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卿家的擴大行路、經營域外,博取萬國之利以供華夏是無不可,然殖民一說,恐有違天朝垂範!”朱影很理解王澤經營海外,取外邦資源充實大宋財富,帶動大宋經濟的發展。但是殖民在她看來,無疑是對外邦的赤『裸』『裸』掠奪,就如她所學到的資本主義第一桶金,是建立在西方對非洲黑奴貿易的血腥之上,這樣野蠻的事情是她所不忍看到的。


    “太後,臣是言化外之民役使較華夏子民用度低廉,水軍在海外建立城寨、擴展土地、雇用當地土人、開礦墾荒、並非無代價役使。而水軍海船的存在,又令各酋國部落對朝廷有所忌憚,更加有效的牽製交趾,穩定西南。”


    “那也不能隨意役使番邦生民?”孫傅似乎有所動搖,王澤的話顯然打動了他,但他本著儒家經世原則,又不能不對抄掠異域有著本能的抵觸。


    “豈是隨意役使!”王澤目光中閃爍著興奮地笑,道:“與當地酋首、長老交易,想必他們會樂意讓他們的子民,為他們換取大宋的絲帛青瓷。”


    孫傅見王澤一副『奸』商的笑容,不禁暗自搖頭不已,這哪裏像是一位與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


    提到經略海外,不可避免地說到水軍,唐格與秦檜二人幾乎同時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神佑元年,王澤放棄兵權後卻不是毫無代價的,當他交付兵符的同日,推薦上官雲擔任虎翼右廂都指揮使,並提舉水軍一行事。原本他們不覺得有什麽大驚小怪,認為王澤不過是提攜一個舊部軍將,而且授官並不是很高,以上官雲的功績,這個職位讓不少人感到王澤對上個月有些吝嗇。


    但細想到這幾年水軍不斷發展壯大,整個虎翼軍左右廂全部成為海船水軍,王澤又通過支賣司極為關注水軍,在眾人不知不覺中,虎翼軍已經成為大宋三衙禁軍中,惟一一個實編滿員的廂都指揮司,擁有五萬將吏。而且王澤還通過中朝,以遠航商船太多,水軍兵力不敷使用為由,要求增加增添海船,恢複每軍十營的編製。


    方才二人還有些模糊,先是唐格麵『色』微變,秦檜的神『色』跟著稍動,有恍然若失的神態。


    行在雖有班直數千殿前司、上四軍諸廂及馬步軍諸軍近十萬之眾,但行在地處江邊,水軍舟船可直抵城下,而且還不如調動馬步軍引人注目,換句話說,行在完全控製在水軍範圍之內。


    唐格不禁心中暗唿:‘原來王澤這是以退為進,誰人料到他竟所謀甚遠。’


    秦檜卻自付:‘王德涵好大的手筆!我卻沒有看出來,慚愧、慚愧!’


    但二人誰也沒有張口說話,他們雖然悟出王澤手腕,卻也明白王澤並非是謀逆之臣,否則也不會饒了這麽大的彎子,二人心中雪亮地知道今天才是王澤複出的開始,以王澤目前擁有的實力和清譽,朝廷中已經難找對手,他的主張在這個時候提出,是醞釀以久、經過多方籌劃所得,何況並沒有觸動他們既得利益,先側耳傾聽觀察一陣再說。


    “此舉甚善!”趙諶冷不防『插』了一句,令孫傅等人大吃一驚,李綱正待要說什麽,卻聽趙諶又說道:“王卿家——這改組軍製、編練新軍是何說?”


    王澤淡淡一笑,道:“朝廷禁軍,廂軍、簽發鄉軍在營值戍人不下百五十萬,耗響巨大,青壯從軍,百工乏人。自藝祖、太宗時,朝廷禁軍不過十餘萬,鄉軍二十餘萬,尚能平諸國、征契丹,而今空有百萬大軍竟不能北收失地,滅金平夏,威行四方。故此,臣以為兵在於精而不在於多,以臣看來,大宋並非兵將不眾,而在於軍製落後,人心紛雜。革新軍製,編練新軍乃是時下當務之急,已經到了非改不可得程度。”


    “禁軍確實到了應當整治的地步。”李綱對王澤所言深有感觸,他感歎地道:“數十萬禁軍竟然不敵數萬韃虜,實為天朝大辱。”


    王澤微微頷首,他確認為宋軍數十萬大軍不敵數萬金馬,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大宋的治軍思想,與禁軍編製。


    “那王大人是何作想?”張叔夜慎重地問道。


    “重建編製、厘清兵種、結構陣法、精選將吏、集訓將帥、培養新人。”王澤目光中充滿了興奮,他知道三個變革要務中,軍製改革是阻力最小的一個,文官們幾乎一致認為地方將帥兵權過大,是到了消減兵權的時候了。


    “禁軍番號繁多,係將不係將禁軍,各部僅有將之下可層層節製,一旦臨陣,都統製、各軍統製及各軍正將互不相統、各將自主進退,都統製若無威望,很難節製諸軍,每戰雖有十倍於敵,軍將卻各主進退,被敵軍各個擊破。是以禁軍應建立一套新軍製,即可防範五代將帥專擅,又可臨陣上下令行禁止,進退如一。朝廷應將各處禁軍分期進行改編,設立將帥上下節製的都司、侍衛大軍、軍,三級將之上的統軍將帥,以代替當前各不相統的軍以上禁軍。以三級都指揮使為主將,輔以使副、都虞侯,設立使副知雜事,都參軍使、副都參軍使。”


    “都參軍使?”張叔夜詫異地望著王澤道:“這是行營參謀官?”


    “張大人,本朝大將多以公使錢設行轅幕僚充任行軍參謀,以利於謀劃軍機、拾遺補缺。下官以為應當將其製度化,在都司以下,將以上設參軍司,其參謀官吏均由武學堂專設參軍科培養,非參軍科出身的軍將,須在擔任高一級主將之間,擔任參軍差遣,而各級軍將升遷,必須要有擔任參軍使的資曆,方能授予更高一級的領軍差遣。”


    張叔夜點頭稱是,在他看來將帥用公使錢招募能人奇士入幕府,這是拿朝廷的錢培植本人的勢力,尋常時候倒是可以為將帥出謀劃策,但值強敵在側,朝廷對諸邊將帥的控製能力不能與往日相比,將帥軍權已經開始有了某些變化,盡管互不相統,但其長期領兵一方,所屬部眾與之關係日深,行轅幕僚與將帥關係乃是私屬,與朝廷毫不相關。一旦有一異誌將帥一朝發難,後果將不堪設想。王澤將參軍製度代替私幕,使參預軍機的幕僚成為由朝廷任命的軍將,更讓他拍掌叫絕的是,將帥與幕僚之間數年輪換擔當,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將帥長期統軍的弊端,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王澤的提議會引起將帥的抵製。


    “。。。。將帥官製簡化,廢除寄祿官,以散官品階定俸,設官、職、階,將帥授任不可由節級提任,一律由朝廷設置各級武學堂授業合格方可授予低級軍將官職,優等俊秀人才貼閣職。。。。。。朝廷缺馬,可在以海外購入良馬外,建立以騾馬牽引的可運輜重、可載將吏的偏廂大車。。。。。。諸般事宜臣以據列折子,此間不能一一訴說。”


    “朝廷以樞密院掌兵符,設都參軍使司,掌令各都司都參軍使,衛尉寺主管各都司都虞侯。侍衛大軍各級將帥層層統轄,主將統軍,參軍使謀劃,都虞侯監察,知雜事執兵符。凡大軍調令,須得有聖旨、樞密院虎符、兵部節令,到達軍中,須得主將,使副、知雜事、都虞侯四人揭令,主將簽印、知雜事合符,都虞侯副簽,使副具名,缺一不能調兵。。。。。。這與成立講武堂集訓將帥同步,整頓何軍,其部部將以上軍將全部入講武堂,經考核合格後重新授予軍職。至於培養新人。。。。。。。”


    “徐徐試行,倒不失穩妥之法。”孫傅點頭稱是。由於朝廷最大的憂慮就是將帥擅軍,朝廷無力控製,這些年來,孫傅、李綱等人雖然麵對金軍年年入侵,但還是維持著舊時將之上的將帥臨時調遣,相互不能統轄的製度。王澤的建議雖然授予將帥上下節製,但仍是保留文官對將帥控製,而且在軍中又實行軍法監督與執兵分權,倒是能讓他接受。


    “此法甚善,不過恐邊軍將帥不願。。。。。”張叔夜憂心重重地點出其中阻力,他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如曲端、王淵等有名望的大帥,豈能甘心於被朝廷節臣文官約束。


    李綱厲聲道:“朝廷大將,何以不服朝廷調遣,若有此等人,早早察覺亦是國之大幸。”


    王澤知道這幾位宰執大臣都是當世的人傑,隻要是兵權仍在皇帝與文官的手中,將帥上下相統亦無不可,反正如今天下局勢,是年年有戰、邊軍將帥權力日增,與其如此不明不白,不如定下製度,以免到時『亂』了規矩。於是笑道:“下官估算,經精選將吏,禁軍將吏可撤至六十萬上下,其中水軍亦有十餘萬人,至於兵力臨戰敷用,戰時可以簽發保甲丁壯。”


    “此法,還得以樞密院會同三衙眾將共議,以策萬全。”


    李綱一片公心,老城穩健提議,在王澤聽來仿佛是在為軍製改良設置另一道障礙,軍製改進,定然要觸及部分將吏的利益,將帥共議將是又一場爭執。


    王澤心中頗為惱火,沒有意識到李綱並不是針對與他,當下提高嗓門道:“輪訓將帥乃是都堂執政議論,將帥豈可參預。”


    李綱並沒有意識到王澤誤會於他,看王澤不用將帥共議,認為在王澤意識中還是較為防範武將,這倒是正合他的心意,他怕的就是王澤建議給於將帥太大的權利,使之脫離朝廷的掌控。忙道:“王大人言之有理,由都事堂與樞密院共商是為妥當。”


    王澤一怔,他原以為李綱雖然同意軍製改革,但仍然固守陳規,對他設置障礙,卻沒有料到李綱如此肯定他的設想與駁斥,這麽快就改變初衷,實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朱影在玉簾後望著王澤,感到他沉寂了這幾年,突然將引起朝野震撼的變革拋出,事先她竟然沒有在這次朝議前,得到王澤哪怕是一點的暗示。開始時,她真有些為王澤擔憂,話說到這裏,宰執們有的深以為然,有的默然無語,她的那顆心稍稍放下些許。


    “立新官製、選斂賢能。有待怎說?”朱影意識到了關鍵時刻,這才是在場宰執們最為關心的一環,稍有不慎,將遭到被觸動利益官員的群起反對,慶曆、熙寧事不能不防,不待別人說起,她把這個議題攬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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