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 日 23:30


    sun.5th october 1986


    黃金魔


    ■金藏的書房


    我們放逐了源次伯、熊澤婆、南條醫師與真裏亞之後……每個人都連一句話也不說了。


    ——可疑的人全都放逐出去了。


    明知其中或許有人是清白的,但我們仍然放逐了他們。


    ……把他們從不必互相猜忌的樂園中放逐出去。


    但我們放逐他們的動機,卻是出於一種最差勁的罪,那就是人類之間互相猜忌。


    ……如果我們能夠認同第十九人存在,認同有魔女存在……或許我們現在還能繼續相互信任,一起在這書房裏取暖?


    那一瞬間,我們讚成了放逐所有可疑人物的決定。


    ……但那樣真的對嗎?


    ……怎麽等都等不到結束的沉默,靜靜地為我們所犯的罪責罰我們……


    夏妃伯母片刻都不放開來複槍,身體正對房門,深深坐在沙發上。


    ……相信她多半是打算今晚都不睡,要一直警戒房門。


    讓治老哥從拉上窗簾的窗戶縫隙,看著中庭與環抱中庭的大屋……也不知道他是在看窗外有沒有可疑人物的影子……還是在自問自答……


    朱誌香斜身坐在夏妃伯母旁邊……露出行屍走肉似的表情……不時還忽然拿出氣喘發作時用的吸入器含住。


    剛剛老哥告訴我……說朱誌香喜歡嘉音,隻是這份感情似乎還很淡,連她自己都沒發覺。


    ……該怎麽說,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如果真是這樣……或許她是等到心上人死了,才察覺到自己的這份心意。


    那肯定非常令人悲傷。對了……那個吸入器就是嘉音先前拿給她用的……她大概就是想起了這件事吧。


    至於我……我打算查出畫在那第二張信紙上的魔法陣有什麽含意,所以一直在翻爺爺的藏書。


    這是出於我的叛逆。即使躲進書房本身就等於轉為守勢,但我還是希望至少要維持住試圖找出關鍵的攻勢。


    反正離明天早上還多的是時間,我要怎麽運用這些時間,都不會有人說話。


    大家對這個魔法陣都沒有什麽興趣。


    相信他們一定是認為反正我們又看不懂,而且即使看懂了,也隻會平白多收到更讓人不愉快的訊息。


    ……這我也同意。


    但我還是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就這麽一邊裝作查數據,一邊消磨時間……


    「……你還真熱心……找到什麽線索了嗎……?」


    「一點頭緒也沒有。光是找出用日語寫的書就已經很累人了……爺爺到底能讀幾國語言啊,實在了不起。」


    「戰人你不困嗎?最好趁還有人醒著的時候睡一下。雖然夏妃阿姨說她會幫大家守夜,但她的身體不可能撐得住,還是輪流休息比較好。」


    「那老哥你先睡吧……我還有些東西要查,等我困了再睡。」


    「……你要查剛剛的魔法陣?」


    「是沒錯,反正我們多的是時間……我是想說查出我們的蓓雅特莉琪小姐到底在這魔法陣裏藏了什麽訊息,應該會很有意思。」


    「…………別說了。這種事情做多了會鬼迷心竅的。」


    「放心吧,真裏亞都對我掛保證了……說我沒有半點靈力方麵的才能。嘻、嘻、嘻……」


    「…………我們對真裏亞………………會不會太猜忌了?」


    「…………朱誌香,現在不可以想這種事。」


    「可是媽……如果真裏亞跟這件事無關,兇手另有其人……那這兇手一定會挑好下手的對象下手……要是她就這麽被殺……那等於是我們對她見死不救啊……」


    沉重的沉默再度來臨。


    看來朱誌香很後悔當初感情用事,衝動地說出那些話。


    ……她從以前就是這樣……使壞使過頭,事後才來後悔。


    「……你的心情我可以體會,但真裏亞確實與兇手有接觸,而且還一再說出支持兇手的發言……能把她從這書房趕出去,我覺得清靜多了。」


    「夏妃伯母還真絕……還不過就是九歲小女生在開玩笑嗎?」


    這幾句話說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假……我自己今天就曾經好幾次覺得真裏亞讓人不舒服,懷疑她的真實身分。


    ……而且我也不能否認當真裏亞被我們從這書房趕出去時,我甚至有種鬆了一囗氣的感覺……


    「………………如果真是這樣,明天我會對他們道歉……把他們趕出去的責任全在我身上……所以你們不用為了這件事難過。」


    夏妃伯母的這幾句話之中,有著一種悲壯的決心。


    ……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她堅決趕走可疑人物。


    那是一種覺悟。哪怕結果演變成對受懷疑的人物見死不救,那也是無可奈何……所有責任都由自己來扛。


    「為什麽真裏亞老是說那種話?她等於是把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緊啊……」


    「………………我想真裏亞之所以會對魔女或魔法這些東西這麽沉迷……原因可能出在樓座阿姨身上。」


    「是樓座伯母害的?她是怎麽扯上關係的啊?」


    「……我想戰人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真裏亞真正的父親從很久以前就不見了……隻是阿姨一直推說他隻是去國外出差。」


    「……右代宮家確實有點避談樓座伯母夫婦的傾向啊。」


    「我想阿姨也有考慮再婚……可是真裏亞的存在成了她的枷鎖,所以我想這中間真的有很多困難……畢竟樓座阿姨有時候對真裏亞的打罵非常感情用事。」


    「……這我也有同感……樓座伯母看起來像是在努力喜歡真裏亞……這換句話說……也就是她其實並不喜歡真裏亞……相信她對妨礙自己再婚的真裏亞,心裏總是有疙瘩的吧……」


    「母親在情感上拒絕自己,應該在年幼的真裏亞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傷痕……然後她找出了神秘學方麵的興趣來填補內心的空虛,也就一頭鑽了進去……你知道嗎?對真裏亞來說,魔女的形象完全不是負麵的……昨天在海邊,我們不就看過真裏亞的筆記本嗎……?」


    「……啊啊……記得上麵畫滿了很多看起來很開心的塗鴉啊。」


    記得昨晚我們在海邊出口懷疑魔女的存在時……真裏亞激動起來,開始大談魔女。而她翻開的筆記本中,沒有任何一頁把魔女畫得醜陋。


    上麵畫的魔女各有各的特色,美麗、可愛又開心。


    沒有男人想象中的巫婆那種兇煞的模樣……而是穿著漂亮的禮服,能夠為人們實現任何夢想,用神奇的魔法讓大家都得到幸福。


    ……所以真裏亞是得不到母愛而難過……才會把魔女當成能拯救自己,讓自己幸福的存在,想從這方麵尋求解脫?


    相信有一天魔女會出現,用神奇的魔法讓自己幸福。


    ……即使心中這麽相信,淡淡的夢想終將會隨著成長而慢慢幻滅,這就是現實。


    ……要是在這樣的她麵前,出現了一個自稱是六軒島魔女的人,說要帶她去可以得到幸福的黃金鄉……


    「………………都這個時候了,我就坦白說吧……我覺得我們趕出真裏亞——不,包括趕出源次他們……大概……是不應該的……」


    「…………的確……很尷尬啊……」


    朱誌香之前當麵拒絕與她共處,現在肯定在強烈自責。


    「那你們要怎麽說明這封信?除了我身後的四個人以外,沒有人有辦法把信放到桌上。這是我親眼見證的……如果說他們四個人是清白的,到底要怎樣才能把信放到這足足有八個人在場的密室裏?」


    「…………就是啊……一說到這件事,就會覺得他們四個很可疑……可是……這樣太差勁。對,太差勁了……」


    「差勁?……什麽差勁?」


    「啊啊……現在說這個可能已經沒有半點幫助,不過我還是要把棋盤翻過來……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四個真的是兇手,事情就說不通了。」


    「……就是啊……那樣光明正大把信擺在桌上,等於宣告就是他們這幾個人放的啊……沒錯,這樣說不通……要也應該是放在門縫下,做得像是從走廊塞進來的!沒錯,想也知道如果不弄成像是門外的人放的,自己就會惹上嫌疑!」


    「對,就是這麽迴事……如果說兇手就在他們四個人之中,像這樣把信放在桌子正中央,對他們來說隻會增加自己的風險,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是,先不去想到底是用了什麽戲法把信放到這桌上……如果我們假設這信是他們四個人以外的人……也就是假設拿信來的人待在書房外,這封信就會有著很重大的意義……」


    「……別說了,戰人。現在這些都無關緊要了……」


    夏妃伯母第一個聽出我話中的含意。


    ……不,或許她遠比我更早注意到這點,隻是不說出來……


    「……如果兇手待在書房外……我們卻躲進這個從房外沒辦法幹涉的密室,兇手就束手無策了……沒錯,之前講到爺爺從書房消失的時候,我不就說過爺爺有可能是自己離開的嗎?……如果兇手是動了手腳,要逼我們自己離開書房……」


    說到這個……當初在這書房的門把上找到蠍子的魔法陣時,真裏亞也曾經說過。


    ……她說蓓雅特莉琪進不了這個門,可是也許可以讓裏麵的人主動離開書房。


    「……如果真是這樣,那不就變成我們完全上了兇手的當,送出了新的活祭品候補……?」


    「……源次他們也不是傻子,如果他們想保護自己,一定很快就會找到安全性僅次於這裏的地方躲起來。」


    夏妃伯母的話並未迴答問題。


    ……夏妃伯母自己早已注意到了。她早就發現如果兇手並不在這書房裏,那封信就是個圈套。


    但既然放逐了他們,冒風險再找他們迴來也沒有意義。


    ……對夏妃伯母來說,保護我們小孩子才是她現在唯一而且最重要的職責……她認為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多少付出一些犧牲也是無可奈何的……


    「……夏妃伯母,容我問個尖銳的問題……如果當時朱誌香剛好也留在伯母身後……伯母會把朱誌香也趕出去嗎?」


    「………………」


    「也許殘酷了點,不過夏妃伯母是在扮演母親的角色,想保護好女兒,而且不惜承受非難也要趕走他們……這點我也不怪伯母。隻是,怎麽說……隻是覺得朱誌香真是有個好老媽。」


    「……也對……盡管今天一大早就接連發生這麽多事件,但夏妃阿姨一直沒有失去冷靜,一直領導我們大家……要是連阿姨都亂了方寸,我們也許全都已經遭了毒手……所以,我想我們應該感謝阿姨。」


    「………………謝謝你們。」


    「………………所以戰人你想說的……應該就是這麽迴事吧……希望媽能把真裏亞也當女兒看待……」


    「……………………」


    「……我……一直把真裏亞當親生妹妹一樣疼愛……可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我腦子裏一團亂……對她說了很多很過分的話,傷害了她我們應該跟真裏亞……不,應該跟大家待在一起。我們之中根本沒有人是兇手……犯下這一連串事件的兇手……是魔女,是蓓雅特莉琪,這樣不就好了?……所以……我們就不要再互相猜疑了啦……」


    夏妃伯母聽完,閉上眼睛一會兒。


    ……也不知道她是在忍受又開始發作的頭痛……還是神馳物外……


    「……朱誌香……是我跟外子結婚後花了整整十二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是我最寶貴的女兒。隻要是為了保護朱誌香,我狠得下心變成魔鬼。」


    這句話說到最後,微微加重了語氣……


    她也明白這隻是在說漂亮話,但同時更有著堅定的決心,即使得狠下心變成魔鬼也要保護女兒。


    ……但這決心是來自罪惡感。


    ……這一天也未免太漫長了。


    今天一天之中,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把我們逼到了這個地步……


    ……現在的我們,真的有資格迎來明天嗎……?


    …………啊……找到了。


    「……找到了……就是這個魔法陣。」


    我一直翻著這本書,終於從裏頭找出了跟畫在第二頁信紙上的魔法陣相同的圖樣。讓治老哥也湊過來看。


    這個魔法陣的名稱……是火星第三魔法陣。用希伯來語寫的文字,是舊約聖經詩篇第七十七篇第十三節的一部分。


    『如你這般偉大的神是獨一無二的。』


    至於魔法陣的含意則是……『猜忌』……從內部造成矛盾,讓敵人自己四分五裂。


    「……喂喂……真的假的……?」


    恐怕再也沒有哪個字眼,能把我們現在的狀況與心境形容得這麽貼切了。


    我們當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這麽說來……那封信原來是圈套……?兇手到底是怎麽把信放到這裏來的?當時這書房裏就隻有我們這八個人啊?」


    「總、總之我們就先別去想這封信是怎麽放到這裏的了……兇手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我們在這銅牆鐵壁的書房內互相猜忌,讓我們自己把羔羊送出去當活祭品!」


    「如果是這樣……兇手的目標就是被趕出去的人……!」


    「媽、媽……怎麽辦!他們四個有危險!」


    「………………………………」


    也難怪夏妃伯母會陷入苦澀的沉默。


    即便這一切都是兇手的圈套,剛剛被我們從書房趕出去的四個人有了危險,這些都跟現在留在裏頭的我們四個人無關,而且也沒有方法可以證明他們四個就是清白的。


    ……既然已經做好對他們四個見死不救的心理準備,那麽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應該離開這裏……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這時忽然響起了吵鬧的電話鈴聲。


    那是放在爺爺書桌上的古董內線電話。


    ……我們剛開始講這件事,電話就響了起來,當然會覺得一定是被趕出去的人打來的。


    「為……為什麽電話會響?電話明明壞了不能用……!」


    「這種事不重要……!如果這是真裏亞打來求救的……!」


    「如果當初電話會打不通,就是因為兇手動了手腳……那這通電話……多半是……」


    一聽到這句話,本來覺得像是有人尖叫求救的電話鈴聲,當場變得像是來自神秘人物的恐怖唿叫……!


    夏妃伯母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接起電話。


    「伯、伯母,我們就接吧……!說不定是電話突然好了……也可能是真裏亞他們打來的緊急求救電話啊……!」


    「就是啊……!而且萬一是兇手打來的電話,那也正合我意!我們就聽聽兇手怎麽說啊……!而且反正隻是電話,不管兇手做什麽,我們也不痛不癢……!」


    「……既然伯母不接……就換我來接……!」


    「我……我來接……喂?」


    我伸手要去拿起話筒,夏妃伯母就搶先接起了電話。


    ……我們吞了吞口水,想聽出打電話的人是誰……


    但夏妃伯母隻連喊幾聲喂。


    ……對方打無聲電話來?真裏亞他們不可能會打這種讓人不舒服的電話。


    ……也就是說……這通電話……該不會……真的是…………


    夏妃不再出聲,仔細傾聽。


    ……因為她覺得從另一頭……從遠處聽得見一種聲音。


    ………………會是什麽聲音……?


    「……咦?………………這…………是歌聲?」


    「歌聲?……伯母,這是怎麽迴事?」


    「……不知道。電話另一頭……勉強聽得見有人在唱歌……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讓、讓我聽聽看……喂……………………………………?」


    我半搶半接地從發呆的夏妃伯母手中接過話筒,耳朵貼了上去。


    …………剛開始什麽都聽不見……可是……伯母都這麽說了,我就仔細傾聽。


    ……說小聲也不太貼切,比較像是電話另一頭…………有個女生在唱歌。


    ……嗓音聽起來像是真裏亞……但如果真是她在唱歌,這狀況就更讓人難以理解了。


    至少打電話來的不是真裏亞,因為真裏亞是在離電話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唱歌。


    …………那麽打電話來的人,應該就是源次伯、熊澤婆或南條醫師。


    ………………但這人卻什麽話都不說……為什麽……為什麽不說話……?打這通電話來的人到底是誰……?


    「喂!喂?是誰?迴答我!是真裏亞在唱歌嗎?迴答我!」


    「發、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迴事?」


    「不知道……!我隻知道……這八成是圈套……還有就是真裏亞有危險了……」


    夏妃伯母又接過話筒,知道再怎麽喊也沒用之後,先掛斷電話,接著迅速撥號……但隨即啐了一聲。


    沒錯,如果電話已經通了,應該就可以報警……但從伯母的反應來看,外線還是一樣打不通。


    「……我、我們走吧!就算知道可能是圈套,我們也不能不去!」


    「沒錯,一點兒也不錯!朱誌香跟夏妃伯母留在這裏!」


    我跟老哥正要往外跑,夏妃伯母立刻製止。


    「慢著……我不能隻讓你們過去,我也去。朱誌香留在這裏。」


    「哪有隻排擠我的啦?開什麽玩笑,我也要去!」


    「也對,這樣比較好……如果這通電話的目的是想讓我們分散,留人在這裏反而不妥當。」


    「沒時間討論了,大家一起走吧!」


    夏妃伯母高舉來複槍,走在最前麵。


    我也不能手無寸鐵地送上門去,於是找了看似用來進行什麽怪儀式的三叉燭台,拿來當武器。


    用來插蠟燭的尖刺固然短了點,但總是聊勝於無,倒也像是一把三叉戟。


    接著我們出了書房。出了這棟大屋裏本應最為安全的書房。


    我們明明已經躲進這安全的密室,卻仍然被引了出去……說不定這是在重蹈覆轍……重演爺爺從這書房失蹤時的情形……


    「真裏亞!你在哪裏?迴答我!」


    我仔細傾聽,但什麽都聽不見……


    大屋並不小,而且正要遠去的台風仿佛在做最後的掙紮,吹得雨聲更加嘈雜。


    「……記得真裏亞說過要在客廳看電視對吧?我們去樓下看看!」


    「…………也對,就去看看吧……大家留意四周!」


    「好!」


    夏妃伯母拿著來複槍,食指放到扳機上。我們以伯母為中心,背靠著背,一邊警戒四周一邊移動……


    仿佛剛剛那個不和的魔法陣真的生了效……我們產生分裂,還被拖到危險地帶去。


    ……也就是說,現在這一瞬間,我們已經跳進了兇手安排的劇本……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已經是突然發生任何事情都不稀奇的異次元。


    每次經過有東西遮蔽或陰暗的地方,夏妃伯母就緊張兮兮地用槍口指過去,模樣已經不像在警戒,完全流露出心中的害怕……


    但相信她手上的來複槍,一定是足以讓兇手忌憚的王牌……


    「……我一直在想……要把『冰錐』插進胸口,就像嘉音那樣,應該不是不可能……可是要像爸媽那樣,從眉心刺穿頭蓋骨,應該就沒那麽簡單了。」


    「你是說兇手力氣很大……?」


    「……我想,大概是有什麽射出用的裝置,可以發射,或像打樁似的擊出那種『冰錐』。因為那冰錐的柄太短,隻憑人的力氣應該沒辦法插得那麽深。」


    「……不管怎麽說,這力道強得可以刺穿頭蓋骨……聽說嘉音的傷口也是穿透到肺部……到時候就算看到兇手,你們也千萬不要站到前麵,不可以從我身後站出來。」


    這用來發射那種惡心冰錐的武器,真不知道模樣到底多駭人。


    ……就憑我手上拿的燭台,真的有辦法對付這種武器嗎?


    第一次殺人時,兇手多半是一次就殺光了在餐廳討論遺產問題的老爸他們四個人……而我們也是四個人。


    ……看樣子不是隻有我想到這件事。


    ……讓治老哥與朱誌香……當然夏妃伯母也不例外……每個人都讓神經緊繃到極限,維持最高度也最惡劣的緊張狀態,一步一步慢慢往前進……


    ……啊啊,我們的罪孽多麽深重……隻因為那麽一封信……就把真裏亞他們四個人推進這麽可怕的世界……


    ……我們來到了一樓……客廳就在走廊過去沒多遠的地方。


    我仔細傾聽……微微聽見了聲音……聽見真裏亞那不可思議的歌聲。


    不是那種心情好的時候自然會唱起歌來的唱法。


    ……唱起來絲毫不帶感情,簡直像在學校上課被老師要求唱歌時那樣。


    她唱的歌是每個人都在學校唱過的尋常民謠。


    ……但,為什麽,她,會在這種深夜,一個人,拚命,唱這樣的歌,唱個不停……?


    剛離開書房時,我們還大聲喊說真裏亞你在哪裏。


    但現在每個人都不發一語。


    ……我們壓低唿吸聲與腳步聲,繃緊神經,緊張兮兮地留意周遭……一步一步往前進……


    客廳的門關著,但裏頭傳出真裏亞的歌聲……


    夏妃伯母伸手去握把手狀的門把……但讓治老哥製止了她。


    「……門由我來開……夏妃阿姨跟戰人拿好武器。」


    「…………好……你要小心。」


    「說不定對方會在我們開門的同時攻擊……讓治哥你要小心……!」


    「嗯……那……我要開囉……?…………嗯?」


    他試著一推,但立刻發現門上了鎖而推不動。


    夏妃伯母從口袋裏拿出鑰匙串,交給讓治老哥。


    ……整串鑰匙將近十把,根本看不出哪一把鑰匙是開哪個門的,因此老哥隻得連試好幾把鑰匙試得喀嚓作響。


    ……我們壓低腳步聲,想對客廳奇襲,現在卻弄出這樣的聲響,總讓人覺得非常致命……


    客廳裏一直傳來真裏亞一次又一次唱著同一首歌的聲音。


    ……簡直像故障的錄音機……


    我們從今天早上就一直待在這裏。


    可怕的事情總是發生在客廳外的地方。


    所以我們一直誤以為隻有客廳是安全的。


    ……這毫無根據的錯覺輕而易舉地消散了……


    「…………嗯……開了。」


    「謝謝你。讓治跟朱誌香退到後麵。」


    「……伯母,我們一口氣衝進去,然後馬上往左右分開吧。要是開了門以後呆呆站在門口,說不定那種冰錐就會當頭射過來啊……!」


    「我明白了……準備好了嗎……?」


    「嘻、嘻、嘻……!這種時候還是會想說我不進去了啊……!」


    我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對方要擲冰錐攻擊,我就用這燭台迴敬!


    「……我們上!」


    我跟夏妃伯母用衝撞的姿勢撞進客廳,迅速往左右分開,尋找也許在客廳內守株待兔的對手。


    但映入我們眼簾的景象…………實在太反常了……


    整個客廳……染滿了鮮血。


    我們今天一整天幾乎都躲在這裏,想借此躲過不明人物的毒手,現在這個地方卻染滿了鮮血,變成一片血海……!


    地上躺著源次伯、熊澤婆與南條醫師三個人,每個人全身都沾滿了鮮血……


    ……但我們之所以能夠認出他們的身分,全靠他們身上穿的服裝。


    ……因為……啊啊,沒錯,今天一整天的慘劇就是從這玩意開始的……!


    他們三人的臉孔……就像倉庫裏的老爸他們一樣……被弄得亂七八糟,連眼睛跟鼻子在哪裏都分不清楚!就像被啃得亂七八糟的西紅柿酥皮濃湯一樣……嗚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還不止這樣。他們三個人身上另有傷口……這傷口……就是那種「惡魔冰錐」!分別刺在源次伯的腹部、南條醫師的大腿……不對,是膝蓋?對了,應該是膝蓋……!碑文上寫著第六晚要剜開腹部!第七晚要剜開膝蓋!所以再看到熊澤婆的小腿肚一帶也插著那玩意,我不由得露出自虐的笑容,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第六晚,剜開腹部殺了祭品。


    第七晚,剜開膝蓋殺了祭品


    第八晚,剜開腳殺了祭品。


    啊啊啊啊……這樣到第八晚的部分都已經結束了。接著要迎來的第九晚……是怎麽說的……?


    真裏亞她……在裏麵。


    ……她麵向客廳另一頭的牆壁……獨自站在那兒不動。


    她背對這慘狀,站在牆壁前麵,不停地唱著歌……


    客廳裏就隻有這些。


    ……就隻有三具遭到慘殺的屍體……一具話筒沒掛迴去的電話,顯示剛剛那通電話就是從這裏打出去的。


    ……再來就是背對這幅光景,麵向牆壁不停歌唱的真裏亞……


    看到這反常的光景……我們已經連慘叫聲都發不出……隻能茫然若失地睜開眼睛,張大嘴合不攏……


    「真……真裏亞……?」


    朱誌香叫了她一聲。


    但真裏亞沒有反應……仍然獨自不停地唱著歌……


    我們來到這裏,是想救出可能已經麵臨危機的真裏亞。


    所以既然看到真裏亞沒事,本來應該高興地跑過去抱住她……但沒有一個人做得到……!


    每個人心中都產生了一個想法,但又說不出口。因為,你想想看,沒錯,太離譜了,可是反正,不對,不應該……


    「真……真裏亞!不要再唱了!你有沒有聽見!」


    無論是我還是夏妃伯母,都在不知不覺間將武器對準了真裏亞的背影……


    ……我放粗聲音喊了真裏亞幾聲。


    ……但她沒有反應,仍然唱個不停……


    我拿燭台擺好攻擊姿勢跑過去,用力……不,應該說粗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強拉她的肩膀,想逼她轉過身來。


    「……嗚啊嗚……嗚。」


    真裏亞嬌小的身體立刻被我拉倒。


    ……接著仿佛不高興唱歌唱到一半被我打擾似的……以她一如往常的表情看著我。


    處在這麽淒慘的狀況下,她卻用一如往常的表情看著我!


    「真裏亞!這是怎麽迴事?這……這是誰幹的?」


    「……嗚,蓓雅特莉琪。」


    「你、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我把手上的燭台用力砸向牆壁,化為粗暴的聲響暴力湧向真裏亞。


    ……但真裏亞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戰人,別這樣!真裏亞……這次你應該看到是誰殺死他們三個人了。兇手……就是你說把信交給你的蓓雅特莉琪嗎?」


    「……嗚,蓓雅特莉琪。」


    「啊啊,這下就可以確定了。第十九個人真的存在,蓓雅特莉琪真的存在!那真裏亞,這個問題你應該肯迴答吧?她是怎麽殺了他們三個人?要怎樣才能用那麽殘酷的方法殺了他們三個人?」


    「……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事情就發生在這客廳裏啊!你該不會說你隻顧著唱歌,都沒發現吧?」


    「戰人,你冷靜點!真……真裏亞,跟大哥哥說吧……好不好?」


    讓治老哥就像平常對真裏亞說話時那樣,蹲下來配合她的視線高度,以非常非常溫和的語氣跟她說話……


    「真裏亞……你為什麽對著牆壁唱歌……?」


    「……嗚……是蓓雅特莉琪,她叫真裏亞在這裏,對著牆壁一直唱歌。嗚。」


    「那,蓓雅特莉琪來到這裏了對吧?當時源次伯他們還活著吧?」


    「……嗚,大家都來客廳坐下……源次伯還上了鎖。」


    「門的確上了鎖……那蓓雅特莉琪是怎麽進到客廳裏麵來的!」


    「嗚,可是蓓雅特莉琪是魔女,有沒有鎖都一樣。她化身成蝴蝶,從門縫穿進來的。」


    「啥?你少跟我開玩笑!這怎麽可能?你在說什麽鬼話?」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你們一定不相信吧?所以我才不想說,反正說了你們也不信。可是蓓雅特莉琪真的是魔女,她不可思議的魔法無所不能。所以區區一道門鎖,根本難不倒蓓雅特莉琪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然、然後呢?蓓雅特莉琪出現以後,大家怎麽了?」


    「蓓雅特莉琪說了。她說外公的書房有強大的力量保護,她怎麽樣都進不去,所以要從這個客廳的四個人裏麵再挑三個出來當活祭品……大家都說不要。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熊澤婆一直說不要不要,說得好激動呢。可是蓓雅特莉琪還是會選……然後啊,蓓雅特莉琪說她不選真裏亞……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身上有著那個火星第五魔法陣的蠍子護身符,這護身符上有著戰人真心祈求真裏亞平安的心意。多虧有著這種力量,蓓雅特莉琪對我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樣一來,活祭品也就隻能是真裏亞以外的三個人了。然後啊蓓雅特莉琪她是這麽說的。」


    『來,麵向牆壁,唱歌給我聽……你要一直一直唱下去,所以不管聽見什麽聲音,你都聽不見,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來,讓我多聽聽你歡樂的歌聲。』


    「所以真裏亞一直在唱歌,一直一直在唱歌。所以真裏亞什麽都聽不見……然後戰人你們就來了。」


    「你以為講這種話我們會相信?別看不起人了!」


    「嘻嘻嘻嘻嘻嘻!那這次你們要懷疑誰?懷疑真裏亞?要當場殺了真裏亞試試看?可是就算你們這麽做,蓓雅特莉琪還是會『在』。這樣一來,第八晚就結束了,蓓雅特莉琪會複活!」


    「別跟我開玩笑,都什麽時候了,我不想再聽這種鬼話!這世上哪有什麽魔女!別再拿這些跟我大做文章!我才不會承認這什麽蓓雅特莉琪『在』的鬼話!我絕對不承認!所以我不會讓她存在,也不會讓她複活!傳說永遠隻是傳說,這種事我才不會承認!」


    「別說了,戰人……!這些人不是真裏亞殺的,她也不是見死不救!是蓓、蓓雅特莉琪跑來,真裏亞抗拒不了,不得已隻好乖乖聽話……!」


    「…………咦?夏……夏妃阿姨?伯母不見了……!」


    「媽、媽?你去哪兒了……?」


    「…………她剛剛一邊看著信一邊走出去了。」


    信?想來也是,對方漂亮地完成了到第八晚為止的進度,當然會想留下信吹噓一番。


    我們隻顧著逼問真裏亞,都忘了找信……!


    可是這大屋裏處處都是危險,盡管身上有武器,為什麽夏妃伯母看了信之後會孤身跑出客廳?


    朱誌香想跟去,伸手去拉門的把手,但門隻微微一動,就是拉不開……!


    「媽,媽!這是怎樣!開門……給我開門啊!」


    這也難怪……因為剛剛夏妃撿起了戰人砸向牆壁而落到地上的燭台。


    ……然後穿進對開式的兩扇客廳大門門把之間當門栓,讓門打不開來……燭台複雜的造型恰巧卡死在門把上,牢牢拴住兩扇門。


    女兒唿喊母親的叫聲是那麽悲愴……卻不知到底有沒有傳進夏妃耳裏……


    夏妃的身影……獨自出現在玄關大廳,出現在掛著那幅蓓雅特莉琪肖像畫的地方。


    夏妃丟下已經在客廳看完的蓓雅特莉琪最後一封信,舉起來複槍,以響亮的聲音在玄關大廳的巨大空間唿喊。


    「……我是右代宮家的代表,右代宮夏妃!黃金魔女蓓雅特莉琪,你現身吧!」


    大廳的燈光很暗。


    除了微弱光芒照出的中心地帶以外,都填滿了漆黑的黑暗。


    ……就在這黑暗之中……許多發出黃金色光芒的蝴蝶閃耀著光芒蠢動……同時發出嘲笑。


    夏妃又吞了吞口水,以冰冷的槍口對著這些黃金蝴蝶。


    「…………你終於……終於現身了……像你這樣的存在,竟然是真的……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可是,這不是問題……自認身為右代宮家代表的我,跟自稱繼承右代宮家家督的你,現在都出現在這裏……你是不是真的魔女,現在都不重要了!……好了,我們來做個了斷吧……看看誰才真正有資格繼承右代宮家……看是我右代宮夏妃……還是你……蓓雅特莉琪!我謹接受你的挑戰……!」


    這群黃金蝴蝶慢慢形成人形,走到燈光下……


    夏妃舉起來複槍……一瞪。魔女舉起黃金魔杖……一笑。


    夏妃的手指慢慢扣緊扳機……


    「預備……!」


    戰人加上助跑猛力一撞,當成門栓的燭台應聲折彎,讓門開出一道大縫。


    接著再從門縫朝燭台踢了幾腳,終於開了門。


    這時他們清清楚楚地聽見了……聽見一聲清脆的槍響……!


    「媽!媽————!」


    「朱誌香,不可以一個人貿然行動……!」


    「剛剛那是槍聲婀?是夏妃伯母開槍了!」


    開槍打誰?是兇手!


    聲音是從玄關大廳傳來的。


    而大廳……簡直成了現成的舞台。


    ……夏妃伯母在一種寂靜的美感籠罩下……仰躺在地上……仿佛悲劇中聚光燈下橫躺在地的女主角。


    朱誌香幾乎失去理智地跑向夏妃伯母身邊。


    ……夏妃伯母的額頭上……仿佛嵌上了一粒鴿血紅寶石似的。


    ……從中……流出了一道……血色的妝,掠過眼角,橫貫整張臉……淡淡的火藥味,從夏妃伯母仍然握在手上的來複槍口傳了出來。


    咦?這……這麽說來……夏妃伯母……是自己……開槍打了自己的額頭……?為什麽?


    「媽,媽!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莫名其妙!伯母為什麽要一個人溜出來……為什麽要開槍打自己額頭?」


    「……真裏亞說夏妃阿姨是看了信以後才走出客廳的對吧?可是我們沒看到信!該死,阿姨到底看到了什麽,才會被引到這裏來?」


    「不知道不知道,這種事根本不重要……!這是怎樣啦?為什麽要自殺?為什麽……丟下我不管?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誌香抓著母親的屍骨不放,哭個不停。


    我滿腔怒火無處宣泄,從夏妃伯母手中搶起來複槍,整個人不斷轉身,像燈塔似的將槍口指向全方位的黑暗,想找出兇手的身影。


    讓治老哥盡管處於這樣的狀況,仍然冷靜地想弄清楚事態,但他的努力或許是不可能開花結果的。


    …………就隻有真裏亞一個人若無其事。


    ……她是認為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命運?


    不對。


    這一切……都隻是通往美好世界的前奏。


    通往黃金鄉的門終於要開啟了。


    「……第九晚,魔女複活,沒有人存活……然後是第十晚,旅程結束,抵達黃金鄉……這樣就完成了吧,蓓雅特莉琪。恭喜你,恭喜你……所以,請你領著真裏亞,到你說過的黃金鄉去……現在就帶我去……!」


    這樣一來,所有死者都會複活,連逝去的愛都將恢複。


    …………所以,今天發生的所有悲劇,對真裏亞來說都等於沒發生過。


    甚至連從前那些失去愛的日子,都等於沒發生過。


    「你不要太過分!有什麽好開心的!有什麽好恭喜的!這個島上有過十八個人!其中十四個人都死了!隻剩下我們四個人!我絕對不會死!到黎明之前……不對,到台風過去,海貓又迴到碼頭之前,我絕對不會死!我會活下去,我一定會活下去!」


    「…………嘻嘻嘻嘻嘻嘻,戰人,你省省吧……槍在蓓雅特莉琪麵前一點意義也沒有。而且也沒有什麽活不活下去,已經結束了。旅程已經結束了……你看看表。」


    ……咦?表?


    聽她這麽說,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時針與分針就要在頂點重疊……很快就要到午夜十二點了……也就是二十四時。


    仔細想想,二十四時這個說法還真奇妙……既叫做二十四時,又叫做零時。


    既是過滿一整天的時刻……同時也是代表新的一天才正將開始的零的時刻。


    「…………蓓雅特莉琪!」


    真裏亞突然開心地喊了這麽一聲,跑向暗處。


    這豈不像是她看到蓓雅特莉琪站在暗處,所以才跑過去嗎?


    我從槍口後頭,朱誌香抱著母親,讓治老哥發著呆……不約而同往這暗處看了過去……


    望向蓓雅特莉琪的肖像畫前。而真裏亞撲向一個人…………撲向肖像畫中的——人物。


    不可能……太離譜了…………怎麽可以有這麽離譜的事情……這世上才沒有什麽魔女『存在』,我不承認……!


    像你這樣的家夥不可以『存在』,因為這裏是人類的世界,我怎麽可以容許不是人的存在出現,我絕對不容許!


    我用力拉動來複槍的拉杆,排出的彈殼滾落在地,下一發子彈隨即送上槍膛。


    接著我從槍口後頭,看清楚了黃金的魔女……


    真裏亞迴過頭來。


    ……她抱著黃金魔女迴過頭來。


    「……就跟你說槍沒有意義了……鉛彈對蓓雅特莉琪來說沒有意義……人類真是愚蠢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才不承認什麽鬼魔女!你是誰!你敢動一步,動一根手指試試看!我馬上賞你一槍!」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女……兩個魔女的笑聲重疊在一起,連大廳裏的大時鍾也跟著發出笑聲。


    那是宣告二十四時已經來到的聲響。


    是宣告今天這一天已經過滿的音色,同時也是宣告一切都將迴歸虛無的音色。規則上明記時間用完就算是魔女獲勝。


    「…………戰人……讓治大哥哥,還有朱誌香……旅程已經結束,魔女複活囉?」


    於是,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魔女將讚頌智者,賜予四件寶物。


    一是黃金鄉的所有黃金。


    二是讓所有死者的靈魂複活。


    三是連失去的愛都能複蘇。


    四是讓魔女永遠安眠。


    安眠吧,我摯愛的魔女蓓雅特莉琪。


    當暴風雨過去……先前始終籠罩著整個島不散的厚重雲層,也終於逐漸散去。


    雲間灑落的陽光……讓人不敢相信一直到昨天為止都還是狂風暴雨。


    碼頭符合先前有人的期望,可以看到大群海貓再度出現,發出熱鬧的叫聲。


    之後警方來到島上,進行現場搜證。


    孩子們疑似存活到最後,但到最後都沒有發現他們的遺體。然而從已經發現的肢體部位與現場超乎想象的淒慘狀況來判斷,警方也不得不認為包括孩子們在內的18個人幾乎全都無望生存……


    魔女的宴席到底有多麽淒慘……


    而黃金鄉又是如何美麗,這些故事都是隻說給與會者聽的……


    至於宴席結束之後才來的人,根本就沒有故事給他們聽,所以他們也隻能自行想象這兩天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魔女是很隨興的。


    她特意留下這段不必述說的故事,讓它傳頌下去。


    幾年後。


    一個不可思議的玻璃酒瓶,在鄰近島嶼的碼頭被漁夫打撈上岸。


    其中塞滿了揉得很小團的筆記本紙頁,上麵寫滿了細小的文字。


    上麵寫的……就是這段故事。


    透過這些筆記,人們才終於得知一九八六年十月四日起這兩天極其神秘離奇的日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起事件後來稱為「六軒島大量兇殺案」、「六軒島18人兇殺案」,但好事者則稱之為「魔女傳說連續兇殺案」流傳下去。


    喜愛神秘學的人主張是有人封鎖整個島進行悖德的儀式,才會導致這種結果,並各自以自己的一套解釋,將這極其神秘的兩天修飾得更加殘虐,並散播這樣的說法。


    但無論是什麽樣的解釋,都未指出整起事件的真相。


    而這瓶中的筆記,盡管述說出了整起極其神秘的事件,卻也並未提及真相。


    不……或許寫這筆記的人自己也不知道真相。


    ……又或許是想知道真相才寫的。


    根據書寫者的說法……她的名字叫做右代宮真裏亞。


    另外警方拚命搜索的結果,發現了真裏亞身體的一部分……是她的顎部。


    這個部位透過牙科病曆而得以判別出是誰的遺體,是本起事件中寶貴的案例。


    ……在這淒慘的狀況下,有許多部位都無法辨認到底是誰的遺體,所以這顎部遺體可說是相當幸運了。


    警方從缺損顎部的狀況,判斷即使找不到其他部位,又或者是混在其他無法判別的遺體之中,但總之她活命的希望應該趨近於零。


    那麽,我們就以右代宮真裏亞留下的筆記中最後的一段文字,來為這個故事做個結尾吧。


    如果你看到這份筆記,相信到時候我已經死了。


    頂多隻有是否留下遺體的差別。


    還請你看過之後,設法揭露真相。


    這就是我唯一的期望。


    右代宮真裏亞


    ——「魔女傳說連續兇殺案」的真相至今仍未揭曉。


    1st game “legend of the golden witch”result


    右代宮藏臼


    於第一晚死亡。


    被黃金鄉的鑰匙選上,獻為活祭品。


    右代宮留弗夫


    於第一晚死亡。


    被黃金鄉的鑰匙選上,獻為活祭品。


    右代宮霧江


    於第一晚死亡。


    被黃金鄉的鑰匙選上,獻為活祭品。


    右代宮樓座


    於第一晚死亡。


    被黃金鄉的鑰匙選上,獻為活祭品。


    傭人紗音


    於第一晚死亡。


    被黃金鄉的鑰匙選上,獻為活祭品。


    傭人鄉田


    於第一晚死亡。


    被黃金鄉的鑰匙選上,獻為活祭品。


    右代宮繪羽


    於第二晚死亡。


    眉心遭「阿斯莫迪斯之錐」刺穿。


    右代宮秀吉


    於第二晚死亡。


    眉心遭「別西卜之錐」刺穿。


    右代宮金藏


    於第四晚死亡。


    眉心遭「瑪門之錐」剜開。


    傭人嘉音


    於第五晚死亡。


    胸部遭「撒旦之錐」剜開。


    傭人源次


    於第六晚死亡。


    腹部遭「路西法之錐」剜開。


    主治醫師南條


    於第七晚死亡。


    膝蓋遭「貝飛格爾之錐」剜開。


    傭人熊澤


    於第八晚死亡。


    腳遭「利維坦之錐」剜開。


    魔女蓓雅特莉琪


    於第九晚複活。


    她終於要開啟黃金鄉之門。


    右代宮夏妃


    於第九晚死亡。


    魔女讚頌她的高潔,賜予她決鬥的榮譽。


    右代宮讓治


    於第十晚失蹤。


    認同並臣服於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黃金鄉。


    右代宮朱誌香


    於第十晚失蹤。


    認同並臣服於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黃金鄉。


    右代宮真裏亞


    於第十晚失蹤。


    認同並臣服於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黃金鄉。


    右代宮戰人


    於第十晚失蹤。


    他否認魔女的存在,魔女會邀他前往黃金鄉嗎?


    魔女將讚頌智者,賜予四件寶物。


    他們在那兒選擇讓死者的靈魂複蘇,讓失去的愛複蘇。


    因為他們要的事物,是哪怕有堆積如山的黃金也換不到的。


    讓治得迴失去的未婚妻。


    朱誌香得迴失去的意中人。


    真裏亞得迴失去的母愛。


    安眠吧,蓓雅特莉琪。


    沉睡在再也不會受到打擾的睡眠之中。


    勝者是黃金魔女蓓雅特莉琪。


    18個人都未能解開黃金的謎題,用完了時間。


    18個人全部死亡。


    當海貓悲鳴之時,已經無人生還。


    主治醫師南條


    於第七晚死亡。


    膝蓋遭「貝飛格爾之錐」剜開。


    傭人熊澤


    於第八晚死亡。


    腳遭「利維坦之錐」剜開。


    魔女蓓雅特莉琪


    於第九晚複活。


    她終於要開啟黃金鄉之門。


    右代宮夏妃


    於第九晚死亡。


    魔女讚頌她的高潔,賜予她決鬥的榮譽。


    右代宮讓治


    於第十晚失蹤。


    認同並臣服於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黃金鄉。


    右代宮朱誌香


    於第十晚失蹤。


    認同並臣服於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黃金鄉。


    右代宮真裏亞


    於第十晚失蹤。


    認同並臣服於魔女,受魔女之邀前往黃金鄉。


    右代宮戰人


    於第十晚失蹤。


    他否認魔女的存在,魔女會邀他前往黃金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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