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族的血脈。


    真的好強!


    嬴無忌興奮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白秀說得沒錯。


    天賦越高,挖掘的白家族運就越多。


    以自己三重十三層凝結的靈胎,已經是當今人族日破天花板的存在,直接將單體能承接的族運挖掘到了極致。


    不僅打破了如今人族的極限。


    甚至打破了天人族的極限。


    兩代天賦分配規則疊加在一起,他現在的基礎屬性已經達到了極其恐怖的地步。


    如果說,以前他隻是有信心憑借各種手段跟兵人境周旋一通。


    現在,他敢跟兵人境硬碰硬,配合手段甚至能夠當場誅殺。


    沒辦法。


    這具身軀實在太強了。


    就連之前因為身外化身被毀造成的創傷,也因為這次血脈複蘇,而盡數修複。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嬴無忌願稱之為:人形兵器。


    如果隻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鬥怪!


    久違的健康感覺,讓嬴無忌感覺精力無比充沛,自從劍仙大會到現在,他就一直因為身體虧空被迫禁欲,隻忍不住了一次,整個人都差點廢掉。


    這段時間的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已婚男人的幸福。


    但現在……


    嬴無忌朝花朝的屋子裏望了一眼,不由擰起了眉頭。


    哎?


    我老婆呢?


    莫非在陪婆婆?


    可是朝白儀的房裏望了一眼,卻發現白儀屋子裏也沒人。


    神識掃了一眼,發現曹公公也不在。


    這是出去了?


    他朝大門走去,扯過門房:“我娘和花朝呢?”


    門房趕緊說道:“迴駙馬爺,有貴客請乾後娘娘去戲班聽戲了,說是要把梁祝看完再迴來。”


    梁祝啊……


    嬴無忌撓了撓頭。


    這不得聽一天?


    我這無處安放的躁動啊!


    看了看天色。


    才堪堪上午。


    大老婆應該在辦公。


    糖糖應該正一個人無聊。


    正好去找她……


    他嘴角忍不住瘋狂上揚。


    別問!


    問就是老婆多。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準備出門。


    臨了下意識問了一句:“對了!請我娘看戲的是誰?”


    門房趕緊迴答道:“是太子妃!”


    “哦,她啊!”


    嬴無忌忍不住一笑,糖糖倒是有孝心。


    但好像有哪點不對!


    他麵色驟然一邊:“你說是誰?”


    門房不解:“太子妃啊!”


    嬴無忌隻覺得兩腿一軟,踉蹌向後退了幾步。


    完了!


    完了!


    這下老婆一點也不多了。


    他憂心如焚,直接一劍劈了出去。


    朝裂縫裏一踏。


    便直接出現在了戲班之中。


    ……


    戲班後台。


    兩個女子雖然心緒無比複雜,卻強行將所有的雜念都壓了下去。


    牢牢地擋在白儀的麵前,生怕自己的婆婆受到一點傷害。


    趙寧手持重黎劍,沉聲道:“你們帶伯母先走!”


    “嗯!”


    她們重重點了點頭。


    都是聰明人。


    做無謂的堅持,隻會導致無謂的犧牲。


    花朝和李采湄各自抓著白秀一隻手,戒備地看著丹青,倒退著朝門口退去。


    卻不曾想,剛退了沒幾步,就感覺撞到了牆上。


    迴頭一看。


    發現剛才眾人進來的房門,居然隻是牆上的一幅畫。


    房門。


    為什麽會變成畫?


    不僅房門變了,就連剛才在這裏化妝的伶人,也變成了一幅幅粗糙的畫卷,雜亂地鋪在地上。


    眾人頓時麵色劇變。


    白儀語氣低沉:“我們應當是被困到另一處空間裏去了。”


    “你們反應得太慢了。”


    丹青依舊麵無表情,目光重新轉移到花朝的身上:“師父!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忘了麽?”


    他的語氣很複雜。


    既像是等待著等待大人讚賞的孩童。


    又像是被困煉獄幾千年剛剛爬出來,喜極而泣的瘋批。


    這種癲狂的情緒,讓眾人看得不寒而栗。


    花朝有些朝後退的衝動,她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嬴無忌給她講的有關於丹青的事情。


    一開始。


    她隻是當成一個故事聽。


    因為她自認為跟青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青衣心懷天下,甚至願意為了自己心中的道,而主動放棄生命?


    自己呢?


    自己隻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罷了。


    但現在。


    丹青就實實在在地站在了她的麵前,甚至把一些不相幹的人給關了起來。


    此人。


    不是善類!


    她瞪著丹青:“你,你把清硯怎麽了?你把他放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丹青臉上的笑容天真又病態:“師父!清硯就是我,我就是清硯啊!”


    花朝有些怒意:“胡說!清硯是苦命孩子,幾個月前便已經拜入戲班,若清硯就是你,對我出手的機會何其多?又怎麽會等到現在?”


    丹青有些委屈:“師父!您怎麽就不信呢?您忘了,以前您收我為徒的時候,我就是清硯的模樣。我隻是想再以相同的方式認您為師罷了。”


    花朝感覺脊背有些發涼。


    記得嬴無忌給她講起丹青這個人的時候,說這個人手段極其詭譎。


    雖說從來沒有用本尊心頭血畫出活人的情況,卻也能夠畫出一模一樣的人。


    就好比那個叫做什麽采潭的。


    就曾經被畫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替身,雖說隻過了幾天就自行消隕了,但卻是實打實存在過的。


    清硯這個小孩。


    恐怕就是削減過人生閱曆和記憶的他自己。


    而且清硯這孩子的性格,跟十三爺描述的幼年丹青十分接近。


    “我……”


    花朝咬了咬牙:“我不是你師父,你找錯人了!”


    “我知道你不是我師父!”


    丹青臉上違和的孩童氣漸漸消失了,他隨手一伸,便從空氣中取出了一支纖細的畫筆。


    神色也變得陰鷙而充滿渴望:“所以我需要你變迴我師父!”


    畫筆一揮,空氣中便有無數支墨箭憑空凝聚。


    墨箭甫一顯現,便咻咻朝眾人射去。


    曹公公麵色大變,當即擋在眾人麵前,護體罡氣陡然擴大了數倍,勢將墨箭全部擋下。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這些墨箭就在即將接觸到罡氣的時候,陡然消失在了空氣中。


    消失不到瞬間,就在曹公公身後出現。


    居然是憑空穿了過去。


    變故來得太快。


    趙寧隻能擎著重黎劍硬接,倉促之下卻隻接下了七成,剩餘三成朝她身後覆蓋而去。


    好在李采湄反應比較快,手印翻飛,飛快有雷法劈出,將這些墨箭劈成了飛灰。


    就連可能傷到花朝的,也盡數劈成了黑霧。


    白儀神色凝重:“這片空間應當是幅畫卷,我們所感知到的空間相隔,實際上可能已經折在了一起。防守沒用,直接攻他本體。”


    聽到這話。


    丹青頓時瞳孔一凝,沒想到自己畫卷空間的奧秘,居然被這個婦人一眼識破了。


    正欲再次揮筆,曹公公和趙寧的劍已經攻了過來。


    他隻能收筆迎戰。


    雙手憑空從空氣中攫出兩柄墨劍,劍花翻飛,居然跟兩人打得有來有迴。


    以一敵二。


    不但絲毫未落下風,甚至隱隱形成了壓製。


    好強的體魄。


    好快的劍!


    丹青神情輕蔑,忽然獰笑一聲。


    “鏗!”


    “鏗!”


    兩聲劍鳴。


    曹公公和趙寧各自向後踉蹌退了幾步。


    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趙寧甚至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神色駭然。


    雖然自己尚未突破兵人境,但自認為憑借一品靈胎的顓頊帝軀,並不會弱於尋常兵人境太多。


    這丹青向來以丹青渡魂之術聞名,沒想到不管是體魄還是劍術,都是超絕般的存在。


    就連曹公公這等放在兵人境之中都算佼佼者的存在。


    跟自己聯手,居然都被狠狠壓製。


    別人的雙手劍,大多以輕靈鬼魅的劍招取勝。


    這丹青。


    為何雙手劍都重若萬鈞?


    這究竟是什麽體魄?


    曹公公神情凝重,滿臉戒備地看著丹青。


    他自問實力不弱,即便麵對嬴十三也不一定輸。


    但這個丹青,卻讓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丹青冷笑一聲,指著花朝說道:“我的目標是她,而且不是殺她,隻是想把她變成另外一個人,我勸你們不要因此枉送了性命!”


    趙寧冷哼一聲,正欲說什麽,卻看到丹青身上泛起了一陣熟悉的金光。


    這是……


    顓頊帝軀?


    她神色大駭。


    這種感覺不會錯的。


    雖然這股顓頊帝軀的氣息中有些墨水一樣的異味,但這強悍的體魄,的確與正統的顓頊帝軀別無二致。


    甚至,連聖品靈胎的感覺都若隱若現。


    一時間。


    她甚至有種錯覺,自己麵對的是已經突破至兵人境並且劍術突破一定境界的嬴無缺。


    這,這是怎麽迴事?


    丹青笑容中有種瘮人的癲狂:“聖品靈胎和顓頊帝軀我都畫出來過,畫給自己很難麽?”


    “胡說!”


    趙寧心中驚疑,麵色卻是無比冷峻:“沒有血脈支撐,帝軀不可能成,你這是用了什麽邪法?”


    “這是畫中的世界,自然隨他怎麽畫!”


    白儀的聲音在身後傳出。


    在方才三人纏鬥的時間,花朝已經取出了幾張符紙催動。


    這些都是楊朱一脈最強的護身符紙,足夠護她們暫時無虞。


    她身為天人族,哪怕被廢了七成修為,靈覺也遠超常人,很快就判斷出了如今的局勢。


    丹青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你這婦人,倒也有幾分見識!顓頊帝軀自然不是那麽易得,我也隻有在畫中才能用出七成的效果,但處理你們幾個,也已經足夠了。”


    白儀心頭微沉。


    的確有些大意了。


    或者說是丹青手段太過隱秘。


    這麽大一個陷阱。


    居然沒閃過去。


    這個丹青本來就是悟神境強者,而且劍道修為相當強橫,別管他肉身究竟強不強,在畫中就能做到絕對的壓製。


    如此下去。


    必然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放棄花朝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高聲喊道:“你們拖住他!我想辦法破開這個空間!”


    說著,雙手捏動法訣。


    低聲示意兩個兒媳渡來真氣。


    若是能催動天人族破開空間的秘術。


    這副破畫,未必能困住幾人。


    丹青眉頭微擰,雖然他不知道白儀的底細,但感覺這個人極其棘手。


    而此時,曹公公和趙寧已經攻了過來。


    “嗬……”


    他冷笑了一聲,這次連擎劍格擋的心思都沒有。


    直接原地消失。


    僅僅消失的瞬間,便已經在另一處出現。


    雙手重劍齊齊落下。


    “轟!”


    重劍與楊朱一脈的符陣悍然相撞,整片空間都一陣地動山搖。


    符陣沒破。


    但裏麵的三人卻齊齊吐了血。


    白儀好不容易凝聚的法術居然就這麽散了。


    丹青獰然一笑,眼神之中不帶絲毫憐憫,仿佛在看一群甕中之鱉。


    雙手重劍再次擎起。


    最多隻用三次。


    這勞什子符陣就會被盡數瓦解。


    然而。


    就在雙手重劍再度落下的時候。


    空氣中出現一聲幽幽的歎息。


    而那雙重劍,就這麽詭異地戛然而止了。


    毫無預兆地頓在半空中。


    不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


    而像是……這柄劍本來就應該在這裏停止。


    這種感覺奇怪。


    卻讓人對這個結果絲毫懷疑不起來。


    這好像是規則!


    一道身影憑空出現。


    正是含光劍靈。


    她漠然地打量著丹青,語氣毫無波動:“劍術不錯,但僅僅是術而已,你打不過我。走吧,不然你可能會死!”


    丹青聽得心中戾氣滋生,獰然道:“你也配!”


    果斷放棄雙劍。


    憑空撈出一支畫筆。


    可這畫筆連墨汁都未灑出,便有一道淩厲的劍氣劈了過來。


    畫筆被攔腰斬斷,甚至沒有發出絲毫響聲,就好像這支筆本來就是斷的。


    而那道劍氣,直直地切割在了牆上。


    依舊是沒有任何阻滯,直接將牆壁切割成了兩半。


    沒有塌陷。


    卻像一張畫紙一樣軟塌塌地耷拉了下來。


    而畫紙外麵,則是一模一樣的牆壁,隻不過看起來要更真切一些。


    空間破了!


    丹青頓時大駭,這是何等恐怖的劍意?


    這天下悟神境的高手不少,但也絕對不算多。


    他接觸過的那些,無一不是土雞瓦狗,不依靠畫作尚且能壓製他們,若是在這畫中空間,他甚至有信心跟那幾個最強的悟神境掰掰手腕。


    但眼前的這個人。


    居然直接將畫中世界斬開了。


    那她還有什麽不能斬的?


    僅僅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人連身軀都沒有,自然沒有所謂的真氣。


    絕對實力,不會太強。


    但這足以切開一切的恐怖劍意,絕對是最為克製自己畫作空間的存在。


    他雖然自信,即便不依靠畫作空間,依舊能敵得過曹公公和趙寧兩人。


    可失去顓頊帝軀的加持,他最多隻能做到小有優勢。


    況且這是絳城。


    黎王室的地盤。


    “告辭!”


    丹青凜冽地掃了花朝一眼,便直接收起了畫作空間,直接準備抽身離去。


    卻不曾想。


    畫作空間剛剛融化,就有一隻拳頭迎麵襲來。


    拳頭上金芒閃爍。


    正是顓頊帝軀的象征。


    嬴無忌來了?


    丹青嗤笑一聲,他聽說過嬴無忌的戰績,看似驚豔,但不過是胎蛻境之間的比試。


    自從用嬴無缺的心頭血將其畫出,他感覺所謂聖品靈胎和顓頊帝軀不過如此。


    嬴無忌突破兵人境,尚且有希望傷到自己。


    突破兵人境之前,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啊!”


    出乎預料。


    鼻梁塌陷,鮮血迸發。


    丹青慘叫一聲,飛快向後退了好幾步。


    “甘霖娘的!”


    打我老婆?


    嬴無忌罵了一聲,虛空一握,天階禁製偽·絕地天通瞬發而至,將天地化作囚牢,直鎖丹青的身軀。


    本來晴空萬裏的天空,霎時天雷滾動,卻又僅僅用了一息不到的時間,便全部朝丹青傾瀉而下。


    丹青神色大駭。


    沒想到嬴無忌手段居然如此強橫。


    硬接是肯定能硬接的。


    但這裏是絳城!


    他咬了咬牙,當即揮毫畫出一道光幕。


    光幕在天雷之下脆得跟紙一樣,但還是阻擋了片刻時間。


    也就是這片刻。


    丹青的身體變成了一卷繪滿了複雜紋路的卷軸,而那些紋路飛快褪去顏色。


    就當紋路盡消,變做一卷空白畫軸的時候。


    天雷才姍姍來遲,劈了下來。


    雷火焚燒。


    畫軸的紙張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在火光中掙紮翻滾了片刻,便徹底化作了飛灰。


    風一吹。


    連灰燼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淦!讓他跑了!”


    嬴無忌罵了一聲,隨後飛快跑到眾人麵前,關切道:“你們沒事吧?”


    神情看起來無比自然。


    隻是心髒已經懸到了嗓子眼。


    剛才他到了戲樓,發現二樓雅座隻有丈母娘一人,問了之後才知道其他人去後台參觀了,他就瞬間感覺到了不妙。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極準。


    他不信以前花朝和糖糖沒有懷疑。


    有自己在其中周旋都差點翻車,這單獨接觸……


    所以他很急。


    但現實讓他不要急。


    因為後台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張懸浮著、不斷扭曲的畫軸虛影。


    摸不到。


    劈不斷。


    哪怕能猜出這是一方空間,他也沒辦法闖進去。


    相比於翻船。


    老婆和親娘的安危更讓他揪心。


    但現在看來,不用為她們的安危揪心了。


    可以迴歸問題的本質了。


    看著感應著糖糖和花朝身上尚未散去的真氣。


    又假裝不動聲色,實則小心翼翼地與她們的眼神一觸即分。


    他就感覺自己臉上那種假裝毫無所覺的神情,就像一戳就爛的紙老虎。


    頭皮有點麻。


    他連忙轉頭看向趙寧:“殿下,你沒事吧?”


    趙寧咳了一口血:“不,不礙事!”


    她本來正在調理氣息,說完這句話後,直接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這種情況。


    處理不了。


    撤了先!


    嬴無忌求助地看向白儀。


    卻發現白儀已經提前一步暈了過去。


    這種情況太尷尬了。


    兒子造的孽。


    兒子自己解決!


    嬴無忌:“……”


    這個時候。


    身後響起了花朝依舊輕柔,卻失去了所有溫度的聲音:“她們受傷很重,先治傷吧!”


    “嗯!”


    李采湄應了一聲,俯身去扶趙寧,鬆口氣的同時,淚珠子撲嗒撲嗒地落了下來。


    嬴無忌:“……”


    一刻鍾後。


    戲樓的廂房。


    嬴無忌小心翼翼地給白儀和趙寧診脈,用真氣修補了些許暗傷,便已經沒有大礙了。


    隻是。


    本來就不應該昏迷的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醒。


    嬴無忌硬著頭皮轉過身,發現房門上已經貼上了隔音符。


    花朝正坐在椅子上,雙手艱難地撐著腦袋,臉色煞白,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李采湄正兩眼通紅地望著他,美眸中全是委屈,以及……淡淡的期許,似乎還在期盼著嬴無忌給她一個打消他所有不好念頭的說法。


    “這裏麵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


    嬴無忌感覺自己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吐岩漿,喉嚨被灼的嘶啞生疼。


    花朝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嬴無忌的眼神絕望而空洞:“多沒關係,一件一件地說!”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到就像是在吩咐夥計把桌子擦了一樣,曾經溫柔的大姐姐,好似一點影子都找不到了。


    嬴無忌還從未聽花朝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他隱隱有種感覺,花朝之所以能夠坐在這裏,並不是因為還對自己有所留戀,而是她隻是想明明白白地離開而已。


    她依舊不會傷害別人。


    隻會折磨自己。


    就好像在自己出現之前,她從未對外說過有損羅偃聲名的話一樣。


    他沒轍。


    隻能老老實實說。


    隻是這裏麵涉及到趙寧身份的問題。


    他下意識望向床榻上的趙寧。


    趙寧似乎有所感應,又似乎隻是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發出一聲呻吟。


    “嗯~~~”


    然後,又陷入了平靜。


    好像隻是一個意外。


    嬴無忌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便準備把李采湄拉向桌子的另一邊,準備從頭到尾講一遍。


    李采湄嚇了一跳,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向後退了好幾步。


    躲避著嬴無忌的眼神,慌張地坐在花朝的對麵。


    嬴無忌麵色一黯,也跟著坐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道:“那好!我這就把事情講出來……”


    花朝沒有說話,隻是兩眼無神地看著他,想要知道為什麽那個救自己於水火的蓋世英雄,為什麽會變成自己最痛恨的負心人。


    李采湄低著頭,死死地咬著嘴唇,想要知道為什麽嬴無忌要做那麽過分的事情。


    雖說本源真氣的流失,是修煉玉女功卻要傾心相付給心上人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那份真氣,是她對嬴無忌最好的期許。


    嬴無忌怎麽處理都可以,唯獨不能把它送給其他女子。


    為什麽啊?


    嬴無忌硬著頭皮講了起來。


    從跟花朝相識。


    到跟李采湄誤會。


    一直到最後大年夜跟兩人走到最後一步。


    沒有保留。


    “哈……”


    花朝終於發出了第一個音符,神情淒愴而絕望:“原來這一切,都是我不知好歹對你用了通心麝對麽?”


    嬴無忌聲音有些嘶啞:“花朝姐,你聽我……”


    “不用解釋了!你沒有錯。”


    花朝慘然一笑:“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但之前你一直都沒想過娶我。是我太天真了,所以才發生這樣的事。但無忌我不明白,一顆心為什麽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呢?”


    她看著嬴無忌。


    淚水簌簌流下。


    那晚使用通心麝之後的場景曆曆在目。


    她確定嬴無忌愛自己,很愛很愛,哪怕這份愛分成了兩份。


    但這種不完整的愛意,她不想要。


    嬴無忌沉默了許久,小聲老實交代道:“是四個……”


    花朝:“???”


    她感覺腦袋有些暈。


    但好在思想不是特別混沌。


    四個……


    還有閉關許久的白芷,還有躺在床上的趙寧吧?


    原來眾望所謂的太子,居然是個女子,還有那個趙淩……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無忌一開始根本沒想做這個負心人。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她的一腔情緒,甚至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隻能坐在那裏,任情緒像匪兵一樣在心中橫衝直撞,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除了發抖,她什麽都做不了。


    “花朝姐……”


    “你不用說話,我懂!”


    花朝雙手撐起桌子,踉蹌站起身:“我沒怪你!在殿下坐穩王位之前,我也不會離開。若找到所謂魔種解決方法能讓你安心的話,那你便去吧,我會乖乖的,不會給你添亂,等到你們的事情都解決了,我再離開。”


    說話的時候心如刀割,每個字都在顫抖。


    說罷,步履蹣跚地朝門外走去。


    嬴無忌隻感覺手腳冰涼,花朝理智得讓他害怕。


    他連忙起身,攥住了她的手:“可是花朝姐,我去暝都盡頭就是為了你啊!”


    花朝慘然一笑,聲音終於湧現出一絲崩潰的情緒,甚至帶著哭腔:“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你還想讓我做什麽啊?”


    嬴無忌:“……”


    是啊。


    她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了。


    還能讓她做什麽?


    花朝低下頭:“我,我迴尚墨書局住了,我不會給你添亂,但也希望你不要來找我!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來盯著我。我走了……”


    說著,用力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推門離開了。


    嬴無忌:“……”


    身後響起李采湄的聲音:“快去追吧!”


    嬴無忌轉過頭,看到她紅的跟兔子一樣的雙眼:“糖糖!這件事……”


    李采湄低下頭,幽幽歎道:“念在你被通心麝影響了,我就原諒你吧,但隻有一點點。我還是好生氣,在我氣消之前你先不要來找我了好不好?”


    “那你什麽時候……”


    “你不覺得問這個問題很過分麽?”


    “……”


    李采湄低著頭,聲音有些委屈:“快去吧!若她魔種爆發了,那我們兩個就白被騙了。”


    嬴無忌重重點頭:“那,那你在家裏等我。”


    說罷,便快步追了過去。


    李采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愣神了許久,才關上門,重新坐在椅子上。


    沒有什麽情緒的爆發。


    隻是時不時地抽泣一下。


    眼前光影閃動。


    她抬起頭,看到趙寧略帶歉意的神情,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沒關係,我習慣了。”


    李家的女子。


    最應該學的就是委屈求全。


    別的女子是為了家族。


    自己為的,至少是一個愛自己的男子。


    但還是好委屈。


    趙寧:“……”


    白儀也醒了,拍著兒媳婦的手背好一通安撫。


    等李采湄情緒穩定了一些,才飛快追向另一個兒媳婦。


    這一追。


    就追到尚墨書局。


    不出意外。


    自己那個沒出息的兒子,連門都進不去。


    反倒是自己這個當婆婆的,還能以一起被保護並且做個伴為由混進去。


    “你個沒用的東西!”


    臨進門前。


    白儀剜了嬴無忌一眼:“迴去等消息吧,她的魔種暫時還沒有爆發的跡象,這裏有為娘穩住,不用擔心!”


    嬴無忌:“……”


    他感覺自己當渣男段位還是太低了。


    別人翻船之後好歹能夠掙紮一下。


    自己翻船,唿救都唿不出來。


    一聲不吭地就沉底了。


    這甚至還是自己兩個老婆人美心善的結果。


    不然自己麵對的就是柴刀了。


    “可是這特娘的比柴刀都難受啊!”


    嬴無忌迴頭朝書局望了一眼。


    不知道往後餘生還能跟花朝見幾麵。


    即便能夠解決魔種。


    自己也很難留住她。


    還有糖糖……受委屈了。


    唿……


    他沒有迴家。


    而是在尚墨書局後門的河堤上坐了好久,腦海裏空洞洞的一片,什麽想法都沒有,隻是看著河麵發呆。


    不知何時,身邊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還以為是花朝,趕忙仰起頭。


    卻發現是含光劍靈。


    隻見她滿臉鄙夷:“含光劍怎麽認了你這麽一個廢物?”


    嬴無忌:“……”


    ……


    接下來的日子。


    絳城依舊風平浪靜。


    隻有寥寥幾人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消息是。


    花朝的魔種並沒有爆發,一切尚處於可控的狀態。


    每天都是書局——戲班兩點一線來迴跑,除了身邊時常跟著一個中年女子之外,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兩人身邊布滿著暗衛,丹青沒有任何可趁之機。


    當然。


    嬴無忌也沒有任何可趁之機。


    他曾經好幾次試圖去見花朝,都是連麵都沒有見到。


    白儀告訴他,花朝魔種沒有爆發,大概是因為某一個癟犢子對她大概還算真愛。


    但她的情緒依舊很不穩定,而且已經決意除了解決所謂的魔種,再也不見嬴無忌一麵。


    甚至她都不在乎魔種是否爆發。


    甚至都不在意自己是否還存在。


    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即便“花朝”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讓“青衣”重現於世,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同意這件事,隻不過是給嬴無忌一個心裏安慰罷了!


    這個說法。


    像一記悶拳捶在嬴無忌的肚子上,讓他好幾點都沒緩過勁兒來。


    糖糖那邊同樣不樂觀。


    同樣是一次麵都沒有見到。


    她所在的那個小院,地麵已經被澆灌了鐵水,土遁術根本遁不過去。


    小院的牆上也貼滿了符紙,徹底杜絕了某個騙子潛進去見麵的可能。


    這一貼。


    好像就沒有揭下來的意思。


    真是一點突破口都找不到啊!


    趙寧也進入了火力全開的模式。


    白天的時候處理朝政,傍晚跟趙暨還有心腹將領討論戰術問題,晚上就直接進入閉關修煉的狀態。


    就連白芷,也因為展現出了一些異樣,變成了圍脖被白儀要走了,說是她的妖族血脈能夠更大程度的催發。


    四個老婆。


    全沒了。


    嬴無忌隻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修煉之中。


    晚上上網課瘋狂加點。


    白天就靈武神域瘋狂訓練。


    修為談不上一日千裏,卻也將顓頊帝軀和天人族的血脈開發到了極致。


    就連陪練的嬴十三都有些懵。


    不明白為什麽嬴無忌的戰力為什麽突飛猛進,尚未突破兵人境,但肉身和精神的強度即便放在兵人境中,也至少是上遊的存在,哪怕達不到人兵合一的境界,卻也足夠力壓大部分兵人境高手。


    就連自己,百招之內也很難把他拿下。


    問他理由。


    他隻會說他要捶爆丹青。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仇,哪裏來的怨。


    絳城表麵平靜無比。


    但其實銅鏡市場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地步。


    廝殺程度,不下於戰場。


    六月。


    邊疆頻繁傳來狄國探子和大妖出沒的消息。


    趙氏這邊反應巨大,立刻調動了二十萬趙氏精銳,倉皇準備好糧草之後,立刻朝新地開拔。


    而新地那邊,由貼條和木板搭起的玩物一般的城牆,也灌入了土石做的泥漿。


    至於其他各地方的軍隊,也都進入了備戰的狀態,生怕新地出問題之後,魏韓兩家也趁虛而入。


    慌!


    突出的就是一個慌字。


    六月末。


    乾黎邊境。


    安邑。


    姬姓各家的使者又聚到了一起。


    並肩王姬峒悠然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身後站著南宮燕。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她的氣色好像好了不少,至少再也沒有那種墮胎少女的病態感覺了。


    暗沉的皮膚重新變得白皙,甚至還泛起了絲絲紅暈。


    時不時地含情脈脈地看姬峒一眼。


    姬峒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旋即淡笑著掃視了眾人一眼:“諸位,銅鏡如何?”


    魏桓老臉上扯出一絲笑意:“魏家,兩萬七千麵!”


    “韓家,兩萬五千麵!”


    “燕國,兩萬一千麵!”


    “吳國,一萬七千麵。”


    “炎國,一萬麵。”


    “嗯?”


    姬峒麵帶深深地望了一眼炎國的使臣,炎國雖然國力消耗了不少,但總比吳國要強。


    總不至於拿出這麽少的銅鏡。


    炎國使臣叫苦不迭:“迴王爺的話,楚炎邊境戰事頻頻,雖然隻是小打小鬧,但楚國卻隨時都有大舉進犯的可能,想必他們也知道暝都盡頭的事情了,恐怕一到七月,就會跟我們炎國全麵開戰。


    這次暝都聯軍,請恕我們炎國不能參與了。


    這一萬麵銅鏡,已經是我們炎國能拿出的極限,還請王爺不要見怪。”


    “無妨!”


    姬峒微微點頭:“小心駛得萬年船,若炎國失守,對整個姬姓聯盟都是大大的不利。今日本王請諸位前來,也是為了商議增援炎國的事情。”


    話音剛落,姬姓各家便紛紛表態願意支援炎國。


    畢竟這次派進暝都的隻有精銳中的精銳,其他軍隊的確能夠調進炎國協防。


    如此一來,到時聯盟成立的時候,也能以此為由多壓炎國一頭。


    魏韓兩家更不希望炎國倒,因為炎國一倒,他們就會跟楚國大麵積接壤。


    到時北有趙,南有楚,西有乾,他們疲於奔命,就算加入了姬姓聯盟,也會慘不堪言。


    而且這次炎國不參與。


    暝都安邑便沒有炎國的份。


    到時交割這片地的時候,也不用給炎國讓渡利益了。


    炎國使臣雖然能猜到他們的想法,卻仍無比感激:“老夫在此,謝過各位了!”


    姬峒笑容溫煦:“都是自家人!”


    在他身後。


    南宮燕冷哼一聲:“李家人實在太不像話了!”


    此話一出。


    眾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的確!


    李家太不像話了。


    暝都安邑這件事,除了姬姓各家,就隻有李家人蹭過來旁聽。


    本以為被李家被趙氏所懾,應當完全站到姬姓這邊,卻沒想到剛出去就對暝都安邑的事情大肆宣揚。


    這是擺明想要趙氏跟姬姓對耗,以方便他們能鑽漏洞逃往乾國啊!


    這算盤打得好響。


    隻可惜吃相太難看了。


    儼然一副以後不打算跟姬姓玩了的模樣。


    是真的不怕滅族啊!


    姬峒笑了笑:“區區一個李家,七月以後再跟他們講道理也不遲。其實仔細想來,莫管李家透不透露暝都盡頭的事情都無傷大雅。”


    魏桓忍不住笑道:“的確如此,這趙氏本來還想高價搶銅鏡,但他們的財力如何才能跟我們姬姓相比?才搶了不足千麵就得到了狄國異動的消息放棄了,此次暝都安邑,已經是我們姬姓的囊中之物。”


    暝都這個地方很怪。


    在裏麵的實力,跟鏡子的清晰程度正向相關。


    往往清晰度弱一些,就會對實力造成極大的影響。


    高質量銅鏡,趙氏隻采購了不足千麵,到最後甚至還高價拋售了出去,足以說明他們已經完全放棄了這次行動,被迫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地。


    所以姬姓這次,隻是在暝都安邑走個過場,便能徹底把它占下。


    而趙氏,無可奈何。


    姬峒淡然一笑:“不過還是那句話,小心駛得萬年船!暝都黑市中流出的琉璃銀鏡,你們都拍到了吧?”


    “拍到了!”


    眾人齊齊點頭,都想起了那驚豔絕倫的琉璃銀鏡。


    在此之前,他們都沒有見過如此清晰的鏡子。


    雖說價格貴得有些離譜,成交價平均五萬兩銀子一麵。


    但姬姓聯盟因為大意吃過的虧已經夠多了。


    現在突出的就是一個穩健。


    他們每家都拍下來了一麵,留給自家進入暝都的最強高手用。


    總不能這樣也翻車吧?


    姬峒看眾人勢在必得的樣子,覺得如今的士氣理應如此,但他神情還是有些凝重:“諸位尚且不能大意!這次趙氏服軟得太過順利,未必沒有藏有暗手!”


    魏桓淡笑:“王爺是覺得,趙氏是假意派精銳去新地,實則在新地早已準備好了數萬銅鏡,從新地進入暝都,不千裏潛入到安邑,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這番話。


    炎國使者都忍不住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笑容:“如今銅鏡已經無比緊俏,市麵上的銅鏡總共就那麽些,我們姬姓先下手為強,炎國拿出這一萬麵都已經是極限了,更何況緊著錢用的趙氏?


    吳國的質子丹不也透露出消息,墨者公會的銅匠都在忙於新地城建。


    他們既沒有錢,又沒有銅,如何能拿出來數萬麵銅鏡?


    何況新地才是他們的大後方,若是任狄國的騎兵長驅直入,殺了新地內剛遷徙過去的百姓。


    那勢必會造成百姓大量迴流到魏韓兩地。


    我若是趙暨,定然會徹底放棄暝都安邑,甚至連安邑都割出去,來換取趙土安穩發展。”


    “是極!”


    韓赭撫須微笑:“想要擋住狄國攻勢,至少也需要二十萬精銳。不然……他們總不能指望那三座泥糊的‘雄城’吧?”


    眾人聞言,皆哈哈大笑。


    該不會真有人覺得泥糊的城牆能擋住大妖和狄國鐵騎吧?


    不會吧,不會吧?


    ……


    月末了。


    馬上就要到七月。


    夏日的夜總是熱鬧的,草叢中的蟲鳴似乎沒有斷過。


    嬴無忌敲了敲尚墨書局的後門,便來迴踱步等了起來。


    過了許久。


    門“吱呀”一聲開了。


    白儀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還愣著做什麽?快進來吧!”


    嬴無忌有些驚喜:“她願意見我了?”


    白儀點頭:“她說,倒數第二麵。”


    嬴無忌:“……”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讓你當質子,你追敵國女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想喝胡辣湯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想喝胡辣湯吖並收藏讓你當質子,你追敵國女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