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 日 20:00


    sun.5th october 1986


    閉關


    ■傭人室


    ……嘉音終究未能恢複意識。南條醫師他們拚命進行的治療並沒有發揮功效……


    不,在這個缺乏藥物與醫療設備的島上,本來就進行不了什麽象樣的治療……


    但嘉音是唯一曾與兇手對峙過的人,要是至少能夠問出一些線索就好了……


    然而等嘉音被抬到這裏……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非常對不起,他傷得太重,在沒有設備的地方實在無能為力……」


    「哪裏,這怪不得誰。非常感謝您盡心盡力。」


    南條醫師的襯衫上濺滿了血跡,可以想象他到最後一秒都還拚命進行治療。走廊上可以看到朱誌香蹲著靜靜地哭泣。


    ……也許她親眼看著嘉音死去。


    讓治老哥出言安慰,但朱誌香不聽,所以我們也不再去煩她,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要是我沒讓嘉音一個人去就好了……嗚嗚……」


    熊澤婆十分懊惱,源次站在同為傭人的立場勸說。


    「……你不用自責……如果你陪他去,說不定你也會一起遇害……而且是他逞匹夫之勇,才會自作自受。」


    「怎麽可以這樣說?嘉音找到兇手,還勇敢挺身而出!要是熊澤婆也一起,說不定兇手就會猶豫而選擇逃跑啊!」


    朱誌香平常很懂得體恤別人,很難想象她會說出這麽感情用事的話。


    ……熊澤婆滿心慚愧,隻能低頭不語……


    「朱誌香……」


    「……現在不該跟她說話……我……還有戰人你應該也跟她一樣吧?我們的心都快要負荷不了,已經搞不清楚什麽是什麽了……」


    讓治老哥再次熱淚盈眶……應該是看到朱誌香哭得情緒崩潰,失去雙親的悲傷又再度湧上心頭。


    ……我則已經一口氣哭完了,所以不想再哭……但我痛切體會到他們心中有多難受。


    「……不用擔心,朱誌香……你很快就可以見到嘉音的。」


    「……別說了!我不要你們安慰……!」


    「無論要讓死者還是失去的愛複蘇,都難不倒蓓雅特莉琪……所以你一定很快就能見到嘉音,到時候我們大家就可以平平安安一起過日子了。」


    「殺了嘉音的人,就是你說昨天拿信給你的蓓雅特莉琪?她人在哪裏?她躲在哪裏?看我把她找出來大卸八塊!說!你一定知道兇手是誰吧!你一定知道什麽,瞞著大家不說!給我說出來!」


    「大……大小姐,請你不要這樣……!」


    「嗚!嗚!蓓雅特莉琪存在!她真的『在』!嗚嗚!」


    「該死,源次伯你放開我!真裏亞知道兇手是誰!而且她還故意隱瞞!一定就是她在當內應,把我們的情形告訴兇手,方便兇手作案!」


    「朱誌香,安靜!」


    朱誌香不理會夏妃伯母的製止,伸手要去抓真裏亞……


    源次伯想攔住她,但朱誌香仍不罷休。


    ……接著聽見的就是夏妃伯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的聲音……


    「……真裏亞……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兇手……你一直跟我們在一起,而且也沒有時間跟兇手通風報信……所以……我希望你告訴我……昨天把信交給你的蓓雅特莉琪……到底是誰?」


    ……讓治老哥的話聽來溫和……卻在在訴說出他對真裏亞有著揮之不去的疑心……隻是沒有撲上去揪住她。


    但他的心情跟朱誌香一模一樣。


    「……老哥,我剛剛也問過一樣的話了……她的迴答還是一樣。」


    「我想聽真裏亞親口說……蓓雅特莉琪是誰?」


    「……………………就算我說了,反正你也不信……你不會相信。」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兇手是我們熟識的人物……而你因故要袒護這個人,所以才不說?那封信到底是誰拿給你的!」


    「……是蓓雅特莉琪拿給我的。要我說幾次都行,信是蓓雅特莉琪給我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讓治大哥哥之所以不相信蓓雅特莉琪,是因為沒辦法去揍她?讓治大哥哥想把沒地方發泄的心情轉換成暴力,找個人發泄出來。所以對方一定要是人類,要是可以揍的對象,不然你就不能接受……所以就算我把真相告訴你,你也沒辦法接受。所以說了也是白說,說了你也不相信……不過要真裏亞說幾次都行的,因為這就是真相……蓓雅特莉琪她呀,真的『在』!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通往黃金鄉的門就要打開了,真裏亞就要去到黃金鄉。蓓雅特莉琪跟真裏亞約好了!說在那個世界裏,媽媽會對真裏亞很好,爸爸也一樣。真裏亞好想趕快去到那裏……大家都怕蓓雅特莉琪。不過這也難怪啦……你們可以放心,蓓雅特莉琪說過,說在台風過去之前,就會讓這一切結束……啊好痛。」


    「……我不是討厭真裏亞多話,不過你還是先別說下去了……你成天說魔女存在,相信現在的狀況一定讓你很開心,可是要開心你自己去開心,不要強迫推銷給別人。」


    「嗚。」


    「這、這丫頭,我從以前就覺得她很惡心……沒想到她根本就有毛病,她有毛病啊!戰人你都不覺得奇怪嗎?源次伯呢!熊澤婆?媽媽你又怎麽想!真裏亞知道兇手是誰卻隱瞞不說!也許她真的不是直接下手的人!可是她肯定跟兇手勾結!沒錯,她是間諜!不能讓她跟我們在一起!」


    「……………………嘻嘻嘻。」


    「……真裏亞……你要懂得有些時候不該亂說話。要是你再這樣搧風點火,阿姨真的要生氣了。」


    「……………………」


    夏妃伯母以兇狠的眼神瞪著真裏亞。看樣子真裏亞雖然已經習慣樓座姑姑那種大聲嚷嚷的罵法,對無言的施壓卻沒有抵抗力,聳聳肩膀不再說話。


    室內彌漫著肅殺的氣氛……


    總覺得不管誰說些什麽,都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這一來到底死了幾個人?


    有老爸他們六個。


    然後是繪羽姑姑夫婦兩個,加上嘉音跟爺爺。


    ……這個島上本來應該有多達十八個人……其中有十個人已經遭到殺害。


    超過一半都被殺了。


    ……而且現在根本沒有任何人能保證剩下八個人就不會有事……


    「……總之現在不是鬧內訌的時候了……既然已經可以肯定兇手能夠神出鬼沒地在大屋內出入,那我們就必須專心保護好自己。」


    「……我再同意不過了……要找兇手,今晚有的是時間,現在還是先專心想想要在哪裏閉關吧。」


    我說著指指時鍾給大家看,現在已經過了晚上八點。


    我們從一大早就接連麵臨衝擊,身心兩方麵都已經筋疲力盡。


    ……距離明天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我們必須找個比較能放心的地方閉關,好讓身心兩方麵得到喘息。


    「……我也有同感……包括我在內,大家身心兩方麵都已經撐到極限,現在還是先找個地方喘息比較明智啊……」


    「就是這麽迴事……敵人很可能擁有與母鑰同等的進出手段。」


    「……紗音、嘉音,還有鄉田先生,身上是不是都帶著母鑰?」


    聽讓治老哥這麽問,源次伯迴答。


    「……是,值勤時應該都會帶在身上。」


    「……之前都說最好不要動到犯案現場,所以我們都沒檢查得這麽仔細,但應該不能否定兇手有可能已經搶走了他們的鑰匙婀。」


    「……何況兇手很可能已經為了打開玫瑰園倉庫的鐵卷門而去過一次傭人室,相信當時就已經拿到母鑰了吧。」


    右代宮家的傭人人數並不少,因此準備了不隻一把母鑰。


    另外每當換班時,這些母鑰就會在各個傭人之間來來去去,不得不說這個部分的管理確實不夠嚴密。


    「假設兇手從遭到殺害的傭人口袋裏拿走整串鑰匙,有哪個地方的門是他們身上的鑰匙都開不了的嗎……?」


    我這麽一問,熊澤婆就迴答說。


    「……我們由於工作需要,會拿到所有房間的鑰匙……大屋跟迎賓館都不例外……」


    「這也就是說……不管我們跑到哪裏鎖上門躲著不出來,也都沒有意義了……好得很,根本就不用上什麽鎖,兇手敢來就盡管來啊!看我怎麽對付他!」


    「……敵人不會正大光明跑來的。先不說一開始的六個人,就我爸媽、嘉音……還有外公他們的例子來看,敵人都是專挑落單的人下手。隻要我們聚在一個地方,對方的實力應該沒有強大到敢大搖大擺闖進來。」


    「說得也是,老哥說得沒錯……說不定伯母的來複槍也發揮了嚇阻的作用啊。」


    「…………但願如此。」


    「…………………………」


    「真裏亞,我知道你有話想說,不過你暫時還是先乖乖閉嘴吧。」


    「……嗚。」


    真裏亞一定是想說魔女才不會怕槍。


    但要是說了出來,氣氛又會變得險惡。


    我猜到會這樣,所以先行製止……


    「…………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其實有唯一一個地方,是拿了傭人的鑰匙串也進不去的。」


    「源次,是哪裏?」


    「……是老爺的書房。」


    「我……我反對!我才不想進爺爺那惡心的書房!」


    「有幾把鑰匙可以進書房?」


    「……一共兩把。一把由我隨身攜帶,另一把則由老爺自己帶著。先前我在鍋爐間的遺體上找出了這個。」


    源次從懷裏拿出手帕翻開,露出滿是煤灰的書房鑰匙。接著再拿出自己身上那把先前才借給夏妃伯母用過的鑰匙排在一起。


    「本來為了不妨礙警方辦案,應該把鑰匙留在遺體上……但老爺吩咐過書房絕不能讓人隨便進出,所以我才收迴了鑰匙……」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金藏先生的書房就是唯一的安全地帶了……?」


    南條醫師說完,換夏妃伯母說道。


    「……說來的確是這樣……要在有那種怪味的房裏待上一整晚,我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但看來現在我也不得不承認那裏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爺爺就是躲在這安全的房間裏,卻被兇手帶出去殺了……應該也不是絕對安全吧。」


    「考慮之前戰人的假設,也就是說外公可能是等發票被拿走以後才自行走出房間……我想堅守在書房也許還是有價值的。」


    「……老哥,你太樂觀啦。」


    說歸說,但我同時也覺得這個方法很有意思。


    因為我們可以直接跟兇手,跟魔女本人問出當初是怎麽突破這道上了封印的門。


    如果假設是兇手以特定方式從書房裏擄走爺爺,那麽要對閉關在書房內的我們下手,就得再次秀出當初帶走爺爺時所用的手法。


    ……這等於是逼兇手在我們眼前示範這個手法。


    也等於是在對兇手說「既然是魔女,就施展個芝麻開門的魔法開給我們看看啊」……但這是不可能辦到的。


    以翻轉棋盤的方式來思考,兇手顯然是刻意讓我們以為對手是魔女。


    ……如果真的是魔女,隻要出現在我們眼前用出五彩繽紛的魔法,讓我們不敢吭聲就行了……但既然對方避免這麽做,就表示做下這些事情的,隻是個想讓我們以為真有魔女存在的假魔女。


    ……所以既然兇手是靠著魔法以外的方法破解密室,就沒辦法在我們眼前再次開啟密室。


    「……源次伯,爺爺的房間有大到擠得下八個人嗎?」


    「……可以的。有床跟沙發,也有毛毯可以禦寒,隻求過夜沒有問題。裏麵還有流理台、廁所、冰箱跟酒櫃。」


    「咻~這可不得了。不過我還真搞不懂,爺爺在自己家裏又另外蓋了一間自己的家?爺爺都已經買下整個島,實現了自己的所有夢想,他這最後一個家會不會太小了點?」


    「………………說得也是……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公公來說就連這棟大屋待起來也不自在了。」


    「……我們之前還嘲笑爺爺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現在卻換我們要把自己關在裏麵……哼!」


    朱誌香忿忿地撂下這句話。


    「我看朱誌香似乎不想躲起來,比較想找出兇手啊。」


    「……當然我也不覺得我們去找就找得到……到頭來還是隻能等。既然這樣,在哪裏等還不都是一樣?那我們不如就在客廳裏看著電視,等這蓓雅特莉琪悠哉悠哉出現在我們麵前啊!」


    「……如果對方不現身,那也很好,畢竟不是非由我們揪出兇手不可。」


    「有道理……在警察來之前,我們不應該冒險。」


    「謝謝你,南條醫師……我認為我們應該移到公公的書房……公公的確有可能是被人擄走,所以書房也不保證絕對安全……但戰人的推理,也就是認為公公是自己以別的方法離開,在書房外才遭到攻擊,這種可能性也是不能否定的。」


    ——當時我隻是隨便找個說法來反駁。


    但就如繪羽姑姑所說,即使這個破解密室的手法可以成立,卻完全無法解釋爺爺之所以寧可用這麽麻煩的方式也要溜出書房的動機。


    而且要照我所說,躲在床底下等人離開,並等到發票被拿走後才出房門,這種手法還得要爺爺「知道門上夾了發票」才能用。


    盡管繪羽姑姑並未明白指出這一點……但我的說法顯然太荒唐。


    那麽終歸就如繪羽姑姑的主張,書房是房門遭到發票封印的密室?兇手就是夏妃伯母,書房是密室這點真的是無可懷疑的事實……?


    ……要是現在繪羽姑姑在場,應該可以大聲主張這一點,一腳踢開我的怪假設。


    但不管怎麽說……


    既然這個房間有床又有衛浴,可以容納我們八個人在裏麵過夜……而且能打開房門的兩把鑰匙都已經出現在這裏,也就不得不說書房是現階段整棟大屋裏最安全的地方……


    至少會讓人覺得比繼續待在客廳來得好。


    不……還是說因為我們都是待在客廳所以才沒事?離開這裏去到未知的地方,反而會比較危險……?


    啊啊,差勁,太差勁了。


    ……我這沒幾兩重的腦袋都快燒壞了。


    一再翻轉棋盤,讓正反兩方麵一再相互替換,讓我變得什麽都不敢相信……


    每次剛覺得兇手就在十八個人裏麵,馬上又變得想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眼看真的要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又開始想在十八個人當中找出兇手。


    總覺得這樣的情形一再反複,到頭來我的思考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說來我都忘了霧江姐是多久以前教我翻轉棋盤思考法的了……


    這種把整個狀況翻轉過來,站在敵方角度來摸索狀況的概念,讓我一聽就覺得很有意思,記得當時我不管想什麽事情都在套用這種想法。


    ……附帶一提,當時霧江姐還是老爸的同僚。


    我作夢也沒想到她會變成我的家人。


    記得霧江姐她好像說過……說翻轉棋盤思考確實也是一種思考方式,但絕非萬能,太過拘泥反而不好……記得我跟霧江姐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所謂翻轉棋盤思考,是我以前看了賽局理論的書,用自己的方法得出的一套解釋。這門學問非常有意思,等戰人你上了大學,不妨去鑽研看看。」


    「我一定要試試看!等我學過這門學問,磨練過這翻轉棋盤的思考法,不管遇上什麽對手都看得穿對方的心思,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可是啊,你也不能盲信這種思考法。賽局理論是一門非常深奧而且複雜的學問,翻轉棋盤思考隻不過是我拿其中最粗淺的概念詮釋出來的思考方法……要像你想的那樣徹底看穿對方的想法,可需要相當深入的鑽研。而且翻轉棋盤理論雖然很好應用,很方便,但並不完美。正因為好用,所以弱點也很多。」


    「……弱點?」


    「是……翻轉棋盤思考法是建立在賽局理論的基礎上。賽局理論鑽研到極致,就會迴歸到數學。你知道數學的弱點是什麽嗎?……就是噪聲。」


    1+1=2這個數學算式一寫下來,不管過了幾億年,仍舊是1+1=2,不會有任何改變,因為這當中沒有任何噪聲存在。


    然而除了數學以外……就拿國文來說吧,裏麵就會有噪聲。


    漢字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日文中新舊漢字之間有著微妙的差異,顯示出文字會隨時代變遷而混入噪聲,產生改變。


    曆史不也一樣嗎?很多政策用現代的眼光來看會顯得十分愚昧,但在當時卻有它的意義。


    西洋棋就是因為有著固定的規則,一群高手針對同樣的局麵討論,無論是一百年前還是一百年後的棋手,都有可能得出同樣的見解。


    ……然而如果西洋棋的規則曾經隨著時代的變遷而經過大膽修改,那麽針對同樣局麵做出的討論,也就可能會隨著時代的不同而產生差異。


    「沒錯。人世間的事情本來就充滿噪聲,人的感情也一樣,不是嗎?就算發生一模一樣的事件,也不見得每個人都會做出相同的反應……我們必須了解試圖套用數學理論來預判對方會采取什麽行動,這樣的理論本身就有其弱點與極限……說白話點,翻轉棋盤思考遇到噪聲、一時興起、誤會或錯誤認知的情形,就很容易判斷錯誤。」


    沒錯,霧江姐的確這麽說過。真要說起來,西洋棋這種遊戲就是要雙方都在同樣的規則下對抗,追求同一個目標,也就是勝利,也才能判讀出對方的棋路。


    ……就是因為可以假設對手始終會設法做出最佳決策,才有辦法預判對方的棋路。


    ……但如果對手因為累了或一時興起,下出了並非最佳的棋路呢?


    又或者……其實這個遊戲另有隻有敵人才知道的特殊規則,所以隻有敵人可以使用這種我方不知道的棋路呢?


    不,再追根究柢,如果對手其實有著求勝以外的目的呢?


    翻轉棋盤思考的根本,建立在站在敵人的立場來思考。


    也就是說……要是自己錯看了敵人,得出的所有結論都會變成胡說八道,派不上半點用場……


    我一直覺得自己透過翻轉棋盤思考法,好幾次掌握到了潛藏事件背後的人物輪廓。


    但我對兇手一點都不了解。


    ……原來我想到的答案,全都隻是在走思考的迷宮?


    ……要是這種時候有霧江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以更清晰的思路找出線索……


    ……朱誌香到最後都很排斥移到爺爺的書房。


    但到頭來還是在夏妃伯母的強硬要求下過去。


    大家都已經滿心猜忌。


    熊澤婆準備了晚餐,但有人說繪羽姑姑出事那時候,客廳與廚房都有一段時間沒人留守,說不定已經被人下了毒。


    ……因此我們也就不能去碰熊澤婆費心做出來的晚餐了。


    ……雖然不清楚兇手是怎麽殺了老爸他們六個人,但的確也有可能是毒殺。


    如果真是下毒,那麽即使兇手隻有一個人,要殺六個成年人也是辦得到的。


    而且這種想象會讓人覺得兇手隻有一個人,而且忌憚夏妃伯母的來複槍,有助於讓我們的精神穩定下來。


    但疲勞與空腹卻比想象中更加難受。


    ……於是就在熊澤婆的提議下,大家一起去到廚房,挑罐頭之類不易摻進毒物的食品帶走。


    眾人過了這麽殺氣騰騰的一天,熊澤婆本想至少好好煮個晚餐撫慰眾人的心,但她的努力最後還是以這種令人遺憾的方式化為烏有……


    堆在餐車上的餐點讓人看了就覺得有點難過。


    眾人爬著樓梯上去。夏妃伯母走在最前麵,充滿戒心地用雙眼與槍囗瞪視每一個暗處。


    夏妃伯母事先就曾警告過我們,等來到三樓,確實聞到了一股混著藥味與甜香、讓人覺得聞久了連腦袋都會被侵蝕的味道。


    「……原來如此,聞著這味道待上一晚,大概真的會頭痛……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晚,不過現在我就讚成朱誌香說不要來書房的主張了。」


    感覺得出這股味道就是從眼前格外豪華的門裏流瀉出來的。


    ……這就是那扇誰來都不會打開的門啊……


    源次用鑰匙開門時,真裏亞對門與門把看得津津有味。


    「……嗚!這門好厲害。」


    「老派又嚴肅,不能開玩笑,的確是爺爺的書房該有的樣子啊。」


    「……門上屏退惡意靈力的力量非常強大……蓓雅特莉琪多半開不了這扇門。」


    真裏亞這麽說了。


    「哦……?這話怎麽說?」


    真裏亞指了指門把。


    ……上麵刻著蠍子的徽章……不,是刻著蠍子圖形的魔法陣圖樣。


    ……這個圖案……沒錯,就跟我和朱誌香昨天跟真裏亞拿的鑰匙圈護身符一模一樣啊……


    「……火星第五魔法陣有強大的避邪功效,而且這個魔法陣製作得非常仔細,充滿了靈力……蓓雅特莉琪屬於魔性的存在,這個魔法陣對她來說一定非常棘手。」


    「那不是很靠得住嗎?也就是說隻要待在這書房裏,就可以躲過蓓雅特莉琪的魔手了?我們的小魔女真是靠得住。」


    「……那當初蓓雅特莉琪又是怎麽從裏麵帶走公公的……?」


    「……就跟戰人的推理一樣……蓓雅特莉琪進不去,但是她有魔法可以用,有魔仆可以使喚。也許她可以利用這些手段,讓外公自己走出書房。」


    「啊啊,我在漫畫裏看過。記得有個場麵就是吸血鬼怕十字架所以沒辦法逼近,但他的魔仆就不怕這些,所以就叫魔仆去攻擊。」


    「我昨天送給戰人你們的蠍子鑰匙圈護身符,就是這火星第五魔法陣。雖然上麵的靈力很微弱,但已經夠保護你們待到平安搭船離開這個島了……隻是聽說你們弄丟了是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蠍子鑰匙圈護身符?」


    「啊……啊啊,這個……我昨天給媽媽的護身符,是真裏亞給我的。她說掛在門把上可以避邪……當時我就想說媽媽大概比我更用得著……」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想說朱誌香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


    「……夏妃舅媽拿走了……?掛在門把上?」


    「對……昨晚我聽她那麽說,就在睡前掛在房門內側的門把上。」


    「那夏妃舅媽實在非常幸運……如果真是這樣,蓓雅特莉琪昨晚應該連碰都碰不著夏妃舅媽……相信蓓雅特莉琪一定很不甘心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蓓雅特莉琪會不甘心?碰都碰不著自己?


    夏妃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房門外,看到那用沾上鮮血的手指亂抓了一通似的塗鴉……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難道……這個自稱蓓雅特莉琪的魔女……曾經想進自己房門……?


    但門的內側掛著避邪的護身符。


    ……所以魔女破不了門,所以會不甘心。


    ……所以才會那樣亂抓一通……?


    「別說這些了……這世上沒有什麽魔女,隻有兇手,而且兇手跟我們一樣是人類……如果真要弄個清楚,就讓我們把這兇手大卸八塊,看看流出來的血紅不紅吧……該死……竟然……把嘉音給……」


    源次喀嚓一聲開了鎖。


    八個人走進金藏的書房……


    ■金藏的書房


    實際看到爺爺的書房……由於事先聽說過情形,倒也沒那麽吃驚。


    說穿了,也不過就是愛好神秘學的人用自己的興趣填滿整個房間。


    ……如果爺爺的興趣是追星,牆上大概就會貼滿偶像明星的海報,也不過就這麽迴事。


    即使看不懂內容,也可以清楚地看出這是個塞滿了爺爺個人興趣的房間。


    但即便如此,這來路不明的藥味與一股幾乎要讓腦袋溶解似的甜香,還是讓人不敢領教……


    房門一關上,就自動發出喀啦一聲……原來如此,這是門一關上就會上鎖的自動鎖啊……


    而可以從外打開房門的鑰匙隻有兩把,兩把鑰匙現在都在這書房裏頭……也就是說,這個書房就此成了「密室」。


    ……鐵卷門、發票、門煉……再來是自動鎖。第四次的門以截至目前為止最完美的形式上了鎖,為我們構成了沒得挑剔的密室。


    為了更進一步確定密室完整,我們首先就檢查了整個書房的門窗是否已經鎖好。


    窗戶已經牢牢鎖上。


    那麽密室就已經完美無缺了,但為防萬一,我們還是仔細敲打牆壁,聽聽看有沒有異狀。


    ……因為之前有人暗示過書房內或許有暗門。


    但我們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爺爺的書房非常大,名稱叫做書房,但並非隻有一個房間。


    大致上可以簡單劃分成四個部分,分別是書房部分、寢室部分、衛浴部分、廚房及流理台部分。


    原來如此,光是這一樓的書房,就已經可以應付各種生活上的需要了。


    難怪爺爺不用離開這裏,也一樣可以生活得好好的。


    聽說爺爺沒有看電視的習慣,這裏別說是電視,連收音機也沒有。


    ……也就是說,我們隻能聽著風雨聲待到明天早上了。


    南條醫師看著擺在沙發前方桌上的西洋棋盤,喃喃說道。


    「……金藏先生……我們這盤棋……終究沒能下完啊……」


    看來這是他跟爺爺到昨天都還在下的棋……棋已經下到最終局麵,黑棋將白棋逼得相當緊,多半再下個幾步就會分出勝負。


    隻差一口氣就能獲勝……卻因為逼得太急……最後終究沒能取勝。


    「……南條醫師……」


    「……我跟金藏先生是老交情了……卻隻了解半個他……我認為金藏先生一直有兩個人格同在,一個是睿智的他,一個是困在瘋狂之中的他……原來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


    「尤其一牽扯到蓓雅特莉琪,老爺就會像變了個人似的啊……」


    熊澤婆婆抬頭所望的方向,掛著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畫。


    這幅畫不像大廳那幅那麽巨大,比較適合掛在房間裏。


    爺爺每天都在這個房間裏生活,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在跟這幅肖像畫中的魔女說話。


    ……說來蓓雅特莉琪對爺爺而言,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現在已經不能說那隻是爸媽為了讓小孩不會跑進森林迷路,而編出來嚇人的鬼話了……


    我們吃著從廚房拿來的罐頭,討論蓓雅特莉琪到底是什麽人。


    ……姑且不論兇手是蓓雅特莉琪本人,還是冒用她名義的人,是魔女還是人類,至少可以肯定這幅肖像畫中的貴婦,跟這起事件的根源或背景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要談這起事件,就不能不提到她。


    「……對了……媽,我們不是在繪羽姑姑他們房裏撿到兇手送來的信嗎?」


    「是啊……到現在都還沒開封呢……就開來看看吧。」


    夏妃伯母拿出了那個歐式信封。


    源次從書桌的抽屜拿出拆信刀遞給伯母。


    讓治老哥看著她拆信,表情微微扭曲。


    ……畢竟這封信是留在他的雙親遇害現場……信上寫的內容很可能會讓老哥難以忍受……


    夏妃伯母看來也充分理解到這點。


    ……所以她不立刻念出來,自己先看一遍。


    我們有點擔心她的表情會因為令人震驚的內容而扭曲,但伯母隻略顯不快地皺了皺眉頭。


    「……信上,寫了什麽……?」


    「……寫了一句令人不悅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在對我們挑釁?」


    夏妃伯母判斷這句話可以讓我們小輩看,放到桌上公開展示,眾人不約而同湊過去看。


    上麵寫著這樣一句話。


    「『讚頌我的名號』」


    朱誌香念了出來,接著說。


    「……這什麽意思……看了就煩。」


    「……大概算是蓓雅特莉琪在誇耀自己的勝利吧…………該死……」


    「………………」


    「你大概在期待會不會又跑出什麽奇怪的魔法陣吧?」


    「……的確不是魔法陣啦……可是沒有超出我的想象……嘻嘻嘻。」


    「這是什麽意思……是想誇示自己的存在嗎?」


    「這個解釋應該比較妥當……從這封信我們才終於可以確定,兇手就是送來昨晚那封信的人……我想信上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封信所用的信封跟昨晚一樣。」


    「……錯不了,信封跟封蠟都是老爺專用的。」


    「……喔喔喔喔……我已經都搞不清楚了……我在右代宮家服務到今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如果昨晚的信上說的是真的……蓓雅特莉琪自稱是為爺爺效命最久的心腹……爺爺平常也一直這麽說,對吧?」


    我對源次伯與熊澤婆這麽一問,兩人就一起點了點頭。


    「……這也就是說,除了爺爺以外,對她最熟悉的就是源次伯跟熊澤婆了……可以請你們說來聽聽嗎?」


    「……長年來我一直刻意對這件事聽而不聞,但現在的情勢也不容我說這種話了……源次,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


    源次伯不迴答。


    他是知情卻不說,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但我想象得到。


    魔女蓓雅特莉琪的故事,在傭人之間已經被神化。


    ……爺爺熱愛神秘學,相信一定也很愛這一套。


    所以很可能是聽爺爺再加油添醋,讓魔女傳說更加神化。


    也可以說正因為他是最忠於爺爺、最受爺爺信任的傭人,所以受到爺爺創造出來的魔女幻想感化也最深……


    所以源次伯不說話的理由隻會有一個。


    ……相信他一定是認為要說可以,但說了一定會招來反感,還不如不說,而且說了大家也不會相信。


    像真裏亞就說得直截了當,剛剛還惹得朱誌香憤而想抓住她喝問。


    也難怪源次伯會保持沉默……


    「……她是公公的……愛妾?」


    愛妾……卻實有可能。


    窮人會反對一夫多妻製,並不是純為道德考慮。


    同時也是為了經濟上的問題——養不起。


    ……但大富翁就沒有這個問題,所以大可正大光明地包養妻子以外的女性。


    ……沒辦法否定爺爺可能有過奶奶以外的女人。


    「也許吧……聽說奶奶生前就常常懷疑爺爺有外遇對象……我本來還以為蓓雅特莉琪指的是爺爺想象中的魔女……」


    「……這可越說越有意思了……源次伯你不是跟我說過,說蓓雅特莉琪早在這棟大屋蓋好以前,就已經在為爺爺服務了嗎?」


    「據我所知,大屋是在昭和二十七年完工。」


    也就是一九五二年,而現在是一九八六年。


    「這麽說來,這個叫蓓雅特莉琪的人,是從三十幾年前就陪在爺爺身邊了啊……」


    「所以是這三十幾年的愛妾,再不然就是她的血親或私生子,恨我們這個家族,所以設計報仇了……嘻、嘻、嘻,原來如此,這可不是越來越有洋房推理劇老套劇情的感覺了嗎?」


    「……說來齷齪,但這個推論也最能讓人信服……源次,你怎麽說?」


    「…………我想老爺對她應該有過戀愛感情,肯定比愛過世的老夫人愛得更多。」


    「……這個叫蓓雅特莉琪的到底是什麽人!她現在在做什麽?」


    「……據我所知,她在大屋蓋好之前就過世了。」


    「已經死了……?」


    「……是……老爺非常傷心……老爺潛心鑽研黑魔法,就是想從其中找出讓蓓雅特莉琪小姐複活的方法……老爺打從心底深愛蓓雅特莉琪小姐……愛得如此瘋狂。」


    源次說著攤開雙手,要我們看看這個充斥著爺爺瘋狂的房間。


    ……眾人不約而同地說不出話來。一般人聽到黑魔法,隻會覺得不舒服,根本無法理解沉迷黑魔法的人到底在想什麽。


    每個人都說金藏是靠著一股瘋狂複興了右代宮家的「怪人」,沒有人試著去理解他……


    爺爺的心中……就隻有一股失去心愛的人卻又無法死心的悲傷。


    ……一直到剛剛都還隻令人覺得不舒服的房間……卻在這一瞬間變得完全可以理解。


    這些讓人看了就不舒服的藏書、魔法陣與藥物……這一切的一切……


    這一切都隻為了一個目的而存在,那就是讓一位死了超過三十年的女性複活……


    「……曾經有一次,老爺喝得爛醉,跟我說起了蓓雅特莉琪小姐……詳細的內容我已經忘了……但老爺他真的……真的深深愛著蓓雅特莉琪小姐,我這個女人家聽了都覺得好羨慕。」


    熊澤婆說完,南條醫師接著說。


    「……金藏先生繼承右代宮家家督的時候……當時活了下來的幾位右代宮家長老,決定了他跟過世的老夫人之間的婚事。」


    「……也就是說,他們強製爺爺跟對右代宮家有好處的女性結婚?」


    「……正是……他們讓金藏先生當家督,全是為了複興整個家族,所有的重擔也就都落在他的身上……隻是不知道金藏先生是在哪裏,又如何認識蓓雅特莉琪的……」


    「……再說下去就太俗氣了。」


    爺爺到那個時候,才真正墜入情網……


    要知道他用情多深……其實簡單得很。


    ……這整個書房塞滿了黑魔法相關書籍。


    爺爺日複一日把自己關在這裏,埋頭進行研究直到今天,這段日子漫長得讓人光想都覺得頭昏眼花。


    ……這些都讓人在在感受到爺爺有多麽愛蓓雅特莉琪……


    「…………源次伯,我,一直誤會了。」


    「……您誤會了什麽?」


    「我……這些年來一直以為傭人會盲信魔女,多半是被爺爺那惡心的黑魔法嗜好感化……原來不是這樣啊……」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當作蓓雅特莉琪隻有靈魂複活,存在於這棟大屋之中……想藉此撫慰爺爺的心靈……


    源次伯閉上眼睛,露出像是在迴想久遠的往事……但仍然堅持沉默。


    ……多半是因為說出這件事,將是對自己唯一主人的莫大背叛,哪怕他已經死了也不例外。


    ……蓓雅特莉琪以魔女的身分複活,到現在還留在這棟大屋裏。


    ……源次這麽訴說、這麽相信……更讓其他人也相信這一點……然後將秘密帶進墳墓。


    或許這就是他能為主人做的最後一件事。


    傭人之間竊竊私語地傳頌,讓魔女傳說逐漸成了六軒島上的鬼故事。


    ……而這個傳說的真相,卻是為了失去摯愛的爺爺而說的可悲謊言……不,應該說是一種心意。


    「…………記得我在公公麵前,曾經說過好多次否定魔女存在的話……現在我知道這些話傷公公的心傷得有多深了……」


    「……現在我也懂了……如果說隻有黑魔法可以讓紗音複活……我一定馬上接收這個房間,開始研究……」


    「……老哥。」


    一道淚痕再度從讓治的眼睛劃下。


    ……不知道算不算陪哭,朱誌香也眼眶含淚,低聲啜泣……


    「……蓓雅特莉琪說過……說她就快要複活,說很快就可以見麵。」


    ——通往黃金鄉的門就快要開啟了。


    那裏是閃耀著金黃色光芒的應許之地,能讓所有死者的靈魂複活,甚至能恢複已經失去的愛。


    ……而我也將在安詳的世界中永遠長眠。


    「……她這麽說?把信交給真裏亞的蓓雅特莉琪這麽說?」


    「……你一定不相信吧?……嘻嘻嘻嘻。」


    「……如果爺爺在這裏,他聽了一定很高興吧。知道蓓雅特莉琪就要複活,相信他一定會歡欣雀躍……我會相信……如果隻要我相信,就能讓爺爺相信他花了大半輩子研究黑魔法,讓心愛的女人靈魂複活,讓爺爺含笑離開……那我也願意相信。」


    「……戰人………………」


    「長年來始終愛著一位女性的心意……感染了周遭的人,讓謊言化為真相……的確也可以說隻是大家不想說破……但現在的我……會想稱之為魔法。」


    「……這不是心意……真的……是魔法……是魔女啊……嘻嘻嘻嘻嘻嘻,果然大家都看不到蓓雅特莉琪啊……」


    接下來好一會兒,我們就隻聽著雨聲……懷想這書房的主人是在什麽樣的愛情與瘋狂中度過下半輩子……


    「……我身為女人,是很想體諒公公這份純純的愛……可是這樣婆婆就沒有立場了。」


    「哈哈,我讚成。出軌就是出軌,硬要美化就讓人受不了啊……」


    「……這麽說也沒錯,奶奶就可憐了。」


    「那……有聽說過蓓雅特莉琪跟爺爺之間有過小孩嗎……?」


    這次的事件裏處處可以看到蓓雅特莉琪這個關鍵詞。既然如此,會懷疑是跟蓓雅特莉琪有血緣的人做下的案子也不奇怪。


    「不……我不曾聽說過有這種事。」


    聽完源次伯迴答,讓治老哥接著說。


    「……如果外公跟摯愛留下了小孩,相信他一定會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孩子身上……但既然外公沒有這麽做,而是埋頭研究黑魔法,大概就表示外公跟她之間沒有小孩吧。」


    「……說到這個,我聽說過一個謠言……你們應該也聽過吧?就是說爺爺對一家叫做福音之家的孤兒院提供了龐大的捐款。」


    「……別說了,這隻是在中傷公公。」


    「夏妃伯母,你就告訴我們嘛……既然都說不要有秘密,我想夏妃伯母應該也不例外吧。」


    「……隻是無聊的謠言。公公對孤兒院提供巨額捐款,並開放在孤兒院長大的人來到這個家擔任傭人,算是當作適應社會的一環……結果有人到處散播加油添醋的謠言,說是公公有不可告人的嗜好,就隻是這樣而已。」


    「有一陣子甚至有謠言說,爺爺是拿他們來當黑魔法的活祭品……而且這書房裏也真的一直在進行很多可疑的實驗跟儀式,所以我也曾經半信半疑……」


    「……這福音之家出身的傭人有誰?」


    「……有好幾個。這次家族會議排班排到的是紗音跟嘉音他們兩個。」


    ……從孤兒院找傭人……來當用來讓蓓雅特莉琪複活的活祭品……?


    「的確,爺爺每次選來當傭人的,都是像紗音或嘉音這樣年幼的小孩……我以前也相信爺爺真的有些奇怪的嗜好呢。」


    「朱誌香!你說話小心點。」


    夏妃伯母這一喝斥,讓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每個人都不再說話。


    ……可是我腦子裏總覺得有事情不對勁。


    活祭品。活祭品……從孤兒院帶來祭品……


    ……到底哪裏不對勁?活祭品這個聳動的字眼,不是到處都看得到的。


    但最近我卻看到、聽到過這個字眼。


    ……有東西卡在記憶裏出不來。


    ……我說蓓雅特莉琪……


    你到底知道什麽……?


    我走到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畫前。


    盡管不像大廳那幅那麽巨大,但這幅畫肯定也是請知名畫家畫的,盡管尺寸小了點,仍然充滿了威嚴。


    ……畫像下方就跟玄關大廳一樣,寫著暗示黃金隱藏所在的碑文。


    「………………啊……………………活祭品……就在這裏。」


    「戰、戰人你在說什麽啊?不要突然講這種讓人不舒服的話好不好……」


    「…………要六個,活祭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雙眼越睜越大……


    ……原來這碑文早已預見了這一切……!


    眾人立刻湧了過來,跟我一樣露出驚愕的表情……!


    沒錯,碑文上是這麽寫的。


    『第一晚,獻上鑰匙選上的六人做為活祭品。』


    「啊……啊啊,錯不了。剛開始死了六個人,然後畫在鐵卷門上的魔法陣裏,就用希伯來語寫著獻上活祭品……!」


    「……嗚,我一開始就說了。」


    沒錯,真裏亞一開始就說了!當我們找到六個人的遺體,在客廳裏看電視的真裏亞就這麽說過!


    『……嗚,犯人不是人……他們隻是被鑰匙選上的活祭品。』


    「這講的才不是什麽藏黃金的地方!是黑魔法之類的複活儀式步驟!這碑文上的確寫說需要大量的『死亡』!」


    「……的、的確。光是字麵上直接提到的,就有6+2+5……一共得死十三個人啊……」


    「……這個島上平常有幾個人?」


    「要……要看傭人的班表,不過一般都是公公、外子、我跟朱誌香,再加上兩三個傭人……這兩天一共有五個傭人在,不過平常沒有那麽多。」


    「也就是說……平常要執行這個『儀式』,活祭品會不夠……不對,不是這樣……有謠言說爺爺之所以從孤兒院找傭人,就是為了拿來當那些怪儀式的活祭品……」


    「那是怎樣?那不就是說為了增加活祭品的人數,才刻意多找傭人……而且一年一度的家族會議會有更多人聚集……更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執行這個儀式的機會!」


    朱誌香喊出這幾句話時,真裏亞顯得極為愉快,用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笑了出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人有時候會為了試自己的運氣,拿一些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許願,不是嗎?」


    例如說拋木屐,正麵朝上就表示明天會放晴。


    又或是如果硬幣正麵朝上,明天就會是個好日子。


    ……這種小小的迷信隨處可見。


    當人覺得受不了自己運氣太差時,碰巧擲骰擲出三個六點,就會想相信這是某種奇跡的預兆。


    ……拋木屐的正反麵機率大約各是二分之一。


    就算擲出正麵也不覺得有多了不起。


    ……但如果無意識中擲三個骰子都擲出六點,肯定就會相信這是某種奇跡。


    「……魔法也有這樣的概念……一心一意地祈禱骰子可以擲出幾近不可能的數字……等到真的擲出奇跡的數字,累積下來的祈禱念力就會體現出魔力……外公想施展的魔法,多半就屬於這一類。鑰匙會隨機選擇活祭品,而外公就選了這個島上人最多的一天來執行儀式,盡可能不讓鑰匙抽中自己……」


    「可笑!難道你要說這一切事件,都隻是這怪裏怪氣的魔法儀式過程嗎!」


    夏妃大喊出聲。


    ……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自己或許全靠蠍子護身符才幸免於難的恐懼。


    ……要不是朱誌香把那個護身符給了自己……說不定我也成了六個遇害者之中的一個?


    而且最奇妙的是護身符明明掛在房內,門卻沒有被突破。


    ……兇手從門外就理解到房裏有護身符存在,因而放棄開門。


    ……這種事人類不可能感覺得到。護身符防止了某種人類以外的存在入侵……人類以外的存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夏妃夫人……這碑文的內容……的確跟後來的情形吻合……」


    熊澤婆接過南條醫師的話頭。


    「第、第二晚,剩下的人應撕開相互依偎的兩人……這是指繪羽二小姐他們夫妻嗎……」


    「……說、說來很不甘心,但我們也不得不這麽解釋……畢竟兇手殺了爸媽後,又將『第三晚』的那句話寫在信上,留在了現場。」


    「說、說得也是……兇手實現了第二晚的部分,把第三晚留在現場……第三晚就跟夏妃伯母剛剛念的一樣……」


    『第三晚,剩下的人應高聲讚頌我的名號。』


    啊啊啊啊啊啊……這樣看下來,不就表示事情還沒結束?


    『第四晚,剜開頭部殺了祭品。』


    剜開頭部殺了祭品。


    ……繪羽姑姑他們就是頭部被「惡魔冰錐」剜出洞而死的。


    但他們倆應該算在第二晚……除此之外還有誰的頭部被剜開……?


    「……是爺爺……他被丟進焚化爐燒,所以我一時沒注意到……但爺爺的眉心……不,應該說他的頭也被剜開了。」


    「爺爺他……是第四晚的犧牲者?……那嘉音他……!」


    「……『剜開胸囗殺了祭品』……我本來以為嘉音是突發性碰上兇手而遇害……其實不是這樣,兇手一開始就打算引出一個人,刺穿這個人的胸口……」


    聽讓治老哥這麽說,夏妃伯母說道。


    「……如果兇手是照著碑文在做……難道說還要再死三個人才肯罷休……!」


    『第六晚,剜開腹部殺了祭品。』


    『第七晚,剜開膝蓋殺了祭品。』


    『第八晚,剜開腳殺了祭品。』


    「……的……的確……是可以這樣解讀……咿……」


    「不對,恐怕未必…………再死三個人之後就是第九晚,你們看……」


    『第九晚,魔女複活,沒有人存活。』


    「我們……全都會被蓓雅特莉琪殺了……」


    「……莫名其妙。不管有幾個人在,到最後還不是全都會死光光……爺爺到底有什麽目的?儀式這樣進行下來,爺爺自己不也是絕對活不下來嗎……!」


    這時真裏亞喃喃說道。


    「…………沒有人活下來也沒關係……到了第十晚,就會抵達黃金之鄉。」


    『第十晚,旅程結束,抵達黃金之鄉。』


    『魔女將讚頌智者,賜予四件寶物。』


    「……外公根本不怕死啊……你們看,看四件寶物之中的第二跟第三件。」


    讓治老哥照真裏亞所說,再次念出碑文。


    「…………『一是黃金鄉的所有黃金。二是讓所有死者的靈魂複活』……也就是說,外公相信即使自己在這儀式過程中死了,也很快就能複活……?」


    「可笑,鬼話連篇!死了還有什麽搞頭?人死不能複生。人類花了幾千年在追求死而複活的奇跡,到頭來還是辦不到?說穿了不就是這麽迴事嗎?說什麽可以在死後的世界重逢,可以複活,還不都是這類妄想?」


    「……照朱誌香的說法……會發生這整起事件,都是因為外公知道自己來日無多,想念她想念得發狂,才搞出來這種自殺,不……應該說是強迫家人陪葬的殉情……?」


    「…………………………」


    「……源次……有可能是這樣嗎……!」


    「…………我不明白……老爺非常睿智,有時甚至能看透千年後的未來。但這樣的睿智看在我這種凡人眼裏,有時隻像是瘋狂。」


    「那不就是肯定這個說法了?熊澤婆又怎麽說?」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了……要是知道,我今天哪裏還會留在這個島上?早就裝病找理由請假不來了!」


    「外公長年的朋友南條醫師又有什麽看法呢……?」


    「……我、我跟源次兄一樣……金藏先生這個人的見識遠超出凡人,有時我甚至會覺得他的能力超出人類能有的程度……我也不明白……金藏先生留下這碑文到底是有什麽意圖……!」


    「……有唯一一件事可以肯定……即使這劇本是公公安排的,執行的卻是另一個人。」


    「的確……至少攻擊爺爺跟嘉音的兇手另有其人。而且這個人還打算照這碑文繼續犯案……!」


    「當初我們對第一封信沒想太多……上麵寫了些什麽啊?」


    我們想起了昨晚真裏亞朗讀的那封信……


    蓓雅特莉琪在信中宣告,說她依照與金藏的契約,要收迴右代宮家的一切做為利息。


    但同時也聲明其中包含了特別條款。說隻要有人能找出爺爺藏起的黃金,她就會放棄一切權利。


    這封信公開時爺爺還活著。


    但這時信上已經用「家督的戒指」按上封蠟。


    也就是說,戒指早在爺爺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交到蓓雅特莉琪手上。


    ……照常理推想,應該解讀為爺爺保障蓓雅特莉琪執行這份古怪契約的權利。


    ……也就是說,這無異於爺爺知道這封信的內容,而且還同意了。


    所以這等於是蓓雅特莉琪跟爺爺的聯名信,說要是我們解不開謎題,蓓雅特莉琪就要開始收利息了。


    ……換句話說,爺爺跟蓓雅特莉琪是叫我們有本事就去解開碑文的謎,要是解不開,就要照碑文上所寫,把我們殺得幹幹淨淨。


    這到底有什麽意義?他們要的是什麽?


    我根本摸不著頭緒!


    這時真裏亞突然出聲宣告。


    「……………………你們看,又有一封蓓雅特莉琪的信。」


    「……咦?你說什麽?」


    真裏亞指著一張桌子,上麵還放著眾人剛剛吃過的罐頭。


    桌上的確放著一封蓓雅特莉琪用的歐式信封……這又怎麽了?


    「咦咦?」


    夏妃伯母驚唿出聲,看看自己手上,又看看桌上。


    ……因為伯母手上還拿著剛拆開的信封。


    ……但桌上還有信封……?


    「……這、這是怎樣啦?真裏亞!這到底怎麽迴事!這封信是哪兒來的?」


    「……我剛剛看到的時候,就已經擺在桌上了。嗚。」


    站在真裏亞身旁的熊澤婆一臉慌張的表情說。


    「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開什麽玩笑,這裏隻有我們八個人啊!哪有可能有第九個人偷偷混進來!我們隻有剛剛擠到肖像畫前離開了那一下子而已啊!」


    「所有人退下!退到牆邊!」


    夏妃伯母拿來複槍指向源次伯他們幾個人大吼……!站在槍口所指方向上的人,有源次伯、熊澤婆、南條醫師與真裏亞。


    源次伯露出莫名所以的表情,被槍口震懾住……


    我當然也是一樣……但晚了幾拍後,也得出了跟伯母一樣的結論。


    一直到剛剛,這張桌子上都沒有這樣的信封……!而且沒有任何人進到書房裏麵!那不就表示是我們之中有人趁其他人注意力轉移到肖像畫時,把這封信放到桌上……?


    「戰人,拆開信封,念出信上的內容!」


    「好、好!」


    我撿起信封……信封上的封蠟還沒開。不用等到看到信件內容,就知道這是一封我們還沒拆、還沒看過的信!


    我也不靠拆信刀,粗暴地撕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紙。


    信上是這麽寫的。


    『不知道各位覺得金藏老爺的碑文之謎有不有趣?我想各位也知道,各位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還請萬萬不要天真地以為隻要等風雨過去,就可以逃出這個島。這場遊戲隻會有兩種結果,不是我贏,就是各位獲勝。時間到算是我贏,沒有平手。還請各位千萬不要誤會。』


    「信上是這麽寫的……」


    「……我們不確定這封信是誰放的,但已經能夠篩選出可疑的人物,那就是你們幾個!」


    被槍指著的幾個人之中,熊澤婆顯得很難過地迴答。


    「……夫、夫人……這……這太過分了……」


    「我要去看肖像畫的時候,還先把手上罐頭放到這桌上,所以我很確定當時桌上絕對沒有擺這封怪信!而當時朱誌香、讓治與戰人都已經站在肖像畫前!在這封信出現之前,他們都還沒從肖像畫前離開!也就是說,放下這封信的人就在你們四個人當中,蓓雅特莉琪就在你們之中!」


    「……嗚。真裏亞跟他們才不是蓓雅特莉琪……蓓雅特莉琪真的『在』!」


    「你閉嘴!我不知道你們之中有一個人可疑,還是全都可疑……但兇手肯定就在你們幾個人之中!」


    「……就……就是啊,不可能會有什麽第十九個人在……!不可能有什麽魔女存在!殺死嘉音的……沒錯,如果殺死嘉音的是熊澤婆,就說得通了!熊澤婆其實跟嘉音一起進了鍋爐間,然後殺了他!騙我們說你是後來到了一看,才發現嘉音已經倒在地上!」


    「大、大小姐,你誤會了……!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兇手是怎麽在那個密室裏殺了爸媽他們,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可是爸媽他們被殺的時候,除了傭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就隻有傭人沒有……可是……我們真的可以就這樣懷疑他們嗎……!」


    「……的……的確,這麽說來,他們在每一起事件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我們可以這麽簡單就認定兇手在他們之中嗎?


    但現在這個房間,這個地方,這一瞬間,在這最小的單位中有一件事非常明顯。


    隻有他們四個人,能在我們看不到的死角放好這封信……!雖然沒辦法辨別到底是誰放的,但就是他們四個人當中的人放的,這件事再明顯不過……!


    「……夏……夏妃夫人,還請你冷靜點……今天一整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我也很清楚你精神上負擔一定非常大……」


    「我也非常不願意出口懷疑南條醫師……!但您是公公的主治醫師,更是他獨一無二的好友!您長年與公公來往,說不定連蓓雅特莉琪的事情您也知道,也許您知道一些陳年恩怨,但瞞著我們不說,不是嗎?」


    「不可能……!你冷靜點……!」


    南條醫師拚命強調自己清白的模樣,讓人實在看不下去。相信不管是誰,惹上嫌疑後會有這樣的反應都很正常。


    這點熊澤婆也是一樣。從剛剛被朱誌香懷疑是殺死嘉音的兇手,她就一直狼狽到現在。


    所以一直若無其事的源次才會顯得格外可疑。


    「………………源次,你是公公最信任的部下……說不定蓓雅特莉琪就是你對公公洗腦營造出來的幻想,其實你就是幕後黑手?」


    「……夫人會這麽懷疑,就表示您真的肯定我是老爺最信任的部下……盡管處在現在這樣的場合,仍然讓我覺得光榮之至……但這封信不是我放的。」


    「你以為這麽說我就會相信?你一定就是主謀!熊澤跟南條醫師說不定也是共犯!……真裏亞也是。」


    懷疑成年人也就算了,夏妃伯母的槍囗卻同樣毫不留情地對著真裏亞。


    但真裏亞卻不當迴事。


    ……還是說她想強調就算中槍也無所謂?


    「真裏亞……隻因為你年紀小就可以不用有嫌疑的階段早就過去了,所以我要把每個人從昨晚就一直藏在心裏的疑問問出來!……昨天在玫瑰園裏拿信給你的蓓雅特莉琪到底是誰!」


    「…………嗚。」


    「……真裏亞,你不要想蒙混過去!都什麽時候了,我要你說清楚!拿信給你的到底是誰!」


    「嘻嘻嘻嘻嘻嘻……要我說幾次都行,是蓓雅特莉琪,是活了一千年的黃金魔女……想知道她長什麽樣子,隻要迴頭看看就行了……你們看,蓓雅特莉琪就站在你們後麵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你、你在耍我們嗎!」


    「朱誌香!你別說了。真裏亞也是,你搞不清楚狀況嗎?說這種話有什麽好處!別給我搞這種沒有意義的挑釁!」


    朱誌香情緒激動,真裏亞則以形成鮮明對比的平靜聲調說。


    「……真裏亞不懂耶,戰人你們到底希望誰是兇手?隻有不希望相信兇手在你們當中的時候才相信蓓雅特莉琪存在……隻有關係密切的人被殺,想相信你們可以用暴力找兇手泄憤的時候,才否定蓓雅特莉琪存在……所以你們才會看不見……蓓雅特莉琪她『在』,但是你們看不見!」


    「你閉嘴!我也不想認定你就是兇手,但你把狀況弄得讓人不愉快來從中取樂,這是利敵行為,這點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那你要怎麽辦?開槍打真裏亞嗎?行啊,黃金鄉的門就快要開了,到時候所有死者都會複活……現在死亡已經不可怕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媽,她、她太可疑了!我們不能跟她在一起!」


    「可是夏妃阿姨,請你冷靜點……!我們沒有理由開槍打真裏亞!請你冷靜點……!信上內容雖然在對我們挑釁,可是沒什麽好怕的!兇手也一樣怕拖到明天,怕警察來!雖然現在這個島上處在無秩序狀態,但隻有被台風隔離的時候會這樣!等台風過去,秩序就會恢複!所以阿姨千萬不可以開槍……!」


    「……讓治哥為什麽這麽冷靜!兇手就在他們四個人裏麵!不,說不定他們四個人全都串通好了!殺了繪羽姑姑夫婦的人,說不定就在他們之中,你為什麽還這麽冷靜!」


    「我也一樣想找出兇手殺了他……!可是,那隻是逞一時之快,我要交給秩序去審判!所以無論多可疑,都不能扣下扳機!」


    「我、我讚成讓治老哥……夏妃伯母,這時候還是先冷靜下來吧……!總之現在開槍可就麻煩了啊,嘻、嘻、嘻……!聽說這種時候啊,隻要把頭往後仰,喊三聲『冷靜下來』就行了……」


    「我要把話說清楚。這世上沒有什麽魔女!這裏是六軒島,是右代宮家宗家的房子!我右代宮夏妃代表右代宮家宣告!這裏沒有什麽魔女!我不承認有什麽蓓雅特莉琪存在!無論兇手打什麽主意,我絕不會讓他們碰我女兒他們一根汗毛!這是我身為母親,身為宗家代理家督的職責!」


    這幾句話……成了清算一切的訣別。


    ……夏妃伯母為了保護女兒朱誌香,把所有可疑人物都當成敵人看待。


    ……我跟讓治老哥之所以被她歸在同一邊,純粹隻是因為這封信出現時,我們剛好有不在場證明。


    如果我當時沒有走向肖像畫……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也被伯母拿槍指著痛罵了……


    ……但心中有了這個想法的同時……卻也想到隻要把所有可疑的人物都從書房趕出去,我們就終於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了……


    源次伯、熊澤婆,還有南條醫師,都是站在爺爺那一邊的人。至於真裏亞,考慮到她盲信蓓雅特莉琪這點,也可以說是站在爺爺那一邊……沒錯,他們每個人都很可疑。


    可是,這樣懷疑他們真的好嗎……?


    把所有可疑人物全部放逐出去,是一種無秩序的做法。我們用這種無秩序的方法,真的對抗得了魔女的無秩序嗎……?


    夏妃伯母並未明說要他們離開。


    ……但她施加了無言的壓力,逼他們自己主動說要離開。


    ……所以隻要南條醫師不這麽說,這冰冷的沉默肯定會沒完沒了。


    「夏妃夫人,你冷靜點……你的心情我能體會,從今天早上就接連發生這麽多反常的事件,我也覺得自己都快瘋了……所以我能了解你為什麽會想懷疑我們……」


    「………………如果南條醫師真的與這件事無關……我想我的所作所為真的是無禮到了極點……可是……現在我也隻能請您諒解。」


    「……我明白了……我們就離開這書房吧……源次兄,你說我們要不要迴客廳繼續下那盤棋?」


    「……………………如果您想下……還請務必讓我奉陪。」


    「……我……我不要……!夫人明明知道狼就在我們幾個人裏,還把我們趕出去……?夫人,我不要這樣,請您饒了我吧,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熊澤婆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她是清白的,這麽做無異於把她跟兇手一起放逐到危險地帶。


    ……處於現在這種狀況下,要人跟有嫌疑的人一起離開,幾乎無異於見死不救……


    但在嘉音遇害的時候,最先發現屍體的熊澤婆確實有可疑的地方。


    當時除了熊澤婆以外,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除非證明這中間有什麽機關,或是有第十九人存在,否則熊澤婆就是最可疑的一個。


    我不想相信事情是這樣,但無論是夏妃伯母還是我們,精神都已經緊繃到無法不去懷疑包括她在內的這幾個人……


    所以看到夏妃伯母以高壓的態度要將他們從這書房中放逐出去,我們也都不插嘴……盡管我們阻止她開槍,但對於將他們從書房放逐出去這點,卻表達了消極的讚成……!這時真裏亞對還在發牢騷的熊澤婆說了。


    「…………不會有事的……蓓雅特莉琪對尊敬她的人很好……熊澤婆相信蓓雅特莉琪『在』,所以一定不會有事的……真裏亞要去客廳看電視,我們一起看吧……哪像這裏都沒有電視,好無聊說……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看在現在的熊澤眼裏,真裏亞慧黠的笑容想必顯得十分可怕……


    但除了自己以外的三個人,都已經同意離開書房。


    熊澤無法獨排眾議,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意……


    「那夏妃夫人,今晚我們就先失陪了……我們明天再見。」


    「……好的。隻有今晚還請您諒解,明天我一定會為今晚的無禮,對你們每一個人致歉……您要下西洋棋沒有關係,但最好還是在安全的地方下……源次,拜托你了。」


    「……遵命。」


    「嗬……嗬嗬嗬……真沒辦法,難怪俗話說帶著孩子的熊最危險啊。」


    「……源次跟熊澤,對你們兩位我也非常過意不去……我們明天再見……真裏亞也是……還請你原諒我這個冷漠的伯母。」


    「嗚,真裏亞原諒你,嗚!」


    「夫人,這是這裏的鑰匙……兩把都奉還給您。」


    源次從懷裏拿出兩把金色的鑰匙,交到夏妃伯母手上……


    「……還有我身上的大屋用鑰匙串也一並奉還。」


    說著還拿出一串串著約十把各種鑰匙的鑰匙串,同樣交給夏妃。


    ……對傭人來說,或許鑰匙才是真正得到主人信任的象征。主人會將鑰匙交到傭人手上,也就表示對傭人給予信任與授權。


    ……必須奉還鑰匙……也就表示失去了信任。


    ……這樣一想……就覺得對長年為這個家服務的他來說,這多半是再嚴重不過的屈辱。


    ……但源次臉上的表情仍然一如往常的平靜。


    「……源次……我本來打算等公公過世,一定要搞賞你多年辛勞,準你退休……但現在卻得這樣對你……我由衷覺得可恥……」


    「我已經受了老爺大恩……直到今天的這些日子都隻是在報恩……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們走吧,各位……晚安。」


    「嗚,晚安。戰人也晚安,嗚!」


    「……啊……真裏亞,你等一下。」


    罪惡感讓我叫住了真裏亞。


    ……我在囗袋裏翻了一陣……拿出那個蠍子鑰匙圈。


    「……這不是護身符嗎?……你帶在身上吧。」


    「嗚……戰人不是說弄丟了嗎……」


    「……那個時候我被你們說得很不爽,所以才信口開河……我怎麽可能弄丟你送我的寶貝護身符?」


    「………………」


    真裏亞默默接過護身符……我再也找不到話說了。


    「……那各位晚安……」


    我們找不到話說……隻能以疲憊到了極點的表情目送他們出去。


    ……直到房門關上,聽到自動鎖的聲響,我們才得以唿吸下一囗氣……


    等到終於可以唿吸,才發現我一直握著那封蓓雅特莉琪的信,加上手心冒汗讓紙張一歪,才看到其實還有第二頁。


    ……由於紙張緊貼在一起,我之前一直以為隻有一頁。第二頁上沒有文字。


    ……上麵用血似的紅色墨水畫著一個魔法陣。


    ……之前的每一個魔法陣都不一樣,這個魔法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


    這次圖案十分簡單,由一個圓圈和圓圈內大小兩個三角形組合而成。


    但照慣例上麵同樣寫著希伯來語,顯然有某種含意。


    我很想知道這是什麽……但唯一懂得魔法陣含意的真裏亞已經被放逐出去了。


    ………………我認為魔法陣還隱含了蓓雅特莉琪要給我們的另一種訊息。


    ……這個魔法陣到底有什麽含意………………該死!


    隻要把所有可疑人物都趕出去,然後一直在這裏待到早上,這一切真的就會結束嗎?


    ……等到台風過去,海貓悲鳴之時,這一切真的都會得到解決嗎?但突然出現在書房中的這封信,卻把這些想法都一腳踢開。


    ……信上明說時間到就算魔女獲勝。這是否表示等時間到了,魔女就會動手?


    ……這次她打算動用一次殺死六個成年人的那種可怕魔力嗎?


    不對,應該往迴推想,所謂時間到指的到底是什麽?……我什麽都搞不懂……


    「…………這樣……我們就安全了……絕對……」


    夏妃伯母嘴上這麽說,卻不敢放開來複槍……她的臉上始終有著緊張的情緒。


    當然我們也一樣還放不下心。


    ……至少,在我們再次聽見海貓的叫聲之前都放不下心……


    不知道各位覺得金藏老爺的碑文之謎有不有趣?


    我想各位也知道,各位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還請萬萬不要天真地以為隻要等風雨過去,就可以逃出這個島。


    這場遊戲隻會有兩種結果,不是我贏,就是各位獲勝。時間到算是我贏,沒有平手。


    還請各位千萬不要誤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海貓鳴泣之時(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騎士07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騎士07並收藏海貓鳴泣之時(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