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 日 19:00


    sun.5th october 1986


    相互依偎的兩人


    ■客廳


    繪羽姑姑夫婦離開後,尷尬的氣氛仍然不散。


    客廳裏蔓延著一種去想兇手是誰就等於是懷疑別人的氣氛,演變成仿佛去討論兇殺案就是一種禁忌。


    所以每個人至少都不再提起這起兇殺案。


    ……但相對的一定滿腦子都在想這些事,而且不能說出來,得憋在心裏,一定更讓人受不了……


    所以至少在表麵上,客廳裏似乎恢複了平靜。


    盡管一切都隻是不了了之。


    「……雨好像小了一點。」


    「唔……?還下得很大啊。唔。」


    「就算雨停了,也不會有船來到這個島……但願明天一早就會有船來,我已經受夠洋房假期啦,嘻、嘻、嘻。」


    「媽,明天船會幾點來?」


    「本來今天三點就會有船來接大家迴去。相信他們也有打電話給我們,想告知等台風過後就會派船來,隻是不巧電話打不通……可是他們也不是小孩子,既然我們已經告知要接送客人往返,相信明天一大早……我想大概九點左右就會來了。」


    外頭已經一片漆黑。看看時鍾,時間剛過七點,肚子也開始餓了……


    ■廚房


    熊澤在廚房裏熱心地烹飪。


    排出了各式各樣不同的盤子,盡管明顯比不上鄉田的藝術料理,也已經夠美觀了。這是熊澤的心意,希望用餐點讓眾人沮喪的心情能夠好轉一些。


    熊澤盡管比不上鄉田這種專業大廚,但烹飪手段也絕對不差。


    ……她從小在漁村長大,做出來的樸素料理有時反而能獲得高度的肯定。


    嘉音照熊澤的指示,將各種調理完的菜進行擺盤。


    嘉音有時會來廚房幫忙,但很少負責這樣的工作,所以雖然拚命想做好,但還是有點笨拙……


    嘉音自覺到擺盤擺得不好,表情變得有些黯淡。


    但熊澤微笑著說這樣就好。


    「嗬嗬嗬,擺盤擺得很漂亮啊,嘉音你技術很好的。」


    「………………如果是紗音姐……一定會擺得更漂亮。」


    嘉音稍稍停下擺盤的手,低頭不語……


    平常熊澤做菜時總是紗音在幫忙……今晚則由嘉音代替她。


    ……接著想起紗音的麵容,想起她淒慘的死狀,不由得表情一歪……


    「……現在還是忘了吧。」


    源次動了一步士兵,同時說話安撫嘉音。


    ……是南條受不了客廳的氣氛而跑了出來,要求源次陪他下棋。


    「……是……現在我會先忘記。」


    「嗯,這樣就好。」


    源次說話時特意不看著嘉音。


    因為他明白對現在的嘉音來說,有人看著自己的眼睛反而會更難受。


    南條也明白這點,強忍著不貿然出口安慰。


    「……金藏先生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啊……但願他平安……」


    「……我不明白……不過我認為這一切都是老爺希望而做的安排……我隻是服侍老爺的家具,擅自推測就逾越本分了。」


    「源次兄都不怕嗎……?我總覺得今晚還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一想到就怕……」


    「……………………我沒什麽好怕的……因為我隻需要一心為右代宮家服務。」


    南條用鼻子深深歎了一口氣,下出一步經過深思熟慮的棋。


    南條有點納悶。


    ……他心想說不定源次以為自己不會牽連進去。


    南條完全無法想象現在這棟大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絕對無法否定這一切有可能是金藏安排的。


    ……金藏把這個島當成棋盤來下棋,結果倒了六個棋子。


    南條心想,源次會不會以為隻有自己可以置身在棋盤外,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心想……或許每個人都一樣,都已經被當成棋子擺在這個棋盤上,沒有一個人例外。


    ……即使是最得金藏信任的源次……不,就連自負是他唯一好友的自己……或許都隻是排在棋盤上的棋子。


    「……源次兄……我真的很怕今晚會出事……我衷心祈求我們可以平安活到明天早上……」


    ■繪羽夫婦的寢室


    繪羽夫婦到了客房。在迎賓館蓋好之前,本來都是讓客人住在這些大屋裏的客房,所以一直到幾年前,每次來開家族會議,他們其實都住在這個熟悉的房間。


    這個房間與旅館的客房一樣,除了寢室外還備有衛浴設備。同樣是要關在房裏不出來,待起來要比客廳自在多了。


    「……還是隻有自己家人在,才比較能放鬆啊……啊大家也該像我們一樣,關在客房裏鎖上門啊。」


    「有什麽辦法?夏妃大嫂盛氣淩人地叫大家不準離開客廳,又有誰敢反駁?她這些年來一直被冷落,大哥死了以後終於可以出頭,氣焰才會那麽盛……受不了,厚臉皮也該有個限度。」


    「……別這麽說。啊夏妃嫂子也很努力,你又何必事事都要找她麻煩?……啊像剛剛發票那件事,說到那樣就太過分啦。」


    「……人家是想,那時候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嘛……」


    繪羽可愛地鼓起臉頰,來到躺在床上看電視的秀吉身旁坐下。


    「不過………………我們真的好久沒有像這樣獨處了呢。」


    「是啊。現在迴想起來,我跟你都老啦。啊讓治出生以後,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


    「真的是一轉眼就過去了……是不是我們太急著生小孩了?」


    繪羽露出遙望遠方的眼神……沒錯,當時她認為自己遇上了千載難逢的良機。


    因為哥哥藏臼當時一直生不出小孩。當時他跟夏妃結婚都六年了,還沒有懷孕的跡象,讓金藏十分不悅。


    繪羽本以為反正自已一結婚,就會失去在右代宮家的一席之地,所以藏臼是否生下家督繼承人根本不關她的事……當時她是這麽想的。


    後來有一天……她聽到了上天的啟示。


    ……再不然就是貪婪的自己聽到了惡魔的耳語。


    她想到隻要自己先生下繼承人,說不定就能留在右代宮家……說不定甚至還有機會自己當上家督……


    她找秀吉商量,秀吉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秀吉會答應,並非同樣出於貪婪……對於自小孤苦的秀吉來說,這是一次能讓他重新感受家人溫暖的機會。


    所以他很幹脆地點了頭,並不拘泥結婚後要由誰冠上另一方的姓氏,答應入贅到右代宮家。


    說服金藏並非易事,但繪羽當了多年的女兒,對金藏的個性了如指掌。


    ……所以她看準金藏對夏妃的不滿達到最高點的時機,順利讓金藏答應入贅一事。


    ……或許金藏是在白手起家的秀吉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他很快就對秀吉十分滿意,答應讓他入贅……


    她嚴格培養讓治,隻盼將來讓他當上右代宮家的家督。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讓治已經成為一名帶得上任何台麵的傑出青年……因此繪羽一直無法原諒他對傭人紗音這樣的角色動心。


    ……而當她知道紗音死去而造成婚約失效時……固然因事件的殘忍而大受震撼,但同時也發現自己很慶幸疼愛的讓治不用被下賤的傭人搶走而鬆了口氣……


    「…………我……我從以前就很討厭藏臼哥哥。他總是很跩,頤指氣使,炫耀說自己很快就會當上家督……所以我一直很想反將他一軍……我也知道這隻是小時候鬧情緒……可是到頭來……我幾乎整個人生都受到這種情緒支配。如果隻是這樣也還罷了!……但我卻把你跟讓治都牽連進來,打亂了你們的人生。」


    「……繪羽,啊你不要這麽自責。」


    秀吉起身抱住繪羽的肩膀……一股溫暖的包容力傳了過來。


    「我的人生早就過了超過一半……可是啊,我從來不曾對過去的生活後悔,從來不曾……我認為我跟繪羽一起度過了一段非常開心的人生,其他男人根本沒有機會體驗這樣的人生……你讓因為戰爭而失去依靠的我,重新認識到家庭的溫暖。所以我對右代宮家充滿感謝,也認為我隻有這個家……我跟你一路走來,這段人生沒有任何一步是多餘的。一直到今天,我的人生都過得很開心。」


    「……老公……謝謝你。」


    繪羽低下頭,把臉埋進秀吉懷裏……相信客廳裏的每一個人,都無法想象繪羽會露出這麽脆弱的模樣。


    「該道謝的人是我。啊能跟你一起活到今天,我從來不曾後悔!」


    「……我也是。能跟你在一起……讓我很慶幸。」


    「讓治已經長大成人,可以獨當一麵了。不用我看著,他也能把事情做好……我說我們新年前後就去馬爾代夫之類的地方好好休個假,就我們兩個,沒其他人打擾,你說怎麽樣?」


    「……我才不要。每年你不是都在抱怨光迴賀年卡就寫到沒時間睡覺了……」


    「就明年這一年,我不寫了!我不看賀年卡,隻看底下的抽獎簽號。今年至少也要抽到一台彩色電視!」


    「真是的……人家才不要在馬爾代夫看簽號……」


    「那就都不看了!……就我們兩個,把讓治快出生那時候的新婚時光繼續過下去?」


    「……嗯……那倒不錯……」


    「啊聽說馬爾代夫是個好地方。島上什麽都沒有,隻有漂亮的珊瑚礁跟水上度假屋……」


    「……你說要繼續過新婚時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工作告一段落就馬上去。詳細情形得問過旅行社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會在過年以前……」


    「不要……我現在就要……」


    繪羽以像發牢騷又像撒嬌的模樣索吻……


    整個房間裏,就隻有秀吉開了沒關的新聞節目播報聲,以及不解風情敲打窗戶的雨聲……


    ■客廳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源次敲了敲門進來。


    「……夫人,晚餐準備好了。請問還是在這裏用餐就好嗎……?」


    「對,送到這邊來。南條醫師還待在廚房嗎?」


    「是,他說想仔細想清楚下一步棋怎麽下……其他傭人也在一起,請您放心。」


    「畢竟源次伯下西洋棋的功力也已經強到可以陪爺爺下了,聽說比南條醫師更厲害呢。」


    「這樣啊?以前我曾經請源次伯陪我下,原來當時是故意讓我贏的啊。」


    「真裏亞,就快吃飯了。不過你還真有辦法看一整天電視都看不膩啊!」


    「嗚!真裏亞平常就一直在看電視,所以看不膩。嗚。」


    「是喔,原來真裏亞這麽愛看電視啊。」


    「要吃飯了,得把桌上收拾幹淨才行啊。」


    剛才我們撕下幾頁真裏亞的筆記本爭相塗鴉,這些殘骸都還留在桌上。朱誌香很快地把這些紙屑收拾幹淨。


    ……不過大家都好會畫,真讓我嚇了一跳。


    「……源次,去跟繪羽小姑他們說一聲,問他們要不要至少跟大家一起吃飯……雖然我想他們多半會拒絕。」


    「……遵命。」


    「先是公公,然後又是繪羽小姑……?右代宮家的餐桌總是沒辦法全員到齊啊。」


    夏妃又開始頭痛,輕輕按住太陽穴……


    ■繪羽夫婦客房前的走廊


    廚房與客廳相距不遠,源次也就一個人去報告,但客房就稍微遠了一些。


    夏妃一再叮囑不要單獨行動,而且南條也才剛告誡過他,要他多點危機感。


    於是源次帶著嘉音,兩人一起來到繪羽夫婦的客房前。源次敲了敲門說。


    「……繪羽小姐,秀吉姑爺,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他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迴應。


    「…………源次總管……這是……」


    嘉音指了指門的下方……那兒塞了一封歐式信封。


    一般看到有人這樣塞信,應該會解讀成房外的人有話要留給房內的人。


    ……所以這封信應該是要給繪羽夫婦的私人信件,他們傭人本來不應該多想。


    ……但這個歐式信封……就跟昨晚真裏亞拿出來讓大家嚇了一跳的信封一樣,是金藏專用的款式。


    「…………錯不了,是老爺用的信封。」


    「……再不然就是…………」


    雖說是金藏的信封……但昨晚真裏亞念出來的那封信,卻不是金藏寫的……源次更加用力敲門,大聲唿喊。


    「繪羽小姐,繪羽小姐……!我是源次,請問您在房裏嗎?麻煩您迴答我,繪羽小姐……!」


    但房裏沒有傳出任何迴應。


    去叫客人用餐時,偶爾會遇到客人會睡得太熟而起不來的情形。


    遇到這種時候,本來應該要留下一封信,低調地表示傭人曾經來請過。


    ……但源次卻不這麽做,用力敲門大喊繪羽的名字,但就是得不到響應。


    嘉音耳朵貼到門上,屏氣凝神傾聽房內的聲音。


    「…………聽得到像是電視節目的聲音,可是不像有人在。說不定房裏沒人……」


    源次拿出手帕,小心不用手指直接碰到,輕輕拉出了塞到門縫下的信封……」


    ——封蠟毫無疑問是用右代宮家家督的戒指壓印的。


    「繪羽小姐!繪羽小姐!請您迴答我!您還在房裏嗎?」


    但仍然沒有響應……


    也可能隻是他們夫婦倆在大屋內散步。


    ——對繪羽來說,這棟大屋就是她的娘家,很有可能隻是出去散散心……


    源次翻找口袋,拿出一串可以打開房門的鑰匙。


    「……源次總管……?」


    嘉音也明白這個舉動代表什麽意義。


    ……傭人會在確定客人外出後,進去鋪床或打掃。


    但除此之外,傭人萬萬不應該在客人還有可能待在房裏時進入,何況他們甚至未經客人許可。


    但源次做出了決定。


    ……如果隻是敲門卻沒有反應,他不會做到這個地步。


    但門縫下的信封無疑是金藏的信封。


    ……不,應該說是右代宮家家督專用的歐式信封。


    而且從昨晚開始,這種信封的寄件人已經不再隻限金藏一人。


    ——如果說這封信是金藏以外的人拿來的……


    「繪羽小姐!非常對不起,我要進去了……」


    源次最後再說一次,就拿起鑰匙串當中的一把插進鑰匙孔。


    開鎖聲響起……接著慢慢轉動門把,緩緩拉開房門。


    燈光從開出的門縫泄出。


    ……這表示他們在房裏?還是說……忘了關燈……?


    喀嚓。


    ——是拉動門煉的聲響。門上掛著門煉。


    門煉沒辦法從房門外解開,而這也意味著他們還在房裏。


    ……燈光、門煉,以及電視。


    這些跡象都明顯顯示他們人在房裏……但就是感覺不出有人在裏麵。


    「………………源次總管……我們該怎麽辦……?」


    由於職務需要,傭人身上的鑰匙幾乎可以打開大屋內的每一間房間。


    但他們沒辦法解開門煉。


    ……要進這扇門,唯一的方法就是剪斷門煉。


    這絕對超出傭人在正常業務範圍內的權限。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惡寒,已經從他們兩人的背脊竄了上來……


    嘉音再次屏住唿吸,觀察室內的動靜,但仍然感覺不出半點動靜。


    「……我去請夫人……嘉音你負責剪斷門煉。」


    「好……好的……!」


    源次叫住了慌慌張張就要跑去拿工具的嘉音。


    「等一下,嘉音……!……你先迴廚房,跟熊澤一起行動,千萬不可以單獨行動。」


    「……是,遵命……」


    看樣子嘉音覺得在這種緊急事態下,還在意這些未免太麻煩。


    ……但這是源次設想周到。


    無論自己出什麽事,源次不在乎……但他不希望嘉音有什麽萬一。


    ■廚房


    廚房裏可以看到熊澤正將餐點放上餐車,南條則似乎好不容易想到起死迴生的一步棋,隻盼源次趕快迴來。


    ……但他們立刻注意到源次迴來時神態有異。


    「……咦……源次兄,你怎麽了……?」


    「……南條醫師,很抱歉這盤棋請讓我先擱著……門煉就麻煩嘉音處理,熊澤,你先別管上菜,跟嘉音一起過去。我去跟夫人報告,南條醫師也請一起來。」


    「發……發生什麽事了嗎……?」


    源次帶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南條,快步走了出去。


    「熊澤婆,不好意思,請跟我一起來。」


    「發、發生什麽事啦,嘉音……?」


    熊澤也跟南條一樣搞不清楚狀況,說出一模一樣的話,從跑向走廊的嘉音背後跟去……


    嘉音帶著熊澤去到倉庫,從工具箱與掛滿整麵牆壁的各式物品中,尋找可以用來剪斷門煉的工具。


    「你在找什麽……?我也來幫忙……」


    「……我要剪斷門煉……大型的剪線鉗放哪兒去了……」


    「剪斷門煉……?為、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繪羽小姐夫婦的房間上了門煉……他們人應該就在房裏,可是怎麽喊都沒有響應。」


    熊澤花了好一會兒,才想清楚要剪斷門煉與繪羽夫婦沒有迴答這兩件事之間的關連,理解到事態緊急。


    「這把應該可以……」


    嘉音拿起掛在牆上的一把大型剪線鉗,形狀就像一把比較大型的鉗子。


    ……腦中浮現出一段記憶,當時有人告誡他說這是很危險的工具,一不小心就可能剪斷手指……


    嘉音拿起這把鉗子,沿著樓梯跑上去……他已經直覺到事態緊急。


    ……他知道最好分秒必爭,盡快開門。


    ……或者也有可能……已經……


    「等等我,嘉音……籲……籲……」


    「……快點!」


    這時熊澤總算跟上,手撐在膝蓋上喘著大氣。


    等嘉音重新拿好剪線鉗,再抬頭望向門,卻驚訝得當場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什麽玩意…………啊啊啊啊……」


    熊澤臉色蒼白,無力地喊叫。


    這也怪不得她。因為就在她眼前……在門上……已經被人用血一般的液體,畫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圖形,就像玫瑰園倉庫的鐵卷門一樣。


    隻是這次的圖形似乎未必可以稱為「魔法陣」。


    ……因為一般人聽到魔法陣三字,都會想象那種在圓圈內側畫上各種記號的圖案,但眼前的圖案卻更偏向幾何圖形。


    ……但圖形縫隙間寫滿的那種不同於英文字母的文字,卻毫無疑問就跟那鐵卷門上的魔法陣一樣……


    但嘉音之所以說不出話來,並非隻因為魔法陣令人看了就惡心。


    ……而是因為剛才門上並沒有這種東西!


    他先迴到廚房,再到倉庫去拿工具,接著就直接趕來這裏。


    所花的時間應該不到五分鍾……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有人畫出了這種惡心的圖案……?


    這圖案似乎真的是才剛畫好,還可以看到令人不舒服的紅色液體垂直滴落,整扇門簡直像是生物在流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熊澤腳一軟,當場癱坐下來。要不是熊澤先腿軟,嘉音肯定也會這樣。


    「……蓓雅特莉琪……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這一定是蓓雅特莉琪小姐做的,好可怕,好可怕啊……!」


    「………………」


    嘉音吞了吞口水,拿好剪線鉗走到門邊。


    ……他根本不想靠近這令人作嘔的魔法陣,也不想碰到這些還像血一樣在滴的液體。


    ……但不靠近就沒辦法切斷門煉。嘉音忍著這股惡寒,又吞了吞口水,下定決心來到門前,把剪線鉗口對到門煉上。


    ……接著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一剪,結果門煉遠比想象中容易剪斷。剪斷的門煉分往左右兩邊甩開,發出唰唰聲擺蕩不已……


    「……嘉音……你腳邊有信封……而且這……是老爺專用的……」


    看來熊澤也注意到了門縫下的歐式信封。


    也注意到了封蠟上有著家督戒指的壓印。


    嘉音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不知道是該先看信件內容,還是檢查房裏的情形,但最後還是決定把自己原本的目的放在第一優先。


    ……嘉音從口袋裏拿出手帕,這是為了不讓自己的指紋留在門上。


    ……如果最壞的預測成真……這個房間也得讓警方檢查……!


    他慢慢推開門……房裏傳來的電視節目聲響變得更加清晰。


    「……繪羽小姐……?」


    繪羽就躺在床上……連鞋子也沒脫就躺上床……?


    熊澤躲在嘉音背後,戰戰兢兢地走進來,結果一看到繪羽又發出短促的慘叫聲。


    嘉音最先看到的是繪羽的鞋子,所以剛開始隻想到她穿著鞋子上床很不對勁……但當他的視線順勢移到繪羽的頭部……不由得同樣發出短促的慘叫……


    繪羽的眉心……有個垂直的物體……該說放在她臉上?還是說從臉上長出來……?


    不對。


    ……從她眉心垂直伸出的……是一把古色古香的小刀狀兇器,就插在她的眉心!


    血從尖刀底部滴落,將床單染成一片血紅……


    熊澤再度腳軟,癱坐在地……一張嘴又開又閉,卻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繪羽被人用兇器插進眉心,已經斃命。


    她雙眼瞪大,相信已經將殺死她的人牢牢烙印在心中……但用來告知這個事實的嘴卻已經永遠閉上。


    明明最不想看她的眉心,但目光就是會移過去……


    兇器垂直插在繪羽的眉心。這把兇器的刀柄上有著複雜得不像是單純工具該有的雕飾。


    ……這種雕飾……很邪門……像是雕出特定的惡魔,令人覺得很不舒服。


    「……秀吉姑爺呢……?……秀吉姑爺……!」


    繪羽躺在床上,另一張床卻是空的。


    ——秀吉在哪?


    嘉音也不管嚇得腳軟發呆的熊澤,為防萬一而跑去浴室查看。結果一打開門,迎麵而來的就是一陣熱氣與蓮蓬頭的水聲。


    這裏的浴室跟旅館常見的衛浴合並型一樣,衝澡時要拉起防水簾隔開,以免淋得整間衛浴地上都是水。


    這道防水簾半開半掩……全裸的秀吉瞪大雙眼,癱在浴缸裏頭……他的眼睛正對著嘉音所站的位置。


    秀吉的眉心也跟繪羽一樣,插著一把有著惡魔雕飾的兇器。


    由於頭部一直衝著溫水,不至於像繪羽那樣弄得半張臉都是血漬……但衝著水斃命的模樣實在太淒慘……


    這時走廊傳來夏妃說話的聲音,相信她是跟源次一起來的。


    「……又、又是這樣的塗鴉……?……這封信是……?裏麵寫了什麽?」


    「……我們還沒看。」


    聽源次這麽說,南條說道。


    「……還是別亂碰比較好吧……說不定上麵有兇手的指紋……還是交給警方比較好……」


    「……兇手都特地留信了,不會留下什麽指紋的。」


    夏妃這麽斷定,就這樣撿起了信封。


    ……而她還沒看信,自己也先踏入房內……接著就看到斃命的繪羽。


    「繪……繪羽小姑……!」


    「……夫人……秀吉姑爺在這邊……」


    「這……這……太殘忍了……」


    「嘉音,幫姑爺關掉蓮蓬頭……太慘無人道了……!」


    「好……好的。」


    嘉音握著手帕去動開關,關掉了蓮蓬頭。浴盆裏有著一個裝著沐浴乳的小瓶子,連蓋子也沒蓋。


    ……多半是洗澡洗到一半時遭到攻擊吧……濺出來的血有一小部分還留在白色的浴盆裏,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紅白兩色對比。


    「…………南條醫師……」


    「……我……我知道…………沒有屍班……也還沒開始屍僵,遭到殺害應該隻有一小時前後……不過……拿柄這麽短的兇器貫穿頭蓋骨……實在難以置信……」


    南條檢查脈搏與瞳孔,再次確定他們兩人已經斃命。


    ……嘉音看到南條這種例行公事的對應,不禁想著。


    ……不用檢查得這麽仔細,一眼也看得出他們已經死了吧。


    南條似乎想過要拔出兇器,但最後還是認為應該盡量保留完整的現場狀況讓警方調查,也就沒有去動。


    但仔細看看就會發現刀柄前麵沒有刀刃……應該說這種兇器不是刀刃,而是圓錐狀的物體。


    ……這不是小刀,比較接近短柄的槍。看得出這種特殊形狀的用途不是切割,而是突剌。


    也許有些人不會說是短槍,會說是比較粗的冰錐。


    但無論如何,這施加了詭異雕飾的兇器本來是為了何種駭人的目的而打造出來,又如何完成這個目的,都已經以明確得完全不需要再多說的方式呈現出來……


    夏妃隻想趕快離開充斥在浴室內的惡心蒸汽,用手帕按住嘴巴跑出房間……


    隻看上一眼,他們的慘狀已經牢牢烙印在腦海中。要是再看下去,這幅光景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從腦海中消失……


    體內一股上衝的嘔吐感,就跟今天早上在園藝倉庫時一模一樣……夏妃背對客房,與嘔吐感抗戰了好一陣子。


    「……總……總之,這個房間不可以讓孩子們……尤其不可以讓讓治看到。趕快把這個房間鎖起來……!」


    「……沒……沒錯,的確不能讓他看到……千萬不能讓讓治看到他的雙親死得這麽淒慘……」


    然而這時走廊卻傳來一陣猛然逼近的腳步聲,人還沒衝進房間,就讓他們知道來的人是讓治。


    讓治先前都跟其他小輩一起待在客廳,但看到源次來叫夏妃,夏妃臉色鐵青地飛奔而出,直覺感到事情不對勁。


    接著看到客房前麵聚集了這麽多人,他更有了確信……


    「爸!媽!」


    「…………嗚啊,這……這是什麽,又……又是魔法陣?」


    「………………………………」


    「繪羽姑姑他們還好吧?喂,嘉音!你們這麽多人聚在這裏幹麽?」


    「……戰人少爺…………」


    即使嘉音不說,聽到衝進房間的讓治大叫,他們也就知道了一切。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誰……是誰幹出這種事!我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讓治……你振作點……」


    夏妃伸手碰上讓治的肩膀,但被他粗暴地揮開。


    ……讓治癱坐在繪羽床邊,在母親麵前把頭埋進床上大哭,握緊拳頭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床上……


    「……讓、讓治哥……你、你振作點…………戰人……你?」


    「…………戰人少爺……」


    戰人他……背靠在牆上……也不忌諱眾人的目光,右手遮住雙眼發出嗚咽聲……


    「過分…………太過分了………………下定決心求婚的對象,隔天就失去她……而且就在同一天……連老爸老媽都被殺……這樣實在,實在太殘忍了……」


    當然誰都不想死,但對戰人而言……留下來的人才更加難過。


    在場的每個人都失去了極為親近的人,難過的不是隻有讓治……然而……讓治的悲苦卻遠勝任何人。


    「…………戰人……」


    「我也知道……人總有一天會死……不管是誰,總有一天得麵臨死別的悲傷……可是啊,這一天對老哥來說應該還遙遠得很……而且應該照順序一個一個來殘忍……太殘忍了……這家夥……這個家夥……!就真的……沒有半點人性嗎……!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戰人……不哭不哭。」


    真裏亞以不帶情緒的聲調安慰戰人……戰人粗暴地擦去自己的眼淚。


    「啊啊……該死……我再也不流眼淚了……不管是因為懊惱還是悲傷的眼淚……啊啊,我真是沒用,所以我們現在一直被這魔女壓著打,根本是挨打不還手啊……!差勁,太差勁了!我要把棋盤翻過來……!那家夥大概把我們當綿羊,覺得我們到明天之前都沒有手段可以離開,隻能擔心受怕,可是……我會把整個局麵翻過來!到明天都逃不出這個島,這點他也跟我們一樣……!躲躲藏藏嚇得快要尿失禁的不是我們,是這個家夥!我一定要把這家夥揪出來,就在明天之前……不,我不會等到明天,今晚就要。我今晚就要揪出這個家夥……!」


    ■繪羽夫婦客房前的走廊/之後


    「……總之這個房間要上鎖,直到警察來為止……大家沒意見吧?」


    夏妃以不容抗辯的語氣對所有人宣告。


    若說有誰會反駁,也就隻有讓治老哥……但相信他的眼淚也已經流夠了。


    讓治仍然背對眾人,微微點頭後站起,於是其他所有人也都表示同意。


    夏妃撿起的家督專用歐式信封還沒有打開。


    ……但既然都講好要上鎖,眾人也已經走出客房,於是決定先迴客廳,在所有人的見證下開信。正當我們沿著走廊朝客廳走去,立刻有人發現事情不對勁……或者應該說發現有異狀。


    「…………嗚……好臭。」


    「啊……真裏亞也聞得出來?……這是什麽味道啊……臭得要命……」


    眾人都動動鼻子,發現的確有種未曾聞過,像是燒焦的惡臭沿著走廊飄過來。


    「……我去廚房看一下……記得火應該都關了才對……」


    熊澤到剛剛還在廚房用火,既然聞到焦臭味,會先懷疑自己有疏忽也是當然的。隻見熊澤慌慌張張地跑過去。


    「……嘉音,你陪熊澤去,不要放她單獨行動。」


    「好、好的……!」


    聽源次這麽吩咐,嘉音點點頭,從後追去。


    ……其餘眾人雖然不是用跑的,但也從後跟去,想找出臭味的來源。


    「……嗚,好臭……嗚……」


    「這……的確臭得讓人受不了啊……可是現在方便開窗換氣嗎……?」


    由於安全上有疑慮,夏妃不希望開窗。


    「……就開抽風機吧,我認為不需要開窗。」


    「讓治老哥……可以跟你說話嗎?」


    「……隻要是商量怎麽找出兇手就無所謂。」


    看來讓治已經從悲傷的深淵中爬了出來。


    現在讓治心中隻有一股寧靜的怒火,對象當然就是奪走他心上人與雙親性命的兇手。


    「房間裏掛著門煉……剛才我看過門煉的構造,不是那種從門外就能動手腳拉開的種類……所以他們的房間是完美的密室。」


    「……說來的確是這樣。玫瑰園倉庫那次還想得到幾個方法破解,例如偷偷跑去傭人室拿出鑰匙,或是根本就有不隻一把鑰匙……可是門煉不一樣。在已經普及的上鎖方式之中,門煉能建構出來的密室是最單純的。」


    「畢竟隻有門煉是不破壞就沒辦法從外麵進去的啊。也就是說,兇手並沒有從這扇門進出了?」


    「……這可有意思了。我怎麽覺得才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們大家就為了要怎麽不走房門進出房間而吵了好一陣子呢。」


    就是之前為了爺爺從房間消失而吵起來的那個時候。


    ……繪羽姑姑透露她一時興起,在門上夾了一張發票,藉此封印住書房的門,讓其間唯一曾走房門出入的夏妃伯母有了嫌疑。


    繪羽姑姑提出一個假設,說是夏妃伯母把爺爺從窗戶推下去,然後自己再從房門走出來,這個說法倒也有些地方說得通。


    但這次的門則單純得多,從內側用門煉鉤住。窗戶也已經從內側上鎖,遺體也留在室內……這次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密室。


    ……沒錯,如果把爺爺的失蹤也算進去,一共發生了三起事件,三次的門都成了討論焦點。


    最先是鐵卷門。如果假設有人知道鑰匙放在傭人室,倉庫實在算不上什麽密室。


    接著是用發票封印的門。但既然夏妃伯母曾經進入室內,她要放爺爺從窗戶出去,或是把他推下去,然後鎖上窗戶再走出書房,也是辦得到的。


    又或者就像我提出的怪假設,也許爺爺是躲到發票被人拿走之後才偷偷出了房間……不管怎麽說,就算說法牽強,但這道門也並非完全破解不了。從這個角度來看,書房也算不上真正的密室。


    而這次則是用門煉封印的門。


    ……這次我真的沒轍了。門窗全都從內側上了鎖,是完美的密室。


    第一個密室由於每個人都有嫌疑,所以不成立。


    下一個密室則是夏妃伯母有嫌疑,所以也不成立。


    但這次的密室,沒有一個人有嫌疑!客房是完美的密室,還有著門煉這種拒絕任何人出入的封印……!


    「……那,兇手沒進室內就殺了人……?也就是從房間外用別的方法……」


    「的確……既然門煉還在,就算門沒辦法開到讓人擠得過,多少還是可以開出一道縫。例如敲門讓房裏的人拉開門縫,然後就出手攻擊……不……好像沒這麽簡單……?」


    「的確沒這麽簡單……如果繪羽姑姑的遺體就躺在門邊,這個說法也說得通,可是繪羽姑姑是躺在客房最裏麵的床上!更別說秀吉姑丈還待在浴室裏。從有門煉鉤住的門縫,根本就看不見他們,手也伸不到他們身上……該死,太差勁了,我根本想不出是怎麽做到的!」


    ……有人用力拉了拉我的袖子……原來是真裏亞。


    「…………嗚……戰人滿意了嗎?」


    「滿意?滿意什麽?」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戰人說不想懷疑親戚,所以盼望兇手就是蓓雅特莉琪,然後蓓雅特莉琪就實現了戰人的願望……她照戰人的要求,『做出人類絕對辦不到的事,讓戰人相信魔女存在』……可是戰人卻這麽任性,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好痛。」


    我用指節在笑得令人不舒服的真裏亞頭上一敲。


    「好啊,謝謝你實現我的願望,剛剛這一下是答謝你,也是給你愛的教育,告訴你不該在嚴肅的時候亂笑。別說這些了,趕快告訴我,繪羽姑姑他們房門上也有奇怪的塗鴉,那也是魔法陣嗎?」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那個魔法陣的形狀這麽好記,你們實在應該要知道啊,啊好痛。」


    「就是不知道才給你機會表現,別廢話了,趕快說明。」


    「……戰人好暴力……你再這麽壞心眼,我就不告訴你……啊好痛!嗚……我說,我說就是了,你這個敲人男……那是月亮第七魔法陣。」


    「有什麽用處?這個魔法陣有什麽用處?上麵寫的希伯來語是什麽意思!」


    「上麵寫的是舊約聖經詩篇第一百零七篇的第十六節……『上帝打破青銅的門,折斷鐵的門閂』……魔法陣的效用有兩種,一種是可以打開用任何方式封鎖住的門。」


    「這魔法可真方便……也就是說,這魔女是想透過這得靠魔法才開得了的門,強調自己的存在了……!另一種效用呢?」


    「將打不開的門引伸為僵局,把門打開……用在遇到難題的時候,就可以帶來之前想都沒想過的解決方案……說穿了就是可以賜予觀察力、洞察力、靈感跟直覺……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蓓雅特莉琪是在下戰帖,說憑戰人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哪會知道這門是怎麽開的。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好痛。」


    「好,辛苦了,你可以閉嘴了……正合我意,我就接受這魔女的挑戰!」


    「……真裏亞……這世上沒有魔女,也沒有惡魔。是有人殺了我爸跟我媽!我不知道這個人是我認識的人還是陌生人,但無論如何一定是人類……!」


    「……可是……要怎麽殺?門頂多隻能開個十公分左右,這樣要怎麽殺死房裏的兩個人……!」


    「不過這臭味實在讓人受不了……到底是什麽味道……!」


    ■廚房


    走在前麵的熊澤與嘉音還沒來到廚房,就發現臭味的來源並不是廚房。


    因為他們在通往廚房途中經過一處往地下的樓梯時,注意到有著更濃密的臭氣從這裏不斷湧出。


    「……鍋爐間……」


    「……會是鍋爐又出問題了嗎……?」


    這個樓梯是通往地下的鍋爐間。


    大屋用的鍋爐很老舊,最近經常出問題。


    他們兩人也曾多次見證鍋爐出毛病的情形,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鍋爐會噴出這種惡臭的情形。


    砰!


    「剛、剛剛那一聲是……?」


    這聲從地下傳來的聲響,確實是關門的聲音。


    ……熊澤的語氣像是真的在問,但其實她也已經聽出這個聲音不可能是任何其他的聲響。


    這個聲音讓熊澤大吃一驚,再度腳一軟癱坐在地……


    ……原因很簡單,因為現在這一瞬間,沒有人待在鍋爐間。


    剛才所有人都出現在繪羽的房間!那麽現在這聲關門聲又是誰發出來的!


    「…………………………」


    「嘉音!」


    嘉音瞬間理解到狀況,朝地下跑了過去……!


    現在會傳來關門聲,卻又沒有任何人上來,就表示關門的人待在鍋爐間裏。


    如果鍋爐間是死路,嘉音也不會急急忙忙跑過去。


    ……但嘉音是傭人,所以很清楚鍋爐間有兩個出入口,一個通往大屋,一個則通往中庭。要是現在不追上去,說不定就會讓人給跑了……!


    熊澤盡管慢了好幾拍,卻也理解了嘉音的想法。


    但萬萬不能讓嘉音一個人去……!如果待在鍋爐間裏的就是兇手……是那個在第一次殺人時能夠輕易殺掉六個人的對手,憑嘉音一個人衝上去扭打,絕對奈何不了對方。


    ……當然照這樣說來,就算多了熊澤一個人也是於事無補……


    總之熊澤心想不能讓嘉音一個人去,盡管晚了幾步,還是沿著樓梯跑下樓……!


    ■鍋爐間


    這時嘉音已經來到鍋爐間。


    鍋爐間特有的濕黏熱氣讓人十分難受……這個地方本來就時時籠罩著令人不舒服的濕氣與味道。


    而且現在還多了那股惡臭,讓嘉音甚至想吐。


    ……毫無疑問,惡臭就是從這裏傳出去的。


    那麽嘉音就該查出惡臭到底是從哪裏發出。


    但他目光直視正前方,從入口旁的工具櫃拿起了柴刀。


    ……他並非特意想要柴刀才伸手去拿。


    ……隻要能當武器,其實什麽工具都行,所以才想拿起柴刀……為什麽?


    「…………………………」


    嘉音凝視著這股隻靠燈泡實在射不穿的黑暗。


    ……接著他迴答了這個疑問。


    「………………玩輪盤要選擇紅黑或數字來下注……但像紅與黑這種風險很低的賭注,就隻能得到這麽點賠率。」


    嘉音口中說出的話語,被深沉的黑暗吞沒。


    這股黑暗突然閃動光芒,開始翻騰……


    那……是一幅非常幻想式的光景……


    一群躲在鍋爐間裏各種東西後麵的黃金蝴蝶……閃動美麗的光芒拍動翅膀……聚集在黑暗中,隨即又消失無蹤……


    嘉音朝著吞沒這些蝴蝶的黑暗繼續說。


    ……但聚集在黑暗中的蝴蝶在笑……笑說大概,多半,不,反正……


    但嘉音絲毫不畏懼,繼續說下去。


    「相反的,隻要敢押賭中機率低的格子,就能分配到與風險成正比的賠率……老爺把這種在天文數字級風險中賭贏的情形稱為『奇跡』,把贏到的天文數字級賭金稱為『魔法』……老爺跟你到底是想要什麽樣的『魔法』才來玩這個輪盤,我根本沒有興趣……可是你忘了一件事……你忘了輪盤上也可能轉出不是黑也不是紅的結果。」


    輪盤上有個特殊的格子「0」,照規則一旦球落到這一格,就表示由莊家通吃,所有下注在盤麵上的籌碼都會被沒收,簡直就像被裁判沒收的比賽一樣……


    「……我事先下了唯一一個決心……如果……如果紗音被殺,而我卻活了下來……那我就要不顧一切毀了你的輪盤!」


    「………………決定這個規則的不是老爺……更不會是你……這條規則是我編出來的……我已經不是家具……是你輪盤上的零……!」


    嘉音的表情轉為屈辱。


    ……他的自製顯然隻換來了嘲笑。


    嘉音的眉心更加扭曲……顯露出從未讓別人看過的激情。


    ……他握著柴刀的手在發抖……汗珠沿著皮膚滴落……


    嘉音的手臂會發抖,顯然並非純粹出於憤怒。


    但嘉音吞下了這些情緒……


    「…………我不會再被你的話蒙蔽……惡魔的輪盤到此為止……你……你就在地獄裏再等一千年,等下一次有人召喚你吧,蓓雅特莉琪!」


    嘉音舉起柴刀就要衝向黑暗,黑暗卻給出了明確的嘲笑。


    嘲笑他的勇氣既低俗又沒有意義。


    ……而嘉音就維持著舉起柴刀的姿勢……再也踏不出下一步……


    鏗的一聲響起,嘉音手上的柴刀掉到地上轉了幾圈……


    接著是兩聲悶響,嘉音的雙膝先左後右分別著地。


    柴刀脫手後,他的手還想抓住些什麽,但隨即慢慢放低……按在胸前,接著另一隻手也按了過來。


    ……他的胸前……有著施加惡魔雕飾的握柄。插在繪羽夫婦眉心的那種兇器……就插在嘉音胸口……


    「………………呃……………………唔……」


    嘉音痛得嘴角一歪,鮮血從嘴往下流……這種妝對皮膚白皙的嘉音來說顯然太濃了。


    一群黑暗中發出光芒的黃金蝴蝶看著他的模樣,舞出誘人的舞姿……那是一種極美極美的舞,用來對這名少年的自製心表達讚許、嘲笑、汙蔑與葬送。


    ……嘉音早已做好自己會喪命的心理準備……但至少也想做出最後的抵抗,不接受對方以這種方式給予他的死亡。


    於是他雙手握住插在胸口的兇器……咬牙強忍難以置信的劇痛……拔了出來。瞬間一道深紅色的液體飛濺而出……接著則是一聲令人不舒服的悶響。


    這多半就是嘉音的靈魂被拉進死者深淵的聲響……


    「………………嘉音?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來、來人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眼前難以接受的光景讓熊澤尖叫。嘉音倒在血泊之中……


    ……熊澤腦子裏一團亂。


    啊啊,他是多麽不幸!要是他跟自己一起來,就不會被殺了!


    啊啊,我是多麽幸運,要是自己跟他一起來,自己說不定也被殺了!


    所以她尖叫時,臉上的每一條肌肉都往上牽動,形成像哭又像笑的錯亂表情。但沒有人能笑她……


    「熊澤,你怎麽了!迴答我,熊澤!」


    最先衝進來的,是拿著來複槍的夏妃。


    隨後戰人與源次也跟著衝進來。


    本來他們應該會先針對彌漫在鍋爐間內的惡臭來源議論。


    ……但看到嘉音以溺水似的姿勢倒在血泊中,這些自然都不重要了。


    「嘉音!迴答我!……源次,請南條醫師過來!」


    夏妃注意到嘉音雖然處在垂死邊緣,但仍然有意識,立刻這麽吩咐源次。


    ……夏妃高高舉起槍,朝著鍋爐間的黑暗喝斥。


    「……是誰躲在那裏!乖乖出來!不出來我就開槍了!」


    「我拿燈來了!伯母,我要照了!」


    戰人急中生智,從入口旁的工具櫃中拿出大型的手電筒,用燈光撕開了夏妃瞪視的黑暗。


    但他隻照出了無機質的管線與門。


    門留下了小小的縫隙沒有關上,顯然有人慌慌張張從這扇門跑了出去。


    「……夏妃伯母,這扇門通往哪裏?」


    「源、源次……!那扇門通往哪裏?」


    「是、是中庭……!」


    「這、這個混蛋,別想跑!」


    戰人怒吼之餘,全身往門上一撞。


    外頭冰冷的空氣灌了進來。


    ……門外是一道往上的狹窄樓梯……戰人一邊吼叫一邊跑上去!


    「戰人,你等一下!一個人行動太危險了!」


    夏妃也跟著戰人跑了上去。


    ■中庭


    這裏是中庭。


    大屋的中庭主要是為了采光而設,並不算太漂亮。由於四麵八方都是房子,即使聽得見強風唿嘯,卻完全沒有風吹進來,是個很平靜的空間。


    隻有悲傷的雨靜靜地下著……


    戰人在冰冷的雨水中跑上樓來到中庭,放眼環顧四周。


    ……可疑的人影當然不會乖乖留在這裏等他……


    戰人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又一圈,一圈掃完又是一圈,轉得幾乎方向感都要錯亂,隻盼這片光景之中有著兇手的身影……!


    但當然不可能會有。


    就隻看得到房子的牆壁與窗戶無情地排列在四周……!


    而且從中庭通往屋內的入口有兩個,兩道門都沒上鎖。由於構造上不需防範外人入內,通往中庭的門都沒有鎖。


    ……這根本看不出兇手是從哪扇門進去的!


    戰人無計可施。他忿忿咒罵,一拳往牆上打去……


    「……戰人!不可以一個人貿然行動!………………戰人……?」


    戰人額頭碰在牆上……用指甲在牆上亂抓一通,發出哭聲……


    「……該死……該死該死……!不隻是繪羽姑姑、秀吉姑丈!連嘉音也不放過!都已經殺了六個人還嫌不夠!又再殺了三個人!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繪羽姑姑跟秀吉姑丈從以前人就很風趣,對我也很好……!嘉音我是昨天才認識,可是我也覺得以後一定可以跟他當好朋友!為什麽要殺了他們!為什麽,為什麽……!人這種生物,一被殺就再也活不過來了啊?人可不會像竹筍一樣一直冒出來啊?……為什麽要殺了他們?為什麽……為什麽……!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戰人懂得去體會別人心中的傷痛與遺憾。


    ……所以他才會哭,用盡全力在哭。


    夏妃本以為戰人個性豪放,但看到他也有這麽纖細的一麵,在略覺驚訝的同時……也理解了未成年的戰人有著一顆容易受傷的心,接納了這樣的他。


    「……不用擔心……不管是你還是讓治、真裏亞還是朱誌香,我都一定會保護到底……我會以你們母親的身分……也以右代宮家代理家督的身分保護你們……!」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戰人在夏妃懷裏大哭了好一會兒,之後就像先前一樣,擦著眼淚露出苦笑,強調他已經哭夠了……


    「總之我們先迴樓下去吧……現在最優先的不是找出兇手,而是保護我們自己。等到明天就會有船來,到時候警方也會趕來,相信他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管兇手怎麽做困獸之鬥,又怎麽逃得出這個島……!」


    「……說得也是……隻要等到警察來就好。」


    等到海貓悲鳴之時……事件就會得到解決。


    然而……戰人莫名地隱隱覺得不安,覺得海貓再也不會叫了。


    ……照理說不應該會這樣。照理說隻要等台風過去,那群活潑的海貓就會迴到碼頭……


    ■鍋爐間


    我跟夏妃伯母一起迴到鍋爐間,無力地告知我們沒有任何收獲。


    他們說嘉音已經被南條醫師與讓治老哥兩個人搬到傭人室。據說那裏有急救箱與流理台,可以當保健室用。


    熊澤與朱誌香也跟著他們過去。


    ……地上還留著嘉音的血泊。


    從大量的出血,以及滾落在地的兇器那兇殘的形狀來看……我想南條醫師的急救多半也會徒勞無功……


    毫無疑問,這把兇器就是插在繪羽姑姑夫婦眉心的那種兇器。


    ……不,握柄部分的惡魔造型似乎有點不一樣……?


    這個部分多半是造型上的個體差異,但同樣都是圓錐狀的兇器。


    說來殘酷,但繪羽姑姑他們死時,為了保留現場完整,我們也隻好任由兇器插在他們身上。


    ……所以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看到整把完整的兇器。


    這兇器果然不是小刀類的刀械,而是呈冰錐狀……不,應該說是呈細樁狀,而且尖錐的部分還有著鑽頭似的螺旋紋路。


    ……說個比較沒品味的比喻,就有點像是惡魔儀式用的器具,用來插進祭品的心髒……


    包括握柄在內,全長約有二十五公分,有一半都是被血染成深紅色的尖錐部分。


    ……染血部分的長度,讓人不由得會去想象這把兇器插進嘉音的胸口多深……


    但夏妃伯母他們對這兇器看也不看一眼,站在噴出劇烈惡臭的焚化爐前。


    這個物體大概是之前被丟進爐裏,現在才被拉出來的吧。


    ……物體還在散發令人不舒服到了極點的猛烈惡臭……


    源次與真裏亞……都低頭看著這個物體。夏妃伯母大概是不忍正視……隻見她連連搖頭,轉過身去。


    「………………嗚……!」


    我本以為不管再看到什麽都不會再嚇到……可是這嗚一股想嘔吐的感覺不由自主地上衝,讓我悶哼了好一會兒……


    ……這股令人難以想象的惡臭……原來是屍體在焚化爐內焚燒所產生的焦味……


    這具令人作嘔的屍體無論衣服、體表與頭發,全都被燒得稀爛,別說是臉孔或年齡,就連性別都分辨不出來……


    但冷靜一想就會發現,現在會出現的屍體,隻可能來自一個人。


    ……這個人從早上就下落不明……也就是爺爺。


    「……我想……多半是老爺。」


    「…………我……也有同感……死狀竟然這麽淒慘……太可憐了……」


    「可是……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這具屍體真的是爺爺嗎……?燒得這麽焦,連性別都分不出來了說……」


    「戰人……你看看他的腳。」


    夏妃伯母用手帕遮住嘴,撇開目光,但仍然指著燒焦的屍體要我看。


    ……?


    「……雙腳有六根腳趾,您應該看得出來吧?」


    「咦?……………………啊……真的……」


    源次說得不錯,兩隻腳都有六根腳趾。每一根腳趾都排列得很自然,所以我剛剛都沒發現……


    「……老爺生來就雙腳都各有六根腳趾……也就是因為這樣,老爺才會被賦予複興右代宮家的重任。」


    「聽說右代宮家自古以來就經常有人有多指症……我想應該是遺傳因素。」


    所謂多指症,就如字麵意思所說,出生時就因為天神犯了一點小錯誤,讓原本的一根手指或腳趾分成兩根,因而比常人多了一根。


    但多指症很少變成驚動社會的新聞,因為這不是疾病,而是與生俱來的特征。


    所以打從還是嬰兒的階段,醫院就已經掌握到這樣的症狀。等長到一歲左右,就會動手術治好。


    也因此,即使本來有多指症,往往也會在懂事之前就接受治療,所以小孩子自己也不記得。


    附帶一提,聽說每兩千個嬰兒裏就有一個可能有多指症,所以盡管比較不為人知,但這樣的情形並不稀奇。


    說到這個,記得以前好像聽秀吉姑丈說過豐臣秀吉也有六根手指……


    照夏妃伯母的說法,右代宮家曆代家督之中最英明的幾位人物也都有著多指症。


    ……也因此,聽說爺爺出生時就在親戚之間造成轟動,說又有英明的人才誕生了。然後等到關東大地震造成主要的親戚幾乎全軍覆沒,然後也就自然而然認定隻有生來就有吉兆的爺爺可以複興右代宮家了。


    如果爺爺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想當家督,這第六根腳趾或許就是幸運的象征了。


    ……對了,記得好像聽說過哪個國家相信多指症的人是天神派來的使者,對此十分崇拜……


    說來離題,但在推理小說裏會燒毀屍體,目的多半都在於讓死者的身分難以辨認。


    ……然而爺爺的情形不一樣,他身上有著不是隨便燒一下就能毀去的特征可以證明身分……


    而且……爺爺的遺體也不是隻有遭到焚燒。


    ……而是跟繪羽姑姑他們一樣……插在嘉音胸口的那把「惡魔冰錐」……就插在他的眉心……!


    「……老爺手指上沒有『家督戒指』。」


    源次檢查過遺體的手之後這麽說。


    「也就是說昨晚的信上所言不虛了?…………公公他……一定非常遺憾吧……」


    夏妃看不下去,用力閉上眼睛……


    ……這個房間也成了必須交給警方處理的重要犯案現場。


    ……所以我們把爺爺的屍體留在這裏,把鍋爐間上鎖。


    我們不清楚爺爺的遺體是什麽時候被丟進焚化爐裏焚燒的。


    源次說由於火勢不算太強,可能已經燒了很久,焦味從焚化爐泄出之後慢慢灌滿鍋爐間,最後才從樓梯溢出。


    ……就先不管屍體到底幾分熟……總之爺爺明明關在會自動上鎖的密室裏,卻被帶出來殺害,丟進焚化爐焚燒……這點應該錯不了。


    但照源次的說法,鍋爐間平常是上了鎖的。


    ……所以有我們以外的人物潛伏在島上犯案的可能性變得極高,而且這個人很可能持有母鑰。


    ……畢竟現在整棟大屋的門窗都已經鎖緊,兇手卻還是能夠在大屋內自由走動。


    這件事可以讓我們確定真的有第十九人存在嗎?


    這個人物之前完全不現身,卻又一直強調自己存在,這是很大的矛盾。我之前一直用霧江姐的翻轉棋盤理論,否定有第十九人存在。


    再翻一次棋盤來看,既然第十九人的存在會變得這麽明顯……就表示更不可能真的有這第十九人存在,除非這個人真的現身!


    ……兇手既然有辦法從用發票封印的門帶出爺爺,還從上了門鎖的房門外殺了繪羽姑姑夫婦……要靠各種機關詭計創造出虛構的第十九人,應該也有辦法做到……?


    如果到現在還相信兇手就在我們十八個人裏麵……可能有嫌疑的人已經沒剩幾個了。


    剩下我們四個小輩、夏妃伯母,還有源次伯、熊澤婆,以及南條醫師……也就是說兇手就在這幾個人當中!


    不,現在還不能確定。


    ……剛剛我不是才懷疑過爺爺的遺體是不是他本人嗎?……對其他遺體當然也應該去懷疑。


    例如說,剛開始被殺的六個人,臉孔都遭到嚴重毀損。


    ……雖然也有幾具遺體還看得出是誰,但像我家的臭老爸整張臉都像剝下麵具似的被削掉了……


    我們隻是靠服裝跟狀況來辨識死者的身分……


    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先準備好用來當替身的屍體,然後製造出自己已經死去的假象,躲在暗中犯案……?盡管覺得這個想法有點離譜,但這種詭計並非不可能辦到。


    ……現在就要對第十九人……不……應該說對魔女屈服,未免還太早了點……!


    「真裏亞,不可以再這樣盯著公公看,戰人也是。嘉音也讓我很擔心,我們就迴去吧。」


    「……嗚。」


    真裏亞不跟大家一起出去,獨自留在鍋爐間。


    她盯著看的多半不是爺爺的遺體,而是插在他眉心的「惡魔冰錐」。


    ……我想這玩意肯定會讓熱中此道的人愛不釋手,我在她頭上敲了一記。


    「喂真裏亞……蓓雅特莉琪的目的是什麽?是要我們每一個人的性命嗎……?」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蓓雅特莉琪就快要複活了……到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真虧你笑得出來。你以為隻有你不會有危險?為什麽你都不覺得自己性命有危險?你為什麽都不怕?」


    「……因為蓓雅特莉琪跟真裏亞約好了……說會帶真裏亞去黃金鄉……那裏是個很棒的地方,沒有任何恩怨糾葛,所有人都一直在一起,可以永遠和睦相處……真裏亞好期待喔。時候就快到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真裏亞到底是什麽人……?


    ……我隻認識六年前還隻有三歲時的真裏亞,當時的她是個天真無邪又乖巧的好孩子。


    六年後的這個真裏亞……就是沒辦法跟我知道的真裏亞連在一起。


    ……這個自稱是真裏亞的「魔女」到底是誰……?


    她堅信有魔女存在,所以對她來說……這一連串令人費解的事件,全都是魔女存在的確切證明。


    每當發生人類難以辦到的事,就逼得我們非相信真有這個叫做蓓雅特莉琪的魔女存在不可。


    對真裏亞來說……看到過去一直堅決否定魔女存在的親戚,都接連認同魔女存在,應該是挺令她「痛快」的……


    ……所以她才這麽高興……?


    「……真裏亞,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雖然我想你的迴答還是一樣,不過我就是要問這最後一次。」


    「嗚……?」


    「昨天有人在玫瑰園交了一封信給你……這個人是誰……?」


    「嗚……就說是蓓雅特莉琪了……戰人還不相信。嗚。」


    真裏亞隻是重複以前說過的話。


    ……真裏亞見過第十九人,見過了魔女。到底是真有這第十九人,還是我們這十八個人裏頭有人灌輸她這樣的想法?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真裏亞一直跟我們在一起,隨時都有不在場證明,也沒有做出任何可疑的行動。


    ……她隻是被蓓雅特莉琪指派為信差,隻是滿心相信魔女存在,絕對不是第十九人。


    ………………應該吧。


    對了,在繪羽姑姑他們房裏撿到的那封信,不知道裏麵寫了什麽……?這封信應該還在夏妃伯母身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海貓鳴泣之時(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騎士07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騎士07並收藏海貓鳴泣之時(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