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就到了太尉府門口,因著近身侍衛先一步把挽春送了迴來,太尉知道了事情大概,早早就候在府外迎著皇上。


    “臣,攜內室恭迎皇上!”馬車一出現在視線中,李太尉就領著後院女眷們跪拜下來。


    待李沉蘭扶著侯公公下了馬車,皇上才轉身叫了起身。畢竟是君王親臨,哪怕是作為兩朝老臣的太尉,也難免有些惶恐。


    “難得朕微服私訪,沒想到遇到了二小姐,一圈下來聊的也是投機。讓二小姐迴來晚了,太尉莫怪罪。”


    這話說的,別說是迴來晚,那太尉巴不得直接把李沉蘭接進宮裏才好呢,更談何怪罪?再說這是君王,太尉是臣子,哪有臣子怪罪君王的?


    “臣不敢,小女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是小女的榮幸。”好在皇上沒有當眾說出事情原委,太尉也算是送了口氣。“秦侍衛先一步到來,告知臣皇上要來,所以一早就給您備上了茶點,還請皇上入府。”


    太尉也是好意,本想著留著皇上用晚膳,不曾想皇上卻直接拒絕了。


    “朕養心殿還有許多折子要批,再說今日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就不進府了。太尉準備的那些好東西,留著給二小姐用吧。”


    說完也不等太尉反應這話的意思,就轉身上了馬車,一眾人連帶著李沉蘭又跪下恭送。待皇上的馬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太尉才起身叫散了眾人,李沉蘭也不多言,加上心裏還惦記著挽春,就匆匆向太尉行了個禮,趕忙往瀟雨軒跑去。


    瀟雨軒外收秋和藏冬兩人一早等在那裏,留夏跟著大夫在側屋伺候著,從二人的表情能看出挽春的情況很糟。


    屋內,大夫正跪在床邊給挽春敷著藥,挽春掛臉上很明顯的巴掌印,腦額出還破了塊皮,更別說手臂上那些青一塊紫一塊的傷了。李沉蘭餘光瞥見了床邊挽春脫下來的衣服,那哪裏還叫衣服,早已被撕成了布條。李沉蘭的眼睛像是被針刺了一樣,倏地看向別處。她不知道怎麽麵對床上這個破碎的人兒,隻是看到這些衣服,就已經猜到了挽春的經曆。


    怪自己,若是能在快一點,若是沒上陸欣的套,留在戲院裏不出來,或是不賭命的進永安巷,挽春就不會有事。


    四下沉默之時,還是挽春聽見有人進來先開了口。


    “小姐沒事吧……”挽春嗓子疼的很,說還的聲音都是啞的。


    李沉蘭聽了眼淚再忍不住,上前接過藥替挽春上著。


    “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挽春卻是扯著嘴角笑著搖頭,“小姐沒事就好,挽春一個奴婢算不得什麽的。”滿臉是傷還要強顏歡笑,就是一旁的大夫瞧在眼裏,都忍不住紅了眼睛。


    李沉蘭想伸手摸一摸挽春,可她全身是傷根本無從下手,隻能哭著眼上好藥安撫她好生睡下。


    “挽春的身子……”


    出了屋子,李沉蘭才將擔憂問出口。


    “這丫頭已然失了身子了,不過二小姐放心,在下會開些避胎的藥給丫頭服下。”


    “那就好,還勞煩您多多照顧,藥全都要用最好的!”


    大夫連連稱是,匆匆下去開了藥方。李沉蘭讓秋冬二人好生照料著挽春,自己則領著留夏去了太尉書房。


    再說茶樓上還在等消息的李明月二人,瞧著許久過去都沒個音訊,李明月急得坐都坐不住,一直在桌旁打轉。


    “你別轉了,轉的我都頭暈眼花的。”陸欣也是被李明月轉的頭疼,這一個時辰抱怨了不知道多少次。


    “陸姐姐不怪我抱怨,你說這都一個時辰了怎麽還沒有消息。”


    正說著,外麵就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小姐不好了!李沉蘭被人救走了!”


    “什麽!”這下兩個人是同時叫了出聲。


    “小姐,奴婢按吩咐守在那邊結果看見李沉蘭被……被”


    “被什麽!”李明月都快急死了,本想著讓李沉蘭身敗名裂,結果現在告訴她人被救走了!


    陸欣的丫鬟也是被李明月吼的嚇了一跳,隻能戰戰兢兢的:“是……是被聖上救走了……”


    “皇上!”這下就是陸欣也驚了一大跳,連著手上的茶盞都給掉到了地上。


    茶盞落地的聲音把眾人驚醒,兩麵震驚相看,李明月一下就慌了神。說來也是,一切安排的可謂是滴水不漏,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局勢一下都兩極反轉了。


    “怎麽會是皇上,皇上怎麽可能在大街上?”


    陸欣也是不敢置信,但這丫鬟是跟自己進過宮的,是不是皇上想來不會看錯的。意識到問題,陸欣知道自己若是不將自己不摘幹淨,李沉蘭要是計較起來,自己被燒死不說,隻怕尚書府都要受到牽連。


    “陸姐姐,現在怎麽辦?那賤人要是告訴父親,隻怕……姐姐一定要救我啊!”


    “救你什麽?”陸欣此刻早已變了原本看戲的臉,要說自己原隻是想看李家這兩姐妹內鬥,自己看戲的同時也坐收漁利,可現在既然威脅到自己的利益,陸欣自然也不會客氣。


    “主意是你出的,恨她的人是你李明月又不是我,這事與我有什麽關係?”


    見陸欣翻了臉,李明月是羞憤交加,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撕了陸欣的臉。


    “怎麽就跟你沒關係了!陸欣,那些個痞子可都是你找來的,要是父親查起來,你還想脫了幹係不成?”


    原本姐妹相稱的二人,此時都怕自己受罰,一時間都露出了最原始的嘴臉。李沉蘭若是知道了這番景象,隻怕也會笑出聲來。


    “李明月我告訴你,別說你威脅不到我,就算是威脅到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父親是兵部尚書,說起來也是打先帝在時就在朝為官,莫說太尉同父親兩人還算交好,就是當今聖上還要給父親一份薄麵。”


    陸欣此刻也不管什麽姐妹情誼,聽見李明月想拖自己下水,直接搬出兵部尚書上來擋槍。


    “再說了,你是個什麽東西,說到底不過是個妾室生的賤種。我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你覺得太尉會為了你個庶出的賤種來找我父親麻煩?”


    聽見陸欣罵自己賤種,李明月也是紅了眼“陸欣!你有臉說我,你自己是什麽要東西,要不是你那嫡母死的早,輪的到你做嫡出!”


    說著有趣,兩人姐妹多年最是知道說什麽會戳對方心窩子,李明月也是發了狠,說話專說陸欣的痛處。


    “啊~還是說你那嫡母根本就是被你跟你娘害死……”


    “你給我住嘴!”不等李明月說完,陸欣就上前與其扭打起來。


    兩人正糾纏不清時,包間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三小姐,老爺命您即刻迴府。”是太尉身邊吳管家的聲音。


    李明月幾乎是被吳管家押迴太尉府的,一路上聽吳管家說被抓住的兩個痞子都招了個幹淨,現在太尉正在書房等著李明月。


    一進書房,就見李沉蘭正坐在側方喝著茶,而太尉背對著李明月也不知在想著什麽。聽到腳步聲,太尉緩緩轉過身,李明月看得出太尉眼裏的怒火壓都壓不住。


    “去哪了?”


    “一個人待著府裏悶的慌,就約了人去茶館品茶。”李明月總還抱著僥幸,反正陸欣現在不在,她若把罪過全推到陸欣身上,也沒人會來拆穿她。


    不曾想太尉這次跟本不打算放過她,見李明月還不知罪,火氣一上來拿著手邊的茶盞就扔到李明月腳邊。


    “你還不知錯!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對你二姐不求你尊敬,但絕不可以迫害她!你現在給我在這演戲,打量著框我是麽!”


    經太尉這麽一吼,李明月嚇的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可這嘴上卻仍是不認罪。


    “迫害二姐?父親!女兒沒有,女兒絕對沒有。自打二姐入府,女兒雖不喜她分去了您的疼愛,可麵子上還是對她尊敬的很,怎麽可能會加害她呢!父親,您一定要明查!”


    見太尉還是不為所動,李明月幹脆站起身衝向李沉蘭。


    “李沉蘭是不是你,肯定是你在汙蔑我!入了府你就一直跟我作對,現在還在父親麵前汙蔑我!”


    李明月邊吼著邊上手捶打李沉蘭,可這次李沉蘭卻是不想再忍讓,直接抬腳一腳將李明月踢到在一邊。


    “我汙蔑你,不是你聯手陸欣想治我於死地麽?這次是我福大命大遇上了聖上,這才留了一條性命,否則我怕就跟挽春一樣,身敗名裂了!”


    說來這李明月腦子轉的也快,聽了李沉蘭的話,倏地一下就站起來大喊冤枉。


    “父親,這真不關我的事,都是……都是陸欣想的主意,是她看不慣二姐姐,因為……因為二姐姐一向和王紜兒交好,陸欣看不慣,這才求我幫忙。”


    本想著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李明月怎麽也該認錯,卻不想她還是這麽死不認賬。李沉蘭一想到躺在床上遍體鱗傷的挽春,在看到麵前的李明月,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上前就甩了李明月兩耳光。


    “你還在狡辯,陸欣跟我無冤無仇,無非都是你挑唆的。李明月,你害怕我跟你搶入宮競選的名額,我認了。所以那天我也求了父親,讓你也入宮參選,咱倆公平競爭。可你的,為了讓我不能入宮,不惜毀了我身子!”


    李沉蘭越說越氣,抬手又想給李明月一耳光,卻被身後的太尉給製住了手。


    “沉蘭,為父答應過你會還你個公道。”


    “不是還女兒公道,是還挽春一個公道!挽春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受這些罪,我絕咽不下這口氣!”


    聞言,李明月忽然笑出了聲。“不過是個侍女,毀了算她自己倒黴!”


    這下就是太尉也忍不住打了李明月一耳光,太尉府的家規,對待自家下人要當做平民對待,絕不能刻意懲罰虐待。李明月這話算是觸到太尉的怒點了,太尉轉身從桌上扔了一封信道李明月麵前。


    “這是什麽!李明月我跟你說過,不要插手我的事情,這封信又是怎麽迴事!”


    這信不是別的,正是那日陸欣的侍女送來的信,上麵寫著李沉蘭的身世,還有宋家二老的當下住的地方。


    李沉蘭拿起信入眼赫然寫的自己爹娘住在京郊的八十三巷的宅子裏,李明月這是什麽意思?打聽了自己身世還不夠,還要拿自己父母來威脅?


    李明月見事情敗露的一幹二淨,也幹脆不裝了,麵帶兇狠的看了看李沉蘭,又憤恨的盯著太尉。


    “是,都是我幹的。可這是她李沉蘭活該!明明根本不是李家的血脈,憑什麽要搶走本就該屬於我的一切?而且一入府就是嫡出的身份,憑什麽,憑什麽!”


    此刻的李明月已然有些瘋魔了,眼睛哭的通紅布滿血絲不說,頭發來迴折騰早已亂的像個瘋婆子。


    “父親,你總是這樣偏心,當初你偏心大姐,可她到底是你親生女兒。現在你為何如此偏袒這個賤人!她不是你女兒!”


    “還是說,就因為她們都是嫡出?因為是嫡出,所以小時候明明是她李明錦撕壞了您要上奏的折子,可隻要她不認,就都是我的錯?您讓我不要善妒,不要真針對李沉蘭,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放著一個親生女兒你不繼為嫡出,反倒要尋一個無緣無故的人來做女兒?”


    “你說,我怎麽能不給自己爭一爭!”


    李明月嘶吼著,就連一旁的李沉蘭都聽出了委屈。


    “你是可憐,你本可以與我公平競爭,可你非要用肮髒齷齪的手段,又怪的了誰?”


    “廢話!我好不容易才熬走了一個李明錦,怎麽能容許一個鄉野丫頭來跟我爭!李沉蘭,我有時候真的恨啊,為什麽什麽好事都是你們的,就連我苦心經營給你下的套,都會有聖上出麵救你。這蒼天,當真是不公……”


    李明月說著說著,似突然被抽幹了力氣,渾身一軟跪倒在地上。隻是那嘴裏還不時發出幾聲嘲笑,也不知實在笑李沉蘭還是在笑自己。


    “來人,三小姐突發怪病,以至於心智瘋魔,行為乖張。立刻送到郊外的莊子上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迴來!”


    太尉下了懲罰,但到底沒讓李明月受身上的刑法。李沉蘭也知道,怎麽說李明月都是太尉唯一的女兒,自己再怎麽說,也不可能要了李明月的性命。


    隻是那陸欣……


    “父親,查詢我身世的人光李明月一個根本做不到。再說這次邀我去聽戲的人是陸欣,隻怕……”


    太尉看了眼李沉蘭,隻覺的眼前這個女子跟從前剛入府的樣子判若兩人,這是好事,至少入宮後更能適應。


    “陸家也是兩朝重臣,加上我平日裏同兵部尚書還算交好,陸欣是他唯一的女兒,我不能輕易動。”見李沉蘭還是不肯罷休,太尉隻好轉了她的主意。


    “你父母的住處現在你也知道了,為避人們口舌,你不要私自去看他們,過幾天我會安排馬車送你過去,也好了你思念之情。”


    聽到能再見父母,李沉蘭心下歡喜的不行,也知道陸欣身後是兵部尚書,不能輕舉妄動。但她總要入宮,入了宮事情變化萬千,可就由不得尚書府的人來保她了。


    退了書房,李沉蘭又趕迴瀟雨軒照顧挽春,想到逍遙法外的陸欣,李沉蘭暗暗在心裏發誓:


    陸欣,我們來日方長……


    碧熙苑內,還不知發生了什麽的肖姨娘正給太尉納著鞋底。這是這麽多年的習慣,凡事沒事的時候,肖姨娘都會做些繡活送給太尉,太尉呢也很喜歡這些東西。


    鞋底眼看著快納好了,手上的線卻不夠了,肖姨娘拿起手旁的針線盒翻找了許久都未找到隻得喚外麵的侍女去尋,怎料喊了好幾聲都未見有人迴應。


    “柳香,去庫房裏尋些墨色的繡線來!柳香!這丫頭又跑哪瘋去了。”肖姨娘瞧著這半天沒人應,隻能自己起身去庫房裏尋。


    “姨娘!姨娘!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


    柳香從外麵跑進來扯著嗓子喊,驚的肖姨娘剛找到的繡線都掉到了地上,線包一滾,溜了好遠。


    “怎麽迴事,月兒出什麽事了?”


    “三小姐惹的老爺大怒,老爺下了令把小姐送去郊外的莊子上,沒吩咐就不給迴來了!”


    肖姨娘聞言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她不敢想李明月是犯了多大的錯,能讓平時頗為寵愛她的太尉,直接下令趕去了莊子。


    “月兒現在人呢?”肖姨娘還想著去找太尉求求情,哪怕禁足都比趕出去好。


    “奴婢也是才知道,算算時間此刻小姐怕已經出了府門了。”


    來不及多想,肖姨娘撒腿就往府門跑去,因著見女心切,連著好幾步肖姨娘都險些歪了腳。這樣緊跑慢跑,總算是在李明月上馬車之前趕到了。


    “月兒!”


    李明月也是聽到了肖姨娘的唿喊,忙停下腳步迴身向肖姨娘走去。


    “肖姨娘,老奴奉了老爺的命令,要送三小姐去莊子上,還望您別為難咱做奴才的。”


    太尉的命令,是即刻將李明月送過去,吳管家許也是看不慣這離別的情景,加上肖姨娘又是摘鐲子,又是哭哭啼啼的求著。吳管家這才鬆了口,讓母女二人說上幾句話。


    “月兒,到底怎麽迴事。老爺向來疼愛你,你到底做錯了什麽事竟要受這苦楚。”


    不怪肖姨娘擔心,那莊子從前肖氏身邊的侍女曾在那灑掃過一段時間,聽她那描述,莊子年久失修加上又沒人住在那,到處都是蜘蛛網。時不時的還會有蟑螂老鼠什麽的從角落裏竄出來。這樣的環境,別說是李明月這種自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了,就是普通做慣了勞力差事的下人,都不願住在那。


    李明月自然不願意,但太尉下了令根本不等她反應求情,自己就被下人從書房拽出了府。


    “都是李沉蘭那個賤人!姨娘,月兒不過是同陸欣出去喝茶,李沉蘭自己不守婦道被賊人盯上,卻在父親麵前汙蔑我,說我陷害她。姨娘,我沒有!你一定要提月兒報仇,月兒全是被李沉蘭那個賤人害得!”


    肖姨娘本就不信李明月惹了太尉,自打李明月懂事起就極會討太尉歡喜。現在李明月這麽一說,肖姨娘自然而然的就把罪責全怪在了李沉蘭身上。


    “那賤人打來了就不老實,月兒放心,她害走了你我卻還留在府裏,隻要有我在府裏一天,就決計不會讓她快活。”


    “你好好保重,姨娘會托人隔幾天就給你送些貼補,有什麽話你也好傳迴來。”


    事發至此,肖姨娘也隻能這樣了。李明月雖不甘不舍,可也沒有別的辦法。一旁的吳管家見兩人抱了又抱,遲遲不肯分開,又瞧著天色已然黑了下來。終究是上前提醒,分開了二人。


    李明月抬頭看看了太尉府的匾額,狠狠閉了閉眼,這才轉身上了馬車。


    入夜,初春的風在太陽下山後吹在人身上還是覺得涼些,偶爾一兩隻鴉雀飛落在宮牆上,飛起時又驚落了片片樹葉。


    “娘娘披上件衣服吧,雖說入了春,到底夜裏還是涼些。”夕顏是打小就跟著皇後身邊伺候的,日子久了難免嘮叨些。


    皇後也是淺笑著,任由夕顏給自己披上。


    “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這還沒嫁出去就這般嘮叨,以後嫁出去了你夫君可怎麽受得了?”皇後今日心情不錯,笑吟吟的打趣著。


    “娘娘又臊奴婢,奴婢跟了娘娘十幾年了,可是離不開娘娘了。”


    “難不成你還要一輩子跟著本宮?”


    “隻要娘娘不嫌棄,奴婢就陪娘娘一輩子,老姑娘就老姑娘,隻要是跟著娘娘,一輩子也不嫌久。”


    夕顏今年正值桃李年華,雖說按世俗這個年紀還沒嫁出去已經是不和規矩了,可夕顏卻一點也不覺著。


    瞧現在也是半撒嬌的蹲在皇後身旁,頭微微靠著皇後的肩膀。


    一主一仆的正樂的開心,守門的太監忽然到院子裏來報,說是侯公公和小德子來給皇後送東西。


    夕顏一聽高興壞了,噌一下就站起來。“皇上每次私訪都要給娘娘帶宜芳齋的糕點,這次肯定是帶的多還要小德子跟著拎呢。”


    皇後聽著也是高興,麵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幾分。


    “快請進來吧,剛好本宮正和夕顏賞這夜景,糕點拿來我們也好當個飯後茶點。”


    太監領命下去,不過一會侯公公就拎著食盒進來了。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看了看侯公公手上的食盒,確實比上次的大了些。


    “這是皇上特地給娘娘帶的糕點,有好幾種都是新樣式,娘娘嚐嚐鮮。皇上說了,若是娘娘覺著好吃,下次就給您多帶些。”


    “皇上有心了,侯公公也累了,這是本宮給皇上備的百合蓮子羹,皇上累了一天,百合最是安神。本宮也給你備了一份,你一會帶迴去下了職喝。”


    宮裏人都知道,皇後向來體貼下人,宮人都喜歡接長樂宮的差事。


    “娘娘愛戴下人,奴才們都感激不盡。”


    侯公公謝完恩,就轉身打算離開。不想夕顏忽然叫住“候公公走到著急是不是忘了什麽,我聽說小德子可在外麵呢。”


    被夕顏這麽一招唿,侯公公極為尷尬的轉過身解釋道。


    “迴皇後娘娘,皇上今兒在街上遇上了太尉家的二姑娘,聊的投機索性送了二姑娘迴府。路上二姑娘嚐了禦膳房的糕點覺著好吃,這不,皇上就讓奴才去太尉府給二姑娘再送些糕點。這奴才顧著皇後娘娘這兒,想偷個閑,就交給小德子了。”


    侯公公這話說完,半響不見皇後開口,像是想到了什麽侯公公忙跪地認罪。


    “公公何錯之有,夕顏也就這麽一問,公公別多想。這一天陪著皇上也辛苦,就早些迴去吧。”


    “奴才告退。”


    待侯公公出了長樂宮,夕顏撲通一下就跪到了皇後麵前。


    “奴婢多嘴,奴婢有罪。”


    “你也是好奇,起來吧。”


    見皇後沒生氣,夕顏這才緩緩站起身走到小桌邊打開食盒。裏麵確實裝滿了新鮮的糕點,都是宜芳齋的新品。夕顏執筷嚐了點,見自己無礙才奉到皇後身邊。可皇後隻是看了一眼,複又搖了搖頭。


    “剛用了晚膳,沒胃口吃。”皇後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知怎的原本還明亮的月亮也被雲遮去了大半。


    “罷了,初春的晚上還是涼的很,這風一吹月亮也看不到了。夕顏,本宮乏了,你命人去備水,本宮想早些休息了。”


    “娘娘……”明明方才興致還好好的。


    “去吧。”皇後說完孤自的起身走進屋內。


    院內,桌上的那盒糕點靜靜的置在那裏。一陣涼風拂過,不知是哪棵樹上的葉子,明明正值發芽的季節,卻早早做了枯葉飄落在糕點上。


    鏡子裏,麵露疲憊的皇後靜靜的看著身後夕顏替自己摘著發飾。


    “娘娘,那李家二小姐真是不要臉,這還沒入宮呢就想著辦法勾引皇上。”


    “夕顏,別越了規矩。”皇後抬眼看了眼憤怒的夕顏。“二姑娘就算不遇到皇上,遲早也是要入宮的。隻要皇上喜歡就好,還輪不到你在這嚼舌根子。”


    “娘娘,奴婢就是替娘娘委屈。”


    “本宮是一國之母,是六宮之主,自然不會計較一時長短。這些話以後別再說了,沒得讓人笑話。”


    夕顏也隻能應下,又替皇後梳順了烏發,轉身去幫著備水。


    皇後看著桌上的鳳冠發癡,沒來由的忽然歎出口氣,正要起身胸口卻倏地刺的發疼,像是針紮一般,動都動不得。


    屏風後的夕顏備好水出來便見到皇後一臉痛苦的捂著胸口,連喘氣都喘的小心翼翼。


    “娘娘!太醫!快叫太……”


    “不必了!”皇後猛地抓住夕顏的手腕,又喘息了良久這才緩過勁兒來。omao病了,太醫來了也是無用。去把抽屜裏的藥拿來,許是這兩天陪太後禮佛累著了。”


    夕顏雖是擔心,但到底還是隻拿了藥給皇後服下,未召太醫。


    “要不娘娘取消了明早的晨訓吧。”


    皇後卻隻是搖了搖頭,“約好了明早同湘妃她們商量選秀的事,哪能說取消就取消。不過是累了,早點休息就好了。”


    “娘娘!”夕顏還想勸,無奈皇後什麽也聽不進去,兀自的走進屏風後寬衣沐浴。


    再說這小德子快馬加鞭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太尉府,太尉府的門早早就下了鎖,小德子也是扣了好久管事的才來開門。


    瀟雨軒內,李沉蘭從太尉書房出來就趕過來照顧挽春。說是照顧,李沉蘭迴來時挽春就睡下了,這會子才剛醒,李沉蘭命人熬的雞絲粥還在灶上,隻能先給挽春喂些糖水,陪著聊聊天。


    “誰啊?”


    聊天聲被門外扣門的聲音給打斷,是吳管家。


    “二小姐,宮中來了人奉旨給小姐送東西,老爺的意思小姐總要露個麵。”


    李沉蘭是不大想去的,挽春受了這麽重的傷,不親自開照顧生怕留夏她們不注意怠慢了。挽春也是看出了李沉蘭的顧慮,虛弱著開了口。


    “小姐去吧,禦賜之物定是要本人親自跪接的,這是規矩。奴婢好好的躺在這,小姐安心去。”


    李沉蘭拗不過規矩,隻得一步一迴頭的看著挽春,這才跟著吳管家去了會客廳。


    “父親。”


    太尉見李沉蘭來,微笑著點了點頭。李沉蘭瞧著太尉的樣子,好似李明月的事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這位是禦前侍奉的德公公。”太尉提點到。


    小德子是太監,按理李沉蘭是主子不需要向奴才行禮,可到底是禦前的人,李沉蘭還是正正經經的行了個理。


    小德子心裏受著,可這麵上卻直叫著受不起。


    “皇上迴了宮就惦記著二小姐,這不,迴去就下令讓師傅送了禦膳房的糕點過來。不過師傅差事多,禦前又忙不開,師傅就讓咱家過來了。”


    邊說著,小德子殷勤的將食盒打開。可不就是,那食盒裏擺著的就是李沉蘭在馬車上吃的那道糖蒸酥酪。李沉蘭記得,皇上當時說宮裏女兒家們都喜歡這道,親自推了盤子放在自己麵前。


    但說到底不過是一道點心,皇上當時順口就對侯公公說了一句,未曾想竟真的放在心上,迴了宮就差人送來了。


    李沉蘭伸手執起一塊,沒想到觸手溫熱,這糕點竟是現做了趕忙送過來的!


    “煩請公公代我多謝皇上恩典。”也不知咋的,李沉蘭覺著心裏有塊地方像是被敷了一層糖,心一熱糖就化進了心房裏,甜膩膩的。


    “二小姐客氣,皇上心裏惦記著您的,否則也不會讓奴才在宮門下了鑰後還專給您送來。”


    小德子也是殷勤,說來也是,這宮裏的人哪個不是見風使舵的?皇上重視李沉蘭,不論是辭歲宴上大讚舞姿,還是今日快馬加鞭送糕點,就是瞎子都看的出來。也難怪小德子想巴結巴結眼前這位主兒,弄不好以後又是個專寵的大主子。


    “皇上還說了,二小姐吃著若是喜歡,日後每日奴才都會來給小姐送茶點,膩了再換新樣式,總不讓二小姐吃膩了去。”


    “皇上聖恩,沉蘭銘記於心。”說這話時,李沉蘭麵上笑容又是大了幾分。


    倒是身後的太尉也不知在想什麽,還是後來小德子開口要迴宮了,這才迴過神笑著親自送了小德子出府。


    李沉蘭倒是沒送小德子,也是太尉說的讓李沉蘭早些迴去休息。剛好李沉蘭也不太喜歡應付就早早的提了食盒迴去照顧挽春。


    迴了瀟雨軒,剛好小廚房煮的雞絲粥也好了,李沉蘭趁熱端了碗給挽春送去。


    “這是禦膳房的糕點,我吃著甜而不膩,你也嚐嚐,剛好伴著粥,多用些。”李沉蘭聲音揉揉的,親自端著碗喂挽春,惹得挽春忙叫壞了規矩。


    挽春也是個執拗的性子,可李沉蘭這次卻是不依,硬是板著臉也要親自照顧挽春。


    “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終究是我對你不住,照顧你是應該的。”


    “小姐……”挽春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畢竟這待遇哪裏是個奴婢該有的。


    “您實在不必這樣,護您周全是奴婢的職責。再說這禦賜的糕點,哪裏是奴婢這樣卑賤的人能用的,不合規矩。”


    聞言李沉蘭也不理挽春,隻是瞥了她一眼複又遞上一口粥堵住挽春的嘴。


    “有何該不該,在我這裏沒有規矩,沒有主仆。若不是你,我怕早就身首異處了,用些糕點那不是理所應當?再說了,什麽禦賜之物,既是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挽春,打今兒起,我的就是你的!”


    “小姐!這不合規……”


    “閉嘴吧你。”李沉蘭哪裏還給挽春講道理的機會,直直的就塞了口糯米糕進去。“好吃麽?”說著李沉蘭自己又將那被咬了半塊的糯米糕吃了下去。


    “好……好吃。”挽春哽咽著,眼裏忍不住的就落了下來。


    “傻子。”李沉蘭笑的無奈,輕輕的替挽春拭去了淚珠子。


    屋內主仆溫馨,不時傳來挽春略帶哭腔的笑聲,沒人注意屋外窗邊漸漸隱去的身影……


    臨近子時李沉蘭才從挽春房裏迴到自己屋裏,顧著留夏她們也忙碌了一天,李沉蘭隻讓人備了熱水,就吩咐她們迴去休息,自己獨自拆卸發飾。


    鏡子裏,李沉蘭慢慢摘下白日皇上贈予自己的那株花釵。


    “夫人生的美麗,將這珠釵一戴更是美豔驚人。”


    皇上給自己戴珠釵時說的話,像是有一種力量迴響在李沉蘭耳畔。


    “或許皇上不隻是為了李明錦呢?”


    李沉蘭看著鏡子自言自語著,她知道自己是因為神似李明錦才被太尉選中,可皇上對自己光明正大的偏愛,讓李沉蘭總抱有一絲美好的想象。


    更讓李沉蘭覺得震驚和幸福的是,皇上真的每日都讓小德子送來禦膳房新製好的糕點。每日的樣式各有不同,有時甚至還會將皇上自己覺著好吃的膳食一並送來給李沉蘭。


    挽春的身子漸漸痊愈了,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伺候李沉蘭。李沉蘭心裏是既高興又心疼,所能給挽春彌補的就是將每日宮裏送來的糕點大部分交給挽春用。


    這日一早,挽春照舊早早進屋喚李沉蘭起床,隻是這次手上還捧著一件衣服。


    “這衣服不像是我的。”


    挽春正給李沉蘭盤著頭發,這些日子每日梳頭李沉蘭都會讓挽春把皇上賞的那支珠釵戴在頭上。挽春呢也是替李沉蘭高興,畢竟還未入宮就受到如此偏愛,就是當年的錦貴妃都沒有這般待遇。


    “奴婢正要同小姐說呢,這披風是秦侍衛的,那日奴婢衣衫不整,秦侍衛便將披風給奴婢套上。前些日子奴婢躺在床上忘了這事,還請小姐在下次宮裏人來時交於他們,替奴婢還給秦侍衛。”


    “秦侍衛?”李沉蘭聞言細細的在腦海裏搜尋著這一人物,“可是那日奉旨去救你的那個近身侍衛?”


    挽春點點頭,也不知咋的頭是越點越低,臉也紅了大片。李沉蘭隻顧著想秦侍衛的樣子,倒是沒注意到。


    “也好,明日小德子再來我叫他帶迴去。都是在禦前伺候的,想來抬頭不見低頭見。”


    沒想到第二日來的人並非小德子,而正是秦侍衛本人。因著宮裏來人頻繁,太尉就直接讓人送到瀟雨軒,所以當李沉蘭看到秦侍衛進來,還嚇了一跳。


    “今日怎麽勞你親自來了?”禦前近身侍衛多是官家近親,說起來與李沉蘭的身份算得上是不相上下。加上又是挽春的救命恩人,李沉蘭自然多加尊敬。


    秦侍衛一進來就規規矩矩的給李沉蘭行了個禮,而後又往後看了眼李沉蘭身後的留夏。


    “今日德公公陪著皇上去了太後那,侯公公也有事要忙,皇上就讓奴才過來送。”秦侍衛說著將手裏的食盒遞給留夏,卻又來來迴迴掃視了屋裏好幾圈。


    李沉蘭也是客氣,讓秦侍衛坐下命人奉了茶水。


    “早聞當日是秦侍衛救了挽春,我一直想感謝卻也尋不到機會,今日剛好你過來,我在這多謝你救命之恩了。”


    秦侍衛忙稱不敢,“二小姐不必這麽客氣,這也是奉旨做事。小姐與我主仆之分,二小姐若不嫌棄叫我秦葉就好。”


    “哪有什麽主仆,不過你既這麽說,我叫一聲秦葉也算咱們交了這朋友。”李沉蘭客氣的說著卻也看出秦葉來迴望著四周,像是在找什麽。


    “秦侍衛在尋什麽?”


    秦葉沒想到李沉蘭直接說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笑的憨憨的。


    “倒是沒見到挽春姑娘,那日她受傷不輕,也不知現在好的怎麽樣了……”


    李沉蘭也是猜到了幾分,就笑著說:“你上次救挽春落了件披風在這,挽春知道宮裏來人就去裏屋取了,想著給你還迴去。”


    正說著,挽春就端著盤子送裏麵走了出來。見到坐在那喝茶的秦葉也是腳步一頓,不過一秒就笑著做了過來。


    “秦侍衛,這是那日你借我的披風,我早洗好了熨了收著的。這次剛好你來,就帶迴去吧。”


    秦侍衛又笑的有些不自然,接過托盤時像是碰到蛇了一樣猛地縮了一下,還是挽春眼疾手快,接穩了衣裳,才沒弄掉到地上。


    李沉蘭沒經曆過男女之情,哪裏懂這些,看到倆人奇奇怪怪的隻覺的疑惑。但還是開口打破了尷尬的局麵,告訴挽春秦葉方才問起她身體狀況的事。


    “勞秦侍衛掛心了,小姐待奴婢親如姐妹,這些日子一直不讓奴婢下床。要不是奴婢強著,隻怕現在還出不來門呢。”


    秦葉聞言麵上露出感激,轉身又向李沉蘭行了一禮“還得多謝二小姐照顧了,時間也不早了,奴才宮裏還有事就先迴去了。”


    李沉蘭點了點頭,就讓挽春送秦葉出了門。晚上用膳是李沉蘭同挽春說起來秦葉,李沉蘭麵露疑惑的自言自語。


    “這秦葉也是莫名其妙,你是我的人自然要對你多加照顧,他對我謝個什麽勁?”


    邊說著,李沉蘭又塞了一口糯米肉丸。倒是一旁的挽春猛地嗆了口水,還是留夏拍了好久後背,才緩過來勁兒。


    主仆一同用膳,這是李沉蘭入了府就定下的規矩。一開始挽春她們不肯,後來拗不過李沉蘭拿不吃飯威脅,這才坐在一桌上吃飯。不過平時也沒別人過來,若是太尉看到了肯定又要找李沉蘭談話了。


    用了晚膳,李沉蘭正同一個丫頭吃著宮裏送過來的點心。今日是藕粉桂糖糕,收秋喜歡甜的一連吃了好幾塊。


    “收秋你可不敢再吃了,你看看你那肚子,都快有個西瓜大了,再吃下去還不得破了?”李沉蘭私底下總與她們打成一片,說話也是沒啥規矩。


    “小姐你還笑話奴婢,你看看你臉,這兩日越發圓了!”


    “咳!”


    忽然一聲男人咳嗽的聲音,嚇了五個人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吳管家,奉了太尉的命令跑過來傳話的。


    “太尉讓二小姐明早準備著,明天上午老爺會命人送小姐去八十三巷。”


    八十三巷,宋家二老現今住著的地方!李沉蘭又驚又喜,驚的是沒想到太尉這麽快就安排自己去見父母,喜的是時隔八個月,終於能再見到爹娘了。


    就連吳管家何時走的,李沉蘭都不知道。隻知道自己連糕點都不管了,直直的就衝進臥房找尋明日要穿的衣裙。


    第二日一早,李沉蘭早早的就起床梳洗打扮。畢竟這是入了李府後第一次見爹娘,自己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能讓宋家二老擔心。收拾了一個多時辰,負責接送李沉蘭的車夫差人問了好幾次,李沉蘭才總算是出了門。


    馬車上,見挽春也是笑的樂嗬嗬的,李沉蘭忍不住道:“你高興個什麽勁?”


    “小姐高興,奴婢自然就高興。”


    挽春的迴答也是逗笑了李沉蘭,兩人說說笑笑,偶爾討論沿途的風景,好不愉悅。


    瀟雨軒內,因著李沉蘭隻帶了挽春一個人,留夏她們三人留在府內也是閑著無趣,索性坐在庭院裏曬著太陽,看著春景。對於下人來說,主子不在的時候,可謂是最輕鬆的時候了。


    “難得三小姐也不在府中,咱們也樂的清閑。”


    收秋說的也是實話,往常就算李沉蘭不在,李明月總會動不動跑來瀟雨軒,美其名曰的說是來給李沉蘭送東西的。實際上是這屋逛逛,那房翻翻,走了之後很多東西都被翻的亂七八糟,倒是苦了這些丫鬟們,都得緊趕著收拾如初。


    藏冬聽了也是不住的點頭,可見平日裏沒少受李明月的罪。


    “你可快別說了,老爺不是下了令往後這府裏不許隨便提起三小姐的名字。”


    “可不是,說來也是奇怪,我記得小姐沒入府時三小姐是最得老爺歡心的,怎麽這次說扔去宅子就扔了?”


    “誰讓她打我們小姐的壞主意,活該。”收秋的性子直爽,說話也是直來直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嘮著,倒是旁邊的留夏一直不怎麽說話。直到聽了收秋說這話,才慢悠悠的開了口。


    “話說咱們小姐還和三小姐姐妹相待呢,這老爺發話怎的也沒見她替三小姐求情?”


    收秋看留夏的樣子卻是不解,“明明是她害咱們小姐,小姐憑什麽替她求情。再說了這次要不是挽春,小姐還不知道是什麽境遇呢。你怎麽反而幫著三小姐說話呢!”


    留夏更是不服,聞言狠狠的將手上剛折的花扔在地上憤憤的道:“你們幫小姐說話,可小姐在意我們麽?你看看小姐哪次出門不是挽春跟著,這近身伺候的活那還有我們份?”


    說完,留夏也不管收秋她們什麽反應,站起身甩著袖子就迴了臥房。


    藏冬是四個裏麵膽子最小的,見留夏突然發了好大的脾氣,有些害怕的縮在收秋身後。


    “嘁,就是嫉妒人家挽春受小姐重視。藏冬咱們不理她,小姐疼愛挽春,那是人家挽春拿命換迴來的。留夏嫉妒,她去替小姐擋刀去,我看真到那時候跑的最快的就是她。”


    收秋說話也不客氣,冷不丁的到最後還扯著嗓子喊,生怕屋裏的留夏聽不到。


    “藏冬咱們一會兒去采些花兒迴來,這個時節的迎春開的正好,咱們采迴來給小姐做蔻丹用。”


    一個多時辰後,馬車終於到了八十三巷。


    見李沉蘭下了車,早早候在門口的門童忙將木門打開,迎著李沉蘭進去。


    一進門,入眼便是假山流水,亭台花閣,鳥語花香。雖說這環境比不得太尉府富麗堂皇,但比起當年鄉下的小茅屋,現在的宅子真不知是好了多少倍。


    李沉蘭心裏高興,可更急著見二老,腳步不禁加快著往正殿走去。李沉蘭要來的消息,太尉並沒告訴宋家二老,因此李沉蘭進了門看了一圈都沒見到兩人。


    正當李沉蘭急得來迴踱步時,忽聽聞一聲久違的輕喚從裏屋傳來。


    “圓圓?真的是圓圓!”是宋大媽,“方才在裏屋繡活就聽外麵像是有人來,瞧著模樣像你,沒想到真的是!孩他爹!孩他爹你快來,看……看誰來了。”


    宋母突然瞧見李沉蘭,又驚又喜,一時間竟連話都說不利索。宋大爺聞聲也是匆匆的跑出來,見到李沉蘭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麽。隻留下三人皆是兩眼噙淚,相看無言。


    “女兒給爹娘請安!”兩汪思念的淚水,終是在李沉蘭跪下的那一刹間,湧出了眼眶。李沉蘭跪在地上,對著二老是連磕三個響頭,久久不願起身。


    還是宋母心疼女兒,三步並做兩步的跑上前扶起李沉蘭,上下看著不停。


    “好孩子,地上涼哪能一直跪著快起來,讓娘看看,我的圓圓出落的越**亮了。”


    “娘!”


    李沉蘭再忍不住性子,一把抱住身前的宋母,將頭深深埋在宋母的頸出,像個幼兒一般貪婪的留戀著娘親的氣味。


    宋母亦是如此,雙手緊緊地摟住李沉蘭在懷裏,像是若鬆了一點點力氣,眼前這個人兒就會消失一般。


    母女兩相擁而泣良久,才戀戀不舍的鬆開了彼此。宋母這時才注意到,一旁的宋大爺杵在那傻站了許久,像是被人抽了魂魄定在了那裏。


    “你瞧你爹定是看到你歡喜壞了,還杵在那裏幹嘛,還不過來親親圓圓。自己的女兒迴來,做爹倒是傻楞著。”


    母女二人此刻皆是又笑又哭,這團圓的場景在離別後,無數次的出現在李沉蘭的腦海裏。如今終得實現,實在讓人激動的難以平靜。


    李沉蘭又喚了宋大爺好幾聲,這才將他從驚喜中拉迴了現實。


    “好好好,迴來就好。我等這天等了這麽久,如今終於如願以償自己竟還先傻了。”宋大爺說著走上前抱了抱李沉蘭,又上下打量許久,生怕李沉蘭身上哪裏受了傷害。


    “圓圓難得迴來,你們父女倆好好嘮嘮,我去廚房準備準備,給圓圓做她最愛吃的母雞燉筍。”


    不等李沉蘭說話,宋母就跑了出去,李沉蘭怕宋母忙不過來,趕緊讓挽春跟著去幫忙打下手。


    一時間,屋內隻剩下父女二人。到底是男人,一家之主相較於宋母,宋大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引著李沉蘭去了裏屋,坐在了棋桌前。


    “這些日子跟你娘閑著無事,學會了下棋。你難得過來,陪我好好殺上一局。”


    “好,都依您的。”


    說話間一顆黑子穩穩的落在棋盤上,白子也緊跟其後。


    “太尉對你可好?在府裏可受了委屈?吳管家每隔一月就會送來上好的食材,我們也會向他打聽你的事。隻是每次都是很好,到底沒有細說,我跟你娘也是放不下心。”


    又是白子落下,宋大爺看得出眼前的女兒如今是大家閨秀之姿,一點兒看不出鄉野之氣。


    “太尉怎麽說也是一國重臣,自然一言九鼎。當初答應下的,入了府對女兒極好。府內的人也都認可女兒二小姐的身份,自然沒人為難。”


    “那就好,這樣我們也放心些。如今你是高門官家之女,眼瞧這也到了說親的年齡,有這身份,一定能覓個好夫婿。”


    李沉蘭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良久才道:“女兒再過一月,就要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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