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議事廳以後,諾曷缽和李彤瑤他們可能是因為等得時辰太久,都已經離開,隻有祿東讚還在那兒悠閑自得的喝著茶。


    李雲彤顧不得其他,先問格爾丹要了那把腰刀細看。


    在那腰刀上,她感覺到了一股子陰煞之氣。


    李雲彤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那把腰刀。腰刀的刀柄上有兩顆黑曜石,如同人的眼睛。


    剛開始時,她看著那兩顆黑曜石,連眼都不眨一下。


    慢慢的,她的眼睛不知不覺閉上了,眼前出現幻覺。


    沒過多久,她的臉上便汗珠直冒,臉色蒼白,顯然是遇上了什麽事情。


    祿東讚之前見李雲彤看那腰刀,知道是要緊事,便沒有打擾,隻和格爾丹、瑪爾利問及之前的事情。


    雖然在和他倆說話,但他的眼角餘光始終注意著李雲彤那邊的動靜,發現她不對勁時,便第一個衝了過去。


    李雲彤那模樣,竟然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


    “公主,公主殿下,您還好吧?”雖然言語恭敬,但祿東讚的聲音裏卻多了幾分焦灼,喚李雲彤的那句話,甚至用了些內力。


    也不知為什麽,他腦海裏的念頭就是:務必要將她喚醒。


    祿東讚的聲音如同獅子吼,令李雲彤從幻覺中醒來。


    想到自己剛才好像又迴到赤嶺雪崩,騎在馬上,將要墜落懸崖時,李雲彤有些後怕。


    她定了定心神,方道:“大相,我沒事。這次……又要謝謝你。”


    雖然隻是幻覺,但在其中她感覺的非常清楚,若不是突然聽到祿東讚的聲音,她真的會墜下懸崖。


    真的會死。


    再看一眼那腰刀,李雲彤已經可以斷定,問題出來那兩顆黑曜石上。


    黑曜石,又稱龍晶,是一種可以辟邪物,當護身符使用寶石,但如果有法術強大的人,用它來做陰煞之物,它會比普通的法器功效更大。


    這兩顆黑曜石,可以迷人神魂。


    連她都險些著道,可想而知格爾丹拿到這把能夠吹毛斷發的腰刀時,肯定是愛不釋手,細細查看。


    以至於著了道。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李雲彤對格爾丹道:“我有辦法知道你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果你想知道,就按我說的去做。”


    格爾丹猶豫,剛才李雲彤的不適,他也是看在眼裏的。


    他有些懷疑這位文成公主是像大巫師一樣的人,這樣的人,是通了神鬼的,得罪不起。


    李雲彤見他猶豫,淡淡地說:“若是你不想知道,也無妨,隻消將兵器庫中發生的那事告知你們可汗,承認吐穀渾技不如人,暗中使絆即可。”


    格爾丹一聽連忙點了點頭,他指了指瑪爾利:“我答應你的要求,隻是不管你幹什麽,我都希望他在旁邊。”


    李雲彤知道格爾丹這是防著自己對他不利,爽快地點了點頭。


    看了看祿東讚,想到他之前喚醒李雲彤之事,格爾丹又說:“還有吐蕃大相,我希望他也在場。萬一公主殿下您有什麽失誤,他也能做個見證。”


    “你不說,我也會請大相在場,畢竟,接下來的事情,多一個人見證更好。”


    幾個人到了議事王廳北邊的一頂小帳裏,屋子裏已經按李雲彤的要求布置好,窗幔全部垂了下來,隻在用做臥榻的氈毯旁邊點亮一盞小小的風燈,那暗沉柔和的光線,是屋子裏唯一可見的光明。


    格爾丹按李雲彤所說,合衣躺到了氈毯上。


    “這會兒可是白日,就算你布置成這般模樣,我也睡不著。”他嘟囔著。


    聽了譯者的轉述,李雲彤微微一笑,“你盡管躺下,心裏放輕鬆,很快你就會想睡了,當聽到我說醒來的時候,你再醒來。”


    “睡吧,你的眼皮已經很重了……”


    當她說完這句時,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符,跟著,格爾丹就覺得自己的眼皮沉重起來,他努力想睜著眼,卻覺得越來越沉重。


    打了個哈欠,格爾丹閉上眼。


    見格爾丹閉上眼睛,李雲彤開始念《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她的聲音緩慢而低沉,像是有一種奇異的安眠效果,一遍心經還沒有念完,格爾丹已經扯起唿來。


    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聽見有人叫他“起來,起來……”


    陡然,格爾丹睜開眼。他雙目圓睜、雖然醒著卻又不像是醒來的模樣。


    他銳利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眼前眾人,看上去陰森無比。


    他的目光正與瑪爾利對上。


    見那眼神完全不像平日的格爾丹,仿佛看著自己,又似乎視自己為無物,瑪爾利不由被嚇了一跳,險些沒有站穩。


    但格爾丹隻是定定地睜著眼,並不曾有進一步動作。


    待迴過神後,瑪爾利連忙偏頭看了一眼李雲彤,見對方仍專心致誌地念著心經,不由得放下心,繼續看著格爾丹。


    格爾丹坐在那兒一會,就像夢遊的人一般起了身,像是跟什麽人在說話,“好的,我這就來。”


    之前他躺在氈榻時,隻脫了靴子,這會兒,徑自穿著榻邊的軟麵睡鞋,就往前走。


    想到之前兵衛說格爾丹那晚也是穿著睡鞋,瑪爾利不由心中一凜。


    他伸出手在格爾丹眼前晃了晃。


    睜著雙眼的格爾丹毫無反應。


    他隻是漫無目的地在屋子裏遊走,時不時答應什麽人,“好,我記下了。嗯,我知道……”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大家隻能從格爾丹的自言自語中推斷。他帶著什麽人到了兵器庫,吩咐兵衛們打開庫門,在登記薄上記錄,進了箭庫……


    就像在看一個人演獨角戲,偏那個人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如同提線木偶般,說話像在背書,一字一頓,動作也比平日裏慢一點,總好像是有人在提點之後,格爾丹才那麽做的。


    瑪爾利看得緊張,不自主舔唇,眼睛微眯,想要靠近。


    祿東讚不動聲色地將他扯到一邊,免得他幹擾格爾丹。


    從格爾丹像背書一般的迴述中,李雲彤將昨晚的情況拚了個大概出來。


    有人利用那兩顆黑曜石控製了格爾丹的神魂,令他言聽計從,在子夜時分去了兵器庫,打開了箭庫,將第二天要比試的鐵箭,有兩三根磨了一些,也正是因為如此,神箭手關峰他們才會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見格爾丹已經演到出了兵器庫,和他昨晚一道的“那人”告別,李雲彤停止了念心經,而是輕柔地說:“現在,你可以繼續睡了,迴去好好睡一覺,把這些事情都記住。”


    她可以肯定,昨晚的格爾丹聽見的一定是:迴去好好睡一覺,把這些都忘了。


    這也就是為何今天格爾丹什麽都不記得的原因。


    可她偏要格爾丹想起來,說不定,格爾丹還能想起那人長得什麽模樣。


    格爾丹唿出一口氣,慢吞吞地迴到氈榻上,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放鬆之色,他甚至還脫了外衣,像平日裏入睡那般,把衣服疊放在一旁,把睡鞋脫了……


    等做完了這些,他才一臉輕鬆地繼續躺下。


    見格爾丹重新躺迴去,閉上雙眼,繼續沉睡,瑪爾利一臉不解。


    他完全不理解格爾丹的所作所為,為什麽他會夢遊,還對著根本看不見的人說話,卻對他們幾個大活人視而不見。


    他不知道李雲彤對格爾丹做了什麽。


    但他知道,格爾丹昨晚上的確去過兵器庫,那些鐵箭也的確是他動的手腳。


    這可是會破壞吐穀渾和大唐、吐蕃友好的大罪。


    瑪爾利神色大變。


    他看向李雲彤和祿東讚,為格爾丹辯解道:“他應該是中了邪,你們看他那模樣,可不就是中了邪嘛?他自個都不知道自個在做什麽……這件事,你們可別給我們的可汗說,不然,格爾丹恐怕吃罪不起……”


    他說不下去了,就算格爾丹是被人陷害,可吐蕃的勇士死了,大唐的勇士也有受了傷的,憑什麽叫對方不怪罪,除非……能找出哪個幕後黑手。


    瑪爾利連忙說:“等他醒了,我一定讓他好好想想,究竟是誰指使他做了這事,給大唐和吐蕃一個交待。”


    祿東讚卻好奇另一件事,“為何你要對他念《心經》?有什麽作用嗎?”


    李雲彤點點頭,“控製他神魂的人非常厲害,為了防止他記起昨晚的事,下了降頭,如果讓他強行想起,他就會頭痛欲裂,我用《心經》護住他的神魂,不讓那些陰煞入侵,這樣即使他想起那些事,頂多就是精神不濟一兩天,不會有大的影響。”


    想了想,她又道:“即使普通人,感覺不舒服的時候,念幾遍《心經》也有安神的作用。別看這經文隻有短短的二百多字,卻蘊含著觀世音菩薩的大慈大悲,常念心經,抄寫心經,能夠消除災難、增長福報。”


    祿東讚含笑看著她,“得公主點化,東讚以後一定常念、常抄《心經》。”


    被他眼神看得有些心慌意亂,李雲彤看向已經睡了一柱香功夫的格爾丹,輕聲說:“你該醒來了,醒吧。”


    注:曆史上記載,文成公主善占卜通堪輿精通佛法,她在吐蕃留下很多鬥法的典籍記載與民間傳說,本書就是寫那些傳說可能是——真的:)所以這文又名《公主是個風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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