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劍亭,別在一邊看著,過來幫忙!”明玉吼著,極有氣勢。任是什麽人也想不到,平時那麽清清冷冷的人,也會有這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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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關家雙棒聽了一吐舌頭,卻熟悉得很,好像又迴到了之前在軍中的時候了。白明玉唿喝起手底下的兵士來,可是半點也不輸給男人,任是誰也得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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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張劍亭硬著,隻站在院子裏,望著屋裏的灰塵彌漫,無論如何都不肯進去,那裏看著實在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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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明玉。張公子是客,這裏這麽醃臢,哪裏能教他伸手呢。”海滄倒是嗬嗬笑著,全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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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他,哪用得著這麽大動幹戈的?”明玉氣著,被嗆得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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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明玉,你也出去吧。我自己來就是了。”海滄似乎在撫著明玉的背,幫她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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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將那床放下來,我來收拾地麵。”明玉倔強,待不咳了,自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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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經晚了,月亮正虛著,在枝頭斜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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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啟瞅了瞅身邊的張劍亭,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張少俠,我們,好像給人家添麻煩了。”他確實已經知道了關海滄與白明玉的身份,也確實沒有想到,那樣的兩個人,居然住得這麽簡陋拮據。那普通的農家小屋裏,竟連客房都沒有,還得主人家現收拾原本作為雜物間的房間出來給他們兩個不速之客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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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添麻煩的是你!”張劍亭也不客氣,“關霆關霖屋裏還一張大床呢,若是我自己,一樣可以住的。上次我就是在那裏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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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楊懷啟委屈,又摸了摸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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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住那床,爹住哪兒?”關家雙棒正抱了一堆雜物出來,聽見張劍亭的話,反駁,“上次給你住是因為爹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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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自然是與白明玉住一起的!”張劍亭奇怪,說這話時,心裏忽然打了個結。他忽略了那點不適,眼睛轉了轉,狡黠的笑了,“怎麽,難不成關海滄總被白明玉罰了和你們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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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姨那是閨房!哪能去住的!”小哥倆將自己爹的話來斥責張劍亭,不滿得很。若不是這個家夥,他們哪用得著晚上還要這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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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聽了卻冷笑:“好大的架子,難道關海滄還得應招了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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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許你再胡說!”關霖扔了東西就撲張劍亭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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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不妨,被關霖撲個正著,身上一直保持著幹淨的衣裳瞬時髒了,錦亮的藍被撲成了灰色。於是一大一小的就那麽纏在了一起,不顧形象的“廝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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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霆見關霖已經得手,也就不準備再插一腳,搖了搖頭,對看熱鬧正起勁的楊懷啟說:“先生,若是沒什麽事,麻煩幫忙提些水來,怕今天晚上水要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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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啟詫異的望著此時小大人一般的關霆,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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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霖,不許胡鬧!”關海滄喝住了兩隻泥猴,看著也已經快要與關霖一樣分不出顏色來的張劍亭苦笑,“張公子,關某教子不嚴,還望張公子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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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一手拎著關霖,把人“丟”到了地上,隻是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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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張公子,楊先生,”海滄喟歎,“關某知道世人多對明玉有誤會。明玉與關某尚未成親,關某焉能逾禮?關某一直與關霆關霖同室而住,明玉尚是雲英之身。明玉灑脫,不畏人言,是關某害了她,實在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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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與楊懷啟從未想到會聽見這樣的一番話,更沒想到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烏七八糟什麽都有的,竟沒半點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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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怪了,你們既然什麽都沒做,外頭怎麽會傳得那麽不堪?”張劍亭脫口而出,皺著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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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滄低了頭,神情黯然,注視著腳下一片明月清霜:“是關某的錯,害了明玉。關某曾經重傷,幾成廢人,不能自理。是明玉不懼流言,不避髒汙,貼身照顧關某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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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流言蜚語,就是那時傳出來的?”張劍亭愕然,怒極,隨即大笑,又立時止住了,神色獰冷,“真是一群醃臢無賴!你有什麽錯?白明玉又有什麽錯?都是些宵小之輩幹的好事!也虧了你們竟然忍了這許久!若是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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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滄卻是滿心無奈。張劍亭可以快意江湖,他與明玉卻不能用同樣的方式麵對朝堂百官。若當真能夠像張劍亭一樣快意就能了事,早有人給他們壓住了,何至於被人傳得不堪到了現在這地步?身份地位也無可奈何的事情,其實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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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啟聽了關海滄肺腑之言,垂首沉思,不覺肅然起敬,向關海滄深施一禮:“關爺,關爺與白小姐的事情,楊懷啟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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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先生多禮了。”海滄閃開,卻不受那一禮,“楊先生能夠明了其中真相,關某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我隻是一介農人,實在不敢受楊先生的禮,還望楊先生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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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也把楊懷啟拉起來,隨口說:“他那人就是這種脾氣,從來不受人拜的!真把自己當做普通人了呢!連我爹向他施禮他都不受!你也不用對他那麽客氣,直接叫他名字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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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滄大笑:“還是張公子說的是,楊先生實在不用太客氣拘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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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人正說著,明玉也自屋裏出來了:“行了,都收拾好了。張公子、楊先生,委屈了,就先湊合住一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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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啟總覺得,自己打擾了人了,害得關家折騰了小半夜。倒是見著張劍亭半點不客氣,對著關家夫妻也是傲氣著。按說張劍亭本是縣令的兒子,對於官場應該比他這個純粹的江湖人更注意一些,怎麽偏半點沒那些習氣呢?倒是張家怎麽教育出來,也值得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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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被陰冷的屋子冰得睡不著,楊懷啟翻了幾個身,實在熬不住,坐了起來。一轉頭,正看見張劍亭也正大張著眼睛,看樣子也是個睡不著的。於是索性攀談起來:“張少俠,也睡不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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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瞥了他一眼,對於他的問題不屑一顧。楊懷啟說的簡直是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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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楊懷啟訕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張少俠,這關家,就住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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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張劍亭這次連白眼都懶得奉送了,隻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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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不像了。”楊懷啟感歎,“像關海滄與白明玉那樣的身份,竟然能過這種日子,也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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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啟今天感歎的,與張劍亭第一次見到關家的時候感歎的,一模一樣。敢情那兩個人是傻子麽?倒是關霆關霖也沒半點抱怨,整天瘋玩胡跑的,也算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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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對麵還是無動於衷,楊懷啟倒是不氣餒,笑了:“張少俠,你要的那名單,嗬嗬,直到看見關海滄,我才明白是怎麽迴事。看來,張公子與關家關係還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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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父親要管的,關我什麽事?”說到這裏,才恍然醒悟,“糟了,正事還沒跟他們說呢!”推開被子就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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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懷啟噴笑,忙止住了他:“張少俠,也不看看什麽時辰了,我們不睡,人家還不睡了?要說什麽也等到明天早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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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撇撇嘴,也不得不承認楊懷啟說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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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昏昏沉沉的,兩個從未住慣農家屋子的人勉強要睡了,此時天也正是最黑的時候,再熬下去就該亮了。隻是,習武人的警覺卻偏生這個時候叫醒了他們,兩個人同時一激靈,睜眼,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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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外頭是馬匹踏地的聲音,聽起來足有十七八騎,還帶著鎖鏈嘩楞楞的響聲。不一時那些馬就在關家門口停了,隨即的砸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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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差辦案!”外頭嚷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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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張劍亭與楊懷啟同時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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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一個箭步竄了出去,推開門的時候,正見關海滄已經走到了院子裏,要去開門:“等等!”張劍亭一陣風一樣來到關海滄的麵前,攔住他,低聲說,“你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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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海滄眉間蹙起,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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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你不能去!”張劍亭來不及細說,又聽見外頭人亂叫“開門開門!官差辦案”。張劍亭連忙把關海滄往屋子裏麵推,“你先進去,我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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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的一聲,門已經被踹開了。十幾個人唿啦一下子跳進來,把兩個人圍在院子當中:“官差辦案!誰也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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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一迴身把關海滄攔在身後,瞪著那些穿著差役服飾的人,冷冷的問:“你們是哪兒的?”他比關海滄矮一些也瘦一些,冷不防一看,倒像是被罩在關海滄的影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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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沒人理他。差役裏為頭的那個一抬手,展開一張紙,上麵繪著人形。他將那紙放到海滄身邊比了比,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一步,再一擺頭:“就是他了,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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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役們等的就是這句了,七手八腳的就拎著鐐銬要來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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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敢抓人!”張劍亭眉一豎,甩手就掀翻一個差役,“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什麽人都敢抓!你們是哪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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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麽人?”差役上下瞟了張劍亭幾眼,一臉的不屑。此時張劍亭隻穿著裏衣,天正黑,也看不出料子,那差役也隻當他是一般的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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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張劍亭正要說話,卻被一隻沉穩的手按住了肩膀,後麵的話再沒說出來,生生給逼了迴去。張劍亭心裏也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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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差官,敢問是什麽事情?我隻是一介農人,與世無爭的,為何要抓我?”關海滄說的話就比張劍亭和緩多了,隻是那語氣雖然是商量的,也沒半點農人的畏縮謙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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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還有更不客氣的,出語尖銳:“看樣子,各位差官並不是義亭縣裏的,不知是何處的?”白明玉也披著衣裳出來了,靜靜倚在門首,聲音聽著憊懶,卻更透著冰冷,“若說起來,我們堂村隸屬義亭縣,要抓人,似乎也要由義亭縣出麵吧?”那些人連義亭縣令公子張劍亭也不認識,自然不會是義亭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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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亭縣?義亭縣算什麽?”那差役冷笑,“我們是當協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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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明玉望向關海滄,正見著關海滄也在望向她。當協郡也插手進來了麽?兩個人心底同時想著。然而事情究竟是怎麽迴事,他們兩個還是並不清楚。看樣子能夠明白來龍去脈的,還得是張劍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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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原本想為關海滄出頭,然而義亭縣隸屬當協郡,他父親也要聽郡裏頭的吩咐,此時他卻無能為力。他原本以為最多是別的縣裏來爭功的,卻不想竟是郡裏直接來了。隻是他向來脾氣傲,見著那差役的嘴臉,心中氣被激了起來:“當協郡怎麽了?郡裏就厲害了?想抓人,還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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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算是什麽人!也敢來阻官差辦案!仔細連你一起拿了!”那差役一聲唿喝,周圍十幾個人全掣了刀出來,白亮亮寒閃閃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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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了你們?”張劍亭一傾身,正要給那些差役些教訓,卻又被拍住了肩膀。他滿心的不情願,想要掙,卻掙不開。即使那人的手並沒有真的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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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海滄輕輕拍了拍張劍亭,溫和微笑,不教他再繼續與人爭執:“幾位差官,究竟是怎麽了?我實在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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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洋大盜葉錦年,別裝了,跟我們迴去伏法認罪吧!”鐵鏈一響,已經套到了海滄的脖子上。那差役見張劍亭不動,隻當他不過是逞口舌之能,卻不敢真的與官差作對的,於是底氣更硬了,好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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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劍亭一把撈住鐵鏈,卻被關海滄給握住了手腕,他的力氣就再沒使下去。張劍亭一臉的不甘願,瞪著關海滄,卻見關海滄對他緩緩搖頭,不讓他再鬧。關海滄放開了張劍亭的手腕,再次拍了拍他的肩,笑容穩重。張劍亭就覺得有座山立在自己身邊,那傳在他肩膀的力氣並不大,卻穩得任是什麽也難以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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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公子,我跟他們走。”海滄慢慢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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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憑什麽!”張劍亭不滿,“明明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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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滄卻搖頭,不教他再說:“張公子,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農人。今天我若是不去,他們一定不會罷休,真要是鬧大了,整個村子都會被牽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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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不是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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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滄再搖頭,仍是將張劍亭的話堵住了:“事情不是那麽簡單。你父親明白其中的複雜關竅。我跟他們去。”轉身,向著倚在門口一臉不情願望著他的人,“明玉,關霆關霖又得你照顧了。他們兩個不聽話,你也別太慣著。有些事,怪我沒早點跟你說。張公子的父親清楚的,你可以問他。又要勞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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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明玉就看著關海滄一陣,終於還是走了下來,替他將因為匆忙而隻是簡單披在身上的衣裳整理好,係上,叮囑了一句:“別委屈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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