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見到學長本人後,我覺得糸口起雄學長給人的感覺,與我預想的模樣截然不同。


    雖然五官確實可以說帥氣,但發型隨便還留有睡覺時的壓痕,下顎邊緣沒刮乾淨的胡渣非常顯眼。這個人竟是琴之橋同學──總是炫耀自己外貌有如模特兒──的男友,隻能說讓人深感意外。


    在車站與雙胞胎道別之後過了一晚,午休時間,我從並列著一年級教室的三樓,一步步走下樓梯,來到位於二樓的二年級教室。


    找學長的藉口是「我撿到一條不知道是誰的手帕。那個時候有看到學長與令姊一起走遠,所以想請你確認一下」。


    至於我為什麽知道學長的長相,我給的說明是琴之橋同學跟我炫耀過自己的男朋友──這可未必是騙人的,至於「撿到的手帕」,其實是跟雪音借的女用手帕。


    至於我為什麽會認為走在學長旁邊的是他姊姊,這點我也找了些模棱兩可的理由──好像有聽到學長這麽叫、看起來像是姊弟,連撿到手帕的時間點我也刻意不講白。


    為了不出任何差錯,我從頭到尾用詞都很模糊,不過看起來人很好的學長似乎沒有起疑心。


    「這樣啊……那應該是前天的事吧。如果是姊姊的東西就沒辦法了……因為她已經迴家了,現在不在這。不過那條手帕不是姊姊喜歡的款式,我想應該是別人的喔。


    還是謝謝你特地來確認。」


    「不、不會。」


    竟然反過來跟我道謝。雖然我是有苦衷的,不過要騙人真的很難受。


    那我會拿去派出所──我隨便這麽迴應後就差不多該走了……但在那之前,我還是想要確認一下。現在隻是確定學長有姊姊,還是留有不安要素。


    「那個……學長的姊姊,住在很遠的地方嗎?」


    多虧我說自己是琴之橋同學的朋友,糸口學長比我預想得還要乾脆地迴答:


    「是啊……她很多年前就嫁過去了,但最近得知自己懷孕,好像感到很不安。她雖然迴來找我們跟媽媽,不過因為她結婚時跟私奔沒兩樣,所以很難麵對老爸……她都是跟我和妹妹在外頭碰麵,或是趁老爸不在的時候來家裏。」


    原來如此……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看起來像在幽會啊。


    「姊姊聽了很多媽媽給的建議,又久違地跟弟弟妹妹(我們)見麵,她在心情平複之後就迴夫家了……不過她一開始還因為要不要把小孩拿掉很苦惱呢。


    她的情緒不太穩定,當時狀況變得很麻煩,所以我也沒有跟小鞠說姊姊的事情。」


    竟然是因為這樣……拿著傘的女性哭泣的理由,送行的時候學長很在意鄰居眼光的理由,剩下的謎團都在這裏解開了。這麽說來,學長稱唿琴之橋同學為小鞠啊。


    「幸好小鞠沒有跟我姊姊見到麵,哎呀,真是太好了。」


    不不不不……才不好。一點都不好啊,學長。


    拜此所賜,我被琴之橋同學逼入絕境,你都不知道我提心吊膽了多久……雖然在內心這麽想,但我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事實;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並不是糸口學長做了什麽壞事。所以……


    「啊……是的。真是太好了。」


    我硬是擠出笑容迴話,然後朝樓梯邁出步伐。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便隻有祈禱學長的姊姊生下健康寶寶了。


    一定要順利,否則這一切也太劃不來了。


    「辛苦了──」


    「嗚哇!?」


    在我歎著氣轉入通往樓梯的轉角時,手臂被人抓住了。


    我還在心想怎麽迴事,發現來人是山田雨惠,她幾乎抱住了我的整隻手臂。即使是體型纖瘦的雨惠,如此近的距離還是足以讓我陷入混亂且喪失語言能力。


    「怎麽樣?學長說了什麽?」


    她似乎很在意結果,所以跟在我的後麵,她用與昨天放學後一樣閃閃發亮的眼神緊盯著我。


    「總覺得他出乎意料地爽朗。」


    說出這句話的是雙胞胎之中的妹妹雪音。她出手介入我與雨惠之間,幫我把雨惠拉開……得救了。真是幫了大忙。雖說不多,樓梯還是會有其他學生經過,在樓梯上和女孩子緊緊靠在一起,實在令我無地自容。


    實際上,剛才與糸口學長確認姊姊存在的說詞是雪音幫我想出來的。雖然我昨天也想過方法,但雪音的方案比較自然又安全,所以我借用了她的提案。


    她似乎也是昨晚想到的。


    「先迴教室再說吧,如果繼續在這裏拖拖拉拉,就沒時間吃午餐了。」


    雖然她是以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但完全能感受到她的體貼。


    原本我還認為她不適合當班長,但班長或許就是雪音的天職。


    放學之後,我請琴之橋同學一行人留下,報告了調查結果。先不論結果為何,琴之橋同學原本認為我需要花更多時間吧,所以她一開始還顯得很懷疑。


    不過,她聽我說明時逐漸瞪圓了雙眼,全部講完時,她已經失神地張大了嘴。


    「咦?真假?你有證據嗎?」


    麵對代替琴之橋同學提問的初芝同學,我已經準備好答案了。


    「你現在去問糸口學長有沒有姊姊,我想他會告訴你的。如果不放心,隻要問問他妹妹就好了。」


    初芝同學她們似乎接受了我的說法,比起話語的內容,或許是我──昨天還因為被包圍而神情驚恐──冷靜地述說調查結果的態度,增添了說服力吧。


    「鞠,真是太好了呢,學長沒有劈腿。」在友人們紛紛這麽說時,琴之橋同學終於迴過了神。她看起來簡直像與昨天的我徹底對調,手不知所雲地擺動著,接著結結巴巴地開口:


    「騙人…………我、我昨天才拜托你,今天就解決也太厲害了吧?話說迴來,謝謝你……啊、啊,要不要付錢?畢竟是偵探──」


    「不用,不需要付錢!而且我也幾乎沒做什麽事!」


    我慌張地製止了她。實際上大部分是雨惠的功勞,而且她付出的辛勞也隻不過是在下午的課堂上打混而已。


    「唿…………太好了……」


    話說迴來,琴之橋同學在我報告結果之前那副高壓的態度已經蕩然無存,真不知道哪一邊才是真正的她,不過在今天之前,她看起來都煩躁而刻薄,或許是在精神上沒有餘裕吧。


    我看著安心地把手放在胸口的琴之橋同學,心想這件事總有一天也會自然解決,不過在今天之內解決,想必也有其意義存在。我的內心在這一刻盈滿成就感。


    ……無論如何,高中入學沒多久就向我襲來的麻煩也完全結束了。


    多虧了左右鄰座的雙胞胎從危機之中解救了我,這份恩情總有一天必須還清。雖然我留下了這種無形的債……不過,或許沒有那麽沉重。


    在我迴想起她們相似的麵孔與截然不同的神情時,不禁如此思考。


    ◇


    我不怎麽擅長體育,但也不到拙劣的地步。


    琴之橋同學的事件解決後大約過了一周的上午時間,我排在操場的跑道上,前麵的跑者正好在老師發出訊號的同時起跑。


    今天的上課內容是一百公尺計時短跑,盡管老師簡單地指導過奔跑姿勢,但感覺和國中學的沒有什麽差別。


    不久前的體能測驗才剛跑過五十公尺,老實說我沒有什麽動力,就在不會受傷的程度下努力吧。


    ……雖然我是這樣想的。


    「戶──村──跑快點──」


    由於女同學的課程也是田徑,正在等待輪到自己的山田姊妹全神貫注地看著我這邊的狀況。姊姊就像周末拿著啤酒看棒球的上班族一樣掛著傻笑,妹妹好像是被迫陪著姊姊,露出了疲憊的神情。


    雖然也有其他女同學過來觀看男子賽跑,不過隻有山田姊妹來看幾乎算是邊緣人的我。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超羞恥的。


    「你們感情真好呢。」


    隔壁跑道的久賀同學對我如此說道。他擁有高大精實的體格與短發,看起來就是運動員身材,我記得他在自我介紹時說過自己從國中就加入了田徑社。


    嚴謹的他做出這番發言,似乎沒有揶揄的意圖,隻是單純地陳述感想。所以我用平淡的語調迴應他:


    「……沒這迴事。」


    「嗯。那你最好小心招人嫉妒,雙胞胎中的姊姊似乎還滿受歡迎的。」


    「咦,這樣啊……」


    我不禁低喃出聲,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不知道她個性上喜歡開玩笑的部分,大多數的人都會對沒什麽距離感的雨惠抱有好感吧。


    ……雖然妹妹的長相幾乎一樣……


    我這樣想著,並偷看了一眼並排而坐的山田姊妹──姊姊隨興地把兩腳直直地伸長,妹妹則以標準姿勢抱膝坐著──我意外跟雪音對上眼時,她輕輕地別開了視線。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拒絕了。


    她不隻對我這樣,無論對班上的誰皆是如此。向她搭話不會被無視,她的迴應也確實符合對話情境。然而,對話並不會持續下去,而是立刻畫上句號。


    所以她總被視為毫無幽默感且不知變通的人。不過實際上,雪音也有情感豐富的一麵。


    我心中懷抱著複雜的心情──覺得有點可惜,又因為隻有自己知道這點而有些自豪。


    在我們閑聊之際,輪到我與久賀同學起跑了。我彎下身正要做出蹲踞起跑動作的前一刻,我看見雨惠往前探出身的動作。


    雖然背負著期待,但我能做的也隻有不要摸魚的程度──


    「籲……哈……哈……籲……」


    結果──


    我用盡了全力奔跑,努力到在抵達終點的瞬間,幾乎要直接跌倒在地的地步。


    ……不,我不是因為有女孩子在看,所以想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麵。我隻是單純地認真上課而已,真的。


    ……先別提這個了,我的側腹部好痛……


    就在我用踉蹌的步伐想走迴男生堆的時候,有人喊住了我。


    「什麽嘛,輸了啊。」


    不用說,發話的人肯定是山田雨惠。雖然她語帶責難,不過臉上掛著的笑容顯示她覺得我滿臉疲憊的模樣很有趣。


    如雨惠所言,盡管我刷新了自己的紀錄──但之前的是國中成績,因此倒也理所當然──卻追不上一旁的久賀同學。他跑到終點後看起來神色如常,或許根本沒有拿出真本事吧。


    「不,久賀同學是田徑社的成員,我覺得戶村同學到半途都還跟得上他已經很不錯了。」


    考量到實力差距,我應該順勢接受雪音袒護我的發言才對。然而我都拿出全力到這種地步了,還是無法與對方匹敵,總覺得還是有點懊惱。


    另一方麵,雨惠又說出了天外飛來的一句話。


    「久賀同學是田徑社,但我們這邊不是偵探嗎?」


    「唿……這跟偵探……哈……沒關係吧……」


    我一麵調整唿吸一麵迴話。說到底,我根本就不是偵探──雖然注意到這點,我卻沒有餘裕訂正她的發言。


    「咦咦──?可是我有偵探是以體力決勝負的印象耶。是這樣的吧?雪。」


    「咦?」


    雪音雖然突然被點名,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迴答:


    「關於這個……嗯……畢竟那位夏洛克?福爾摩斯也說過『偵探需要熟悉抓住馬車後尾的技術』。所以體力很重要。」


    夏洛克?福爾摩斯,你說過這種話啊。話雖如此,這句話拿到現代還真是不現實──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旁邊的雨惠如此說道:


    「真假?總覺得福爾摩斯這發言有點蠢耶。」


    「才不蠢,他可是名偵探!!」


    雨惠的發言點燃了妹妹非常驚人的怒火。幸好我沒把自己的感想說出來。


    結果雪音對姊姊的說教,持續到初芝同學過來通知山田姊妹已經輪到她們才結束。


    山田雨惠離開時一麵把長發綁成馬尾,眨了眨單眼,湊過來對我耳語:


    「那──我去打敗敵人囉。」


    先不提到底哪來的敵人,她這番發言可不隻是說說而已。最後她似乎跑出了女生之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的成績。


    雨惠柔韌的手腳及有如野生動物般的爆發力,平常懶散的她簡直糟蹋了上天賦予的才能。還有她的午睡習慣也是,讓人不禁覺得她的體內是否流有貓科動物的血。


    ……輸給田徑社的久賀同學都讓我覺得懊惱了,輸給雨惠這種摸魚大王的運動社團女同學們又該有多不甘心呢?真令人同情。


    再來,說到雨惠──她正炫耀著自已的勝利而擺出勝利手勢──的妹妹?雪音。


    雪音的計時成績已經不怎麽好了,在抵達終點的同時還狠狠地跌倒了。在老師慌張地跑過去時,她馬上就站起來了,看來沒有受太嚴重的傷,不過她的膝蓋擦傷了,而且正用單腳小跳步前進。


    哎呀,她是扭到了嗎……?


    雨惠也緊接在老師身後靠過去,講了兩三句話後,她扶著妹妹往校舍的方向走去。大概是要去保健室吧。


    ………………


    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全班同學的賽跑計時都結束了,宣告下課的鍾聲響起。


    老師一說解散,我立刻朝著雙胞胎追去。


    「呃……那個,你還好嗎?」


    因為雪音受傷了,兩人的移動速度十分緩慢,因此我在她們走進校舍之前就追了上去。我開口詢問時,雨惠用很少見的表情轉頭看我。


    「啊!戶村同學!你來得正好!」


    她的臉色蒼白、神情嚴肅……怎麽了?雪音的狀況有這麽糟嗎?我才剛站定,雨惠便拉住我的手臂,接著迅速地接著說道:


    「我很想上廁所!小雪就拜托你了!」


    她強行讓我支撐住左腳似乎很痛的妹妹的肩膀,接著便奔向了校舍。


    「咦?等等,雨!?」


    雪音與呆立著的我一樣滿臉狼狽,就在我們交互看著彼此以及雨惠離去的方向之際,雨惠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校舍裏了。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她打算把麻煩事推給我,不過看雨惠的神情也不像演的。如果真的很急……也罷,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稍微彎下身,配合雪音肩膀的高度。


    「啊……那麽,我們走吧。」


    我感受到雪音的肩膀傳來的體溫,不禁內心一顫,笨拙的班長躊躇地用微小的音量說道:


    「非常抱歉。麻煩你了……」


    扶著走路不穩的女性,如果是喝醉的姊姊我已經習以為常,不過同班同學就完全不一樣了。首先必須考慮到會不會因為靠太近而引起對方反感。


    而且我們才剛上完體育課,兩個人都汗流浹背,得格外注意觸摸的部位。我尤其不得不從某個事實──雪音因體育服吸收了汗水,凹凸有致的身軀顯露了出來──中抽離注意力。


    因為陷入沉默的關係,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唿吸,還有透過手臂內側傳遞過來的脈動。我現在很後悔沒有穿上運動服外套。


    我壓抑因女孩子手臂的柔軟細致而驚訝的神情,放空思考、緩緩前進──剛進校舍不久,我就耐不住沉默了。


    等候雪音換完鞋,再次扶起她時,我試著開啟話題。


    「那個……你喜歡推理小說嗎?」


    「咦?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你剛才立刻就能說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台詞,之前也說喜歡解謎之類的事情。」


    「這、那個……算是喜歡。不、不過沒有到狂熱的地步。」


    明明不用感到害羞啊。我雖然這麽心想,但這麽近距離看著她羞紅的臉……該怎麽說呢?總覺得能感受到狂熱的感覺。


    雪音仍低頭看著自己正在滲血的膝蓋嘟囔著。


    「可是……運動白癡不適合當偵探呢。明明就是雙胞胎,我卻跟雨差這麽多……」


    「沒這迴事……對了,也有不去現場的名偵探啊。」


    她失落的神情突然明亮了起來。


    「你是說安樂椅偵探嗎?」


    「對,就是那個。那是坐在家裏的椅子上,就能解決遠方案件的意思嗎?」


    「是沒錯,不過其實還有各種情況──」


    在那之後,雪音又針對安樂椅偵探這個詞繼續講解,臉上的表情神采奕奕,跟那天放學後大家一起推理劈腿對象的真麵目時一樣。


    「……不過,你知道得很清楚耶。」


    「最近看的影片有講到啦。好像是一個年紀跟我們差不多的人,用麵具遮住臉講評推理小說──」


    閑談之中,我們已經離保健室很近了。不過之所以會停止對話,是因為我感受到視線。


    ──從保健室附近的教職員廁所走出來的雨惠,刻意用手掩著嘴窺視著我們這邊的狀況。一看見我們注意到她,她就一步一步踏著輕巧的腳步湊了上來。


    「哎呀哎呀,兩個人感情真好。聊得很開心嘛。」


    「你在的話就早點出聲叫我們啊。」


    我為了掩飾害羞而開口抱怨,不過對象是雨惠的話,說也是徒勞。


    雪音則是尷尬地放開我,轉為敲響保健室的門,老師好像不在。


    「雨,幫我消毒。」


    「好──」


    她們終於進入保健室。在關上門之前,雪音稍微迴頭看向我。


    「那個……」


    「什麽?」


    「非常感謝你送我過來。」


    「咦………」


    我看著斜上方,反覆地說了數次「嗯」或是「不會」這種模棱兩可的迴答。


    在我臉上的炙熱消退下去時,雙胞胎早已進入保健室了,唯有雪音剛才微笑時散發的氣息,感覺依然留在走廊上。


    ……結果,無論是體育課還是下課時間,我都被這對雙胞胎耍著玩。用盡全力奔跑的疲勞,還有和依舊有距離感的雪音獨處帶來的精神疲勞,讓我大歎了一口氣。


    不過……能夠得知她的興趣,或許是因為她多少也願意接納我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疲勞也算有所迴報了。


    我暫時還要繼續坐在她們的中間,即使不像之前那樣當偵探,能好好相處還是最好的。


    ……盡管我這樣認為。


    然而,我們的「偵探」工作還會延續下去。


    而且當時誰都不會知曉,這個時候得知雪音喜歡推理小說這件事,會在下一個麻煩事(案子)上門時立下大功。


    ◇


    「那個……我有點事情想找你商量。」


    幾天後的午休時間,我像這樣被人搭話。


    雖然是與琴之橋同學當時類似的狀況,但我意外地不覺得情景似曾相似。


    首先,地點就不一樣。被搭話的時候,我坐在座位上,正打算打開便當盒。而且向我搭話的人是個與琴之橋同學不同、看起來較為慎重的男孩子。


    他是跟我同班的津木同學。雖然我們座位離得很遠,但我對他自願成為圖書委員的候選人這件事有印象。整體而言,他是個長相清秀、很適合戴粗框眼鏡、喜歡閱讀的男孩子。


    我不得不重新蓋上便當盒,抬頭看著站在桌前的津木同學。


    「咦……商量……是指?」


    雖然不如麵對女孩子時緊張,但我的聲音依然充滿困惑。從來沒有說過話的同學前來找我「商量」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我無法理解地眨著眼的同時,津木同學沒什麽自信地說道:


    「在女孩子之間不是有個傳言嗎?說戶村同學在做免費的偵探。」


    ……喂。


    「等一下,怎麽會有這種傳言?」


    「不是嗎?記得我好像是初芝同學口中聽來的。」


    初芝同學(那個女的)到底說了什麽啊……我如此心想並環顧教室一圈,跟之前的午休時間一樣,教室裏並沒有找到初芝同學的身影。取而代之映入我眼中的是雨惠──「嗬嗬嗬,是偵探啊……」她臉上還帶著這樣的笑意,總而言之先無視她。


    該怎麽辦……我不禁抱頭苦思,津木同學則是對現在的狀況感到困惑。就在這時──


    「你究竟要商量什麽呢?」


    這個時候開口的人──該說意外還是毫不意外呢?──是坐在我右邊的班長。做任何事都很俐落的雪音已經開始吃便當了,不過此時她停下了筷子看著津木同學。


    「啊,班長。」津木同學小聲地說,轉頭麵向雪音。他大概真的很困擾,似乎希望至少有人能先聽自己訴說。


    「就是……我想知道《機械城謀殺案》的犯人。」


    「什麽…………?」


    我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麽。而且老實說,雖然對津木同學很抱歉,但為了不讓謠言繼續擴散下去,我本來打算連內容都不聽就直接拒絕。


    然而──


    我桌子下的腳被人用力地踩了下去。是左腳,也就是左邊的山田雨惠踩的。她的眼神一改上午想睡到眯成細縫的樣子,蘊藏了充滿好奇心的光芒。


    「就先聽看看嘛。對吧……戶村同學。」


    她用和平常一樣懶洋洋的聲音對我這麽說道,我的耳中聽到的卻是「給我聽,感覺很有趣。」──這樣無理的要求。


    為了尋求幫助,我看向總是負責拉住姊姊的妹妹,然而雪音被津木同學的發言撥動了愛好推理小說的琴弦,轉頭用有些心癢的眼神看著我──我的耳中彷佛又聽見她那帶點羞怯的聲音說著『不、不過沒有到狂熱的地步』。


    她和雨惠不同,還是有顧慮到我,但是被這樣的眼神盯著,我實在難以拒絕。


    而且,我才剛欠下這對姊妹很大的人情。


    「………………總而言之,先聽你詳細說明吧。」


    津木同學似乎沒有注意到我語氣中難以察覺的苦澀,開心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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