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裏。


    是嬴無忌施展這項絕學的極限。


    他的招式還有點生硬,達不到十三爺那般圓潤自如。


    但目前的階段已經夠用了。


    幾十裏。


    在郊外荒山的山頂。


    如今的他,已經跟含光劍融合了七成,雖然無法感知劍靈的具體方位,但大致的方向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地方,最多距離劍靈十裏。


    離得不算近。


    但在這個荒山的山頂,絕對能讓劍靈清晰地注意到他究竟在做什麽。


    “哧!”


    嬴無忌取出含光劍,插在了山頂最高的青石之上,並沒有金石鳴動的響聲,隻有輕微的摩擦的聲音,仿佛隻是切了一塊比較粗糙的豆腐一般。


    月光下。


    含光劍的劍身仿若無物。


    就像是一個劍柄憑空懸著。


    看起來頗為奇異。


    這個動靜把韓倦驚醒了,化作一縷煙霧冒了出來。


    無奈地瞅嬴無忌了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麽,隻伸了一個懶腰,便坐在石頭上托腮假寐了起來。


    眼見嬴無忌取出古箏,不由打著哈欠問道:“嬴兄!那位劍靈前輩雖喜音律,卻也是一位世外高人,恐怕不是一兩首曲子能夠引出來的吧?你這也彈幾天了,也沒有見他現身啊!”


    “放屁!”


    嬴無忌撇了撇嘴:“我能感應到,劍靈一直在絳城附近活動,白天的方位飄忽不定,但接連好幾天晚上,咱們都出現在這個山頭,說明什麽?”


    韓倦半閉著眼睛問道:“說明什麽?”


    嬴無忌深吸一口氣:“他心裏有我!”


    韓倦:“……”


    嬴無忌對他的反應有些不滿。


    又感覺自己的言論太過沸羊羊。


    便找補道:“就算心裏沒我,那也說明他喜歡我的曲子,至少能聽爽!”


    韓倦抬了抬眼皮:“既然能聽爽,為何你喚他了好幾次,他都不願意現身?”


    嬴無忌想了一會兒:“可能隻是一般爽,沒辦法把他頂到高潮,策略指定沒問題,隻是做得不夠好而已。哎?你丫什麽表情,難道我之前彈的曲子不好聽麽?”


    “好聽!”


    韓倦如實道,他最不擅長撒謊,好聽就是好聽,不好聽就是不好聽。


    嬴無忌嘿嘿一笑:“有沒有種劍仙斬妖除魔的感覺?”


    韓倦點頭:“確實有!”


    那指定有啊!


    嬴無忌捶了捶大腿,我他娘的不顧節操,《生生世世愛》都給你拿出來了,這可是哥們前世的禦劍神曲好麽?


    當然。


    稍微改編了一下。


    不然以這個年代的審美觀,可能沒辦法完全欣賞得動。


    從效果來看。


    應該是好的。


    不然也不可能單曲循環了好幾晚上,劍靈大哥還在那聽。


    韓倦托著腮,百無聊賴地說道:“但劍靈前輩還是沒過來,可能人家隻是把這曲子當做消遣吧?”


    “放屁!”


    嬴無忌咧了咧嘴,不過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


    頂不上去,劍靈大哥的寄點太深了。


    還是說。


    劍靈大哥其實並沒有這麽瀟灑?


    他本身想著細水長流,多彈幾晚上,多換幾首曲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但現在被逼到這個份上了,就這種沸羊羊行為,什麽時候才能把到劍靈大哥?


    得拿出一些真本事了。


    今晚!


    獵個痛快!


    於是。


    在韓倦的注視下,嬴無忌又從桌子裏麵取出了一堆的樂器。


    笛子。


    編鍾。


    戰鼓。


    還摸出了不少其他的樂器,但感覺都不太合適,所以又塞了迴去。


    抓耳撓腮了半天,最終又拔出了嵌在山石裏的含光劍。


    韓倦有些迷:“嬴兄,你該不會想要把這些樂器一起奏了吧?”


    嬴無忌反問:“有何不可?”


    旋即。


    便從懷裏掏出四五顆黃豆。


    隨手一灑,便冒出了四五個赤膊大漢,隨後一人拿起一個樂器。


    韓倦:“……”


    啊這!


    撒豆成兵是這麽用的啊?


    他對嬴無忌這詭異的撒豆成兵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居然能這麽用。


    南宮家的撒豆成的兵,聽說隻會打仗。


    嬴無忌的豆兵,卻跟活人一樣,天知道他還會什麽別的傀儡術。


    隻是這……


    未免多才多藝得有點過分。


    韓倦看著嬴無忌放棄了所有樂器,唯獨拿著含光劍,不由問道:“嬴兄!你自己不奏樂麽?”


    嬴無忌晃了晃手中的含光劍:“這不就是我的樂器?”


    韓倦愣了一下:“這算是什麽樂器?”


    嬴無忌右手拿劍,左手直接捏了一個法訣。


    霎時間。


    手心雷電滾滾,含光劍身一陣嗡鳴,居然真的發出了一連串音色新奇的音符。


    韓倦:“???”


    這也行?


    掌握五雷是這麽用的啊?


    嬴無忌微微一笑,這點他還是從薑樂清那裏爆出來的技能,然後加以改進。


    最終形成了這終極電音樂器劍。


    成為大黎電鰻指日可待。


    韓倦瞅他這又是撒豆成兵又是掌握五雷的,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你這麽大陣仗,準備彈什麽曲子?”


    嬴無忌歪嘴一笑:“劍靈誘捕曲!”


    韓倦:“……”


    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


    一個豆兵便敲響了編鍾,簡單幾錘,便敲出了恢弘的感覺。


    再與戰鼓相諧,讓人仿佛置身雲巔之上。


    旋即一陣悠揚卻似藏著鏗鏘劍鳴的笛聲響起,明明是抑揚頓挫的曲子,卻又顯得無比瀟灑。


    快意江湖,卻又不染凡塵。


    聽起來很矛盾。


    卻融合得異常完美。


    就很奇怪。


    也很好聽。


    幾種樂器交織在一起之後,已經超出了他對曲子的所有認知。


    最重要的是。


    這丫其實是一人演奏的。


    真狠!


    嬴無忌微微一笑。


    就特麽你劍靈啊?


    這首《仙劍奇緣》炸不出你,下一首就是《蘭陵王破陣曲》,總有一首適合你的。


    雖然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沒轍。


    嬴無忌雖然有了《樂藝精通》進階來的《魔音貫耳》,但畢竟精力沒有在這個上麵,便隻能找以前聽過的彈。


    別管適不適合,今晚可勁兒地朝劍靈大哥身上砸就行了。


    最重要的。


    他握著含光劍的劍柄,加大了雷法灌入的力度。


    電音穿透力極強,整片夜空都迴蕩著含劍身嬌軀震顫的聲音。


    含光劍可能做夢都沒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被這麽使用。


    若不是本身就是材質超絕的曠世奇劍。


    恐怕已經被玩壞了。


    許久。


    一曲終了。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突破90,隨機獲得秘法《凝虛化實|煉實化虛》。


    “唿……”


    嬴無忌收起長劍,將奏樂的壯漢重新變為黃豆收迴掌心之中。


    韓倦問道:“成了?”


    嬴無忌歪嘴一笑:“當然成了!”


    這秘法不知品階,但是相當實用。


    隨時隨地能夠虛實轉化,能將意念凝結成實體,也能將身體化作虛無。


    最重要的是。


    劍靈大哥的情緒到位了。


    隻是收起了劍。


    又等了很長時間。


    都不見有人前來。


    嬴無忌神色有些不自然,怎麽感覺被劍靈大哥白嫖了?


    察覺到韓倦的目光有些無奈。


    他終於繃不住了,憑空召喚出一道雷法,含光劍又是一道嘹亮的電音:“劍靈前輩,你要是再不出現,我就用含光劍給你奏三天三夜了!”


    話音剛落。


    一個淡漠的聲音在腦海中憑空出現。


    “適可而止吧!”


    下一瞬。


    一道劍影破空而來。


    待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然化作一道人影。


    隻是這人影……


    原來不是劍靈大哥,而是劍靈大姐啊?


    含光劍靈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嬴無忌持劍的右手,忍不住問道:“誰教你這麽使劍的?”


    嬴無忌一臉認真:“齊國,薑樂清!”


    “哦……”


    含光劍靈目光冷峭地點了點頭,似乎把這個名字深深地記在了腦海中。


    她朝嬴無忌握劍的右手看了一眼,便飛快把目光移走。


    雖然隻有片刻停留。


    但嬴無忌還是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眷戀與抗拒。


    她聲音微沉,語氣嚴肅:“往後,不準用劍奏樂!”


    “這……行吧!”


    嬴無忌一臉不情願,但是隻能勉強同意的樣子,旋即又笑嘿嘿地看著劍靈:“其實晚輩有一事相求!”


    含光劍靈麵色一速:“你該不會以為聽了你幾首曲子,就必須要唯你是從吧?”


    “那自然不是,晚輩怎麽會有這麽強的功利心?”


    嬴無忌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腿:“隻是身處危險當中,迫不得已才向前輩求助,擔心唐突了前輩,所以自作聰明選了幾首曲子彈給前輩聽。”


    含光劍靈麵色稍緩:“你且說說,何事相求?”


    嬴無忌抿了抿嘴:“我想請前輩保護一個人,七天便好!”


    “七天?”


    含光劍靈纖眉一擰,似有些不悅。


    嬴無忌趕緊道:“七天是有些長,但事後晚輩會歸還十倍的天數,這期間隻要前輩想要聽曲兒,晚輩隨叫隨到!”


    含光劍靈卻並不領情,感覺自己虧大了。


    嬴無忌補充道:“每天的曲子都不重樣!”


    含光劍靈:“……”


    她眉頭跳了跳,若每首曲子都有今日的質量,好像還真不錯。


    隻是……


    嬴無忌趁熱打鐵:“晚輩這裏有東海妖族的留聲靈螺,可隨曲子一起贈予前輩!”


    含光劍靈:“成交!”


    留音靈螺!


    雖然沒有什麽實戰。


    但隻要靈螺帶在身邊,便隨時隨地能聽到曲子。


    這可不止七十天奏曲這麽簡單了。


    她能看得出。


    嬴無忌是想跟自己禮尚往來,培養培養交情,好讓自己以後走不掉。


    畢竟自己也是悟神境級別的高手。


    但這小子還是太天真的了。


    居然做了這等買斷的生意。


    等這七十天聽完了,自己便立刻帶著留聲靈螺離開,再也不留戀紅塵俗世,斷不能讓這小子得逞。


    她沉聲道:“保護誰?”


    “我這就給前輩畫出來!”


    說著,他便從手鐲中取出了筆墨紙硯。


    將自己家中老母和媳婦都畫了下來。


    含光劍靈接過畫紙,掃視了一眼,就點了點頭:“可以!”


    嬴無忌恭敬道:“那就多謝前輩了在晚輩閉關這七天照顧了!”


    “嗯!”


    含光劍靈點了點頭,便化作一道流光,“咻”的一聲消失在了天際。


    是絳城的方向。


    嬴無忌瞅著她的背影,不由呲牙一笑。


    七天的十倍,就是七十天,再加上原本的七天,那就是七十七天。


    中途再零零散散地找些事做。


    拖到暝都盡頭出現絕對不成問題。


    到時候。


    就再請你當一趟保鏢。


    他瞅向韓倦:“含光劍裏的劍意參悟著難麽?”


    韓倦托腮道:“當然難,怎麽了?”


    嬴無忌撫著下巴上的胡茬,一本正經道:“為師收你為徒多月,卻隻交了幾個微末法術,心中甚是慚愧。代課老師已經幫你找好,給我狠狠地問!”


    韓倦:“……”


    嬴無忌也不多嗶嗶,喚他迴到含光劍中,便一劍劈開了空間,迴到了自己的地下密室中,問白儀要來了解封天人族血脈的秘術。


    這秘術果然無比複雜。


    需要接連閉死關的地步。


    不解開秘術,就不能出關。


    一旦中斷,就會前功盡棄。


    也隻有這種精妙繁瑣的秘術,才能勉強把天人族的血脈給封印住。


    天人族血脈……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隨著封印秘術的一點點解開,他感覺天人族血脈,跟如今的血脈好像並沒有本質的不同。


    他的丹田裏現在都有一大團尚未煉化的血氣,是小狐狸用嘴融化暝都牧野碑渡給自己的,能自由調度的部分,已經成就了自己跟大老婆的顓頊帝軀。


    但其實這部分不能調度的才是大部分。


    而顓頊帝軀,這種頂級的遠古體質,也差不多是血氣的容納極限了。


    天人族血脈散發的氣息,跟血氣十分接近。


    同樣能夠將一個人的先天條件瘋狂提升,而且似乎跟血氣並沒有共享上限,隻是泄漏了一些,就能讓嬴無忌明顯感覺到體魄與精神的提升。


    這種升華般的感覺,讓嬴無忌爽得頭發梢都立起來了。


    但他同時又好像發現了血脈的本質。


    每個人的血脈看似孤立,事實上卻好像和他人隱隱有著連通。


    就好像丘陵上的水坑,一個個的都蓄著水,但地勢不一樣,所以水的勢也不一樣,所以說一直都有著隱形的流向。


    結合之前有關於天人族誕生的說法。


    他隱隱有種明悟。


    這所謂的血脈,與其說是血脈亦或是遺傳物質的不同,倒不如說是一種天賦的分配方式。


    傳統的說法叫做“族運”。


    大致意思就是讓一部分人先強大起來,帶動後輩,一起過上好日子。


    所以緣故時期,人族中誕生了天人族,從逆境中崛起,一句成為萬族主宰。


    炎黃二帝之後。


    血脈規則溫和了許多,不是那種強製的掠取,而是跟族群的發展有關,能帶領族群發展得更好的,血脈就強橫一些,一旦族群走向衰落,血脈也會隨之衰落。


    後來周王室牧野碑的出現,又強行扭轉了這個規則,通過分封直接控製族運的分配。


    雖說周之前也有分封,但多是個名頭,興衰完全是跟著族群的發展來,即便有直接的提升,那也是因為有了,可發展的空間變大了,究竟能不能留住,還是看各族的發展。


    而到了周室這兒,隻要分封,便能將血脈提升一大截。


    後來周王室因為分封,直轄土地越來越少,導致慢慢衰落,不論是國力上,還是規則上,都失去了分封的能力。


    自然也慢慢失去了對牧野碑的掌控權。


    嬴無忌大致也明白了。


    顓頊帝軀,是血脈規則的上限。


    但天人族的分配模式,上限遠不至此。


    這種爽到頭皮發麻的血脈高貴感,讓天人族難以割舍,所以擊潰妖族以後,跟普通人族割席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簡而言之:這群先富的小碧宰治不願意帶窮親戚玩了,轉頭還不忘留一句,我能變強都是因為自己的努力,為什麽要帶你玩?


    血脈規則這玩意兒。


    的確該改改了。


    倒不是嬴無忌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雖說他是兩次“族運分配”的受益者,但他還真不好意思白收這麽多好處。


    以前已經做過一些事情了。


    以後該做什麽事情等出關以後再說。


    現在,安心解開封印便是。


    據白儀說,雖然白氏的天人族血脈已經衰退到一定程度了,但並不是因為“族運”消散,而是因為如今的白家承載不起那麽大的族運,所以族運悄然隱退,隻要遇到強大的血脈,就會立刻被激發出來。


    就如同亂世出天才,其實也是隱藏族運再分配的過程,盡可能地將利益分配給真正的大才。


    當年白家決定扶持嬴越的時候,本來打算嫁給嬴越十幾個白家女子的。


    不過嬴越以隻跟白儀是真愛為由拒絕了。


    但現在迴想一下,應該是因為嬴姓王室的血脈詛咒,和他不想外戚掌權導致的。


    顓頊血脈,應當能把隱藏的族運攫取到極致。


    難怪這貨一點都不考慮宗室子弟,非要把嬴無缺帶迴去。


    別管這貨能不能成為真正的大才。隻要牧野碑沒有完全破碎,顓頊帝軀的後代血脈都不可能立刻衰退,能最大程度地把族運給攫取出來。


    看來除了李家女子,老逼登還給小逼登準備了幾個白家工具女子。


    一迴去,恐怕就要淪為生育機器了。


    按白儀的話說,如今白氏的族運就是一個礦,隻要有白氏血脈就能開采,現在就是比賽開采的時候。


    一句話總結:血脈覺醒之後,多生孩子。


    加把勁。


    趕緊突破。


    等出去解決魔種後,就加把勁造孩子。


    ……


    翌日。


    清晨。


    一輛晴絳殿的馬車停在了駙馬府的門口。


    趙寧一襲宮裝長裙,儼然是原陽公主的模樣,急匆匆地下車,走進了駙馬府。


    到了內院,剛好看到花朝在打理院中的綠植,完全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兩人對視了一眼。


    花朝眼神中有著些許戒備之意,但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客氣道:“公主來這麽早,不知道所謂何事啊?”


    趙寧很想說一句“我來找我相公有問題麽?”


    不過想了想,自己扮的原陽的確有些驕縱,而且對嬴無忌不是很好。


    這花朝不這麽表現才不正常。


    現在正事兒要緊,不能惹不必要的衝突。


    她拱了拱手道:“父王有話要給無忌說,我隻是代為傳話,說完就走。”


    “哎?”


    花朝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客氣。


    客氣得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溫柔一笑:“無忌大清早的不知道去哪了,公主在這裏稍等,我這就去問問。”


    說著,便走去,輕輕敲了敲白儀的門。


    敲門聲剛響了三下。


    白儀便推門而出,笑著拍了拍花朝的手背,便快步走向了趙寧。


    趙寧連忙行禮:“母親大人!”


    白儀親熱地拽住她的手腕:“免禮免禮!乖女娃,你來的不巧,無忌他閉關了!”


    “閉關了?”


    趙寧臉色一變:“那他什麽時候才能出關?”


    白儀想了想:“可能十天左右吧,這次他閉關至關重要,不可輕易打斷,你有什麽事情就跟娘說吧!”


    十天……


    趙寧感覺心頭有些發涼,下意識地望了花朝一眼,趕緊說道:“母親大人,借一步說話!”


    “哎哎哎!”


    白儀也感覺到了事情好像很重要,衝花朝笑了笑,便趕緊把趙寧拉到了屋子裏,低聲問道:“什麽事情?”


    趙寧沒有辦法,便把嬴無忌後院的事情講了一遍。


    白儀也驚了一下。


    一方麵是驚自己的大兒媳居然這麽有魄力,還沒有跟無忌圓房,就已經開始操持後院的事情了。


    另一方麵……


    好像確實不好搞啊!


    花朝那女娃子的魔種,的確很難處理。


    最好還是避免相遇。


    但也不能委屈了小糖糖,人家明顯心中正在胡思亂想,總不能壓著她的情緒。


    那樣不僅暴露得更快,而且得把人家委屈成什麽樣?


    一點也不符合一碗水端平的原則。


    就算嬴無忌沒閉關,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殘忍又愚蠢的選擇。


    所以應該怎麽辦?


    真讓兩人見麵?


    戲班都是花朝的,又是跟自己兒子的心血,她怎麽可能不在,又怎麽能不在?


    白儀有些頭疼。


    都說男娃小時候會有一段讓人頭疼的時間。


    不過無忌從小就被送到了黎國。


    雖說是無比無奈心痛的過程,但不管怎麽說,自己把這個階段跳過去了。


    結果誰能想到。


    這才剛見麵多久,自己就把虧欠的煩惱全都還迴來了。


    才當了一天娘。


    就開始解決兒子後院的問題了。


    這誰頂得住?


    趙寧忍不住問道:“娘!無忌他真的不能出關麽?”


    白儀搖了搖頭:“最好不要,他正在解天人族的封印,若是打斷,後患無窮。”


    趙寧一臉愁容:“那怎麽辦?”


    “為娘也想知道怎麽辦啊!”


    白儀攥著雙手,在房間內走來走去。


    這些都是她的好兒媳,以後都是給她生大孫兒的寶貝疙瘩。


    任誰受傷害,她都不願意看到。


    隻是……


    怎麽做?


    她抬起頭:“以前無忌遇到過這種事情麽?”


    “遇到過!”


    “他當時怎麽處理的?”


    “這……”


    趙寧迴憶了一下,便把當時一起看梁祝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白儀瞬間懂了。


    自己兒子完全就是靠著運氣苟活到現在的小菜鳥。


    若不是那時候恰好排練的是梁祝。


    若不是小糖糖特別擅長額外解讀。


    恐怕這個小負心漢早就翻船淹死了。


    逆子!


    你這水平!


    是怎麽敢腳踏兩條船的?


    趙寧低聲問道:“娘!現在怎麽辦?”


    白儀歎了一口氣:“隻能照葫蘆畫瓢了,你們趙氏公主不是多麽?一同拉來聽戲!


    我先問問花朝女娃都有什麽戲能聽,盡量選一個能讓小糖糖誤會的。


    戲開場前,我就表現得對戲曲特別感興趣,讓花朝帶我去後台參觀。


    等到戲開場,我們直接迴來聽戲。


    盡量不給兩個女娃直接溝通的機會。


    你到時候就全力配合我!


    計劃有些糙。


    但先糊弄過去,等那臭小子出關再說。


    他惹出的麻煩,隻有他能夠解決!”


    趙寧沒想到這麽短時間,她就想到了如此精密的計劃,張了張嘴:“無忌要是有您一半會安排,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境地。”


    白儀:“……”


    這是在誇人麽?


    不確定!


    再聽聽……


    ……


    時間很快就到達了七日。


    這是趙寧當初承諾給李采湄的時間,差不多也是李采湄的最大容忍限度。


    因為這些時間,李采湄試探問過一兩次,問能不能提前幾天,因為怕白儀覺得照顧不周。


    這固然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至於主要原因是什麽,趙寧心中比李采湄都要清楚。


    硬拖不太好。


    而且白儀也說了,她推測嬴無忌得閉關十天左右。


    所以說,也沒有拖的必要了。


    這七天。


    絳城裏麵相當安靜,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魏韓兩家在鉚足了勁收購銅鏡,等著暝都盡頭出現的那一刻。


    沒有魏韓兩家擋刀,李家也不敢做的太放肆,趙寧是女兒身的傳言,也隻是在小範圍傳播,因為規模太小,被大多數人都當成了謠言,一點風浪都沒有激起來。


    整個絳城歲月靜好。


    戲班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花朝聽說宮裏要請白儀聽戲的時候,主動提出了歇業一天,自己額外出獎金,以私人名義請戲班的伶人來唱。


    以前,戲班從未出現過包場的情況。


    為的就是她心中那點小執念,不讓權力玷汙了戲曲。


    但這迴。


    是婆婆要聽。


    規矩雖然不能壞,但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戲班平時就有歇業的情況,私人名義請朋友給婆婆唱。


    沒有問題吧!


    不過花朝沒想到,她這麽提出來以後。


    白儀卻笑著拒絕了,理由是喜歡熱鬧,想看看兒子和兒媳的生意究竟怎麽樣。


    花朝也沒有反對,隻要婆婆高興什麽都好,陪著白儀選了好久當日的戲曲,隻是都沒有符合白儀要求的,選來選去還是選了梁祝。


    “咣!”


    鳴鑼開道。


    宮中的車隊到了。


    而另一頭,駙馬府的馬車也到了。


    雙方齊齊停下。


    一頭白儀笑吟吟地下了車。


    另一頭趙寧和李采湄跟在王後身後,挽手下了車。


    今天。


    純女子局。


    除了隨行的侍衛和曹公公,都是兩家的女眷,倒也符合絳城貴婦們的習慣。


    “白姐姐也到了,倒是來得巧了!”


    “這說明我與璿姬妹妹心有靈犀啊。”


    兩國王後一見麵,就親熱地聊了起來。


    趙寧和李采湄兩個小輩就在旁邊陪著,隻不過李采湄會有意無意地朝侯在門外的身影望幾眼。


    等兩國王後聊了幾句。


    花朝才笑著迎了上來:“拜見王後陛下,拜見伯母大人,見過太子妃殿下,見過公主殿下!”


    雖說自己跟嬴無忌的事情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但原陽是王後的女兒,當著王後的麵稱她的親家母為娘,終究不免有些耀武揚威的意思。


    花朝隻想一心一意對嬴無忌好,不會做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情。


    隻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跟太子妃對視的時候,感覺對方眼神有些怪怪的。


    不過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笑吟吟地帶著一眾人上了二樓。


    雖然不是包場。


    但二樓的上座已經全部清出來了,總不至於婆婆被外人擾了心思。


    而且她特意安排了時間,一樓的觀眾都會推遲一段時間入場,所以會清淨不少。


    免得人多,混進去不該混的人,省得侍衛大驚小怪,壞了聽曲兒的心情。


    反正上麵雅座配的都有瓜果點心,聊著天也不會感覺時間過得太慢。


    “真好!”


    白儀打量著戲樓的布置,不由眼眶有些發熱,這些都是兒子兒媳憑借著自己的雙手,一點一滴打拚下的。


    王後忍不住笑道:“無忌這孩子吃了不少苦,不過結果還是好的。”


    “是啊!”


    白儀有些神傷,兩個人拉著手說得親熱。


    不過她的耳朵卻注意著旁邊的所有聲響。


    好在。


    長輩說話。


    小輩還是不敢太過造次的,隻能低聲交流。


    李采湄望了花朝幾眼,卻沒有挪動位置。


    正當白儀準備鬆口氣的時候。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小糖糖兒媳還沒動。


    花朝兒媳卻主動過去了。


    這……


    花朝笑吟吟地走過去:“公主殿下,太子妃殿下,是對點心不滿意麽?我吩咐人換一批?”


    說實話。


    她還是挺感激王室的。


    居然會對無忌跟自己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原陽雖然性子乖張了些,卻也不能因為這個跟她冷眼相向,一定是要招待好的。


    何況,她跟這位太子妃殿下頗有眼緣。


    而且總感覺她身上好像有種莫名親切的氣息。


    “滿意,滿意!不用換了。”


    李采湄連連答道。


    雖說她心中的猜想讓她很不安,但她對花朝本人並沒有惡感,甚至感覺很親切,就是那種找不到緣由的親切。


    她心中有些猶豫。


    自己是不是胡思亂想太多了。


    這麽好的一個姑娘,而且還有那般幼年經曆。


    無忌怎麽可能忍心傷害她?


    但有些事情,她今天必須問。


    隻是有些無從開口。


    花朝笑了笑:“如此我便放心了,隻是今日戲曲還是梁祝,殿下上次已經看過了,終究是有些遺憾。我與殿下也頗有眼緣,若是不棄的話,日後大可以經常來,我們這裏的戲曲還多著呢!”


    “真的麽?”


    李采湄有些詫異,沒想到花朝居然這麽熱情,會不會是自己真的想多了什麽。


    但轉念一想,人家對太子妃熱情,說明不了任何跟嬴無忌的關係。


    她抿了抿嘴,輕笑道:“早就聽說花朝姑娘跟駙馬爺乃是難得的知音,戲班如今的戲曲,都是你們二人一同譜寫的,想來譜曲的時候應當暢談了不少時日吧?”


    “這……”


    花朝俏臉有些發紅,隻是王後和原陽在旁邊,又不能表現得太羞澀。


    思忖了兩息的時間,才笑道:“我與無……我與駙馬爺的確……”


    “花朝丫頭!”


    白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看向這邊笑道:“我對這戲樓甚是喜歡,你帶我看一下後台如何?我也想弄弄清楚,這產業究竟有何妙處。哎?”


    她這才好像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你正在跟采湄丫頭聊天啊,要不等你們聊完了再說?”


    趙寧:“……”


    這神情自然的。


    比無忌真是高出太多了。


    李采湄哪能耽誤長輩的時間,雖然有些不甘放棄這個機會,卻也不想在白儀這裏招致惡感,趕緊笑著說道:“我與花朝姑娘隻是閑聊,正好我對戲樓也頗為好奇,不如就跟花朝姑娘一起陪伯母去參觀吧?”


    趙寧:“……”


    白儀:“……”


    花朝卻是喜出望外,親熱地握住了李采湄的手:“既然這樣,我陪殿下和伯母大人一起參觀!”


    說罷,兩個女子便攜手站起身來。


    趙寧趕緊說道:“正好我也好奇,那我們便一起吧!”


    白儀暗叫不好,沒想到這件事這麽棘手。


    看這樣子,等會隻能靠自己發揮了。


    她麵上笑意不減,笑吟吟地一手握一個兒媳婦的手:“那我們便一起吧!”


    說著,便在花朝的帶領下,從另一處樓梯直接下了後台。


    王後眼神示意曹公公緊跟保護。


    她揉了揉腦袋。


    嬴無忌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你的船要翻了,自己拍拍屁股閉關去了,結果讓丈母娘過來維穩。


    你是怎麽敢的。


    ……


    後台。


    “這裏是梳妝台,伶人用來化戲妝的地方,第一場戲的時候,我們都是用自己的胭脂在臉上瞎話,後來駙馬爺專門請來了一個畫師,連戲妝顏料都定製了一批,生怕傷了伶人的皮膚。”


    “這裏是衣櫃,伶人換裝都在此地。”


    “這裏是……”


    花朝如數家珍地介紹著,如今的情況和當時的趣事信手拈來,嘴角始終掛著一絲幸福的笑意。


    李采湄看著她的神情,愈來愈感覺心中不安。


    她提起無忌。


    為何會那麽幸福?


    難道不應該有愛而不得的感覺麽?


    “真好!”


    李采湄等她介紹地差不多了,終於找到說話的空檔:“花朝姑娘,我對那戲服甚是喜歡,不知你能不能幫我更換一下?我也想試試!”


    “當然好啊!”


    花朝有些驚喜,本來以為李采湄說喜歡戲曲隻是假客套,卻沒想到她居然提出了要換裝。


    這是真的喜歡啊!


    這位妹妹不但親切,愛好也跟自己頗為接近,看來以後得多多接觸一下了。


    李采湄心中一喜。


    換裝的時候,應當有兩個人單獨接觸的時間了吧?


    不過正在這時。


    白儀拿起了一張麵具,驚喜道:“這麵具做得好生漂亮,這在戲曲中又是做什麽的?”


    花朝本來已經準備拉著李采湄去試衣了,聽到她問問題,又不得已頓住了。


    李采湄笑道:“姑娘先去給伯母講解吧,用不了多少時間!”


    “嗯!”


    花朝這才走過去,把她跟嬴無忌研究過,卻還沒有付諸實踐的變臉戲法講了一遍。


    白儀哪能這麽輕易地放她走,目光瞥向了一旁正在朝麵具上塗顏料的半大小子。


    約莫十歲出頭,還沒長開的樣子。


    “這些麵具,都是那個小孩子畫的麽?”


    “嗯!他是我的親傳弟子,頗有繪畫的天分,就讓他一邊學唱戲,一邊畫麵具,也能多掙一些糊口的銀兩。”


    花朝朝小男孩笑著招了招手:“清硯,快過來!”


    “哎!”


    那個叫清硯的小男孩有些木木的,好似現在才反應過來一行人在。


    抱著畫到一半的麵具快步跑了過來,有些委屈道:“師父,你好幾天沒有來戲樓了。”


    花朝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這段時間師父家裏有事,所以來得比較少,等到七月以後吧,到時候師父親自教你你唱曲兒!”


    “要等到七月以後啊!”


    清硯有些失望,好似因為將要好久見不到師父而神傷。


    花朝笑道:“快讓你畫的麵具給這位嬢嬢看一下!”


    “嗯!”


    清硯乖巧地點了點頭,但並沒有遞給白儀,而是遞給了花朝。


    花朝隻當他小孩子怕生,便笑著去接。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白儀忽然臉色劇變:“小心!”


    不由分說。


    一腳踹向清硯。


    而此時,花朝的手已經接觸到了麵具,纖纖玉手頓時飛快塌縮,變成了薄薄的畫紙。


    幸好麵具及時脫手,這種紙化才沒有蔓延,玉手也堪堪恢複,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她驚駭地看著清硯,不知道根本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被白儀踹飛出去的清硯,也徹底化作一張畫卷。


    畫卷之中。


    清硯依然是方才木木的神情,但眼神中卻多出了一絲痛苦和不解。


    他看著花朝,既是不甘,又是不舍。


    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


    “師父!?你為什麽一定要等到七月?是……又想丟掉我了麽?”


    畫卷之中,除了他的形象,還有密密麻麻的複雜紋路。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那些複雜紋路瞬間全部被點亮。


    飛快融入他的身體內。


    而他的模樣,也很快從一個小孩,變成了一個青年男子。


    依舊看起來木木的。


    隻是神情依舊跟一個孩童一樣。


    他的語調很平靜,卻讓人聽出了極為複雜的病態情緒。


    “師父!這會別丟掉我了好不好?”


    “丹青!”


    趙寧麵色聚變,鏗的一聲便拔出了重黎劍。


    曹公公也飛快擋在眾人身前。


    花朝雖然有些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清硯變成了這副模樣,但她知道婆婆修為廢了七成,自己得保護她。


    幾乎是下意識的,全身真氣都調動了起來,飛快凝出剛學會不久的護體氣暈,把白儀擋在了最後。


    卻不曾想。


    幾乎是同時。


    她感受到了另一股幾乎一模一樣的真氣。


    “這……”


    她飛快側過臉,剛好與同樣忘來的李采湄四目相對。


    兩雙眼睛,全是震驚。


    李采湄眼眶已經開始泛紅,看到這股真氣,她什麽都懂了。


    無忌他跟這個花朝姑娘關係不但是自己想得那樣,他甚至把自己渡給他的本源真氣都給了她!


    一股難言的委屈在她心頭蔓延。


    這是為什麽呀?


    花朝的腦袋更是被衝擊得一片混沌。


    她大概知道本源真氣的意義。


    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有太子妃的本源真氣?


    一時間,那日無忌重傷的情景重新在腦海中浮現。


    再加上這太子妃委屈的神情。


    無忌跟她到底是什麽關係?


    她心緒無比複雜。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她張了張嘴。


    幾乎跟李采湄同時開口道。


    “先保護伯母!”


    ……


    另一頭。


    嬴無忌一腳踹開地下密室的門。


    天人族血脈。


    真特娘的強。


    “蕪湖,起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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