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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忍者,就是能夠忍耐的人。


    能夠在不合理的情況之下忍耐的人。


    這是事實。


    這個男人也深信不疑。


    因為在他所生活的世界中,不忍耐就活不下去。


    砂。


    這是他打從出生以來,再熟悉也不過的景色。


    白天高溫超過攝氏四十度,夜間氣溫卻降到冰點以下。這是一個拒絕生物存在的世界。


    別說是動植物了,這裏甚至連細菌都無法生存,毫無疑問是個地獄。


    這就是他生活的世界。


    因此,他必須忍耐。


    這個男人的名字就叫做我愛羅。


    * * *


    砂忍者村盤踞在沙漠的一角,是沙漠裏的其中一個綠洲。


    大地凹陷成奇妙的形狀,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地形。有人私下傳言,這或許是在某個神話時代,須佐之男或天照大神等神明用了超越人類智能的法術,才產生了這種地形。


    〈風影〉的辦公室等同於砂忍者村的中樞,外表非常樸素。


    這個房間的主人我愛羅就跟大多數的忍者一樣,對奢侈生活沒有興趣。


    他認為衣服隻要有幾件平常穿習慣的就好,房間的日用品也隻要最普通的就行了。


    這些是他清心寡欲的表征。此外,身為前任〈風影〉的兒子,少年時代的他在物質生活上過得十分充裕,內心卻很孤獨。或許這件事也跟他現在的樸實作風有關。


    「唿……」


    我愛羅歎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空。


    在夕陽照射下,他頭發的顏色與其說是咖啡色,不如說更接近紅色。他的臉孔宛如由大理石切削而成,白皙的臉孔在發色的映照下顯得更為俊美。


    最後一次隨心所欲自由奔馳在天空中,是什麽時候的事呢?


    他現在要奮戰的對象,是堆成像山一樣的文檔。


    忍者們跟想要控製全世界的〈曉〉戰鬥,打敗了大筒木輝夜。


    但這並不是別人委托他們進行的戰爭。


    當然,領主們會資助各忍者村,作為國防費用的一部分,然而風之國近十年來采取裁軍政策,導致撥給忍者村的費用也因而減少。


    也就是說,這次的戰爭隻被當成忍者之間的私戰。


    (怎麽有這種道理?說起來,你們這些人都是受我們保護,才能夠活下去的啊。)


    沒錯,砂忍者村的忍者會憤怒也是在所難免。


    不追求奢侈品跟不需要金錢是不一樣的。


    為了嬰幼兒,需要幹淨的婦產科醫院。為了不被缺水所困擾,需要建設水井。為了要使用日新月異的科學技術,需要先行投資。還要對受了傷無法再工作的忍者,以及戰死沙場的忍者遺族提供生活保障。


    這些事情都需要錢。


    從領主那邊爭取這些經費,就是我愛羅現在的工作。


    沒有華麗的忍術戰鬥,也沒有熱血沸騰的冒險。


    隻有老老實實地跟文檔展開格鬥,做一些不起眼的事前協商,以及調停各勢力這種並不有趣的工作。


    這就是我愛羅之所以會歎息的原因。


    * * *


    「我愛羅,你在嗎?」


    門喀嚓一聲打開。一個年輕的女忍者走了進來。


    她的發色就像朝陽照在沙漠上形成的反光一樣,是一位金發美女。


    能用這種輕鬆的口氣對〈風影〉我愛羅說話的人,在村子裏也沒有幾個。如果又是女的,就隻有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現在站在這裏的手鞠。


    「怎麽了?」


    我愛羅的嘴角稍微放鬆了一點。基本上,他姐姐會一個人來到辦公室,都是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照往例來看,若是工作上的事,哥哥勘九郎都會陪著她一起過來。


    「欸嘿嘿~」


    不出所料,手鞠一坐在椅子上,表情馬上隨之一變,露出傻笑。


    「唉呀~鹿丸他又寄信來了~」


    「是喔。」


    「他說,新開發出來的電子郵件未必安全,所以還是寫在紙上寄過來~他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很守舊,不過他做事確實很謹慎呢。」


    鹿丸是姐姐的未婚夫。


    我愛羅是在參加木葉中忍考試時認識了鹿丸,他是一個讓人很難摸清楚底細的忍者。


    當手鞠告知我愛羅她跟鹿丸開始交往的時候,我愛羅雖然大吃一驚,但他的哥哥勘九郎卻說……


    (不,這件事情大家早就都知道了吧。)


    似乎是這樣。


    (是這樣啊?)


    我愛羅十分煩惱,甚至開始看起『親熱天堂』這本戀愛小說,不過到最後他依舊搞不懂。


    「我們已經開始請人開發電子郵件的加密係統了,詳細情形請看〈雷影〉大人寄來的thx-1138號文件。」


    「不,我要講的不是這個……」


    「……不是在談電子郵件的事嗎?」


    「唉——————」


    手鞠聳聳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愛羅,為什麽你在這方麵比木葉的鳴人還要遲鈍啊?」


    「我剛剛的發言有什麽問題嗎?」


    「有。很有問題。」


    啪!手鞠把扇子揮向我愛羅。


    「女孩子在說這種話題的時候,就是希望對方詢問自己信中的內容啦。你懂了嗎?」


    「是緊急事件嗎?」


    「不,所以我說……」


    手鞠露出苦笑,似乎放棄繼續跟我愛羅說明。


    「婚禮啦,婚禮!要選婚禮的~日~子!」


    「啊啊……」


    這確實是我愛羅的待辦事項之一,他已經用圖釘釘在自己腦子裏麵的軟木板上。


    手鞠是〈風影〉的姐姐,她的未婚夫奈良鹿丸同時也是木葉忍者村的重要人物。


    他們兩人之間的婚事,已成為政治議題。


    無法光憑他們兩個的想法就能決定。


    隻要判斷有誤,甚至有可能會讓上百名忍者死亡。


    自古以來,砂忍者村和木葉忍者村就有著很深的關係。


    在五影剛誕生的時候,砂忍者村就跟木葉忍者村定下密約,獲得了豐饒的土地,並借此生存下去。


    在這之後,位於南方的砂忍者村也一直覬覦著北方木葉忍者村裏比自己豐饒的土地。我愛羅與手鞠當初之所以會遇到木葉的鳴人和鹿丸,也是在這層謀略的安排之中。


    這種說法或許會讓人感覺砂忍者村單方麵地侵略木葉,但忍者的世界並沒有這麽單純。實際上,木葉也曾經多次對砂忍者村進行各種擾亂。長年以來,兩個村子表麵上雖然維持著同盟關係,但兩者之間的氣氛一直都很緊張。


    所以,身為前任〈風影〉女兒的手鞠,要嫁去木葉的奈良一族這件事,才會具有這麽大的政治意義。


    這個動作代表兩個村子並不再隻是維持名目上的同盟,而是要認真緩和雙方的緊張關係。


    「我可以當作木葉已經接受我們的條件了吧?」


    「你講得還真是輕鬆。你知道我和鹿丸絞盡了多少腦汁嗎?」


    「兩邊村子裏擔任警備的人也是啊。」


    「你真的太不可愛了~你就老實說自己很羨慕就好了嘛!」


    手鞠捏著我愛羅的臉頰往兩邊拉扯。


    如果是當年的我愛羅,他馬上就會把手鞠給宰了,他現在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倒不如說,他覺得這種交互意外地還不賴。


    然而,他還是搞不太懂這種名為『家族』的關係,跟男女之間的關係有什麽差異。


    隻不過,每當他看到手鞠露出傻笑,或是看到他的好朋友漩渦鳴人對日向雛田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時……


    (看樣子確實是有所不同。)


    他就會產生這種想法。


    我愛羅的母親在產下身為〈祭品之力〉的我愛羅之後就過世了。


    他的父親並沒有再婚。


    現在迴想起來,我愛羅覺得這或許是父親對母親守節的方式吧。


    「無論如何,隻要木葉忍者村願意接受我們的條件就好了。」


    我愛羅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裏?」


    「長老會議為了別的事情要找我過去。在他們來催我之前先過去的話,他們的心情應該會比較好吧。」


    * * *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沙子卷起一陣漩渦。


    巨大的人影在沙塵中逐漸成形。


    (好大!)


    雖然對方是敵人,不過勘九郎麵對巨大的人影,仍不由自主地發出驚歎。


    十……不,應該有二十公尺吧。


    宛如一棟小型大樓。


    如果是用通靈之術召喚出來的靈體就算了,但忍者本身竟然能變得如此巨大,實在非常罕見。


    (這跟秋道一族的倍化術又有所不同……原來如此,不愧是通緝名單上指定為a級的逃亡忍者!)


    「勘九郎大人!這裏由我來!」


    「!」


    勘九郎的部下之一——天城跳了起來。


    「目前還看不出敵人的動向!現在采取行動還太早!」


    「這麽做隻會讓敵人的術愈來愈壯大啊!」


    天城還太年輕了。


    他十三歲時通過中忍考試,十五歲就成為勘九郎的直屬部下,是未曾經曆過輝夜之戰的那個世代。


    他那栗子色頭發還帶有一絲稚氣,是一位看起來有點像少女,帶有中性麵貌的少年。


    「我要上了!」


    天城從袖口發射出十……不,是多達二十支的短刀。能同時射出這麽多把短刀已經是很驚人的技術,他出招的時機甚至讓上忍勘九郎一瞬間看不清楚短刀的數目,手法非常巧妙。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人出手想把那些短刀通通掃開,一副厭煩的樣子。


    但這也在天城的預測之中。


    「你中計啦!」


    天城射出的短刀,後麵都連接著一條銀色的帶子。這些短刀有如流星雨,改變軌道躲過巨人的手臂,接連刺中巨人的心髒。


    (果然是查克拉線啊。)


    靠絲線傳導忍者的查克拉,並以此操控傀儡人偶,這就是砂忍者村擅長的忍術之一。


    用這種線來控製短刀,當成追蹤飛彈來使用,是天城獨創的技巧。


    (不過,他還是太年輕了。)


    「嚕唔唔唔唔唔唔!」


    巨人將力量灌注到全身上下。


    「!」


    天城發現狀況不對,打算把短刀給拉迴來,卻遲了一步。不對,是遲了半步。


    閃電來了。


    巨人全身上下放出閃電,掃向勘九郎與其周圍的忍者。


    「天城!」


    勘九郎他們的狀況不是太嚴重。


    他們隻是受到迅雷的衝擊,身體站不穩而已。但天城就沒有這麽好受了,高壓電流通過查克拉線直接命中他的身體。


    天城的身體就像斷了線的傀儡般,飛到半空中。


    * * *


    「啊——————」


    據說在死前的一瞬間,人會看到走馬燈。


    在天城的想像中,他原本以為自己死的時候會更像個英雄,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從初次上戰場開始,他在好幾次的戰鬥中幸存下來,於是開始誤以為自己的忍術不會敗給敵人。這種想法,迷惑了這個少年的心靈。


    (這種地方……)


    我會死在這種地方嗎?他心中隻有這個疑問。


    (我還……沒有什麽成就啊……)


    他的意識漸漸沉入黑暗深淵。


    「喂。」


    有一雙溫暖的手臂,抱起他的身體。


    「啊……?」


    天城在一瞬間還以為對方是自己的父親或母親。


    這種想法並沒有什麽好羞恥的,隻是人類在戰場中自然湧出的感情。


    「你還活著嗎?」


    是勘九郎。


    在象征著某種非人之物的紅色歌舞伎臉譜下,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正注視著他。


    * * *


    「似乎是磁遁雷神我之術。」


    勘九郎把天城帶到相對比較安全的岩石後麵躲起來之後,如此說道。


    「這種術正如其名,是以自己的肉體展開純量場,靠電磁力吸收周圍的物質,讓肉體外表巨大化。簡單來說,就是用磁鐵吸引鐵砂,塑造出人形的術啦。」


    這些內容已經在出擊之前跟大家解說過了,勘九郎之所以會再對天城講一次,是為了要讓他恢複平常心。


    忍者是一種特殊的人種,經常會通過置身於任務之中訓練自己。無論流了多少血,或是對死亡有多少恐懼,隻要聽到任務的情報,精神就能自然恢複平靜。


    以一個人類而言,這算是幸福嗎?勘九郎自己也不知道。


    不過,他腦海中想的隻是不要讓眼前這個年輕部下在恐懼中死亡而已。當然,他也已經替天城做了應急的止血措施。


    「他是用雷遁展開純量場,不過電磁力的來源是出自步行產生的壓電效果,以及讓地底下的花崗岩碎裂所產生的放電效果。能夠從自然界獲得比本身還要多的查克拉,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對不起。」


    天城緊緊握住勘九郎的手。


    他的意識似乎還很朦朧。


    天城應該是覺得自己給尊敬的上忍扯了後腿吧。每個人都會這樣想。更何況他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出a級任務。


    (也是啦,第一次出a級任務能夠毫不動搖、順利完成的,也隻有我愛羅。)


    勘九郎迴想起他那個表情跟人偶一樣的弟弟。


    * * *


    我愛羅第一次出a級任務——也就是預計會跟上忍等級的敵人交戰的任務,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


    那是在木葉的中忍考試以及同時發生的大蛇丸〈毀滅木葉行動〉結束,沒過多久之後的事。


    跟傳說中的三忍扯上關係,有許多能使用血繼限界的忍者都牽連於其中的〈毀滅木葉行動〉,其實在私底下已經被列為超a級任務。但當時的勘九郎他們還是對〈a級〉這個字眼有所憧憬。


    當時勘九郎是十四歲,他的姐姐手鞠是十五歲。


    現在迴想起來,還真是令人懷念。


    在那場戰鬥中,他們三個人遇見……


    名為「漩渦鳴人」的太陽。


    * * *


    「勘九郎大人,對方來了!」


    下忍的聲音把勘九郎從迴憶的世界中拉了迴來。


    「那麽,我先稍微離開一下。這次要照著計劃進行啊。」


    「……是。」


    天城是一個很率直的人。


    在困難的任務中,能夠設想自己也許會陣亡的天才兒童,今後應該會變得更強吧。


    身上纏繞著雷電的巨人往前踏出一步。


    勘九郎刻意跳到那個巨人前進的路在線。


    在忍者之間的戰鬥中,其中一方會現身,十之八九是刻意要露出破綻去引誘對方。


    雖然有我愛羅和漩渦鳴人這種極為少數的例外情況,但例外就是例外。


    這種情況下,勘九郎的動作當然也是要引誘對方,而巨人也知道這件事。


    但是巨人卻拖著沉重的步伐,朝勘九郎前進。


    他對自己的〈雷神我〉一定很有自信吧。


    (他們還真像啊。)


    勘九郎認為對方跟自己的弟弟我愛羅很像。


    雖然一個是用沙,一個是用電磁場,但兩者都是〈絕對防禦〉的忍術。


    用無敵裝甲保護自己的身體,裝甲本身也變成了武器。要說差異在哪裏的話,就是〈雷神我〉是巨大化之術,而我愛羅的招式並不是那種華麗的忍術。


    然而,巨大的身軀有著比外表還要重要的優勢。


    (好快!)


    巨人瞬間就逼近到勘九郎的眼前。


    人會覺得巨大的東西『很慢』。


    無論是鯨魚、飛行船、雷車、或者是像十尾那種巨大的怪物,隻要是巨大的東西,看起來讓人覺得非常緩慢。


    但是,這單純隻是眼睛的錯覺而已。


    每一步的幅度愈大,就代表速度愈快。隻要想想大人和小孩在賽跑的樣子就知道了。


    巨大的東西速度很快。


    小兵靠敏捷的速度打倒巨人,隻不過是幻想。


    巨人的腳毫不費力地朝著勘九郎踩了下去。


    巨人光是腳底,就已經比一棟小房子還要大。別說會被踩扁,應該說會被踩成肉醬吧。


    轟!


    轟!


    轟!


    勘九郎靠跳躍躲過前三次的攻擊。


    但是,他沒辦法躲過第四次攻擊,隻好往上跳去。


    他往巨人的膝蓋一踩,打算瞄準巨人的臉部。


    上忍等級的忍者,隻要有浮在空中的葉片作為踏腳處,就能借力使力往上跳。巨人的腳更是絕佳的踏腳處。


    但是〈雷神我〉並不是這麽簡單的忍術。


    (勘九郎大人!)


    看到眼前場景,天城甚至發不出聲音來,隻能在內心深處高聲唿喊。


    當勘九郎踩到巨人膝蓋的瞬間,他的肉體就被驅動著巨人腳步的電磁場給扯碎,如同字麵上所描寫的一樣,身軀粉碎四散。


    巨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的四肢都是他的武器。


    他碰到的所有物體都會被破壞,與其說是絕對防禦,不如說是絕對攻防的陣式。


    不受遠距離攻擊影響,自己碰到的物體都會遭到粉碎。


    巨人這輩子從來沒有嚐過敗北的滋味。


    因此,勘九郎也笑了。


    「!」


    在不到一招的時間內,大約隻有半招多一點點——


    原本身軀粉碎四散的勘九郎,化為無數的彈丸,打中巨人全身。


    沙子嘩地一聲動了。


    從原本勘九郎所站位置的地底下,冒出一個人影。那個人戴著黑色頭巾,毫無疑問就是勘九郎本人。


    這是單純的傀儡術。


    勘九郎假裝要跳起來,其實是把背上的傀儡人偶當作自己的替身往巨人身上攻去,自己則潛到地底。


    雖然這隻是一個單純的詭計,但如何抓住恰當的時機或是掌握人類心裏的盲點,都包含勘九郎特有的思慮,也難怪經驗尚淺的天城會被騙。


    更何況巨人不可能會注意自己的腳下。巨人的弱點就在於視角太高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


    巨人開始扭動身體。


    他打算如法炮製放出之前對付天城的招式,通過傀儡人偶的絲線把電磁波發送過去。


    但是他似乎無法順利達成目的。


    這次換成巨人開始扭動身體、顯露出痛苦不堪的樣子。


    「我可不是單純把碎片發射出去而已啊。」


    看到巨人的樣子,勘九郎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


    這是魔術師在觀眾麵前說明自己使用何種機關的表情。


    勘九郎攻擊的是對方的「經絡係統」。


    忍術的重心在於生體能量查克拉,而查克拉的導管就是經絡係統。勘九郎用自己的查克拉線精準地擊中對方的經絡係統,讓對方變成「活生生的傀儡」。


    當然,勘九郎並沒有〈白眼〉那種可以完全看穿他人經絡的術。然而經過長久的鑽研之後,他有辦法在對手大意的時候,將自己的查克拉送到對方的經絡係統中,並使查克拉逆流,導致對方的忍術失控。


    巨人跪倒在地,無法繼續保持〈雷神我〉狀態。


    隻要是老練的忍者,不出幾秒就能重新站起來。


    對方也是一位老練的忍者。


    可惜他運氣不好,勘九郎事前安排了三名中忍埋伏在附近,這時那三名中忍一擁而上,以飛快的速度將巨人……不,將原本是巨人的那個忍者壓倒在地。


    * * *


    「已抓到恐怖分子,對方是從前石忍者村的上忍,〈雷神我〉禍住羅。」


    勘九郎說完,便對剛才化身為巨人的逃亡忍者禍住羅施以口枷與手銬。


    不用說也知道,這是為了防止他自殺。


    「不把他殺掉嗎?」


    負傷的天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他殺了三個自己的後輩,在過程中還殺了十幾個民眾。」


    「是啊。」


    勘九郎的內心已經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死亡而讓感情表露在臉上了。因為在那場戰爭中,死亡的是數十、數百倍的忍者。


    「你想殺了他嗎?」


    「我想。」


    「那你就殺了他吧。」


    勘九郎把苦無交給天城。


    「隻不過,你要保證殺了他之後,死在他手中的下忍和民眾就能夠迴來。怎麽樣,你辦得到嗎?」


    「這、這個……」


    「辦不到的話,等你殺了他之後,我也會殺了你。死掉的忍者不會招供出跟自己有聯係的人或是村子,也不會有秘術的情報,隻是蛋白質和骨頭構成的塊狀物而已。製造出這種沒用東西的家夥,不配當我的部下。」


    「……我辦不到。」


    「這樣啊。」


    迴答得很好。


    隻要能多次在生死交關的戰場上幸存下來,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忍者。


    「天城,我也想殺了他。」


    「……隊長。」


    「他是被人雇用的恐怖分子,就目前得知的情報,他已經殺了百名以上的女人與小孩。我當然也不想讓這種人繼續活下去。」


    勘九郎的眼神瞥向倒在地上的禍住羅。禍住羅的眼睛已被蒙上眼罩,畢竟他也有可能會使用瞳術。


    「盡管如此,如果因為憎恨他就殺了他,那我們就會變得跟他們那些家夥一樣。我不能這樣做。」


    「所謂的忍者,就是能夠忍耐的人……」


    「沒錯。」


    勘九郎露出柔和的笑容。


    這不是瞧不起人的笑容,而是對著將要跟自己走上同樣一條路的男人所露出的笑容。


    「好,我們迴去吧!今天要慶祝你們順利完成a級任務!我會請你們吃堆成像山一樣的烤羊肉串!」


    「喔喔喔喔!」年輕的忍者們這時終於發出歡唿聲。


    * * *


    「——以上就是三天前進行禍住羅捕獲任務的結果。審問禍住羅之後,他也供出了他背後的組織。再過一兩天,應該就能將那個組織一網打盡了吧。之後,他的處置就交給五影會談來決定。」


    我愛羅麵對坐成一排的顧問長老們,念完一長串的報告書。


    〈風影〉我愛羅雖然是砂忍者村的支配者,但實際上掌權的人卻是從第一線退下的這些老忍者。


    他們是構成村子的各部族代表,我愛羅也不能無視他們,擅自做出決定。每周的報告會,事實上就是風影和長老們進行溝通的會議。


    「嗯——真不愧是〈風影〉。完全不需要我們擔心。」


    他眼前那些滿臉皺紋的老人,一齊點了點頭。


    「對了,說到這個啊……」


    坐在我愛羅正對麵的海老藏,露出燦爛的笑容。海老藏是我愛羅的監護人,也是首席顧問。


    「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


    如果是我愛羅的朋友——漩渦鳴人的話,他應該會吐著舌頭這麽說。不過我愛羅並不會說這種話。


    他隻有稍微皺皺眉頭,心中覺得果然如此。


    「〈風影〉,接下來我們要講的,是老頭子和老太婆喝茶時閑聊的話題啊。」


    「是。」


    怎麽可能是喝茶時閑聊的話題呢。


    接下來要講的,是他跟顧問之間的會議「主旨」。


    到現在為止的報告內容,其實顧問們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些不過是單純的儀式而已。


    顧問們對〈風影〉提出的「私人」要求,才是砂忍者村真正的意誌。


    其中也有一些是無關緊要的內容。


    比如說,自己孫子是下忍,出任務的運氣不好,能不能幫忙跟負責帶他的中忍談談。


    或者是道路上積了很多沙子,很難走路,能不能請〈風影〉跟領主說一聲之類的。


    也就是說,要他以地區代表的身分幫忙發言。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


    但隻要他們一現出身為忍者的那一麵,就沒什麽好事。


    有人說,我的忍術需要千年仙人掌,卻買不到。據說雪之國的藥物商人有,能不能派年輕人去買?


    也有人說,自己的秘傳書被雨忍者村的忍者偷走。由於事情不能鬧大,所以拜托〈風影〉幫自己維持麵子,私底下把事情解決。


    甚至有人說,要趁醫療忍者預算擴充的時候,讓自己部族的使毒者能升上特別上忍的位置。


    顧問們找〈風影〉幫忙的事,全都是這種『肮髒的工作』以及『不講理』的請求。


    我愛羅剛就任〈風影〉時,都會老老實實地聽從他們的要求,但最近他開始會托詞婉拒,或者是當作沒聽到。如果要完全順從他們的要求,〈風影〉的立場就會受到影響,他所爭取的五裏緩衝範圍也不會成立了。


    (對方會提出什麽要求呢——)


    他將意識集中到腹部丹田的查克拉。


    這並不是開玩笑的。


    老練的忍者能將查克拉灌注到聲音裏,在一瞬間奪走別人的意識,也就是所謂的瞬間催眠術及定身術,也有人會在日常的會議中使用這些術。對忍者來說,交涉的場合跟戰場沒有兩樣。


    「我愛羅啊。」


    「是。」


    「你也差不多要滿二十歲了吧。」


    「嗯……」


    「時間過得真快啊。當初的那個年輕天才忍者,人稱砂瀑我愛羅的〈祭品之力〉,也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哇哈哈哈哈。」坐在海老藏身邊的藤十郎笑道。


    名列在生病體衰的海老藏之後,砂忍者村顧問的第二把交椅就是這個男人。他在數年前才退出第一線,盡管肌肉已經衰退,頭發和胡子都變得一片雪白,眼力卻絲毫沒有衰退,是一位有如巨岩一般的老英雄。


    「在『毀滅木葉行動』中,那個天才也被弄得手忙腳亂啊。哈哈哈,這就是所謂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嗎?」


    「真是慚愧。」


    如果是從前的我愛羅,可能會反射性地殺掉對方,不過現在的我愛羅並沒有這種想法。他知道,人類社會就是由這種言語交流所構成,由於人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把對方殺掉,所以他的母親和鳴人所愛著的這個世界才會存在。


    因此,他甚至學會了如何向人低頭。


    (老人的話都很長——他到底想講什麽?)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想要抱怨我的工作態度。


    倒不如說,那些顧問之間散發出一股和緩的氣氛,非常溫和。對於接下來的『議題』,他們恐怕已經講好要如何運作,彼此之間的意見也沒有齟齬吧。


    「到了二十歲,年紀也已經不小了。」


    「是。」


    「所以,我愛羅啊……」


    海老藏點了好幾次頭,再次笑開。


    他的笑容就像個小嬰兒。


    「去娶個老婆吧。」


    「是——呃啊?」


    他發出一聲怪叫,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叫聲很突兀。


    有句話叫做「攻其不備」。


    不備指的就是意識之外的死角。


    人類雖然沒辦法看到三百六十度的方向,但如果在自己視野之外,有朋友來了,或者是養的貓跑到自己腳邊玩鬧,自己也能夠察覺。


    這是因為意識會隨時顧慮到自身周圍的世界,「看著」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忍者非常注重鍛煉這一點,甚至會利用第六感,盡可能掌握住自己周遭的狀況,用全身的感覺來掌握世界。如果還有沒辦法察覺的東西,一定是位於自己完全沒有預想到的地方。完全沒有預想到的東西,絕對沒辦法看得見,也無法察覺出來。


    這就是所謂的『不備』。


    在這一刻,我愛羅就遭到了「攻其不備」。


    要是海老藏是幻術使的話,我愛羅說不定已經死了。


    冷汗在他的背上流淌。


    會產生這種常人不會產生的戰栗,正因為他是道道地地的忍者。


    (我的——修練還不夠。)


    「不好意思,為什麽會提到我?」


    「你還不懂嗎?」


    「————該不會是跟我姐姐手鞠的事有關吧?」


    「正是如此。」


    海老藏點了點頭。


    「你聽好了。前任〈風影〉有三個孩子。手鞠、勘九郎以及我愛羅。然後,你發揮身為〈祭品之力〉的力量,當上了〈風影〉。你能理解這種血統的重要性吧。」


    「喔——」


    忍者的世界大多采取世襲製度。


    當然,隻要展現出實力,由其他家族繼承地位的情況也不少見。比如說木葉忍者村的大族猿飛一族,在第三代火影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過〈火影〉了。


    但是,忍術中有許多不能忽視的部分是基於遺傳而產生,為了維持家族,血緣還是很重要的。


    「當然,如果隻是想要讓家族留存下去,也可以收養養子。可是沒有繼承血緣的話,世人依舊無法接受。」


    「砂忍者村的根本在於部族。部族很重視血緣。」


    「………………」


    他無法否定老人們所說的話。


    我愛羅知道,若隨口反駁,對方會一口氣發動反攻。所以他會耐著性子繼續聽那些老人的話,就像孫子在聽祖父母說話一樣。


    「然後,手鞠嫁到了木葉的奈良家……這件婚事不錯,我們也認可了。」


    「但是……」


    醫療忍者顧問之一,玉筋魚用扇子拍了一下大腿。


    「如果之後你或勘九郎發生了不幸,這時手鞠和奈良鹿丸之間又已經生了孩子。這樣的話……那個孩子就會成為〈風影〉唯一的血脈。」


    「我能了解各位的意思。這樣的話,就必須要將那個孩子收為養子,留存〈風影〉的血統。但是……」


    我愛羅心想,自己口中說出的話真是令人生厭。


    他當初是多麽痛恨自己被父親當成道具使用。現在卻在還沒祝福自己姐姐尚未出生的孩子之前,就把那個孩子當作政治工具來談論。權力的椅子雖然華美又巨大,卻非常冰冷。


    「但是這樣一來,奈良家就會變成外戚。當然,砂忍者村的政局也會大大地受到木葉的影響……各位顧問應該是怕這種事發生吧。」


    「正是如此。」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有長幼順序之分。在我之前,應該由我的哥哥勘九郎先結婚。」


    我愛羅之所以會這麽說,並不是想要把麻煩事推給哥哥。


    勘九郎有著我愛羅沒有的親和力。他會帶年輕的忍者們去喝酒,傾聽他們的煩惱。能夠做到這種事的不是自己,而是勘九郎。


    我愛羅也曾經試著想要這麽做過,卻沒辦法順利成功。他周圍的年輕人都尊敬著他,但他們並不是希望我愛羅能跟自己站在同樣的立場。


    『當然啦。我愛羅就是我愛羅,不是我也不是勘九郎啊。』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鳴人曾經這麽說過,並露出笑容。


    『朋友之中,有人會陪自己胡鬧著玩,也有人是自己困擾的時候,會非常希望對方能待在自己身邊,對吧?要說的話,我愛羅就是屬於後者。』


    這句話對鳴人來說,或許隻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句話,但對我愛羅來說,這句話拯救了他。


    最重要的是,鳴人心中認為自己是朋友,並且毫無猶豫地說了出口。這一點讓我愛羅很高興。


    因此,我愛羅認為勘九郎就是所謂的「現充」,也認為他比較適合結婚。這是基於我愛羅身為忍者的冷靜思想。


    「這點我們也考慮過了。不過,我們被勘九郎拒絕了。」


    「……哦。」


    我愛羅之所以慢了一拍才迴答,是因為他發現勘九郎想要把麻煩事推給他。


    他的哥哥勘九郎有一種飄然於世的性格。他的臉孔跟我愛羅一樣潔白貌美,他卻刻意用化妝隱藏起來,行為舉止刻意模仿小醜。他不喜歡被束縛,當初我愛羅和藤十郎想推舉他為反恐部門的負責人時,也花了很大的功夫。


    「他說身為〈風影〉的你還沒娶妻,自己就先娶妻的話就太不敬了,所以要讓我愛羅先娶妻。確實,他說得也有道理。」


    「……是。」


    「並不隻這點而已。首領目前未婚,也沒有指定後繼者,這件事也會成為領主們攻擊砂忍者村的把柄。」


    「所以,我愛羅啊……」


    海老藏泛黃的眼珠裏,似乎蘊含著溫柔的光芒。


    「你所背負的並不隻有政治上的事務和〈祭品之力〉。我們讓你背負了殘酷的命運,也沒有給你一個家庭。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幸福,這也是為了要聊慰那些死者的心靈。」


    「………………」


    我愛羅現在已經不再憎恨自己死去的父親了。


    在穢土轉生帶來的那次重逢之後,過去的心結都已經付諸流水。


    他心想,就算隻有一小段時刻,但自己確實是在被人愛著的情況下所誕生的。


    「因此,我愛羅,村子裏的人……不,我想你在其他村子的朋友也一樣,會希望你能成親吧。」


    「我們已經幫你找好對象了。對方可是個好女孩啊。」


    「嗯嗯。」


    連照片都拿出來了。


    現在已經無路可逃。


    忍者身陷死地時,不會做出拚命掙紮這種難看的行為,而會思考該如何逃出生天。


    「……我知道了。」


    我愛羅低著頭迴答。


    他在無意識間流下冷汗。


    這一定會是個難以應付的任務。


    「關於相親的事,我願意接受。希望各位能選個好日子,再跟對方聯係。」


    他花了好大的力氣,好不容易吐出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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