,也就小心了不少。


    沈無言一邊抵抗者對方猛烈攻勢,一邊還要找對方漏洞,著實不易,好在對方也並非完美,細心之下,還是能找到攻擊之地。


    又是幾招之後,木下藤吉郎心中也是暗自嘀咕,心道這看似文弱的書生,怎的還會陰流刀法,但其間又有著其他招數,一時之間竟然也不能將對方如何。


    不過他也很清楚,對方隻是學的招數多,但實際上都不精,且在體力上也弱許多,隻要在拖上個一時半刻,對方便會漏洞百出,在趁機攻之便可。


    兩刀撞擊之間,火花四起。


    沈無言卻是看出對方有意拖延的意圖,心中頓感不妙,之前自己有意拖延,是因為對方一直在猛烈攻擊,體力消耗必定極大,但此時對方也有意拖延,一樣的消耗體力,自己依舊不是對方的對手。


    這般消耗下去,沈無言漸露下風,敗意已然凸顯,刀法上也有些無力。


    “受死吧。”木下藤吉郎冷冷一笑,揮刀斬去。


    刀還未落下,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相公……裏麵是什麽聲音?”


    沈無言不由一愣,卻見那將要落下的刀也懸在頭頂,忙應道:“沒……活動活動脛骨,一時興起練練刀……沒什麽事。”


    “無言,你開門讓我進去……”李婉兒顯然有些不滿,輕聲道。


    沈無言看了一樣一臉茫然的木下藤吉郎,準備推脫,忙大聲道:“已經……”


    還未說完,便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接著又聽到門外的李婉兒憤憤道:“又哭了……我去看看孩子,相公你早些睡。”


    聽著李婉兒遠去的腳步,沈無言不由鬆了口氣,接著沉聲道:“繼續。”


    這般說著話,卻見木下藤吉郎隻是喃喃自語道:“她叫你無言……你是沈公子……那麽你就是沈無言?”


    沈無言一愣,苦笑道:“在下沈無言……有何見教?”


    “沈……沈先生?”說著話,木下藤吉郎將刀緩緩收起,然後向著沈無言一抱拳。


    沈無言看著對方一臉恭敬,忙好奇道:“沈公子就沈公子……沈先生,多顯老……”


    木下藤吉郎也癡癡一笑,然後繼續道:“便是沈先生……多有打擾,還請莫怪,在下改天再來親自登門拜訪……”


    說完這句話,木下藤吉郎又想著沈無言恭敬的行了一禮,抱拳道:“告辭。”


    說完這句話,便在沈無言一臉驚奇的目光之中,一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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