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就是要在不合理的情況下忍耐。


    所謂的忍者,就是能夠忍耐的人。


    但也有人說過,有話直說,說到做到,就是自己的忍道。忍者是為了貫徹自己說過的話而活的。


    這個男人不知道何者才正確。


    硬要說的話,他隻知道自己沒辦法繼續忍耐現在的狀況。


    即使這是一條讓自己不能繼續當忍者的道路也一樣。


    這個男人隻能貫徹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 * *


    砂忍者村附近有一個新月形狀的綠洲,相親的會場就位於綠洲裏的某間高級旅館。


    那裏聚集了想要看看沙漠的有錢人,以及想要體會在都會中享受不到的賭博及夜生活的觀光客,彌漫著非常奢華的氣氛。


    這裏不是忍者的領域,也沒有完全受到領主的控製。


    要讓兩個家族的忍者見麵,這裏再適合不過。


    整間旅館理所當然地被砂忍者村包下,甚至連工作人員都是由砂忍者村的人來擔任。說起來,這間旅館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而由砂忍者村的大人物通過假公司經營的地方。


    這裏對現在的我愛羅來說,就是他的新戰場。


    * * *


    (感覺好別扭。)


    這是我愛羅有生以來第一次穿上三件式西裝後,發自內心的感想。


    「忍耐一下。畢竟這是在相親啊。」


    姐姐把我愛羅的領帶係緊。


    「聽好了,你是今天的主賓,其他的參加者不能穿比你還要好的衣服。你懂這是什麽意思吧?」


    「……嗯。」


    婚喪喜慶,就是展示自己家族「地位」的地方。


    身為影級的忍者也不能避免這件事。


    (砂忍者村的第五代〈風影〉,真是個窮酸的男人。)


    如果傳出這種風評,會影響村子的形象,村裏的年輕人聽到這種話,也有可能會跟其他忍者村的人產生爭執。


    身為密探、間諜的忍者,竟然會在意風評,乍聽之下或許很奇怪,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忍者不會公開活動,也不會留下證據或屍體。對忍者來說,他們做了多少任務,是怎麽樣的戰士,在別人眼中的評價會關係到他們的生計。最重要的是,那些不是忍者的領主沒辦法靠其他方式來評斷他們的優劣。


    因此,每個村子對設置任務的難易度以及通緝名單的評價,都會十分留意。


    但是,穿成這樣果然還是很別扭。


    「已經沒問題了,手鞠。領帶我自己會打。」


    「哦?」


    手鞠盯著我愛羅看。


    「你知道你現在打的是哪種結嗎?」


    「哪種結?」


    「就是打領帶結的方式!」


    姐姐又用力扯緊了領帶。


    「你今天是主賓,所以並不是隻要打領帶就好了。你應該要表現出從容的樣子,在領帶上弄出酒窩的形狀……鹿丸也完全不懂這些……為什麽男人總是這樣……好了!」


    我愛羅搞不懂到底什麽東西好了,不過他看到手鞠一臉滿足的樣子,就暫且當作已經沒問題了吧。


    「放在胸前口袋的手帕用絲質的就行了,我把解毒劑放在裏麵。不過,沒有發生什麽事的話可別拿出來啊。這個的折法也是有意義的。」


    「是用來打暗號的嗎?」


    「是禮儀啦!」


    啪!手鞠捶了我愛羅肩膀一下,把他扭向鏡子的方向,讓他麵對鏡子站好。


    (原來如此。)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現在這個樣子確實跟平常的自己不一樣。


    我愛羅原本就有張端正的臉,穿上特地從波之國調過來,略帶有一點光澤的深藍色西裝後,讓他顯得更為英俊。


    他的鞋子是用精心打磨的羔羊皮做成的,還在不起眼的地方安裝了一塊踢擊時會用到的鐵板。他的領帶夾和袖扣都鑲嵌著寶石,裏麵藏著小型手裏劍,卻沒有影響到外觀的平衡。


    他這樣子應該算得上是器宇軒昂吧。


    「很好、很好。」


    手鞠滿足地點了好幾次頭。


    「不過,這或許是我以姐姐的身分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就好好讓我照顧一下吧。」


    我愛羅心想,這應該是手鞠的真心話吧。所以他也感到很高興。


    * * *


    人群就像白絕軍團一樣多。我愛羅一一跟許多人打完招唿後,好不容易才擠出人群,這時太陽已經下山了。


    這還不是相親當天,隻是前一天的宴會而已,所以才讓人感到恐怖。


    因為砂忍者村位於沙漠的正中央,相親對象和來賓有可能會因為天候變化而無法趕到會場。


    所以才要在相親日子的前後先保留彈性時間,今天也就是所謂的前夜祭。


    「我愛羅大人,這次真是……」


    「〈風影〉也終於要舉辦婚禮了,真是可喜可賀。」


    「舉辦婚禮的時候,請務必再次盛大慶祝。」


    光是要從湧上來的大批賓客中間經過,就已經是件苦差事了。還要記住每個人的長相,做出圓滑的對應,也多虧我愛羅有著非凡的記憶力才做得到。在賓客之中,有的人曾在前一代風影時奉父親的命令參與過暗殺自己的計劃。要對這些人裝出笑臉,正是我愛羅現在的戰場。


    當他在人群對麵的吧台邊看到好久不見的哥哥勘九郎時,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的招牌頭巾還是沒有脫下來,不過他穿燕尾服的樣子意外地合適。


    「嗨。」


    「嗯。」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嘛。」


    勘九郎舉著裝了摻水威士忌的酒杯,向我愛羅打了聲招唿。我愛羅也僵硬地舉起了裝了冷茶的玻璃杯,迴應勘九郎。


    「你還是不喝酒啊。」


    「酒會讓判斷力遲鈍,應變能力下降,還會對內髒造成負擔。我不知道你怎麽會喜歡喝這種東西。」


    「唉呀,別這麽說啦。」


    勘九郎苦笑一聲,將杯子裏裝的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


    「——人類就是會想做一些不劃算的事啊。」


    「……是啊。」


    他也懂得這個道理。


    我愛羅已經不是會否定這種事的小孩子了。


    他心想,曾經會將碰觸自己的人都殺掉的自己,也沒有資格批評別人不理性的行動吧。當然,要是站在〈風影〉的立場那又另當別論了,不過那也隻是在遵守規則而已。我愛羅已經不會依據自己的感情,以氣勢淩人的態度去批判別人了。


    「所以,陪我喝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


    「是這樣……嗎?」


    「嗯。」


    勘九郎微微一笑,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個玻璃杯,往我愛羅的方向推了過去。


    我愛羅喝了一口。


    「!」


    真難喝。


    (為什麽勘九郎他們能高高興興地喝這種東西?)


    他將酒咽下去之後,覺得味道更加糟糕。


    胃部開始發熱,有一種不知該說是苦還是辣的感覺,總之就是難喝。他甚至覺得自己之所以不喜歡吃糖漬栗子或許就是這個原因。


    他在戰場上吃過比這個還難吃的兵糧丸,也受過吃野草和泥巴的訓練,但這又跟那些不一樣。酒是藥物的味道,就算受過攝取酒精的訓練,但是否能把這個當作嗜好來飲用,又是別的問題了。


    「不好喝嗎?」


    哥哥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自己。看樣子,他似乎覺得我愛羅的樣子很有趣。


    「並不好喝。」


    「酒就是這種東西啊。」


    我愛羅不清楚「酒就是這種東西啊」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不過勘九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離開了他原本坐著的位置。


    「……勘九郎,你要走了嗎?」


    「我原本就是來把工作交接給這裏的警備主任,接下來我隻要去露個臉就行了。如果明天相親能順利進行,我就要迴村子了。後續的事就交給手鞠吧。」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啊。」


    「祝你順利啊,帥哥。」


    兄弟之間相隔許久的對話,就隻有這樣而已。


    盡管如此,這段相隔半年的對話其實也已經比平常長上許多。


    弟弟是〈風影〉,哥哥是砂忍者村反恐部門的負責人,他們在公務上有很多講話的機會,可是私下的接觸卻在急速減少當中。


    原本是手鞠擔任他們兩人之間的黏著劑,但現在手鞠也要離開村子了。當年他們三位一體運行任務的那段時光,現在看來已經是遙遠又夢幻的過去。


    * * *


    忍者們在黑暗夜色中奔馳。


    有必要的話,他們也會使用雷車、火車、飛行船等交通工具,但忍者基本上都是徒步行動,這是因為他們的速度遠快於常人。忍者可以走在沒有道路的地方,還可以持續奔跑千裏不休息。對他們來說,自己的一雙腳是最值得信賴的道具。


    況且,晚上的沙漠並沒有什麽安穩的道路,當然更適合用雙腳奔跑。他們比駱駝還要強韌,速度比馬還要快,能夠奔馳在這片沙漠之海當中。


    勘九郎跑在最前麵,跟在他身邊的是天城。他在之前戰鬥中受的傷才剛痊愈。


    由於木葉忍者村提供的技術,讓醫療忍者的能力得到了大幅的進步。第五代〈火影〉是傳說中的醫療忍者綱手公主,她傳授的秘傳醫療忍術效果驚人,就連全身被電流灼傷的天城,不出數日就已經能夠迴來運行任務。


    「……勘九郎大人。」


    天城開口說道。


    「我還是不懂。」


    「不懂什麽?」


    勘九郎雖然知道他想說什麽,還是刻意問道。


    他周圍的年輕人——其實也跟他的年紀差不多——對什麽事情有所不滿,他即便知道,卻不能明明白白說出來。


    「那種奢侈的宴會,雖然是為了要創建威信,不過真的有必要嗎?」


    「應該沒有人會認為窮酸的神轎很值得膜拜吧?我們必須讓領主和各部族見識砂忍者村的力量。」


    「就算如此……」


    天城的話中帶有怒氣。


    「下忍在風之國的裁軍政策中被用完就丟,死了很多人。在這種情勢下,還要辦那種宴會……」


    「………………」


    天城周圍的部下也沒有反駁他的話。


    大家的想法都一樣。


    「正因為在裁軍,所以才必須要展現出我們的必要性啊。」


    「這種展現的方式對領主他們有用嗎?」


    這是一個令人迷惘的問題。


    他們拯救了世界。


    對於這件事,他完全不會感到內疚。


    但是,對於天城這些沒經曆過那場戰爭的年輕人來說,他們並不覺得自己尊敬的我愛羅、勘九郎等前輩得到尊重,除此之外,更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得到迴報。


    因為現在國家之間的戰爭大幅減少,年輕忍者沒有什麽立下功勞的機會。


    「像是跟恐怖分子戰鬥、追捕逃亡忍者等等,我們有很多地方可以表現。忍者的工作並不隻有找失蹤的小狗和打掃領主的家啊。」


    「可是,那看起來就像是在討好領主和商人們啊。」


    天城所說的話語很沉重。


    「我聽說,我們忍者自古以來就是操控領主,在天下爭霸的存在。」


    「表麵上的政治事務交給領主,這就是忍者的規則。如果貪戀權力,沉溺在金錢酒色之中,那我們就不再是忍者了。」


    「六道仙人的教誨我都謹記在心。」


    會用查克拉的人,分成武士和忍者。雙方的差異在於如何看待〈忍宗〉的教誨。武士是比較偏向精神主義的派別,但忍者跟〈忍宗〉所提出的『要如何用查克拉讓人與人之間產生聯係』這種教誨也有關係。


    忍者們就像是現實主義的具體產物,從人民眼中看來,或許覺得他們跟哲學扯上關係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忍術是一種需要了解並操控現實的技術,所以也需要有精神上的啟發。


    「這樣的話,討好政治人物不正是違反了忍道嗎?」


    「天城。」


    勘九郎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容許有限度的批判。


    這是我愛羅的方針。他認為,如果不這麽做,沒有人會願意跟隨自己這個從前的殺人魔。容許批判能夠成為民眾發泄的出口,了解成員的不滿之處也能讓組織變得更強。


    但是,容許也是有限度的。


    「我愛羅是一個說到做到的男人。他正在為了砂忍者村而戰,這是事實。」


    「……我知道。」


    就是這樣。


    天城和其他的忍者都認為我愛羅就是他們的希望,所以才自願成為忍者。


    他們認為,我愛羅是能夠改變被長老們所控製的砂忍者村的年輕英雄。


    正因如此,他們看到我愛羅向體製屈服,才會無法忍受。


    少年們都有著精神上的潔癖。


    從前的我愛羅也是這樣。


    「我們認為,在前線舍命戰鬥的勘九郎大人,才是指引我們的人。」


    天城的話語在勘九郎耳裏聽起來格外沉重。


    因為這句話並不帶有利害算計,而是單純的信賴。


    (所以我才會覺得困擾啊。)


    他開始懷念起當初隻要考慮自己的任務就好的時光,但已經迴不去了。


    * * *


    綠洲的湖上倒映出月亮的光芒。


    月亮的光芒十分清晰,也十分冷冽。


    我愛羅被分配到一間附有寢室、客廳、浴室的房子,他正在房子的屋頂上看著月亮。結果,他還是無法習慣喝酒,不過很難得會有這種什麽事都不用做的日子,所以在這一點上讓他感到很輕鬆愉快。


    不,正確來說,他正打算要找些什麽工作來做。然而……


    「你是笨蛋嗎!」


    手鞠大喝一聲,讓我愛羅的想法破滅了。


    「聽好了,相親是為了要了解彼此想創建什麽樣的家庭。這種時候還以工作為優先的男人,會讓對方怎麽想呢?你稍微思考一下吧。」


    這是一段很長的說教。


    但事實上,他也不太想把工作交給別人。


    我愛羅有著絕對防禦的力量。


    特別是在麵對一般忍者的時候,甚至可以說是不死之身。


    因此,他以前曾經會毫不留情地傷害別人。


    現在他的想法則是完全相反。


    他了解到自己以外的人、沒有絕對防禦力量的人受了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要說的話,這或許算是一種傲氣。


    盡管如此,將別人逼到死路,自己卻站在安全的地方,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愛羅。」


    他是〈風影〉,隻有少數人會對他直唿其名。


    一陣風吹過,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中年忍者葉鬼。他就是那些少數人的其中之一。葉鬼的外貌就像是沙漠中的花崗岩被風經年累月吹蝕過後的樣子,是一個非常粗獷的男人。


    「是葉鬼啊?怎麽了嗎?」


    他是我愛羅還是下忍時的上司。現在他的立場雖然是我愛羅的部下,但事實上他也算是我愛羅的監護人之一。


    因此,他們之間不會說那些麻煩的客套話。


    他們是師徒也是戰友,彼此都很信任對方,沒有可以插入客套話的空隙。


    「為什麽你要把勘九郎派迴去,找我來擔任相親的警備?」


    「?」


    我愛羅稍微歪了歪頭。


    「勘九郎跟我報告說當初就是這樣預定的。」


    「我原本得知的消息是這件事雖然是公務,但同時也是〈風影〉家中的私事,所以才會由勘九郎自己來做警備工作。但後來又突然叫我來跟勘九郎交接。」


    「…………真是奇怪…………?」


    就算是自己親人的事……不對,正因為是自己親人的事,所以對於這種可疑的舉動才不能放鬆警戒。


    「要把勘九郎找迴來嗎?」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我的部下也都被派迴村子裏。無論如何,命令係統都會產生差錯。」


    「……如果是陰謀,也做得太粗糙了。隻要找人來對質,馬上就能揪出主謀了。」


    「當然,也有可能隻是單純的溝通失誤。」


    葉鬼之所以會這麽說,並不是基於樂觀的想法,也沒有要替勘九郎說話的意思。


    在之前的戰爭中,失去了許多中堅、老練的忍者。所以每個村子老人和年輕人的比例都特別高。結果負責行政事務及協調工作的人手大為減少,這些不起眼的幕後工作都需要相當的經驗。


    錯誤愈多,就愈可能招致混亂。


    很遺憾的,沒有一個人不會犯錯。所以身為一個組織的成員,並不應該不允許犯錯,而是要以犯錯為前提,創建出一套不會有問題的計劃。


    「這也有可能,葉鬼。不過有的陰謀是在被發現之前先采取行動,盡管速度慢卻很有用。這種情況也有可能。」


    「沒錯。」


    「……雖然相親是我的私事,但現在也沒辦法中止了。警備的工作就拜托你繼續進行,調查的工作也是。」


    我愛羅遲疑了一下,繼續開口道:


    「我也有請木葉的忍者來。是瞞著手鞠悄悄請來的。」


    「我了解了。」


    葉鬼消失在我愛羅麵前。


    我愛羅開始撫摸他平常背著的葫蘆,但嘴裏一句話也沒說。


    * * *


    對方掀起戴在頭上的麵紗,露出一張非常純淨的側臉。如果有固體化的風,應該就長這個樣子吧。她的側臉就是這麽的美麗。


    真是個美麗的女人。


    雖然這種形容方式非常普通,但我愛羅會的詞匯並不多,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形容。


    「我是伯耆族的白兔。」


    她的頭發就像黑珍珠一樣充滿光澤,長度及肩,發尾修剪的非常整齊。她穿著和服,樣子楚楚動人,仔細一看,可以發現那套和服是由高級的布料縫製,上麵點綴著些許玉石,卻不會讓人感到太過珠光寶氣。


    她的肌膚非常白皙,帶有光澤。雖然體型纖瘦,但又不會太過瘦弱,在微微的脂肪下可以看到身為忍者接受鍛煉過後的肌肉形狀。


    (真美。)


    這就是我愛羅直率的感想。


    其中並不包含著誇飾或邪念。


    能夠不先入為主地看待一項事物,可說是我愛羅與生俱來的優點。事實上,白兔的外表清秀,身上又沒有多餘的裝飾,有著如同山百合花一樣的美貌,可以說是一等一的美女。


    據說伯耆一族是母係家族,她身邊的親人除了一位男性以外,其餘全是年老的女性,她的父母似乎已經在戰爭中過世了。我愛羅的情況也跟她類似,隻有手鞠一個親人陪著他。由於人數太多的話,看起來會很有壓迫感,所以我愛羅並不希望顧問也一起參與相親。


    「我是我愛羅,目前繼承了〈風影〉的名號。」


    「今天請多多指教。」


    「是……!」


    他們坐在餐廳的包廂裏,從窗外可以看得到湖景。


    在這種地方,跟這樣的美女麵對麵獨處,是我愛羅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經驗。


    (她的動作好多破綻……不過聽說她是醫療忍者。)


    醫療忍者有著能在前線存活的能力,備受重視。但拿我愛羅這種等級的忍者與其比較的話,大多數的醫療忍者在體術上都不強。木葉的春野櫻則是其中的例外。


    但是,站在白兔身後戴著厚重眼鏡的女忍者,她的舉止看起來就是個練家子,可以看得出來她是上忍等級的人物。在一群老婆婆之中,隻有他的年紀和我愛羅及白兔差不多,從這點看來,她應該是護衛吧。


    (無論如何,如果對方願意嫁給我,那麽體術無論好壞都沒差。)


    想到這裏,我愛羅的臉稍微紅了一下。


    眼前的少女會成為自己的妻子。他終於將這種想像跟現實鏈接了起來。


    不,這也是要等相親順利才會有可能如此發展。不過要他不要想像這種事,也太過殘酷了。


    「那麽,就讓年輕人慢慢聊吧。」


    說完這句形式上的話之後,負責照顧她的那些老人,以及以我愛羅親人身分出席的手鞠就離席了。


    「我愛羅。」


    手鞠悄悄走近弟弟耳邊,對他說道。


    為了不讓其他人聽見,她使用了忍者在說秘密時會用的獨特說話方式,讓嘴唇的動作和實際的發音有所不同。


    「據說伯耆族的女性,隻會把自己的真麵目讓將要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看喔。」


    「………?」


    「你真是遲鈍。」


    手鞠像是惡作劇一般,用手臂勾著我愛羅的脖子。


    「這就代表你有機會了吧?」


    「啊、嗯……!」


    在他的對麵,白兔正對他微笑。


    * * *


    古人曰:「忍術分為陽忍與陰忍。」


    陽忍就是在情報戰中分析人與人之間的聯係及公開情報,探查出敵人的意圖。對人諜報及電子諜報都屬於此類。


    另一方麵,陰忍是潛入敵陣或是在敵陣進行破壞,借此獲得敵方情報,讓事態照著己方希望的方向發展。世人心中的忍技,就是屬於這種吧。


    當然,這兩種忍術,身為上忍的我愛羅都會。老練的陽忍高手隻要看到報紙上毫無特別之處的鋼鐵漲跌表,就可以立刻看穿敵軍是否有出兵,或者是打造新型運輸艦的謠言是否為真等等。


    因此,忍者也是老練的外交官。


    在a~b級的任務中,很多都是要解決跟領主或大企業有關的外交交涉,或者是要求對方釋放人質的交涉。反過來講,領主派出的外交官當中,有一部分是上忍階級的忍者,正在進行諜報活動。


    但是……


    他們能夠順利完成這些任務,是因為他們沒有夾帶任何私情。


    當妙齡的女性突然坐在自己麵前,以緊張的表情看著自己時,要用何種方式跟對方相處,又是另一迴事了。


    在砂忍者村裏,有許多仰慕著我愛羅的女忍者。


    但他跟這些人之間之所以沒有發展出戀情,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手鞠在暗中排除「害蟲」,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我愛羅和她們是屬於上司與部下的關係。


    原本我愛羅就沒有這種打算,他的部下對他也比較像是在看自己崇拜的偶像一樣。


    因此,已經過了五分鍾,我愛羅還是不知道要對眼前的白兔說些什麽才好。


    (糟糕。)


    如果是在戰鬥中,這種做法將會成為導致失敗的原因。


    忍者不知道對方會如何出招,隻能不斷消耗精神力。這種情況並不是采取守勢,而是已經被逼入劣勢,最後隻能迎接死亡。


    我愛羅很清楚這一點。


    「「那個……」」


    雙方說出的話語在空中相撞。他們知道對方想發言,兩個人再次低下了頭來。


    (這樣不行。)


    在正式相親之前,姐姐已經提了許多建議,但是他現在完全沒辦法從大腦中的記憶保存區提取那些話語。


    這跟中了〈無限月讀〉時的情況很像。


    當時他沒有辦法操控自己的心靈。但是這次並不是幻術,完全不是。是別種不同的東西。


    不過,我愛羅是個忍者。而且不是普通的忍者,是站在世界忍者頂點的五影之一。


    他讓自己心中的感情沉靜下來,使出數種集中精神的忍術後,再次開口說道:


    「呃……請問你的興趣是?」


    太過平凡了。或者正因為這句話太過平凡,所以隻有他有辦法說得出口。不過在忍者的戰鬥中,有時平凡的突圍行動反而可以打破僵局。看看漩渦鳴人就知道了。


    「讀書……還有稍微會彈一點古箏。我愛羅大人呢?」


    「種植仙人掌。」


    * * *


    「那個笨蛋!」


    躲在天花板上關心他們的手鞠不禁仰頭歎氣。


    「他問的問題也太過平凡了吧。這種對話怎麽聊得起來啊?我都跟他說過多少次了,要好好接住對方的話題,然後拋出讓對方好接的話題啊……真是的,無論是鹿丸或是我愛羅,為什麽我周圍的男性都這麽沒常識啊……」


    當然,她原本應該要跟白兔那邊的親戚以及其他重要人物講話,但逃出那種場合對手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這種人是否有資格說別人沒常識呢?她的腦海裏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問題。


    * * *


    「仙人掌……?」


    「就是仙人掌。我主要是種植在盆子裏,不過最近打算要建造一間小溫室。」


    在天花板上的手鞠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似乎在說「已經完蛋了」。


    (誰要你跟她說那種東西啊!要讓對方說話啦!能夠順利達成這一點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但是……


    「我沒有離開過村子,所以不太清楚,仙人掌這種植物需要人照顧嗎?」


    「是的。常常有人認為仙人掌是沙漠中的植物,但其實仙人掌也是從土裏發芽的一般植物。雖然仙人掌擅長儲水,但要是沒有水的話,仙人掌也沒辦法成長,是一種要特別注意水分的植物。」


    「哦哦。」


    白兔的神色稍微放鬆了一點,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還以為仙人掌不用澆水就會長大。」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結果種了很多次都枯死了。但是,仙人掌在生長期需要很多的水分,甚至不可以讓花盆幹掉。到了成長趨緩的時候,就隻要給一點點水就好。如果澆太多水,反而會讓根部腐爛……啊,抱歉,我都在講自己的事。」


    「怎麽會呢。」


    白兔微微一笑。看起來並不像是虛偽的笑容。


    「在跟你見麵之前,我本來以為人見人怕的〈砂瀑我愛羅〉是個多麽恐怖的忍者,但是我聽你提起仙人掌的事情之後,對你的印象就改變了。」


    * * *


    (哦、哦哦?)


    事態發展出乎手鞠的意料之外,讓她一瞬間搞不太清楚狀況,可是她馬上就擺出了勝利姿勢。


    (很好,發動攻擊!就是那裏!進攻吧!)


    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格鬥技表演的觀眾一樣。每個人的行動都超出了她的常識範圍,然而這次事情似乎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 * *


    「對了,我愛羅大人,我沒有看過仙人掌的花……仙人掌真的會開花嗎?」


    「嗯。」


    我愛羅從背後的葫蘆中取出沙子,用那些沙子塑造出仙人掌的形狀。仙人掌的尖端開出一朵非常美麗的大花。


    「仙人掌會開出這種花。據說在球型仙人掌當中,有些品種二十年才會開一次花。不過我自己種的仙人掌大多是一年或兩年開一次花。」


    「真是漂亮……」


    「謝謝你的稱讚。」


    隻要是園藝家,每個人都會露出像是聽到自己孩子受到稱讚時的表情,我愛羅也一樣。這種笑容,就跟從前養育他長大的夜叉丸對他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樣。


    「開花之後,就必須將仙人掌換盆。因為孕育生命會消耗仙人掌的生命力。這也是培育仙人掌的樂趣之一,不過……」


    「你真的很溫柔呢。」


    「溫柔……?」


    以前,這個詞跟自己並不相配。


    我愛羅沒想到,當初憎恨著全世界的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聽到別人對自己這麽說。


    * * *


    (不過,沒有離開過村子的伯耆族公主,確實不會知道我愛羅從前的樣子。)


    人類在了解現在在眼前的人時,會受到過去的印象所影響。


    我愛羅之所以會被身邊的人所畏懼,就是由於他從前在殘忍時代所做過的行為。


    或許是因為白兔不知道他的過去,所以才會直率地認為現在的我愛羅很溫柔,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情況。


    手鞠心想,這樣的話,那可是非常令人高興的事。


    是非常非常令人高興的事。


    * * *


    「你當上〈風影〉以後,伯耆族的生活變得非常安穩。就跟你所知道的一樣,我們一族是醫療忍者和諜報的專家,也就是所謂的幕後人員,而從前我們從來沒有擔任過砂忍者村的政治中樞人物。你應該知道這是為什麽吧?」


    「嗯。因為你們一族從前是由木葉忍者村遷移到砂忍者村的。」


    砂忍者村之所以會選擇這樣的伯耆一族作為我愛羅的結婚對象,是由於藤十郎的大力推薦。藤十郎很重視伯耆一族長年以來的忠誠,再加上他們在各部族之間也保持中立,所以外戚的勢力不會太強。


    「沒錯。伯耆一族位於火之國與風之國的國境,所以一直以來都在兩大國之間任人擺布。但是你沒有因此抱持偏見,願意起用伯耆一族。」


    「……你太高估我了。我隻是起用了自己能用的人而已。」


    這也是事實的一部分。


    我愛羅的權力基礎不穩,沒有辦法礙於從前的過節或什麽原因而不去使用某些棋子。他身為〈風影〉,隻是拚命想著要怎麽為村子努力而展開行動。結果,才帶來了公平的情況……這就是我愛羅所認知的狀況。


    「不過,我確實想過,如果你是這樣的人,我想要跟你見上一麵。」


    「這樣啊。」


    雖然我愛羅的口氣很平淡,但他這時卻體會到從前沒有產生過的安心感。


    因為他覺得,這是他在政治戰場上不斷奮戰的成果,他終於得到迴報了。


    這種喜悅的感情,跟他第一次讓仙人掌開花時的感情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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