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豬鬼棍棒亭那起騷動的一周後,諾艾爾一行人重返帝都。接獲線報的亞爾巴特立刻召集人馬,並下令將兩人驅趕至岡畢諾幫管理的住宅區。


    該住宅區內雖有許多居民,但大家全都暫時離開住處。原因是岡畢諾幫的幫眾已在事前驅離群眾。如此一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幾乎不會流傳出去。


    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裏,被趕入住宅區的諾艾爾一行人,遭到岡畢諾幫強悍的幫眾團團包圍,就連一隻螞蟻都跑不出去。


    同樣被徵召的昊牙在目睹此景後,心情十分複雜。這件事將在今晚做出了斷,不過結果卻已是斬釘截鐵,局勢根本一麵倒,接下來將上演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鬥爭。


    自認勝券在握的亞爾巴特舔了舔嘴唇,期待著即將開演的屠殺秀,並且得意洋洋地放聲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個笨蛋!明明乖乖離開帝都就好,竟然特地跑迴來送死!難不成你以為事到如今才道歉會得到原諒嗎?不行!我要你們死在這裏!哇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亞爾巴特喜不自勝的模樣,諾艾爾聳聳肩說:


    「真是沒品的笑聲。你這家夥當真缺乏家教。無論你如何依靠家中遺產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憑你這樣的內涵,根本是一開口就露餡囉?」


    「你那張毒辣的嘴巴在這個狀況下說得再多,在我聽來就隻是一首悅耳的歌曲──你們幾個,先把這兩人的四肢打斷,記得別立刻殺掉他們。今晚還很漫長,我可要好好享受一下。」


    亞爾巴特發出一聲彈指,做為部下們開戰的信號。岡畢諾幫的幫眾同時出手──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啥?你們沒聽見嗎?還不快上!!」


    亞爾巴特氣得跺腳,再次發號施令。可是部下們毫無反應,就連昊牙也不為所動。


    「你、你們怎麽了!?為何都不聽我的命令!?萊歐斯!這是怎麽一迴事!?快說!!」


    亞爾巴特慌了手腳,臉色蒼白地衝向副幫主萊歐斯。理當盡忠職守的萊歐斯,隻是發出一聲歎息便沉默不語。


    「咦!這、這是怎麽迴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亞爾巴特嚇得目瞪口呆。在這條夜深人靜的大街上,忽然傳來一道冷酷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像是一名滑稽的小醜耶,亞爾巴特岡畢諾!」


    「什、什麽……!?難不成這是你搞的鬼!?」


    諾艾爾沒有迴答,隻在臉上浮現出一張如上弦月般的笑容。


    沒錯,這是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鬥爭。造成這一麵倒情況的並非別人,正是【話術士】諾艾爾修特廉。擁有壓倒性優勢的一方,不是率領大批人馬的亞爾巴特,而是隻有一名同伴的諾艾爾。


    他究竟是做了什麽才形成如此局麵?


    昊牙依序迴憶起截至今日為止所發生的事情。


    諾艾爾從帝都銷聲匿跡的這一周內,自尊心嚴重受損的亞爾巴特發了瘋似地追查他們的行蹤。雖然近乎全體動員,但應當是打聽不到任何下落。理由是副幫主萊歐斯已向搜查人員下令,即使有任何線索也不得上報。


    當時在豬鬼棍棒亭外待命的昊牙,並不清楚裏麵發生了什麽事。不過萊歐斯似乎反對派人追捕諾艾爾。在幫裏,副幫主萊歐斯的人望遠在幫主亞爾巴特之上。先不提表麵上的態度,大家實際上都會優先服從萊歐斯的命令。換言之,諾艾爾隻要遠離帝都就肯定能安全無虞。


    並未加入搜查組的昊牙,每天都如實完成亞爾巴特所指派的任務。這天也同樣在完成任務後返迴屋子。


    「昊牙,你真是太強了。」


    同行的幫眾欽佩地如此說著。


    「明明對手頗有實力,你居然能直接秒殺他,簡直快嚇死我了。」


    今日目標是擅自占用岡畢諾幫轄區內房產的一名男子。簡言之就是占地為王。這位曾身為地下競技場選手的男子擁有【劍士】係b階職能【劍鬥士】,是個頗有實力的強者,結果卻完全不是昊牙的對手。


    「我肚子餓了。聽說副幫主(大哥)要請客吃飯,我們快去吧。」


    盡管岡畢諾幫幫主亞爾巴特是個瘋子,但絕大多數以副幫主萊歐斯馬首是瞻的幫眾都十分親切。精確說來,僅限於亞爾巴特成為幫主前加入的幫眾。反之後來加入的幫眾就全是惹禍精,經常引發導致岡畢諾幫顏麵受損的事件。


    「喔,兩位辛苦啦。」


    在走進指定的餐廳後,萊歐斯親切地舉手打招唿。其他桌的幫眾已在大吃大喝,昊牙等人也找了個位子坐下用餐。


    「昊牙,已經習慣現在的工作了嗎?」


    麵對萊歐斯的關心,昊牙遲疑地點頭迴應。


    「……啊、嗯,還算習慣。」


    「這樣啊,那就好。雖說你目前還是奴隸,不過身手非常了得,等你再立下一些功績,我就去請示幫主收迴你的隸屬誓約書。這麽一來,你就能自由了。」


    「這、這是真的嗎!?」


    這可是昊牙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至今曾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能成為自由之身,卻一直不敢奢望。在得知夢想有機會實現後,昊牙感到有些興奮。


    「嗯,我這個人從不食言,保證終有一天會讓你自由。等你重獲自由後,你要不要正式和我喝一杯結義酒?」


    「意思是……正式成為幫裏的一員嗎?」


    「當然我沒有強迫的意思。假如你有其他目標,就盡管放手去追求。但若是你願意加入我們,我答應會罩你一輩子。」


    昊牙為此大傷腦筋。原因是這提議並不壞。就算昊牙成為自由之身,他唯一的專長就是打打殺殺。若要為將來做打算,總是會想要有個糊口的保障。昊牙是討厭亞爾巴特,可是他非常尊敬萊歐斯,也很樂意在萊歐斯底下做事。


    在如此思索之際,腦中忽然閃過諾艾爾的臉龐。那個男人目前在做什麽?難道真的再也不迴帝都了?昊牙一想到這裏,就不禁滿腦子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你很在意諾艾爾嗎?」


    在被萊歐斯看穿心思後,昊牙不自覺挺直腰杆。


    「並、並沒有那迴事……」


    「嗬,你不必隱瞞。其實當真如你所說,他雖然還很年輕,卻有一雙很棒的眼神。其實你很想追隨他吧?」


    「老子……」


    在昊牙不知該如何迴答之際,桌子突然大幅震了一下。


    「副幫主!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們究竟要服從那個瘋子到啥時啊!?」


    原來是該名幫眾喝醉了。但是此人的模樣不太尋常。這時的他愁眉苦臉,流下懊惱的眼淚,手裏不知為何還握著一根竹蜻蜓。


    「我今天處理掉一名小鬼,這是她生前緊握在手裏十分珍惜的玩具。明明還是個孩子,卻死得那麽淒慘……這根本不是有血有肉之人該有的行為……偏偏我就是這種人的手下……我現在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該名弟兄用力吸了一下鼻涕,滿臉是淚地向萊歐斯哭訴。


    「拜托您快想想辦法吧!!」


    「你先冷靜,我之後再聽你說。這樣會給其他客人造成困擾,眼下先──」


    「這叫我如何冷靜!?我之所以加入岡畢諾幫,就是想在前任幫主那樣的男子漢底下做事!假如我早知道得服從那樣的瘋子,根本就不會踏入這個世界!!」


    「我叫你冷靜,你是聽不懂嗎!?」


    萊歐斯發出足以撼動整間店的喝斥後,所有人都不敢吭聲。


    「……幫主近來的行為確實有些脫序,但就算這樣,身為部下的我們還是得服從幫主不可。既然加入黑幫,就必須遵守這條鐵則,不能擅自說改就改。」


    「可、可是……」


    「我明白,我會再找機會勸諫幫主。大家看在我的麵子上,這件事能先到此打住嗎?」


    萊歐斯仍坐在椅子上,卻朝著小弟們深深地一鞠躬。


    「我、我們知道了!副幫主您快抬起頭來!」


    位高權重的副幫主都如此低聲下氣拜托了,身為小弟的其他人自然是不便再多說什麽。質疑的聲浪算是圓滿收場。不過這也僅限於台麵上,就連身為新人的昊牙也能清楚感受出其他幫眾都快失去耐性。忽然間,傳來一道像是在嘲諷現場狀況的聲音。


    「哎呀哎呀,發生口角了嗎?起內訌可不太好喔。」


    在認出這是誰的聲音後,現場一片緊張。


    「諾艾爾修特廉!?你怎麽會在這裏!?」


    應當在一周前離開帝都的諾艾爾,泰然自若地出現在昊牙等人麵前,而且還不知死活地坐在萊歐斯對側的座位上。雖然他的目光一度落在某幫眾手中的竹蜻蜓上,但很快就對準位於正前方的萊歐斯。諾艾爾和萊歐斯隔著一張桌子四目相交。萊歐斯明顯有些動搖,卻還是保持著副幫主應有的威嚴張口說:


    「你怎會出現在這裏?我不是叫你離開帝都嗎?」


    「我依約離開啦,但隻有一周而已。我稍微去度個假放鬆一下。」


    「度假~……?你有搞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


    萊歐斯板起臉孔,不過諾艾爾仍維持一張遊刃有餘的笑容。


    「你才應該冷靜點,我出現在此又不是來惹事的,單純是想把我在度假時準備好的土產送給各位。」


    諾艾爾從懷裏取出一張老舊的羊皮紙。為了讓萊歐斯能夠看清楚,他小心翼翼地將紙攤放在桌上。


    「你說這張羊皮紙是土產?到底是…………咦!?」


    萊歐斯看見紙上的內容後,錯愕地瞪大雙眼。


    「怎麽?上麵寫了啥?」


    幫眾被萊歐斯的反應勾起好奇心,爭先恐後跑向桌邊。昊牙自然也不例外。眼見弟兄們群聚過來,萊歐斯當場慌了。


    「一、一群混帳!不許你們擅自亂看!都給我到旁邊去!」


    但是一切都太遲了。


    「不、不會吧……」


    「真的假的……」


    「……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嗎?」


    「別開玩笑了,這算什麽啊……」


    幫眾紛紛發出驚訝、失望以及憤怒的聲音。即使並非正式成員的昊牙,也對眾人的心情感同身受。寫在這張紙上的情報──形同一枚炸彈,而且是威力驚人的炸彈。


    「看來各位對這個土產十分滿意呢。」


    「臭小子,你應該已對自己的行為做好覺悟了吧?」


    「這樣說就不對囉,副幫主。你在對我發飆之前,應該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吧。」


    諾艾爾用下巴所指的前方,隻見一票幫眾都露出有話想說的表情。


    「副幫主,您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


    發問的是方才淚流滿麵哭訴現狀的該名弟兄。


    「……沒那迴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這樣啊。我自然是相信副幫主的為人。不過這個事實可不能裝作沒看見,畢竟真的太嚴重了。」


    「等等!大家別輕易相信!先想清楚再說!」


    「這還有啥好思考的!?幫主是前任幫主的私生子吧!?為啥他的出生證明上,父親欄位是寫著其他人的名字!?」


    諾艾爾丟出的這枚炸彈,實際上就是亞爾巴特的出生證明。為了讓行政單位便於管理戶籍,全體國民有義務登記出生證明。這種東西理當完全保密,也不知諾艾爾是用了何種手段,總之他順利取得出生證明的原始謄本。


    倘若是私生子,父親欄位按理來說會是空白。不過亞爾巴特的出生證明上確實寫有父親的名字,而且並非前任幫主的姓名,竟是填上其他男子的名字。換言之,亞爾巴特是由合法婚姻關係的夫妻所生。


    這證明不像是偽造的。不對,就算是偽造,其內容恐怕也完全屬實,其實幫眾都對此心知肚明。盡管昊牙隻聽說過前任幫主的事跡,但他也認為此人是個與亞爾巴特有著天壤之別的豪傑。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慮。至於讓此疑慮爆發出來的這張證明,與其說是一枚炸彈,不如說是引信會更為貼切。


    「前任幫主是個重情義的男子漢,甚至被世人稱為義賊。」


    諾艾爾語氣淡然地侃侃而談。


    「可是他好女色,在各地皆有結交紅粉知己,並且與每位女性都有染,亞爾巴特的母親就是其中一人。此人後來與其他男性結婚生下亞爾巴特,可是丈夫卻對年幼的亞爾巴特施暴。於是母親心生一計,決定向昔日情人的前任幫主求救。」


    「難道說……」


    「完全如你所料。這名母親向前任幫主謊稱亞爾巴特是他的孩子,希望他能救救自己。」


    「前、前任幫主就相信了?」


    「前任幫主應該沒有相信,理由在於他無法生育。」


    諾艾爾揭開的這個全新事實,令現場氣氛瞬間凍結。


    「前任幫主根本無法生小孩。不過重情義的前任幫主仍答應這名母親的請求。也或許隻是想要有個繼承人罷了。總之,前任幫主將年幼的亞爾巴特交由可信之人照顧。至於這名母親則是丈夫自殺時被迫一起死。」


    「你、你怎會那麽清楚?相信你根本沒見過前任幫主吧?」


    其中一名成員提出這個理所當然的質疑。


    「帝都裏有一名優秀的情報販子,我委托他暗中調查。為了確認情報的真偽,我親自前往當地向知曉內情的人們打聽。我就是在當時取得這份出生證明。」


    「這麽一來,不就能肯定幫主與前任幫主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所以呢?」


    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萊歐斯,以不由分說的語氣強調說: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隻要雙方都同意仍等同於父子。前任幫主在臨死前囑咐過亞爾巴特少主就是繼承人,也就無需其他的證明了。」


    這麽說的確有理。但在世人眼中,血緣關係有其重要價值也是事實。幫眾之所以承認亞爾巴特為幫主,原因在於大家都相信他是前任幫主的親生兒子,但如今得知這一切純屬虛構後,內心自然會相當動搖。


    「話雖如此,你要大家繼續效忠亞爾巴特還是很困難吧?」


    「這終究輪不到你來決定。你想說的隻有這件事嗎?」


    萊歐斯緩緩起身,握緊的拳頭發出喀啦聲響。明顯是打算當場殺了諾艾爾。有那麽一瞬間,昊牙差點拔出腰間的刀。


    「這的確輪不到我來決定,而是得由你們這群幫眾自行思考。至於我則是能提供協助。」


    「……你說協助?」


    真有一套。以這樣的方式提供情報,即使是執意殺死諾艾爾的萊歐斯也不得不聽完。明明深入敵陣的是諾艾爾,他卻以巧妙的話術逐漸控製場麵。


    「以下是我的提案──」


    萊歐斯聽完後,收起殺氣露出一個頗感興趣的笑容。


    「這確實是個妙計,但你認為我會答應嗎?」


    「你當然會答應,因為──」


    諾艾爾起身在萊歐斯的耳邊低語。下一秒,萊歐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而這也是他不得不接受提案的瞬間──


    因為如此這般,岡畢諾幫旗下成員自然是不會聽從亞爾巴特的命令。追隨萊歐斯的幫眾是基於道義,而亞爾巴特派的幫眾則是害怕萊歐斯,大家事前都被告知過得無視亞爾巴特的命令。


    一直保持沉默的萊歐斯緩緩開口:


    「屬下有兩件事想請教幫主。」


    「……什、什麽事?」


    「第一件事,您並不是前任幫主的親生兒子對吧?」


    「什、什麽!?你在鬼扯啥──」


    「第二件事是前任幫主之所以病逝,就是因為您暗中下毒吧?理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您,決定搶在其他候選人出現前保住自己的地位。」


    「一、一一、一派胡言!!你到底在胡說啥啊!?」


    亞爾巴特顯得相當狼狽,完全沒有正麵迴答問題。不過按照他的反應,恐怕全都屬實。


    「這樣啊……果真是這樣沒錯……」


    萊歐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之後,隨即板起臉來。


    「亞爾巴特,我們不會再追隨你了。」


    「什麽!?這是怎麽迴事!?」


    「你這個人無情無義,我們無法再繼續追隨你了。」


    「別開玩笑了!!我可是前任幫主親口點名的繼承人喔!!」


    「你這個兇手還有臉說這種話?真是個無藥可救的人……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就給你一個展現男子氣概的機會。」


    萊歐斯指著諾艾爾等人。


    「你去跟他們一對一決鬥。隻要你贏了,我們就正式承認你是岡畢諾幫的幫主。」


    「你、你說決鬥!?」


    「當然沒必要由你親自動手,我同意你找人代替上場,所有的幫眾任你挑選。至於該名幫眾會代替你與對方一決死戰。」


    這就是諾艾爾的提案。藉由這場決鬥,讓亞爾巴特有機會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


    其實對諾艾爾而言,這隻不過是為了避免其他手下礙事,達成擒賊先擒王的目標罷了。不過對岡畢諾幫的幫眾來說,這是見證亞爾巴特展現器量的大好機會。在得知前任幫主病逝的真相後,對亞爾巴特失望透頂的萊歐斯自然是沒理由拒絕。


    「誰要幹那種事!!我可是亞爾巴特岡畢諾!!沒道理要按照你們說的去做!!」


    事到臨頭仍死性不改的亞爾巴特拚命大叫,眼中卻布滿絕望的神色。無論他如何哭喊也改變不了現況。即使是孩童也明白這個道理。


    「你趕緊做好覺悟吧。同樣身為直屬幹部的我,都替你感到超丟臉的。」


    忽然有人以做作的語調如此數落。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身穿華麗紫色服裝的男子,率領多名壯漢站在那裏。


    「不、不會吧……竟然是……菲諾裘巴爾基尼……?」


    「哎呀,居然直唿我的名字?可以麻煩你稱我菲諾裘大姊姊嗎?即使同為直屬幹部,我的輩分仍在你之上喔~?」


    「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那還用說,當然是來擔任決鬥的見證人囉。」


    「見證人!?」


    天底下沒有比暗算自認為是聰明人的笨蛋更叫人大快人心。遭部下背叛而栽得灰頭土臉的亞爾巴特,在見到菲諾裘親臨現場後,震驚到彷佛快因為過度唿吸而窒息死去。


    把菲諾裘找來的人就是我。是我拜托他來擔任決鬥的見證人。對於同為路基亞諾幫直屬幹部的菲諾裘而言,岡畢諾幫雖是同伴,卻也是商場上的敵手。我早就料準他在得知可以不背負任何風險就能扳倒這樣的對手後,肯定會同意來擔任見證人。


    再加上岡畢諾幫因為興奮劑的關係,早已被總幫視為燙手山芋。盡管多虧前任幫主的功績才遲遲沒被追究,但按理來說,總幫老早就想派人來肅清了。如果菲諾裘來擔任見證人,實質上又能獨占這項功績,因此更是沒理由拒絕。


    不出我所料,菲諾裘二話不說就點頭同意了。我當時開出的條件,就是必須支付我五千萬菲爾當作報酬。若是亞爾巴特被拖下幫主之位,將自動由副幫主萊歐斯遞補上位。不過實際情形是負責主持這場決鬥的菲諾裘,將會把岡畢諾幫納入自己的麾下。


    岡畢諾幫的年收約莫三十億菲爾。若能接掌它,五千萬菲爾這點錢根本隻是九牛一毛。雖說我是可以趁機抬高價碼,不過招惹菲諾裘並非明智之舉。就算他當真接受條件,這就已經不再是公平的交易,而是變成我欠他一次人情。欠黑幫人情是非常危險的行為,所以我才開出五千萬菲爾做為報酬,而這也是極限了。


    「原、原來如此……我懂了!!你就是幕後黑手吧!瘋狂小醜!!你為了陷害我,竟然在暗地裏動手腳!?」


    自以為聰明的亞爾巴特得意洋洋地指著菲諾裘。對於這項無中生有的指控,菲諾裘無奈地發出一聲歎息。


    「你猜錯了,小笨蛋,我根本什麽都沒做。真正暗算你的人,就是站在那邊的小艾艾。至於你嘛,則是徹徹底底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騙人!我不信!!這種小鬼哪可能有辦法暗算我!!」


    「這種事我哪知道,或許隻是你太笨了。」


    菲諾裘冷言譏諷,不耐煩地搖搖頭繼續說:


    「話說我接下來非得去妓院露一下臉,行程可是滿到不得了,所以你快點指定代替上場的人選吧。當然你也可以親自出戰,但我相信這場決鬥轉眼間就結束了。」


    「我不承認這場決鬥!!少給我擅作──」


    「你這隻蟲子!都到這步田地還在囉哩囉嗦啥啊!!若你還有身為直屬部下的自覺,就快點給我下定決心啦!蠢貨!!要是你繼續在本大爺麵前丟人現眼,奉勸你先做好為此付出代價的覺悟!!聽見了嗎!?」


    菲諾裘發起飆來破口大罵,亞爾巴特被嚇得渾身發抖。


    「……可、可惡!」


    接著他終於死了心,垂頭喪氣地點頭同意。


    「……好吧,我答應決鬥。但你要保證我挑的人選如果獲勝,就得承認我是岡畢諾幫的幫主。」


    「可以啊。到時我還會順便幫你跟總帥(爸爸)求情,拜托他原諒你日前率領大批弟兄衝進探索者專用酒吧裏鬧場。」


    「……什麽?」


    「這件事你鬧得太大囉。不僅隨意率人去跟所有的探索者嗆聲,還上了小艾艾的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逃離酒吧對吧?總帥(爸爸)可是為此氣得跳腳喔。」


    「唔~~……」


    亞爾巴特懊惱到咬牙切齒。他拚命壓抑住心中的怒火,為了挑出代替他上場的人選環視幫眾,經過漫長的煩惱之後,他指著一名男子說:


    「昊牙!就是你,你代替我出戰!」


    這選擇完全如我所料。其實亞爾巴特很想選擇萊歐斯,但是他目前不可能有辦法相信萊歐斯。假如萊歐斯故意放水,亞爾巴特就死定了。眼下唯一能相信的人選,僅剩下仍被隸屬誓約書束縛的昊牙。


    被亞爾巴特指名的昊牙,慢慢走到我們的麵前。


    「當真一如諾艾爾的猜測,是那個東洋人出戰。這下子,我就可以殺死他了。」


    亞兒瑪釋放出駭人的殺氣。但我並不打算讓兩人再度交手。我一把抓住打算上場的亞兒瑪,將她往後拉開。


    「唔呃!?你、你做什麽啦!?諾艾爾!!」


    「抱歉,那小子交給我來料理。」


    「啥!?你在胡說什麽!?你不可能有辦法打贏的!這件事你應當親身體驗過啦!」


    亞兒瑪說得沒錯,一般而言我是肯定贏不了昊牙,但在我決定登上頂點的道路上,可不能留下落敗的汙點,而且絕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等結束後,我這次一定會請你吃飯,你就乖乖等著吧。」


    「在此之前你會先死掉的!!」


    「你是這麽覺得嗎?」


    「在場任誰都這麽覺得呀!」


    「如果真是這樣,你也還是個半吊子。」


    「啥?啊、等等!」


    我推開不肯接受我說詞的亞兒瑪,在服下戰鬥用興奮劑的同時邁步走到昊牙的麵前。盡管對亞兒瑪不太好意思,不過這樣就無法更換選手了。


    與昊牙的決鬥就由我出戰。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事不過三吧。」


    天空開始降雨。雨水沿著瀏海化為水滴落下。我們兩人對峙著,昊牙見我露出笑容,他也開心地放鬆表情。重新燃起鬥誌的昊牙,散發出來的壓迫感遠比之前更加強烈,猶如出鞘的刀劍般犀利無比。


    「喔,你似乎挺有幹勁嘛。被亞爾巴特那種人當成代理打手,不覺得很麻煩嗎?即使打贏比賽,你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喔。」


    「那種貨色的人怎樣都行,老子很開心能再跟你交手一次。」


    「明明你都打贏過我,是有啥好期待的。」


    「因為你很期盼能與打贏過自己的人再戰一場,就算老子再笨也明白其中的意思。相信你已想好對策了吧?老子就拭目以待。」


    「哼,看來你比我家那個笨蛋稍微聰明一點。那你應該很清楚吧?記得別手下留情,盡管放馬過來。」


    「好,老子不會再迷惘了。而這就是所謂的事不過三。」


    昊牙將手放在並未拔出鞘的刀子上,跨出馬步大幅壓低身子。這是他與亞兒瑪交手時擺過的架勢。我在離開帝都的這段期間,曾前往鑒定士協會分部調查過關於【刀劍士】的情報,而這果然是發動技能時所需要的架勢。


    這是刀劍技能《居合一閃》,效果是拔刀瞬間的攻擊速度與威力會提升五倍。若是有人輕易踏入攻擊距離內,轉眼間就會被砍成兩半。


    但是這招不足為懼,畢竟我已為此設好局了──


    「這將是最後一戰。在動手之前,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說來聽聽。」


    「就算是難清的油汙,隻要用橘子皮去刷就可以輕鬆洗掉了。」


    「什、什麽?你究竟想說啥──!?」


    在昊牙納悶地歪過頭之際,我立刻往前衝去,雙方的距離瞬間拉近。因為我攻其不備,導致昊牙的反應慢了一拍,再加上我一口氣拉近距離,昊牙忌憚我會使出什麽詭計,於是身體有些緊繃。


    將岡畢諾幫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毫無對策就跑去挑戰曾經打贏過自己一次的對手──這是一種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我就是將此印象植入昊牙的心底,迫使他下意識被這種想法所束縛。


    發動刀劍技能《居合一閃》的必要條件,就是一口氣拔刀出鞘發動攻擊。遭我單方麵拉近距離的昊牙,徹底錯失出手的最佳時機。就算他現在拔刀出鞘,我也會在技能發動前衝至他的眼前。


    不過昊牙的思緒相當靈活,當他明白拔刀前就會先遭到攻擊的瞬間,馬上改成反手的方式握住刀柄,並且把刀從鞘裏拔出一半。看來他想在刀尚未完全出鞘的情況下就將我逼退。


    真有一套。雖說我原本想用手壓住刀柄根部,迫使他完全無法拔刀,但眼下就隻能改變戰術了。於是我壓低身形衝向昊牙的同時,用右臂保護頭部和頸部。


    「右手就送你吧!」


    昊牙扭腰朝我揮來的刀刃,連帶將我右臂的骨頭一並砍斷。拜興奮劑所賜,我暫時沒有痛覺。於是我用力夾緊右臂,讓刀卡在我的手臂上。


    「咦!你竟然!?」


    昊牙震驚得瞪大雙眼。我隨即用左手朝著他的下巴揮出一掌。


    「呃!?」


    這招成功把昊牙打得頭昏目眩。盡管他沒有當場昏倒,但也承受不住這一擊,整個人大幅向後仰。為了展開追擊,我雙腿一曲紮穩馬步。


    在外祖父──不滅惡鬼傳授的對人格鬥技之中,有個招式是朝著敵人的胸口揮出一記猛拳使其暫時休克。但在麵對比自己更強悍的對手時,很容易會因為威力不足而失效,所以不滅惡鬼想出了另外一招。


    我原地跳起迴旋一圈,利用旋轉的離心力朝著昊牙那被鎧甲保護的心髒部位使出迴旋踢。這就是不滅惡鬼所構思,在沒有仰賴技能的情況下,對人格鬥技中的最強奧義,其名為──


    「轟雷。」


    (插圖013)


    在迴旋踢命中對手胸口的瞬間,一如其名會發出彷佛落雷般的驚人聲響。畢竟腿部力量是手臂的兩倍以上,造成的打擊無一不會令目標暫時休克。


    「……噗……呃…………」


    昊牙渾身一軟,趴倒在地。若是正麵挑戰,我絕對打不贏昊牙。但隻要事前做足準備,天底下沒有贏不了的對手。而這就是我必須鑽研的道路。


    「喝────……」


    我依舊對著昊牙維持戰鬥姿勢,同時深深地唿出一口氣──這就叫做殘心。縱使擊倒敵人,也不馬上解除戰鬥狀態。至此,菲諾裘終於扯開嗓門大喊:


    「勝負已定!!獲勝者是諾艾爾修特廉!!」


    一宣布贏家後,現場爆出如雷貫耳的歡唿聲。


    「諾艾爾真是個笨蛋。」


    決鬥結束後,我為了休養身子,走進一間無人的民宅。此時雨勢漸強,窗戶不停傳來激烈的雨聲。至於被昊牙斬斷一半的右手臂,多虧恢複藥已慢慢接起來。隻要好好靜養,明天就會完全複原了。


    「諾艾爾真是個笨蛋。」


    戰鬥用興奮劑的副作用沒想像中那麽嚴重。不過這也有可能是身體已開始產生抗藥性,下次再使用恐怕會得不到預期的效果。


    「諾艾爾真是個笨蛋。」


    「……你很吵耶,別一連說三遍啦。」


    被我多次無視的亞兒瑪,此時一臉憤怒地瞪著我。


    「如果由我上場,你就不會受重傷了。真是個笨蛋。」


    「……唉,反正有打贏就好啦。」


    「問題不在這裏。我是你的同伴,戰鬥就是我的工作。你的工作則是負責發號施令吧?麻煩你不要搶走我的工作。」


    難得看亞兒瑪露出這麽嚴肅的表情,令我不由得心生一股罪惡感。


    「……抱歉,我今後不會再這麽做了。」


    「真的嗎?你敢發誓?」


    「我願意對外祖父的在天之靈發誓。」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


    亞兒瑪終於放鬆表情,換上一個溫和的笑容。


    「你今後可要好好依賴姊姊我喔。」


    「就說你不是我姊姊啊……算了,不跟你計較……」


    想想自己是有些累了。現在挺困的。乾脆稍微小睡一下吧。


    「對了,亞爾巴特跑掉了。」


    「咦!?」


    我聽見後,瞬間睡意全消。


    「你說他跑掉了是怎麽迴事!?」


    「在大家看你獲勝歡唿慶祝之際,亞爾巴特便趁亂溜了。」


    「喂喂,這可是很不妙喔。」


    「放心,岡畢諾幫已全員出動,相信很快就會逮到人了。」


    我聽完亞兒瑪的解釋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樣啊,那就好……相信雀兒喜也會瞑目的。」


    「雀兒喜?」


    「沒事,當我沒說。」


    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


    「萊歐斯,方便進去嗎?」


    我先與亞兒瑪對視一眼才開口迴應。


    「無妨,進來吧。」


    萊歐斯一走進室內,臉上便浮現豪邁的笑容。


    「真是精采的一戰。你是個名副其實的男子漢。」


    「這還真叫人不敢當。」


    「抱歉給你增添那麽多困擾。」


    「無所謂,反正亞爾巴特已經玩完了。我也能出口怨氣。」


    「這樣啊……總之你日後麵臨任何困難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們。岡畢諾幫全體上下願意為你而戰。」


    「我才不需要黑幫的協助咧。」


    若是利用倒也還好,留下人情債可就不行了。一旦沒拿捏好與黑幫的關係,我將會淪為遭黑幫利用的棋子。


    「哈哈哈,這麽說也對。」


    萊歐斯轉過身去,以背對我們的姿勢繼續把話說下去,讓人無法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像你這樣的男子漢,令我不禁想起自己曾經崇拜過的一個人。謝謝你,諾艾爾修特廉。這份恩情,我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萊歐斯離去後,這次換成菲諾裘走了進來。


    「小艾艾,辛苦啦~話說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不知是否方便嗎?」


    虧我還想好好休息一下,偏偏訪客接踵而來,但眼下也不能把人趕走,畢竟將菲諾裘找來當見證人的是我。


    「有什麽事嗎?麻煩你長話短說。」


    「知道啦,因為我接下來也有其他行程。不過我想與你單獨聊聊,可以請她先出去一下嗎?」


    「……我明白了。」


    亞兒瑪在感受到我的視線後,便轉身離開屋子。


    「那麽,你想商量什麽?」


    「我這個人並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囉。小艾艾,你加入我們的幫派吧,我不會虧待你的。要不然也能將岡畢諾幫交給你來管理,相信那裏的弟兄對你是心服口服。」


    「讓我成為黑幫的幫主?」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又缺乏真實感的提議,我忍不住噴笑出聲。


    「哈哈哈,你是認真的嗎?我隻是個十六歲的小鬼頭喔?」


    「這與年齡無關,關鍵在於身為男子漢的器量。相信這點對探索者而言也一樣吧?」


    「也是啦,不過我之前就已經拒絕過你了吧?」


    「是啊,所以我才重新再提一次。」


    「……不管你問幾次,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答案。」


    「說什麽都不會改變心意嗎?」


    「沒錯。」


    菲諾裘見我如此堅決後,沮喪地垂下肩膀。


    「這樣啊,看來你的意誌非常堅定。」


    「不好意思啊。」


    「無妨,畢竟我早就料到你會這麽迴答。」


    菲諾裘重新端正站姿,並對我露出微笑。


    「小艾艾,你知道我的職能是什麽嗎?」


    「……不知道,隻聽說是戰鬥係職能。」


    「想說機會難得,我就告訴你吧。我是【斥候】係a階職能【斷罪者(punisher)】。雖然直接與敵人戰鬥的表現是遜於其他前鋒職能,卻也擁有許多特殊技能。」


    「……喔~……」


    「其中有一招以表演而言很有看頭,我有時也會拿它當作餘興節目在大家麵前獻醜。但這需要準備一下,你看好囉。恰啦啦啦~」


    菲諾裘哼著歌,同時從胸口的口袋裏抽出一條手帕,接著以誇張的動作,蓋在沒拿任何東西的手掌上。


    「恰啦啦啦~恰啦~啦~啦啦~接下來的表演可要睜大眼睛看仔細囉!one、two、three!請看~!」


    菲諾裘掀開手帕後,手掌中有一顆神秘的紅色物品。乍看之下似乎是哪來的水果,不過外觀是既詭異又惡心,而且還很有規律地跳動著……


    「小艾艾,你覺得這是什麽呢?這就是你的心髒喔。」


    我連忙摸向自己的胸口。


    「……心跳……消失了。」


    這麽做理當能摸到自己的心跳,現在卻完全感受不到。我隨即嚇出一身冷汗。等等,我得冷靜。假如我當真失去心髒,早就應該沒命了。如此一來,這恐怕是屬於某種幻覺囉?盡管【話術士】對於精神類的異常狀態具有抗性,不過階級比我高的菲諾裘仍有可能令我產生幻覺。


    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並不是什麽幻覺。


    「不愧是小艾艾,竟能不慌不忙冷靜地確認狀況。」


    「……你對我做了什麽?」


    「這技能叫做《神罰覿麵(judgement)》,發動條件是目標連續兩次拒絕我的請求,我就可以強製取出目標的心髒。」


    「對人特化的即死技能……不過我還活著喔。」


    「因為它穿越空間與你相連,但隻要我離開你超過五公尺,或是當場捏爛它,你就會立刻死去。換言之,我一如字麵掌握著你的性命。」


    菲諾裘的臉上浮現微笑,憐愛地撫摸著我的心髒。雖然不會痛,卻有一股令人想吐的惡寒竄過全身。


    「小艾艾,你這個人有點……不對,是優秀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地步。根本不像是十六歲的小鬼。盡管這隻是人妖的直覺,但我擔心你有朝一日會給路基亞諾幫帶來災禍,而且是百分之百會發生。」


    「所以你才想趁早摘掉這棵帶來災禍的嫩芽是吧。」


    「沒錯,但我也不是什麽魔鬼,因此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小艾艾,請你接受路基亞諾幫的結義酒,我就不會取你性命。」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心軟呢……」


    我全速運轉大腦,思考著突破眼前困境的對策。我的身體因為先前一戰還無法活動自如。假使我當真能夠應戰,麵對a階的敵人,我就連逃跑也辦不到。透過《思考共有》聯絡亞兒瑪嗎?不行,即使亞兒瑪也打不贏菲諾裘。那就拜托亞兒瑪去向萊歐斯求救嗎?畢竟萊歐斯同樣是a階,應當有辦法製伏菲諾裘才對。


    問題在於隨意刺激菲諾裘,他一定會捏爛我的心髒。這個人妖可沒脫線到會放任第三者闖入。這下該如何是好?乾脆屈服於菲諾裘的威脅之下嗎?


    「……哼,你想得美。」


    我搖搖晃晃地從床上起身,慢慢走向菲諾裘。


    「你想強行取迴心髒嗎?我先聲明清楚,依照你我在實力上的差距,就算你使出吃奶的力量也辦不到。即使萬一你當真辦到了,你還是會完蛋的。原因在於隻要我沒有解除技能,你的心髒就不會迴到體內。」


    「菲諾裘巴爾基尼,你很正確。」


    「啥?你想說什麽?」


    我朝著歪過頭去的菲諾裘又跨出一步。


    「我終有一天會登上探索者的頂點。在那之後,即便是路基亞諾幫也無法對我下手,所以你想殺我隻能趁現在。」


    「等、等一下!你不要忽然接近我!若是我不慎把心髒弄掉,你也一樣會死喔!你當真有搞清楚狀況嗎!?」


    「你不是想殺我嗎?動手啊。有種你就試試看。」


    我再度往前一步。


    「不過你最好別忘記,在你殺了我的瞬間,你也會失去身為路基亞諾幫直屬組織巴爾基尼幫幫主的尊嚴。」


    「你、你說什麽?」


    「趁早殺死將來會成為威脅的對手,這種做法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裏是非常正確。但這並非男子漢應有的作為吧?換句話說,就是你被我嚇得渾身發抖。這其中真有男子漢的器量嗎?迴答我,菲諾裘。」


    「你、你居然……還敢在這種情況下……」


    菲諾裘因為憤怒與困惑而表情抽搐。由於我們的身高相差一個頭,因此是身高較矮的我抬頭仰望著菲諾裘,但我絲毫沒有退讓,雙眼緊盯在菲諾裘身上。


    (插圖014)


    「我的事隻準由我親自作主,絕不受任何人的束縛。」


    「唔!你、你這家夥……」


    下個瞬間,菲諾裘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接著露出一副無法相信自己竟然被逼退的神情。


    「我、我居然……在膽識上……輸掉了?」


    菲諾裘先是當場愣住,隨後便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唉唷,小艾艾你也真是的,露出這麽恐怖的表情!我是跟你鬧著玩啦,開個玩笑而已!我怎麽可能會殺死小艾艾你不是嗎?好啦,餘興節目到此結束!」


    菲諾裘將他那隻握住心髒的手一翻,我的體內隨即出現脈搏。代表生命的證明,不停歇地在我胸口內發出撲通撲通的跳動聲。


    「抱歉嚇到你囉。那我先走啦,拜拜~!」


    菲諾裘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在離開之際以充滿殺氣的低沉嗓音說:


    「死小鬼,你可別把自己嗆過的話收迴去喔。既然身為膽識上贏過我的男人,要是沒能站上頂點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那還用說,你就靜靜在一旁看著吧。」


    在不停降下的大雨中,菲諾裘撐著一把花瓣蕾絲邊的紫色雨傘,臉色難看地默默往前走。追隨在他身後的其中一名彪形大漢,以夾雜著歎息的語氣說:


    「幫助(大姊頭),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啥?什麽意思?」


    「屬下是指諾艾爾。這樣放過他,日後當真不要緊嗎?」


    「這種事我哪知道!也隻能走一步是一步啦!」


    菲諾裘以鬧別扭的口吻迴答後,隨即猛然停下腳步,並沮喪地雙肩下垂說:


    「……放過他果真很不妙嗎?」


    「是啊,之後絕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說得也是……誰叫我的直覺總是很準……」


    「乾脆現在迴去殺了他嗎?」


    「這、這麽丟人現眼的行為,我怎麽可能做啊!」


    一反理性的結論,菲諾裘說什麽都興不起殺死諾艾爾的念頭。麵對這樣的幫主,該名小弟不僅不失望,甚至露出欣慰的表情。


    「幫主,諾艾爾修特廉是一位如此出色的男子漢嗎?」


    被人戳中心事的菲諾裘,一副像是生吃苦瓜的樣子說:


    「這、這個嘛,他年紀輕輕就很有膽識,當真是一名男子漢……明明本身那麽弱,卻拚盡全力充滿上進心,害我不由得想幫他加油……不、不過啊!像他那種光看長相天曉得有沒有長小雞雞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我的菜!!因為我更偏好風度翩翩的成熟男性!!」


    「幫主……」


    「怎、怎樣啦?」


    「您戀愛了。恭喜您喔。」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小子在胡說什麽!?看我這就宰了你!!姑奶奶我怎麽可能會看上那樣的小鬼頭!!減、減薪!!我要罰你減薪一個月!!」


    在現場鬧成一團之際,從旁走來另一名小弟。


    「幫主,我們逮住亞爾巴特了。」


    隻見灰頭土臉的亞爾巴特被一把扔在路邊。原本態度不可一世的他,此刻有如哪來的小狗般瑟瑟發抖。


    「哎呀哎呀,小亞爾,瞧你全身髒兮兮的。」


    「咿、咿~菲、菲諾裘!」


    「你要叫我大姊姊才對呀?啊、但你已不是幫裏的人了,想想也無所謂。」


    「救、救救救、救救我!!饒命啊!我不想死!!」


    麵對一臉可悲樣、拚死求饒的亞爾巴特,菲諾裘的眼神是冷若冰霜。


    「一邊是即使心髒被人握在手中也不忘自身榮耀,可說是男子漢中的男子漢,另一邊則是就連僅存的尊嚴都沒有的人渣,實在無法想像同樣都身為男人……你就這麽不想死嗎?」


    「我不想死!!隻要您肯饒我一命,要我做什麽都行!!」


    「那我就饒你一命吧。」


    「真、真的嗎!?」


    「是啊,我可以放過你。」


    菲諾裘露出一張會令人產生不祥預感的笑容。


    「我就把你飼養在我的養豬場裏吧。」


    「……養、養豬場?」


    「沒錯,養豬場。因為送進那裏的人都得砍掉四肢,會像隻小豬一樣在地上爬。就麻煩你去陪陪我家養的種豬吧。」


    「這、這這這……」


    在得知會遭受如此殘酷的對待後,亞爾巴特嚇得說不出話來。


    「啊~不過小豬是雜食,難保不會把你吃掉,在此先跟你說聲對不起囉。奉勸你到時可要討小種豬的歡心喔。」


    「別、別別別、別開玩笑了!!啊、喂!住手!!不準碰我!!放手!!放開我!!不要啊啊啊啊──!!」


    菲諾裘的部下不由分說地把亞爾巴特扛在肩上。亞爾巴特在肩膀上拚死掙紮,不斷大聲唿救,卻不見任何人出麵攔阻。


    「不知小種豬在獲得新對象後,是否會感到開心呢?」


    菲諾裘歪過頭去,用一隻手撫著自己的臉頰。至於他那上揚的嘴角,完完全全就是瘋狂小醜才會有的笑容。


    距離決鬥結束的幾天後,我的戶頭裏多出菲諾裘匯來的五千萬菲爾。畢竟當時發生過那樣的插曲,我還以為他在支付報酬時會追加其他條件,結果竟然什麽話也沒說。單就這方麵而言,他是個很守信用的人妖。


    這筆五千萬菲爾的報酬,其中有三千萬菲爾被我拿去購買《驅除死靈》。書店老板見我依約帶錢上門時,看起來似乎嚇得不輕,但也顯得十分高興。


    另外我連帶拜托菲諾裘準備的東西也一並寄了過來。分別是銀色戒指與寫有血書的羊皮紙。這正是束縛昊牙的隸屬誓約書。


    「這麽一來,我就成了你的主人。」


    我翹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同時搧了搧手中的羊皮紙。此處是我在星雫館內租下的套房裏。現場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兩人,分別是表情不悅的亞兒瑪,以及麵無表情站在原地的昊牙。


    「我先聲明一下,我這個人不需要什麽奴隸。」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取得這些東西?隻要有這兩樣物品,老子就可以成為你的助力,無論要殺要剮都隨你高興。」


    「即便你算是頗能打的,但奉勸你別太自鳴得意。憑你那種程度,在探索者的世界裏根本是底層中的底層。實力在你之上的那些人,絕非一名奴隸有辦法抗衡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早在外祖父逝世的那天,我就已對他發過誓。


    「我想要的隻有一個,就是站上探索者的頂點。為此,我需要的不是一條軟弱沒用的家犬,而是一頭兇猛無比的狼。」


    我將手中的羊皮紙和戒指遞向昊牙。


    「這些東西你就自行處置。如此一來,你將是自由之身。」


    「自由……」


    「我就再問你一次,你現在是削瘦的流浪狗呢?還是一頭驍勇善戰的狼?」


    昊牙注視著手中的隸屬誓約書。


    「一直以來……老子都過著被人利用的生活……所以還無法真正感受到自己已經獲得自由。的確如你所言,老子現在是一條削瘦的流浪狗……不過,老子能肯定一件事情。」


    昊牙抬起頭來,能看見他那雙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眸中透露出堅定的意誌。


    「諾艾爾,老子想近距離見證你實現自己的夢想。既然你想要一頭兇猛的狼,那這就是老子所要走的路。所以,拜托讓老子成為你的同伴。」


    「我明白了,【刀劍士】昊牙月島。」


    從窗戶射入室內的陽光,灑落在我們三人身上。我終於得到第二名同伴了。這下子也就重新站上起點,可以朝著下個階段前進。盡管相較於我所追求的目標,這就隻是小小的一步,但也的確有在向前邁進。


    而且我很有把握,隻要和這群同伴在一起,絕對能打造出最強戰團。


    「好,先到外麵去吧。我們開始進行提升默契的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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