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鹿丸等三人不分晝夜連續跑了三天,終於抵達了默之國。


    默之國是大陸西邊的小國,國土有七成都是山脈與森林,而剩下三成的平原散落於國土各處。在平地上的城鎮規模都隻有小村落的大小,對於他們三個來自五大國中的火之國木葉忍者村的居民來說,這個國家看起來就像是偏僻的鄉村。


    默之國的中心是幄之村,那裏剛好位於國家的正中央。鹿丸他們離開國境之後,在山野中不斷奔跑,直到離開木葉後第四天的傍晚,他們才抵達了幄之村。


    雖然這個國家很貧窮,但村子的中心還是有幾分都會風情。跟其他村子的茅草屋頂不同,幄之村房子的屋頂都裝上瓦片,也有很多鋼筋水泥的建築物,街道房屋規劃得相當整齊。


    村子的道路呈蜘蛛網型分布,由好幾個同心圓以及從中心放射出去的道路構成,把土地分割成小塊,每一區都蓋著民房及公寓。


    在這些同心圓的中心,有一棟特別大的建築物。從村子外麵看進來,成群的房子中就隻有那棟建築物特別突出。那棟建築物高達十幾層樓,每一層都由深紅的屋瓦分隔開來,最上層則用著華美的瓦片裝飾,屋頂兩端各立著一座金獅子像。


    「那應該是這個國家的城堡吧!」


    「你不用一臉得意地說明,我們也知道啦。」


    朧和鏃一邊走在通往村子中心的大路上一邊講話,鹿丸則是一邊看著城堡一邊聽著他們交談。


    當然,他們早就已經把木葉的忍者裝換掉了。


    每個國家都有不同的習俗,也有不同的服飾。兩位暗部告訴鹿丸,在潛入他國時需要在當地取得服裝,鹿丸也接受了這個提議。於是他就在中途的村子裏找了一間看起來最有錢的房子潛了進去,偷出三套衣服讓大家換上。上衣用一條腰帶在胸前交叉綁緊,而下半身的設計則類似寬鬆的日式褲裙,把下擺塞進長至小腿的靴子裏——這似乎就是默之國的傳統服裝。這三件上衣非常樸素,沒有任何花樣。但鹿丸等人穿得並不特別樸素,在幄之村街上行走的村民穿的也都是茶色、黑色、灰色等色調,毫無花樣的衣服。


    街上商店的招牌沒有加上霓虹燈,顏色也非常黯淡。


    這裏完全沒有都會光鮮亮麗的感覺。


    「鹿丸大人,你發現了嗎?」


    走在前麵的朧說道。兩個擅長潛入的暗部一前一後護著鹿丸,走在路上,而在前麵負責防禦的是朧。


    朧的問題太過籠統,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所以鹿丸無從迴答。看到鹿丸默不作聲,朧自問自答,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並無看到領主的隨從呢。」


    「確實如此……」


    他們三人一邊講話,一邊筆直走向城堡。但他們去城堡並沒有特別的目的,隻是自然而然地走向最大的建築物,他們並不會做出胡亂闖入之類的愚蠢行為。


    「行走於路上的隻有村民而已。來到這附近都沒有看到領主的隨從,感覺實在頗為奇怪。」


    朧以帶有一絲古風的口吻指出的問題並沒有錯。


    實際上控製大陸各國的,是各國的領主,忍者絕對不會公開站在政治的舞台上。國家中心的村子裏,一定有領主的寓所。在領主的根據地,也一定會有許多負責照顧他的隨從。由於那些隨從是在領主底下工作,所以身分也跟一般村民不同。他們的外表會打扮得比一般民眾還要華麗,態度也比較威風。因此他們走在路上都沒有看到這樣的隨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這裏或許沒有領主喔。」


    鏃小聲地說道。有些小國並沒有領主,而是由人民合議來決定國事。


    但這個國家並不是這樣。


    鹿丸心裏已有想法,因此沒有迴頭看向走在他背後的鏃,而是望著城堡說道:


    「祭的報告裏說,這個國家是由一名叫『玄語』的男人所控製。」


    「那個人有可能不是領主啊。」


    「原來如此……」


    鹿丸一邊說話,一邊看著走在他前方的一個男人。對方眼神銳利,穿著漆黑的長大衣,身上的裝扮明顯跟鹿丸他們所穿的默之國服裝不同。有點像是「曉」的服裝,但沒有紅色的雲朵,大衣領子也不像「曉」那樣遮蓋到嘴邊。而且衣服連接處並不是拉鏈,而是大型的鈕扣,上麵有著銀色的金屬裝飾,從脖子到腰間總共有五個鈕扣。


    「從剛剛開始,我們好像已經遇到好幾個打扮成那樣的人呢?」


    「我也發現這件事了。」


    「你不要在別人講完之後才放馬後炮啦!」


    「那副裝扮……真是絕佳的目標啊。」


    「煩死了!你這個大叔給我閉嘴!」


    鹿丸無視鏃冷淡的吐嘈,繼續說道:


    「朧,你有看過那個男人嗎?」


    路邊有一間茶店,前麵放了一張鋪著紅色絨布的長凳,鹿丸的眼神正望向那裏。


    「該、該不會是……」


    「咦!怎麽迴事?我搞不懂啦……」


    鹿丸沒有理會鏃,繼續對朧說道:


    「果然如此,我就覺得好像見過他。」


    他們兩個看著那個坐在長凳上的男人,他的坐姿端正,正閉著眼睛在喝茶,身上一樣穿著長大衣。


    那個男人叫了店員過來,於是一個看似店長的老先生從店裏一邊鞠躬哈腰一邊走了出來。那種極度恭順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對領主及領主的隨從諂媚的村民一樣。


    「那個人是從前待過暗部的三野伊知。」


    「他應該……」


    「應該在大戰的時候就已經失蹤了才對啊……」


    鏃打斷了鹿丸的話,小聲說道。他們三個人移開眼神,小心不要被三野伊知發現,通過了茶店前麵。


    「這樣一來,直接去問他應該會比較快吧。」


    鹿丸心底冒出了滋滋作響的火花。


    他的嘴角也自然而然地翹了起來。


    *


    「你已經動彈不得了。」


    鹿丸對著那個用力咬緊牙關的男人,淡淡地說道。他們位於一條死巷,而那條死巷兩邊都是鋼筋水泥建築物,白天也很陰暗潮濕,鹿丸刻意選了這個沒有人會經過的地方。


    鏃與朧在巷口把風。他們已經經曆過許多次潛入任務,是經驗老到的暗部。兩人躲在建築物的陰影中隱藏著氣息,並將注意力集中在小巷子裏。


    從鹿丸腳邊伸出了比建築物影子還要濃的暗影。自他雙腳伸出來的陰影就像兩隻漆黑的蛇一樣在地麵爬行,纏在那個男人的身體上。蛇在男人的身體附近交纏,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手掌,而手掌的指尖正朝著男人的脖子伸去。


    影子絞首術……


    鹿丸出身於奈良家,那是一個代代都擅長利用影子施術的家族。影子絞首術是用自己的影子封住敵人行動的術式。這個影子擁有實際的力量,所以不隻可以拘束敵人的身體,還能直接對敵人造成傷害。


    「我可以用影子掐住你的喉嚨喔。」


    「不、不會吧……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你認識我嗎?」


    朧說這個男人曾經待過木葉的暗部。這麽一來,他就算認識鹿丸也不奇怪。


    「我可是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啊,三野伊知。」


    「我、我不知道那個名字!」


    「別裝傻了,你原本是木葉忍者村的忍者吧?」


    「我、我不知道!」


    鹿丸將意念傳遞到捆綁住三野伊知的影子上。原本化為手掌形狀伸向對方喉嚨的影子,直接抓住了他的喉嚨。


    「咳噗……」


    三野伊知的喉嚨被抓住,發出了苦悶的聲音。


    「你既然出身於木葉,當然知道奈良家的這種術有什麽效果吧?」


    我可以就這樣掐死你……


    鹿丸的話中帶有這種威脅。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打扮成這種樣子?」


    「我、我已經不是忍者了!」


    三野伊知瞪著鹿丸,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我是革者。」


    「革者?那是什麽?」


    「你、你們這些人整天遊手好閑,生活在故步自封的忍者世界,沒辦法了解我們崇高的誌向!」


    「你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啊?我在問你『革者』是什麽!」


    影子的指尖更加用力。


    「唔……」


    三野伊知發出了呻吟。


    「我可以就這樣把你給掐死。」


    鹿丸說出了連自己都想吐的話。


    他的心漸漸被黑暗所侵蝕了……


    「就算我說明給你聽,你也沒辦法理解……唔唔!」


    影子掐住了他的喉嚨,一口氣加強了力量。


    「你再廢話下去,我真的會殺了你喔!」


    鹿丸盯著三野伊知的眼睛,他的瞳孔已經完全放大了。


    「我、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


    鹿丸放鬆影子的力量後,三野伊知開始不停咳嗽流淚。


    「快點迴答吧,革者是什麽?你們這些原本是忍者的家夥,在這裏打算做什麽?」


    聽到鹿丸一連串的問題,讓三野伊知吃了一驚。他看到鹿丸冷酷的表情,知道鹿丸不會允許他多說一句廢話,於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全盤托出:


    「這個國家是由我們『革者』所控製。領主那種下賤的家夥,已經不存在於這個國家了。我們原本是忍者,了解玄語大人崇高的誌向並打開眼睛之後,才得到了革者這個稱號。我們和玄語大人的目標,是對這個世界發動真正的革命。無論你們有什麽企圖,在玄語大人麵前都毫無抵抗之力。你就算想要從我口中問出什麽,或是想要知道這個國家的真相,也都是不可能的……」


    三野伊知說完之後笑了。


    「住手!」


    三野伊知牙關用力一咬,打算咬舌自盡。


    不——


    有個東西早一步刺穿了三野伊知的脖子。


    「我已經用查克拉刺中了能讓他全身麻痹的穴道,他在三天之內應該都醒不過來,也無法動彈。」


    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鹿丸背後的鏃,對他如此說道。


    「革者啊……感覺裝模作樣的,真是令人討厭。」


    鏃噘起嘴巴,往下看著三野伊知。他倒在地上,露出安穩的表情,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二


    無機質的水泥地板傳來陣陣寒意,讓身體不住打顫,但鹿丸並沒有想要壓抑住這種顫抖。這裏沒有窗戶,而牆壁、天花板等全都是由水泥構成。


    他們三個人麵對麵坐在這個暗灰色的空間裏。


    他們都穿著革者的長大衣,這三件大衣都是搶來的。現在他們三個待著的這間房間,就是其中一個革者的。如今這個房間的主人,已經中了鏃的查克拉針,暈倒在衣櫃裏。


    他們在搶長大衣時,也沒有忘了要盤問那些革者。於是,他們得知了許多情報。


    「看樣子,鹿丸大人的猜測並沒有錯。」


    第一個開口的是朧:


    「這個國家果然是由玄語強烈的領袖魅力所支配的。」


    朧提到「強烈的領袖魅力」,鹿丸也同意這個說法。


    為了搶長大衣,他們打倒了兩個男性革者和一個女性革者。包含三野伊知在內,他們盤問了這三個革者,但每個人都對玄語有著異常的執著與信賴。


    他們對玄語的信賴感,跟木葉忍者對火影及鳴人的信賴是不一樣的。人會尊敬他人,這就像對木葉裏的火影及鳴人一樣,是人對人之間的尊敬。但是鹿丸從革者的話語中感受到,他們對玄語的尊敬並不像這樣,而是敬畏著神的那種強而有力的信念。他們認為玄語跟自己這些人類是不同的存在,無條件接受玄語所說的一切。


    能讓人如此崇拜的玄語,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鹿丸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對玄語產生興趣了。


    「我們一開始就說好,隻要打倒玄語,一切就結束了。」


    鏃若無其事地說道。


    「因為這樣,我和大叔才會被選上。如果不是如此,我們反而沒有出場的機會,所以這樣反而比較好。」


    雖然鏃「反而」的用法有點奇怪,但是她說的並沒有錯。


    「那些革者對玄語的看法,已經等同於一種信仰了。」


    「我也有同感。」


    鏃說完之後,點了點頭,舉起手來說道:


    「他們會如此仰慕玄語,其中必定有某種可疑之處!」


    「你說的可疑之處是什麽啊,火野子?」


    「唔哇!鹿丸!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用這個名字叫我嗎?」


    鏃纖細的眉毛吊得老高,右手食指用力指著鹿丸的鼻頭,指尖還冒出橘色的查克拉雷電,正滋滋作響。


    「你下次再叫我名字的話,我就要打下去了!」


    這次她忘了在語尾加「shi」。


    「為什麽?你的名字很可愛啊……」


    「我就是不喜歡這樣!」


    橘色的雷電變得更加劇烈。


    「如果我有像轟雷、疾風、五月雨之類帥氣的名字就好了。」


    雖然她是很有能力的忍者,但她的內心其實還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因此她說的那些帥氣名字,在鹿丸眼裏看起來都太幼稚了,鹿丸拚命忍住笑意往鏃看去。鏃大概誤將他忍著笑意的表情當成認真的表情,稍微一愣。


    「抱歉,我不知道你這麽討厭自己的名字,之後我會注意的。」


    「既、既然你知道的話就好……」


    鏃慌慌張張地低下頭來,在腳邊打開了幄之村的地圖。這是這間房子屋主的東西。


    「這麽一看,這裏真的就像蜘蛛網一樣呢。」


    朧雙手抱胸說道。


    鹿丸也往幄之村的地圖看去。在以圓形往外擴展的村子正中央,畫著一座巨大的城堡,下麵寫著「俘囚城」三個字。


    「俘囚……」


    聽到鹿丸低聲念著這個詞,朧迴答了他的疑問:


    「俘囚指的是在戰爭中抓到的俘虜,或者是中央稱唿邊境蠻族的蔑稱。」


    「蔑稱啊……」


    鹿丸一邊迴應朧的解說,一邊動腦思考起來:


    「這個名字是玄語取的嗎?還是說在玄語當上城主之前,大家就已經在用這個名字稱唿這座城堡了?」


    「默之國一直避免和其他國家扯上關係。因此,我們木葉的暗部也連這個國家城堡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為什麽,鹿丸總覺得這座城堡的名字是玄語取的。這隻是一種莫名的直覺,所以他並沒有跟兩人說。


    「為什麽這座位於國家重要位置的城堡會取這個名字呢……」


    「如果以五大國和近鄰的中小國家為中心,那麽自己就像是住在邊境的蠻族一樣,所以才用『俘囚』來自嘲吧。」


    「應該是這樣吧。」


    「真是愚蠢。」


    鏃一直默默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話,但此時卻開口表達了她的不滿:


    「竟然主動昭告天下自己受到歧視,這也太卑躬屈膝了吧!話說迴來,這群消極的家夥說要顛覆忍者世界,這不是很奇怪嗎?」


    她語尾又忘了加上「shi」。


    鏃正生著氣。


    她到底在生什麽氣呢?


    恐怕是對於這個國家裏把自己當作「俘囚」的人生氣吧。


    「有些時候,正是因為卑躬屈膝、態度消極,才會讓他們對外侮露出獠牙吧?」


    聽到鹿丸的迴答,鏃用厭惡的眼神迴望向他。鹿丸則是看了迴去,繼續說道:


    「所謂的複仇心,是由針對某方的仇恨所產生,但仇恨未必是直接動手所引起的。」


    「那麽鹿丸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國家的人恨著其他國家嗎?」


    「這說法更愚蠢了。」


    鏃又插口道:


    「控製這個國家的革者,原本全都是其他國家的忍者啊。」


    鏃說得沒錯。


    他們盤問過那幾個革者之後,得知位於這個國家統治階層的人,原本全都是其他國家的忍者。一部分是在之前大戰中失蹤的忍者,而另一部分是這一年之內從五大國陸續逃亡的忍者。他們來到這個村子,成為革者,在玄語的領導下統治人民。


    據說這個國家從前也是由領主所統治。是玄語趕走領主,找來革者,顛覆、改變了這個國家的統治方式。


    現在默之國可以說是由忍者所統治的國家。


    「如果革者憎恨其他國家,就代表他們原本就憎恨著自己的村子。」


    「有些忍者確實是這樣沒錯。」


    鏃的唿吸愈來愈急促,但鹿丸依然保持冷靜的口氣,繼續說道:


    「引發之前那次大戰的『曉』集團,其中成員大半是逃亡忍者。他們有著驚人的才能,但卻無法順利融入集團生活,而開始討厭忍者世界。」


    他們對自己的境遇感到不滿,漸漸讓心中黑暗的感情發酵,最後演變成對自己國家的恨意。他們把自己懷才不遇或是運氣不好這些事,都歸咎於村子的組織及現狀過於腐敗。錯的不是自己,是村子以及這個世界。這種飛躍式的想法,或許就會產生「曉」和革者那種人。


    「如果……」


    朧盯著地圖說道。


    鹿丸和鏃都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假設革者跟鹿丸大人說的一樣,都是對忍界現狀感到不滿的人。」


    「嗯。」


    鹿丸應了一聲後,朧繼續說:


    「所以才會流浪到這個國家……但是,他們現在所做的事,跟他們還在忍界時所做的事一點都沒有改變啊。」


    朧所說的是關於革者賴以為生的工作。革者集團的成員原本都是忍者,想要接忍者的任務,能力上也完全沒有問題。


    默之國的革者靠著獨自的管道,從大陸各國承包了不少工作。而且他們承包的價錢比聯盟還要低。對比較缺錢的中小型國家來說,他們來得正好。而對五大國那種巨大的國家來說,要支付的報酬當然也是愈便宜愈好。


    所以委托聯盟的工作會大幅減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朧說得沒錯。


    他們原本應該是討厭忍界的現狀,才來到默之國的。但他們在這個國家做的事卻跟忍者沒兩樣,真是滑稽啊。


    「真正的革命……」


    鏃緩緩地說道。其他兩人往她看去,鏃則是一臉害臊地望向天花板,動起她單薄的嘴唇:


    「三野伊知不是說過嗎?『我們和玄語大人的目標,是對這個世界發動真正的革命』。」


    「所以他們才會承包忍者的工作?」


    聽完鹿丸的疑問,鏃點頭以對。


    「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親眼見一次那個叫做玄語的家夥。」


    「這下有個好機會了啊。」


    鏃說完,纖細的手指指向了俘囚城前麵的廣場。


    「自由參加的演講會……正是非常適合暗殺的舞台啊。」


    朧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望向鹿丸。平常木訥穩健的朧,這時卻露出了仿佛以殺人為樂的笑臉,讓鹿丸現在才覺得這個男人果然真的是暗部成員。


    「我們兩個負責利用朧的忍術混在人群裏進入廣場。如果我的影子能夠伸長到玄語身邊,我就直接抓住他。你先潛入能夠瞭望整個廣場的建築物上,等待時機來臨。玄語身上一旦發生了什麽變化,你就馬上射出查克拉之箭。」


    鏃點了點頭,露出不輸給朧的兇惡笑容。


    「就拜托你啦,火野子。」


    「我不是叫你別喊我的名字嗎?要說幾次你才懂!」


    鏃一怒之下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望著鹿丸。


    「四十次……」


    朧小聲說道。


    「啊?」


    鏃的心中已完全失去對前輩應有的禮貌了。她的嘴角往下撇,瞪著朧不放。但朧並沒有感到害怕,朝著鏃說道:


    「鹿丸的四加上鹿丸的○,所、所以是四十次。」


    「那鹿丸的『ka』跑哪裏去了啊!你這個大叔!」


    朧輕快地躲開了鏃的踢擊,躲到了鹿丸背後。這個大叔不但年紀超過四十歲,還是個壯漢,但麵對眼前這位身為自己晚輩的女孩,卻悲慘地將身體縮成一團。雖然他或許隻是想搞笑而已,但是這種場麵實在令人不太舒服,鹿丸不願轉頭過去看。


    「明天真的沒問題嗎……?」


    鹿丸歎了一口氣,向兩人問道。


    「沒問題啦!」


    「不必擔心!」


    他們兩個隔著鹿丸互相瞪著對方,異口同聲地迴答。


    鹿丸再次歎了一口氣。


    三


    整個村子的人似乎都集中到這裏了,俘囚城前的廣場擠滿了人。不隻有穿著黑色長大衣的革者,包括男女老幼、貧富貴賤,所有人都集中在廣場,探著頭等待主角登場。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熱情,眼睛閃閃發光。大概是太過興奮的關係,附近人群講話的聲音大到令人覺得很吵。


    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讓廣場溫度升高,穿著長大衣的鹿丸已經滿身大汗了。


    朧站在鹿丸隔壁。


    而鏃應該已經潛入廣場旁邊的水泥建築物上了。


    鹿丸靠著朧的忍術,把自己的查克拉轉變成這件大衣原主人的查克拉狀態。質與量都和原本那人一模一樣,可說是完全的拷貝品,朧也一樣偽裝成自己身上穿的大衣原主人的查克拉特質。他們兩個人的臉孔都喬裝過,這也是身為暗部的朧所使用的技術。如果隻有改變外表,那麽敵人隻要有能夠看穿查克拉質量的人,就能馬上識破他們的喬裝。朧的忍術能夠完全彌補這種缺點,隻要連查克拉的特征一起喬裝,敵人就難以識破。


    再加上附近有這麽多群眾。


    不可能會有人發現鹿丸他們是敵人。


    「總之,就先走到那附近吧。」


    朧小聲地說道。他的視線前方搭了一座講台,那個講台隻有骨架和用來登台的木製階梯,講台上空無一物,連警衛人員都沒有。然而群眾卻擠得水泄不通,靠得非常近,他們的手甚至都快要碰到講台了。


    「玄語真的會來嗎?」


    朧語帶懷疑地說道。


    他會這樣想也是當然的。


    一國之主要在這種毫無防備的狀況下站到講台上,實在是太危險了。這個講台看起來,簡直就像不曾懷疑會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一樣。


    「總之,先到附近等待吧。如果上台的不是玄語,那我們就靜靜地撤退即可。」


    「遵命。」


    走到能用影子絞首術的距離就好了。隻要能夠封住他的行動,鏃的查克拉應該就能確實把他給幹掉。


    「看樣子,他要現身了。」


    朧才說完,靠近講台的觀眾就開始發出如雷的歡唿聲。這股歡唿聲就像巨浪一樣逐漸在廣場中擴散,瞬間包圍住鹿丸。鹿丸在這陣簡直要震破鼓膜的歡唿聲中,用力推開群眾往講台靠近。


    之後,一個男人出現在講台上。


    他穿著跟革者一樣款式的漆黑大衣,但是扣子上的銀製裝飾比其他人還要華麗,袖子上也有特別的銀絲刺繡,刺繡是無數隻蛇的花樣。他的頭發是深藍色,下巴有點寬,是張很有男子氣概的麵孔,眼睛鼻子都很端正。他悠然往下凝視的瞳孔中,帶有一種清爽的知性感。下巴上蓄著短短的胡子,年紀看起來約三十五歲左右。


    「他就是玄語吧。」


    朧繼續往前走,同時低聲說道。鹿丸沒有迴答,也繼續往前走。但是他的腦海裏,已經確信眼前這個男人就是玄語了。


    站在講台上的男人緩緩舉起了右手,剛才吵雜至極的歡唿聲瞬間停了下來。男人似乎對於這種反應感到很滿意,閉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然後再次深唿吸,睜開眼睛,不疾不徐地開口說話:


    「首先,我要感謝來到現場的各位。」


    他的聲音深厚沉重,但聽起來卻很爽朗。那音質非常不可思議,不隻傳遞到耳中,更能傳遍全身。鹿丸感覺心靈像是被那個男人的聲音給撫摸過了一樣,產生一種無法言喻的酥麻感。


    看樣子,朧似乎也跟鹿丸有相同的感覺,一邊走路一邊悄悄望向鹿丸。但鹿丸沒有迴望他,默默地往前走。


    那個男人稍微點頭致意之後,再次開口說話:


    「從我在這裏起義算來,已經過了十年。現在我不但得到了許多同誌,這個國家也開始愈來愈繁榮。但是,我們的目標仍然沒有滿足,也還沒有實現。」


    大家都靜靜地在聽他講話。台上的人一停下來,全場就陷入了異樣的靜寂當中。他才講了兩句話,就完全控製了整個廣場。


    「我想請問默之國的人民!」


    他一改之前穩重的語氣,聲音突然激動了起來。吼出這段出自靈魂的呐喊時,他也同時高舉雙手。


    「受領主統治的時候,跟現在的這個國家相比……到底哪一邊才是適合安居樂業的世界呢?」


    「玄語大人!」


    群眾一口氣響起了歡唿聲。聲音化為巨大的波浪,充滿了肯定那個男人的話語。


    「看樣子,那個男人就是玄語沒錯了。」


    朧說道。鹿丸點了點頭,繼續走向講台。隻差數公尺就能進到影子絞首術的攻擊範圍內了。一旦進到攻擊範圍內,就能馬上把他抓起來。


    要一擊決勝負……


    玄語的右手高高舉起,人民馬上安靜了下來。


    「我已經充分了解各位的想法了。領主的力量和智能,都不如忍者出身的我們。被那些領主統治的黑暗時代已經過去了。人民啊,你們已經可以放心了!我們革者會以自己的力量與性命,永永遠遠守護大家。大家隻要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邁進就好,這就是我們革者的希望。」


    每個人都沉醉於玄語的話語當中,氣氛異常熱烈,甚至有人開始流起淚來。老實說,鹿丸並不覺得這是能如此感動人心的話語。就算隻是開場白,鹿丸也不覺得這是一場很精彩的演說。但是,他認同玄語的聲音確實有一種奇妙的魅力。會讓人想傾聽下去的不是他的演講內容,而是他的聲音。


    「默之國位於大陸邊境,而這個國家的曆史,就是被其他國家淩虐的曆史。先人之所以會鎖國,並不是為了要斷絕與其他人之間的交流,而是要保護自己。這個國家當時就是這麽弱,才不得不那麽做。但是,這種時代也已經結束了。」


    玄語的聲音開始漸漸增加魄力。


    「應該統治這個世界的不是領主,而是擁有忍者力量的我們!忍者的力量才是可以替人民帶來安寧的真正正義。擁有超越人類力量者,本來就應該統治世界。控製忍者及人民,為了私欲而活的領主,隻是沒用的東西!看看這個國家吧!我驅逐領主之後,已經過了十年,而國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繁榮!」


    玄語挺起了胸膛。


    「就快到了……」


    鹿丸向走在旁邊的朧說道。隻差幾步,就到了影子能夠發動攻擊的距離。


    「我要將領主驅離這個世界,再由我們打造一個全新的世界。為什麽忍者必須要受人歧視?因為我們有著比領主還要強大的力量!因為我們的力量太過強大了!為什麽擁有超乎常人之力者,必須受到虐待呢?比別人還要優秀,不是一件好事嗎?就算是一般人民,隻要足夠優秀,就能夠往上爬。領主就是害怕這種時代到來,所以才會歧視、隔離忍者,把忍者置於自己的控製之下。忍者和人民,都是領主私欲下的犧牲者。」


    鹿丸愈來愈靠近玄語,他感覺玄語的眼睛裏似乎冒出了蒼藍色的火焰。


    「我們需要變革……」


    隻差一步,就會抵達能發動攻擊的距離。


    從民眾狂熱的態度來看,眼前這個男人十之八九就是玄語本人。


    能夠這麽順利靠近他身邊,鹿丸也相當驚訝。


    他在想這會不會是陷阱。


    但是對方看起來完全不像已經察覺到鹿丸他們的樣子。


    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曉為了創立新世界而發動了革命,但是他們被忍者消滅了。被那些依然故步自封,甘於受歧視與控製的忍者給消滅了。曉隻不過是曉……隻不過是早晨眩目朝陽的前兆。聽我說吧!在沉默黑暗裏等待著晨光的人們!」


    玄語緩緩舉起雙手,他的樣子仿佛是在迎接從天而降的神明一樣。


    「新時代的陽光,將會從默之國開始照耀!」


    民眾掀起了一陣歡唿聲。


    周圍充滿了吵雜的聲音。


    好機會!


    鹿丸朝著講台放出了影子。兩隻黑蛇咻咻地爬上講台的骨架,伸往玄語的雙腳。當蛇的利牙咬住他雙腳時,玄語就會無法動彈,然後被鏃的查克拉針給除掉。


    在這之前,你就好好沉醉在自己的話語中吧。


    蛇爬向玄語的雙腳……


    但沒有抓到目標。


    「什麽!」


    應該已經進到了射程距離才對啊!


    但是影子卻沒有繼續往前進。


    「那邊的老鼠!」


    玄語冰冷的視線盯上了鹿丸。


    「我們被發現了!」


    朧大喊道。


    數道影子從玄語背後飛了過來。


    飛過來的影子抓住了朧,直接壓製住他。


    「唔!」


    鹿丸再次朝著玄語放出影子。


    「沒用的。」


    玄語發出了無情的聲音。


    鹿丸的影子不聽使喚。


    影子之前都能如同鹿丸的手腳一樣使喚自如,現在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失去了目標,在地上打轉。


    這樣的話……


    鹿丸跳向講台上。


    既然計策被識破了,就隻能親自動手戰鬥。


    刀刃已經逼近玄語身邊,但他還是帶著一臉淡淡的微笑,一動也不動。


    鹿丸拔出了腰間的苦無,往玄語的喉嚨揮去。


    當他腳尖踏上講台的瞬間,突然有人從旁一腳踢向鹿丸,被踢中的衝擊力雖讓他滾倒在講台上,但他還是坐了起來,拿著苦無單膝跪地擺出架勢。


    「你、你該不會是……」


    那個男人擋在玄語和鹿丸之間,他臉色發青,毫無血色。兩眼渙散,看不出他的情緒,而緊閉的雙唇,表現出他寡欲的性格——他正是那個男人沒錯。


    「你在做什麽啊……」


    鹿丸叫了男人的名字:


    「……祭。」


    四


    畫筆在祭的手中舞動。祭另一隻手拿著卷軸,每當他在卷軸上動筆,就會出現一隻老虎襲向鹿丸。


    鹿丸從講台上跌了下來,身處於敵陣中央。


    現在沒辦法隻對付祭一個人。


    鹿丸的腦袋一陣混亂。


    為什麽自己的忍術會失效?


    為什麽自己的喬裝會被對方識破?


    鏃她沒事吧?


    鹿丸避過敵人的攻擊,打算再次攻向玄語時,眼角餘光突然看到十幾名革者正壓製住朧。朧雖然奮力想掙脫,但被那麽多男人壓製住,他也沒辦法抵抗。


    祭所畫出的老虎,在鹿丸臉頰上抓出了一道傷痕。


    他為了喬裝而戴上的樹脂皮麵具,開始剝落下來。


    「我現在馬上就把你的假麵具給脫下來,讓你死個痛快。」


    祭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如此說道。但他的手依然沒有停下來,不斷畫出許多隻老虎將鹿丸團團圍住。


    「你為什麽會……」


    「從剛剛開始,聽你說話的口氣,似乎是認識我呢。」


    不能說出自己的姓名。就算被抓住、被察覺真實身分,也不能自己主動說出姓名,這是忍者的鐵則。


    講台位於成群革者的對麵,玄語悠然自在地雙手抱胸,站在講台上看著鹿丸拚死抵抗的樣子。


    如果能再次衝到那裏的話……


    鹿丸跳到用墨汁畫出的老虎頭上,用苦無刺向老虎後再次往前跳,那些老虎在他身後化為黑色的飛沫消失。


    他一著地就繼續往前衝。


    眼前是一群數量多如牛毛的敵人。


    「我有辦法過去嗎?」


    鹿丸開口自問,並用雙手結了一個印。


    從他的腳邊有無數道影子伸向四周。


    ——縫影術。


    這是一種讓影子化為針刺穿敵人的術式,可以製造出無數的針,很適合同時用來對付多名敵人。


    鹿丸瞄準周圍的老虎和敵人。


    影子順利往周圍展開。隻要鹿丸一發動,影子就會全部衝出地麵刺向敵人。


    「上吧!」


    鹿丸大喝一聲,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樣,同時影子從地麵探了出來。


    「不要再做這種無意義的事了。」


    站在講台上的玄語出聲撼動了鹿丸。剛才氣勢洶洶的影子,馬上失去了力量,發出咻咻的聲音縮迴鹿丸腳邊。


    「你、你做了什麽?」


    鹿丸對玄語發問的聲音,消失在周圍的怒吼聲中。


    為什麽他的聲音能夠如此撼動人心呢?


    他到底是什麽人?


    「咦?我有看過這個忍術耶。」


    不知什麽時候,祭已經跑到了鹿丸麵前,擋住他的去路。


    「鹿丸,是你嗎?」


    「祭,你……」


    「掙紮是沒用的,你這樣太難看了。」


    祭說完之後,手中的畫筆比之前舞動得更加激烈。從卷軸中跑出來的是一隻比剛才那些老虎還要巨大的黑白老虎。


    「你馬上就會了解了。」


    祭拿著畫筆的手往鹿丸的方向一指,那隻巨大老虎隨即揮動前爪,往鹿丸襲擊而去。


    「可惡……」


    鹿丸下定決心,握著苦無往老虎跳過去。


    然而,有人抓住了他的右腳,接著他感覺左腳也被抓住了。是那些革者。鹿丸跳到一半就被拉了下來,整個臉摔在地上,之後有好幾個敵人紛紛跳到他身上壓製住他。


    「像你這麽有本事的人,竟然看不出老虎隻是誘餌而已,看樣子你的思緒真的很混亂呢。」


    祭往下看著鹿丸,鹿丸被敵人壓製住,幾乎快喘不過氣來。此時鹿丸眼中看到,祭的背後有一個人慢慢朝這裏走了過來。


    是玄語。


    「把他的麵具拿下來。」


    玄語命令壓在鹿丸背上的革者取下鹿丸的麵具。革者將手指戳向鹿丸臉上的傷口,一口氣把麵具給撕了下來。


    「看吧,果然是鹿丸。」


    「這個男人就是木葉忍者村的精英——奈良鹿丸嗎?」


    玄語的聲調上揚,簡直像是找到了尋找已久的寶物一樣。他淺藍色的眼珠發出奇異的光芒,直盯著鹿丸不放。鹿丸浮現出笑容,開口對玄語說道:


    「你如果不在這裏把我解決掉,之後可是會很恐怖的喔。」


    「沒問題的,因為我會跟你一起活下去。」


    聽到玄語充滿自信的聲音後,鹿丸的脖子遭到重擊,就這樣暈了過去。


    *


    此處是真正的黑暗。


    黑到連位於自己麵前的手掌都看不見,鹿丸隻能一直反複思考。他就連已經過了幾天都不知道,隻能從送食物過來的次數以及肚子饑餓的狀況來推測,應該已經過了五天以上了。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思考了好幾次,但還是無法掌握事情的全貌。


    在祭出現之前,他的計劃就已經發生問題了。


    他伸出的影子明明已經抵達了玄語站著的講台旁邊,影子卻無法碰到玄語的腳,失去了去向。然後玄語就發現了鹿丸他們,把他們兩人稱作「老鼠」,但他們明明連查克拉都完全改變了啊。


    感覺那個男人周圍似乎有著能讓忍術失效的結界,輕易就阻擋了鹿丸他們的忍術。


    玄語真的能讓忍術失效嗎?


    搞不懂。但朧和鹿丸的忍術確實是因為某些影響而遭到妨礙。


    鹿丸的影子沒辦法接觸到玄語,他要對祭叫出的野獸施放縫影術時,影子就突然失去了力量。由此可以推測,在這兩次作戰時,都是受到玄語或者周圍某個人的影響,鹿丸的忍術才會失去力量。從這種狀況來看,朧的忍術應該也失去了效力,或者效果受到了影響。所以原本喬裝對象的查克拉跟鹿丸自己的查克拉互相混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奇異的查克拉狀態,才會被玄語識破。這麽一想,道理就通了。


    但忍術對他無效……


    這是為什麽?


    在那麽短暫的時間內,還沒辦法收集到足以看穿玄語力量真麵目的情報。因為能夠詳細調查的信息很少,所以連想要進行推論都沒辦法,這讓鹿丸感到很焦慮。


    鹿丸覺得煩躁不安……


    「咕!咕唔!」


    鹿丸聽到朧發出苦痛的呻吟,但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在一段時間之前,他也有聽到鏃痛苦的聲音。他們兩個人似乎都被囚禁在附近。不知道是否有受到拷問,傳來的聲音都是痛苦的呻吟聲。


    不清楚為什麽,鹿丸並沒有受到拷問。


    「抱歉。」


    雖然知道朧聽不到,但鹿丸還是開口向發出呻吟聲的朧道歉。


    都是由於自己輕率采取行動,才會導致這個結果。


    如果先慎重調查玄語再行動的話,是不是比較好?


    應該有更多方法才對。


    鹿丸捶打著冰冷的石頭地板。


    一直不斷捶打著……


    「你還活著嗎?」


    從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


    是玄語。


    「死了嗎?」


    玄語見鹿丸沒有迴答,似乎很在意,再問了一次。但是他應該知道鹿丸的查克拉還沒有消失。也就是說,他早就知道鹿丸沒死,隻不過是在諷刺他而已。


    「看樣子,你都有好好吃飯嘛。」


    對方端出什麽,鹿丸就吃什麽。當然,他有先確認過裏麵是否有下毒。隻要舔一下就知道食物有沒有下毒,這種訓練對忍者來說是基礎中的基礎。


    他之所以會吃飯,是因為不肯放棄。


    隻要活下去,機會就一定會來臨。到時,如果身體沒辦法動彈,那就連闖出一條生路都沒辦法,隻能死在這裏。忍者不能放棄性命,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活下去,一定要完成任務,這才是真正的忍者。能夠忍耐的人,才夠資格稱為忍者。


    因此,鹿丸深信朧與鏃一定都還活著。


    「這幾天你在黑暗籠罩中度日,有變得稍微安分一點,願意聽我說話了嗎?」


    「很遺憾,黑暗和影子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這家夥真有意思。」


    玄語說完之後笑了。


    「我會再來的。」


    他的氣息消失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


    朧的慘叫聲再次響起。


    五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比火影執務室還要大上好幾倍。入口有一扇對開的豪華大門,從門口鋪著一條紅色的地毯,直達大廳深處。鹿丸跪坐在地毯中間,兩手上著手銬,被綁在背後。為了防止鹿丸站起來做出不該有的舉動,在他兩邊各有一名革者擔任警戒。他們原本也是忍者,所以鹿丸如果想要輕舉妄動,他們也能馬上察覺。


    鹿丸的身後是朧與鏃,他們一樣被銬上手銬,身邊也有人負責警戒。但唯一的差別是,他們兩個的臉上都有傷痕和瘀青。從他們疲憊不堪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受到了相當嚴酷的拷問吧。


    從吃飯的次數推算,事發之後已經過了十天左右。在這段期間內,鹿丸沒有受到任何拷問。玄語雖然數次親自來見鹿丸,但每次都隻閑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馬上就迴去了。比如跟他說今天天氣很晴朗、問他晚上想吃什麽之類的,講的都是一些毫不重要的小事,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低下頭來。」


    站在鹿丸右邊的革者說道。他抓住鹿丸的頭,用力往地毯上壓下去。


    「他是重要的客人,不可以對他動粗。」


    從遙遠的前方傳來玄語的聲音。聞言,原本蹲著壓住鹿丸頭部的那個革者,馬上恐懼地站了起來,鹿丸感到施加在頭上的壓力消失了。


    「我的部下失禮了,請你抬起頭來吧。」


    鹿丸在還沒聽到玄語說的話之前,早已抬起頭來望向他。在紅色地毯的前方,有一段大理石階梯,階梯的最上層又是另一個寬廣的大廳。那裏有一張豪華的椅子,椅背很高,上麵雕刻著一隻雄偉的龍。玄語正蹺著腳坐在那張椅子上,他將左手肘靠在扶手上,手背托著臉頰,身體往左邊傾斜,悠然自在地由上往下看著鹿丸。這副樣子正像是這個國家的支配者一樣。


    「再靠近一點。」


    玄語剛說完,站在鹿丸兩邊的革者就架著鹿丸的雙手,把他抬了起來。然後走到大廳約四分之一處,離通往玄語所在的大廳階梯距離一步左右的位置,再次讓鹿丸跪坐在地。鏃和朧也受到一樣的待遇。


    「你想聽我說話了嗎?」


    「我聽不懂你想說什麽。」


    聽到鹿丸說得這麽肯定,玄語微微地笑了。在玄語的椅子兩邊,有十幾名革者正陪在他身邊,祭也在這群人裏麵。他穿著黑色長大衣的樣子,已經完全跟其他的革者沒兩樣了。祭看著原本應該是自己夥伴的鹿丸,眼裏卻一點動搖或猶疑都沒有。雖然他的眼神本來就不帶什麽感情,但以往從未露出這種茫然的眼神。


    「我覺得,才智過人又名聲響亮的你……應該已經猜到我想講什麽了吧。」


    玄語想要什麽?


    這種事情鹿丸早就猜到了。但是那太過荒唐無稽,也不可能實現,所以他才沒有說出口。


    「成為我的左右手吧,鹿丸。你有辦法跟我一起創造新的世界。我認為你是能辦到這種事的男人。」


    「我拒絕。」


    鹿丸馬上做出了迴應,用精光暴射、充滿殺氣的眼神盯著玄語不放。但這個國家的領導者似乎毫不在意,悠然自在地迴望著鹿丸。


    「突然要你成為我的左右手,如果你二話不說就答應這件事,就不是我要找的男人了。你做得很好,鹿丸。」


    「你那種自以為看穿一切的口氣真惹人討厭,你又了解我多少?」


    鹿丸其實並沒有生氣,他並不是愚蠢到會因為這種事就失去冷靜的人。他隻是想試著跟對方吵架,看對方會如何對應,就隻是這樣而已。


    「人類絕對無法完全了解另一個人的一切。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在這裏暢談啊,不是嗎?我並沒有看穿你,隻是比你活得稍微久一點,所以能夠讀出你的感情而已。如果我不小心表現出傲慢的口氣,我願意向你道歉。」


    「我就說你這種態度很惹人討厭了。」


    「這樣啊……」


    玄語閉上眼睛,自嘲似地笑了,然後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他的眼神在虛空中徘徊,好像在想些什麽。接著,他再次將視線轉到了鹿丸身上準備開口。


    ——他是為了要轉移鹿丸的憤怒,所以才刻意製造出這一段沉默……


    玄語隻是做出正在思考的樣子,其實早就已經想好要怎麽迴答了。如果依照剛剛的狀況繼續對話下去,那麽鹿丸就會繼續保持憤怒的態度,做出強硬並帶有反感的迴答。為了避免這種無意義的爭論,玄語才刻意製造出這一段沉默的。經過幾次唿吸的時間後,雙方之間流動的氣氛改變了。如果要避免讓玄語稱心如意,鹿丸就必須繼續表現自己的憤怒,但這樣一來就會變成在虛張聲勢而已。


    於是,鹿丸隻能隨著玄語的誘導,同樣陷入沉默。


    這個男人很擅長這種心理戰……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就好,你可以迴答我嗎?」


    「什麽問題?」


    鹿丸老實地迴答這句話之後就後悔了,但已經太遲。


    「為什麽忍者要被如此虐待?」


    忍者被虐待?


    鹿丸搞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玄語看鹿丸默不作聲,繼續往下說,補充敘述自己的問題。


    「忍者所住的村子被稱為『隱』,為什麽忍者必須要隱藏起來?這片大陸的國土上,到底有幾成是忍者的土地?想必非常少吧。因為控製著這個世界的不是忍者,而是領主。」


    玄語說得沒錯,忍者村的名字都會有「隱」這個字,大陸上大半的土地也的確由領主割據統治。


    但這又如何?就算國土由領主統治,就算忍者被用「隱」這個字來形容,但忍者並沒有被虐待啊。


    因為鹿丸在忍者聯盟的內核工作,所以他認為自己比其他忍者還要更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領主,以及住在領主所治理的國土上的人民,他們跟忍者已經創建起了共存共榮的良好關係。


    「迴答我,鹿丸。忍者為什麽要遭受他們的虐待?」


    「我們什麽時候受到領主虐待了?」


    「不隻是領主而已,是遭到除了住在這片大陸的忍者以外的所有人虐待。」


    鹿丸仿佛看見玄語的眼裏燃燒著火焰。


    「那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剛不是說隻問我一個問題就好嗎……?」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


    玄語硬是打斷了鹿丸的話,繼續說下去:


    「忍者擁有跟其他人類不同的力量,你同意這點嗎?」


    查克拉與忍術……


    ——忍者確實有超乎常人的力量。鹿丸默默地點了點頭後,玄語露出滿意的神情,繼續開口說道:


    「忍者的力量已經強大到無法與人類相比擬了。」


    鹿丸再次點了點頭。


    兩年前的大戰是一場足以影響這顆星球命運的激烈戰爭。如果忍者聯軍輸了,玄語和鹿丸也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對話。宇智波斑打算用巨大的幻術將這個星球的人全部帶進夢中,而漩渦鳴人為了讓這場大戰結束,將身為查克拉根源的九隻尾獸寄宿在體內,與對方作戰。他們的存在已經無法稱之為人類了。忍者具有能讓這種存在誕生的力量,或許也已經超脫人類的範疇了。


    「超越人類的那些存在,為什麽要住在名為『隱』的村子裏偷偷摸摸地生活呢?為什麽他們要做一些替領主跑腿的工作,每天掙取工錢呢?在兩年前的大戰裏,是誰拯救了世界?不是領主,也不是民眾……」


    玄語把原本靠在扶手上的手肘放了下來,挺直腰杆,將右手高高舉起大聲說:


    「是忍者啊!」


    玄語的聲音充滿霸氣,氣勢壓過了鹿丸。


    這種力量是怎麽迴事……?


    鹿丸的心跳愈來愈快。


    他感受到未曾體驗過的亢奮。


    為什麽?


    或許是沉睡在心中某個角落的想法,被玄語清清楚楚地講了出來吧。


    沒錯……


    兩年前,忍者拯救了世界。


    「忍者們犧牲性命,好不容易才守護了這個世界。而全世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呢?漩渦鳴人被當作終結大戰的英雄,在忍者世界中受萬人仰慕,但一般村人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聽過。包括宇智波斑、宇智波帶人、宇智波佐助、旗木卡卡西、五影,還有曉……這些名字全都隻有在忍者世界中被傳承下去而已啊!」


    玄語說得沒錯,忍者不管多麽拚命保護世界,世界上的人們也不會傳頌他們的事跡。


    「但是領主們卻盤坐在忍者屍體所堆積而成的和平上麵,繼續舒舒服服地統治人民。在大戰之中,忍者為了他們在戰場上設立了嚴密的結界。忍者這麽用心保護人民與領主,但他們對忍者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改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大戰中,跟忍者聯軍敵對的宇智波斑與大筒木輝夜,讓整塊大陸的人民都陷入了幻術,並打算把他們當成產生查克拉的電池。結果,在戰爭最為激烈時,人民與領主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盡管如此……


    那個時候,並非沒有人知道在大陸上發生了什麽事。


    「既然忍者擁有比人類還要優秀的力量,為什麽要在忍者村過著隱密的生活?」


    玄語一口氣站了起來。


    「忍者真的必須要被虐待嗎?」


    他踏出一步。


    走向階梯。


    玄語一階一階地往下走。


    「鹿丸啊,我接下來要說的,是我真正想要問你的問題。」


    玄語已經走下了階梯,隻要再往前走幾步,就會來到鹿丸麵前。


    「這個世界是否應該由具有『忍者』之力的人來統治?」


    鹿丸沒辦法肯定迴答他「不是」。不對,他無法肯定也無法否定這個問題。


    他開始搞不清楚什麽才是正確的了。


    能夠忍耐的人……


    才算是忍者。


    他們就算具有多麽強大的力量,也不會誇耀,隻會將力量用於助人,所以忍者才會被稱為忍者。


    但是……


    忍者擁有的查克拉及忍術,具有無法估量的可能性。就像玄語所說的一樣,如果讓忍者代替領主統治這個世界,那麽世界或許會比現在更加進步。


    對人類來說,正確的選擇究竟是什麽?


    鹿丸無法迴答。


    「我要靠忍者的力量統一整塊大陸,我要讓漫長的群雄割據時代結束。隻要有忍者的力量,就有辦法做到!」


    真的該殺掉他嗎?


    鹿丸開始搞不懂玄語這個男人了。


    六


    他沒辦法否定玄語……


    鹿丸心中不斷掙紮,感到相當困惑。


    他是打算殺掉玄語,才會來到這裏。


    對剛走上和平道路的忍者世界來說,他是礙事的家夥。


    所以,鹿丸才沒有把真相告訴夥伴,就展開了這次的旅程。但是他聽了玄語在他眼前說的這番話之後,漸漸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你有沒有想過,戰亂為何一直無法終結?」


    玄語站在鹿丸眼前問道。


    老實說,鹿丸並沒有思考過這種事。從他出生以來,這片土地就有著許多國家,彼此之間互相爭鬥,國家不斷興亡。而忍者處於各國的夾縫之間,靠販賣自己的忍術為生。他一開始就認為這是常態,所以連「戰亂」這種稱唿方式都沒有想過。


    鹿丸煩惱的是忍者世界的事,並不是玄語所說的整個世界的事。


    忍者要如何和平共處,展望將來?為此,聯盟該如何去做?然後,在這之中要如何讓鳴人當上火影,創建起自己的世代?


    玄語所說的話題廣闊深遠,讓鹿丸原本的煩惱顯得太過渺小。他看的不隻是忍者世界,而是整個世界。


    「你不認為這都是因為統治者並非能力高強的忍者,而是力量跟人民相同的領主的關係嗎?由於這些沒有查克拉也沒有強大忍術的家夥在互相爭鬥,戰亂才會一直都沒辦法結束。因為沒有特別優秀的人才,所以沒有一個國家特別突出,各國不斷互相牽製、變得僵化,導致戰亂不斷持續下去。我想要讓戰爭結束。至今為止,還沒有人統一過整塊大陸。但具有忍者力量的我和革者們將會達成這個目標啊,鹿丸。」


    「統一大陸……」


    聽到鹿丸喃喃自語,玄語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既然這是野獸的生存之道,那麽人類這種野獸也逃脫不了這種枷鎖。既然如此,就應該由忍者這種真正的強者,君臨於金字塔的頂端,讓現在這個奇形怪狀的世界恢複原狀——這就是我們想要發動的革命。」


    忍者才是應該統治世界的存在……


    或許真是這樣沒錯。


    「鹿丸大人。」


    鹿丸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朧。


    鹿丸稍稍轉過頭去,越過肩膀看向他。


    「玄語大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啊。忍者為什麽一定要被領主利用呢?我是暗部的人,所以看過好幾次領主們肮髒的一麵,他們隻把忍者當作方便的工具而已。我曾經有一個好朋友被利用在火之國與風之國的戰爭上,但當兩國協議停戰時,他就被當作麻煩人物而除掉了。」


    淚水從朧腫起的眼睛奪眶而出。


    「我的想法也是一樣。」


    鏃也低聲說道。這個還稚氣未脫的少女,嘴角上仍帶著暗紅色的瘀青。因為玄語命令手下對她施以嚴厲的拷問。


    「我也讚成玄語那個人的想法。」


    「火野子……」


    「不隻是領主而已,住在他們統治國家裏的人們也是一樣。」


    鏃就連鹿丸叫了她的本名也沒發現,繼續熱烈地說道。


    「他們隻要察覺我們是忍者,就算表麵上的態度還是很開朗和善,眼睛深處卻有著猜疑的神色。那是害怕、懷疑,以及鄙視我們的眼神。為什麽我們必須為了這種人而流血流汗,我實在搞不懂啊!」


    鏃似乎忘了玄語才是拷問她的元兇,用崇拜的眼神看著這個國家的領導者。


    「你的夥伴們也都這麽說了。我要做的事,對忍者來說是最有意義的行動。鹿丸啊,跟我一起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上霸業之路?」


    玄語伸出了手。


    如果握住了他的手,就沒有迴頭路了。


    不,會想要走迴頭路才奇怪吧?


    若玄語統一整個大陸,那麽忍者世界也會消失,這麽一來,他就能再次見到鳴人、丁次、井野等人。不隻這樣,或許還可以邀請他們一起同心協力,打造忍者的世界。


    「來吧,鹿丸,成為我的左右手吧。」


    玄語的這番話仿佛在鹿丸背後推了一把。


    「唔……」


    鹿丸很想伸出手握住玄語的手。


    但是……


    他心中也有一個想法拚命阻止自己這麽做。


    「來吧。」


    鹿丸陷入苦惱之中,玄語在他視野的正前方伸出了手。


    「為、為什麽……」


    鹿丸喉嚨裏似乎卡著什麽堅硬的東西。他仿佛要吐出一個充滿尖刺的塊狀物一樣,繼續說道:


    「我為什麽非得成為你的手下不可……」


    「哦……你聽我說了這麽多,還是沒辦法理解啊?你真是個十分強硬的家夥呢。」


    鹿丸實在無法理解。


    他心中深處還是有「某種感情」無法信任玄語,而他別扭的個性也讓他不想臣服。並沒有什麽明確的理由,隻是不知怎麽地就覺得不能接受,僅僅存在這麽點抵抗而已。除此之外的心靈,都想要讚同玄語的想法。


    「這樣啊。不然就這麽辦吧……」


    玄語說完之後,對站在鹿丸兩旁的男人使了個眼色,並往階梯的方向退了幾步。


    站在鹿丸兩旁的革者把鹿丸的手銬解開。鹿丸從被拘束已久的狀態解脫之後,自然而然地往前一倒。當他的額頭即將撞到地板時,他用已經麻掉的右手勉強撐住地板,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玄語。


    玄語張開雙手,挺起胸膛,由上往下看著鹿丸。


    「既然你無法信任我,那就幹脆在這裏把我給殺了吧。」


    「殺、殺了你?」


    鹿丸的聲音在發抖。


    「你的忍術能夠操控影子,應該可以輕易在這裏把我掐死吧?來吧,我不在意,你就殺了我吧。」


    為什麽他能這麽充滿自信地叫我殺了他呢?


    鹿丸心中愈來愈覺得玄語不太對勁。


    自己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鹿丸用顫抖的手撐著地板。


    大廳牆上有一扇大窗戶,陽光從那裏射了進來。眩目的陽光照在鹿丸撐在地板上的手臂及身體上,產生了一道影子。這個漆黑的影子開始微微顫動。影子動得愈來愈激烈,開始不斷抖動,最後激烈地擺動起來。


    「上吧。」


    鹿丸用毫無力氣的聲音對影子下令。同時,他手臂的影子化為一支長槍,筆直往玄語飛去。


    「來吧,不要射歪了啊,鹿丸!」


    玄語雙眼放出光芒,以愉悅的口氣說道。


    他充滿霸氣的聲音,壓製著鹿丸的身體。


    影子……


    停下來了。


    在快要碰到玄語腳尖時,影子停下來了。就算鹿丸拚命想要讓影子繼續前進,但影子就是無法再前進一絲一毫。


    「怎麽了?為什麽不動手?」


    玄語問道。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快點思考快點思考快點思考快點思考……


    快點思考啊,鹿丸!


    鹿丸對自己呐喊。


    自己到底是哪裏搞錯了?


    「唔!」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絲小小的火花。


    朧與鏃……


    鹿丸從那兩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朧與鏃都是老練的暗部,他們為什麽會這麽直率地接受玄語所說的話?他們就算受到激烈的拷問,也不可能會完全喪失敵意,開始仰慕敵人。


    一定有什麽機關。


    鹿丸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字眼——


    幻術……


    幻術能夠操控人的思考,讓目標陷入自己所施放的幻術當中。鏃與朧看起來就跟中了幻術的人很像。


    那麽,我自己也陷入幻術之中了嗎?


    恐怕是這樣。


    但說到幻術的話就是瞳術了,而瞳術的代表就是木葉忍者村的宇智波一族。他們有「寫輪眼」這種獨特的眼睛,能夠利用寫輪眼讓對方陷入幻術之中。


    鹿丸迴想起當時在廣場發生的事。假設當時是朧的忍術變弱,讓玄語得知他們兩人存在的話,這樣一想,玄語所用的就絕對不可能是瞳術。因為他們兩個在聽到玄語說他們是「老鼠」之前,都沒有望向玄語的眼睛。要讓目標陷入瞳術,就必須要跟目標對上視線。因此這時,鹿丸已經可以確認玄語用的不是瞳術了。


    那麽,玄語是怎麽讓鹿丸他們陷入幻術的?


    現在再想這些也已經太遲了。


    既然已經中了幻術,就必須要有其他人的幫忙,才能從幻術中脫離,但是他的夥伴朧與鏃也都中了玄語的幻術。一旦踏入無底沼澤,就隻能慢慢看著整個人從頭到腳陷進去。過不了多久,他也會自願在玄語麵前降服……


    「我實在無法接受……」


    鹿丸的想法不禁脫口而出。


    玄語一臉得意洋洋地看著鹿丸,鹿丸的影子現在仍在玄語腳邊不住顫抖。


    「你也差不多該認命了吧?」


    玄語溫柔的聲音讓鹿丸感受到一陣溫暖,將他凍僵的身體漸漸融化。因為實在太過舒服,鹿丸的嘴角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玄語幻術的真麵目是……


    鹿丸腦中浮現出模糊不清的答案,但在那個答案化為明確的概念之前,鹿丸就用自己的意誌消除了那個答案。


    反正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七


    「來吧,鹿丸。」


    玄語的手伸向了鹿丸的鼻尖。


    隻要抓住他的手,就能夠放鬆了……


    已經不需要考慮麻煩的事了。


    忍者會控製這個世界——


    這才是這個世界應該要有的樣子。


    隻要抓住那隻手,一切都能變得輕鬆愉快。


    已經不用再迷惘了……


    「我們一起前進吧。」


    玄語的聲音從背後推著鹿丸。


    鹿丸緩緩舉起右手,他的右手漸漸被那隻伸過來的手給吸引過去。


    當雙方的指尖正要相碰的時候……


    他背後突然傳出一陣吵雜的聲音。


    當他注意到這件事時,身體突然往天空飛去,某股強大的力量幾乎要把他吹到天花板上。他浮在半空中,看到玄語正努力讓自己站穩在地板上。在階梯上方玉座兩旁的革者,也都拚命抵抗著吹來的強風。


    唯一被刮上天的就隻有鹿丸而已。


    鹿丸撞到了天花板,激烈的疼痛傳遍了全身。但下一個瞬間,風停了,鹿丸也開始往下墜落。


    「唔哇!」


    鹿丸連護身倒法都來不及使出來,背用力地撞到了地板上,讓他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他離開了玄語身邊,被吹到比仍然受控製的鏃與朧還要更遠的地方。


    「鹿丸!」


    在入口附近,有人正大喊著自己的名字,那聲音傳遍了整間屋子。


    是女人的聲音……


    也是鹿丸常常聽到的聲音。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鹿丸一邊扶著腰,一邊往聲音的出處看去。


    一個紮著兩束金發,眼神銳利的女人正站在那邊,雙手握著一把巨大的扇子。正是那把扇子刮起的風把鹿丸給吹跑的。


    手鞠……


    「你在發什麽呆啊!別人說什麽你就做什麽,這樣一點都不像你!你可是我認為很有前途的男人!給我振作一點!大笨蛋!那種男人口中囉哩叭嗦的麻煩道理,對你來說就跟屁沒兩樣吧!不是嗎?快給我說句話啊!鹿丸!」


    鹿丸的耳朵已經習慣玄語以穩重口吻所說的話,此時突然聽到這陣尖銳的吼聲,讓鹿丸不禁頭昏眼花。


    「啊……」


    原本覆蓋在腦海中像是雲霧一樣的東西,現在完完全全消失了。原本堵在心裏麵的某個東西也消失了,胸口好像被開了個大洞一樣,但是這種感覺卻很舒暢。


    鹿丸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了出來。


    他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


    這是為了拯救他脫離幻術,才使出的招式……


    「你怎麽突然跑出來說這些話啊?」


    鹿丸把手放在後腦勺,站起來往手鞠望去。


    「我是來救你的。不要抱怨了,快點跟我道謝吧!」


    手鞠將扇子擱在地麵,把扇子的軸心靠在右手手肘上,挺起了胸膛。她背後有好幾個忍者排成一列,那些忍者額頭上都戴著刻有砂忍者村圖樣的護額。


    「畢竟我可不能讓你死掉啊。」


    手鞠笑了。


    她的笑容就像沙漠中火熱的太陽一樣,讓鹿丸的心裏充滿一片光明。鹿丸的腦海裏也迴想起剛才手鞠所說的一句話——


    『那種男人口中囉哩叭嗦的麻煩道理。』


    「麻煩……嗎?」


    鹿丸轉過頭來望向玄語。他站在階梯上,麵色猙獰,似乎正在向部下交代事情。部下們聽完他的交代之後,跑過鹿丸身旁,往砂忍那邊衝去。這場突如其來的敵襲雖然讓他大吃一驚,但玄語卻能立刻派遣在玉座旁邊待命的部下去對抗敵人,這種臨機應變的速度,真不愧是足以擔任一國一城之主的男人。


    鹿丸聽見背後傳來劍刃相擊的聲音。


    但他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安穩……


    鹿丸輕輕往前踏出一步。


    玄語聳起肩膀,擺出架勢麵對鹿丸。


    鹿丸仍然靜靜地往前走去。


    當他經過鏃與朧身邊時,把手放到了他們兩人肩上。


    「已經沒事了。」


    說完之後,鹿丸再次往前走去。


    到了雙方隻要往前一跳就能發動攻擊的距離時,鹿丸停下了腳步。


    他用認真的眼神盯著玄語。


    這時……


    「哈哇啊啊……」


    鹿丸突然打了個嗬欠。他的眼睛滲出淚水,讓眼前的視野模糊了起來。


    「喂!」


    玄語伸手指向鹿丸。


    指向他的臉上……


    「嗯?」


    鹿丸順著玄語的動作,往自己的鼻子一摸,發現手是濕的。


    是血。


    不知道什麽時候,鹿丸左邊的鼻孔開始流鼻血了。


    「手鞠那家夥……」


    這一定是手鞠刮起大風把他吹向天花板時造成的。


    「剛剛好像有人來擾亂,不好意思啊。那麽,你剛剛是要跟我說什麽?」


    鹿丸用右手撐著頭,往左右擺動,脖子的骨頭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音。


    「就算你的援軍來了……」


    「咦!援軍?在哪裏?」


    鹿丸發出驚訝的聲音,打斷了玄語的話。玄語看到他的反應,也大吃一驚。鹿丸見玄語睜大眼睛的樣子,覺得有點奇怪,才發現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過莫名其妙了。


    「啊啊,你說的是他們啊。你誤會了啦,他們才不是什麽援軍。」


    「那他們是什麽?」


    「我才不知道,是他們擅自跑過來的。」


    鹿丸的口氣讓玄語呆住了。現在的鹿丸跟剛剛的表現差距實在太大,讓玄語壓抑不住自己的驚訝。


    「算了。就算受到那種程度的敵人奇襲,我國也不會產生任何動搖。」


    「噗哧!」


    鹿丸不禁笑了出來。


    但他是無意之間發出笑聲的。


    玄語的額頭上開始浮現出青筋。


    「不會動搖?都已經被人入侵城堡的中樞了耶?」


    「你可別小看我的部下啊。那種層次的忍者,對他們來說根本沒什麽好怕的。」


    「這可真是令人期待呢。」


    「算了。聽我說吧,鹿丸。」


    「我拒絕。」


    鹿丸用力往前伸出右手,毅然決然地說道:


    「如果傻傻地繼續聽你說話,又會中你的『幻術』了。」


    「唔!」


    玄語右邊的眉毛稍微抽動了一下。


    「多虧了那個女的,才讓我好不容易從幻術中解脫,我不會再中你的幻術了。」


    「天真……你實在太天真了,鹿丸。」


    「將查克拉灌注到聲音當中,用語氣及言詞讓對方陷入幻術,這對自以為是革命家的你來說,是非常合適的術式,你還滿會想的嘛。在你演講的時候,我的影子之所以會失去力量,也是因為我那時就已經中了你的幻術。」


    「幻術?說什麽蠢話。我說的話語代表我的意誌,也是我的誌向。剛剛我跟你們說的那些,全部都是我的真心話,也全部都是事實。忍者才應該統治世界——這是無可撼動的事實,你應該可以理解才對吧。」


    玄語所說的話讓鹿丸的耳朵嗡嗡作響。由於他在聲音中灌注了查克拉,讓他的語調聽起來非常舒服,但鹿丸並沒有打算要特別去防備這一點。


    他依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之前有如驚濤巨浪一般翻騰的心靈,現在出奇平靜。


    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再懼怕。


    不……


    「每一件事都麻煩死了啦。」


    鹿丸再次打了一個嗬欠說:


    「為什麽每次打嗬欠的時候都會流眼淚啊?」


    玄語無法迴答。


    他的步調已經完全被鹿丸打亂了。


    鹿丸並沒有意圖想做什麽。


    這也不是什麽戰略。


    他隻是變迴了原本的自己而已。


    手鞠的斥責讓他想起了原本的自己……


    鹿丸的個性原本就不會擔心什麽世界情勢。他隻想過普通的人生,是一個怕麻煩的家夥。如果自己的行動將會影響到世界的發展,那樣實在太過麻煩了。


    自己沒辦法肩負那麽重要的責任……


    如果你想要改變世界的話,就隨便你吧。


    不,等等。


    這樣一來,鳴人跟其他人會變得怎樣?


    來救我的手鞠又會變得怎樣?


    「果然……如果讓你繼續亂來,事情就麻煩了。」


    「你、你剛剛的霸氣到哪去了?你在想什麽啊,鹿丸!清醒一點啊,鹿丸!」


    「你在說什麽啊?我剛剛才好不容易清醒過來耶……」


    鹿丸嘴角露出一絲慵懶的笑容,再往玄語走近了一步。


    「這就是原本的我。」


    雙方已經來到足以刀刃相向的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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