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醒過來的格爾彤,李雲彤精神有些疲憊,一時間,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按理說,知道格爾丹昨晚確實去過兵器庫,原來的問題已經迎刃而解,原本半點線索也沒有的事情,現在已經好辦得多。


    如今隻需要問格爾丹跟著他一道的那個男人是誰。


    可那個男人既然能夠控製格爾丹的神魂,顯然是很強大的,就算讓格爾丹重新迴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能不能順利的解決這件事還是未可知。


    想到這兒,她有些煩燥。


    一種事情不在她掌控之中,甚至可能會很棘手引起的煩燥。


    她的右手無意識地揉搓起衣角。


    祿東讚看了看她,溫言細語地提醒道:“公主殿下,他已經醒了。”


    李雲彤揉衣角的動作一頓,偏頭看向一臉驚駭的格爾丹,終於開口道:“你想起來了?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


    自從醒過來,格爾丹視線始終落在虛空,一臉的驚駭,甚至連瑪爾利跟他說話,他也沒有反應,待聽到李雲彤的聲音,他才迴過神,拿起桌子上不知道誰的茶碗喝了幾大口已經涼掉的奶茶,然後一抹嘴巴,問譯者,“公主殿下說什麽?”


    譯者轉述了李雲彤的話。


    格爾丹放下杯子,背靠桌子找到支撐,看著她,神色平靜了許多,“不知道公主殿下想問什麽?”


    見格爾丹能夠迅速的穩定心神,李雲彤更覺得事情比她想像的要難,像格爾丹這麽心誌堅定的人,竟然會被對方控製神魂忘記昨晚發生的事,顯然對方的控力遠比她之前想的要強大。


    麵對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她有幾分勝算?


    她抿了抿紅唇,“當然是關於你昨晚帶人去兵器庫的事,他長得什麽模樣?”


    因為被催眠之前聽李雲彤說過他可能是被人控製了神魂,再加上醒來之後,那“夢中”場景曆曆在目,格爾丹自然明白李雲彤問的是誰。


    他努力迴憶,甚至皺起了眉,半晌方道,“他是個男人,嗯,聽聲音大約四十多歲,他說的話我都能聽明白,但又不大像我們吐穀渾人說話……至於他的模樣,我看不清,隻記得他的眼睛看著我時,我就能想起之前他交待的那些話,他的眼睛應該是黑色的,就像,就像……”


    他把眼睛看向放在桌上的那把腰刀,“就像這上麵的黑寶石。”


    “對,就像這上麵的黑寶石。”不顧李雲彤大變的臉色,格爾丹繼續道,“這眼睛真黑真亮……”


    看著看著,他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快阻止他。”李雲彤著急地說。


    祿東讚劈手為刀,砍在格爾丹的後頸上。


    格爾丹軟軟地向地上倒去。


    瑪爾利扶住了他,衝祿東讚大喊,“你幹什麽?”


    祿東讚用吐蕃話說:“再不阻止他,他會發瘋的。”


    瑪爾利明白過來,剛才格爾丹是看那黑曜石入了邪。


    他一邊說謝謝,一邊將格爾丹半抱著放到椅子上。


    李雲彤因為學了一年多的吐蕃話,不是特別複雜的已經完全能夠聽懂。


    她眼睛一亮,急切地問祿東讚和瑪爾利,“你們互相能夠聽懂對方的話?”


    這句話她是用吐蕃語說的。


    瑪爾利點點頭又搖搖頭,嗚哩哇啦說了一通。


    祿東讚用吐蕃語說:“我們兩國的語言有相似之處,所以簡單的交流是沒有問題的,學習對方的語言,應該也比大唐人學要容易的多。”


    想了想他又道,“實際上,你們所指的胡人,不僅指吐蕃,吐穀渾,還有突厥、白達霍爾、格薩……我們的語言都有相似之處。”


    李雲彤若有所思,用吐蕃語反問,“也就是說,不僅吐蕃人可能是格爾丹所指的那個男人,還有可能是其他番國的人?”


    祿東讚點點頭。


    瑪爾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雖然他倆所說,他能聽懂大部分,但為什麽就不明白意思呢?


    祿東讚見他一臉困惑,便解釋道:“公主殿下之前見咱們能聽懂對方說話,便懷疑格爾丹說的那個高個男人是吐蕃的,後來聽我說,突厥他們也是胡人,也能夠這般交流時,便無法決定那男人究竟是誰了。”


    李雲彤把目光投向那把腰刀,眼睛刻意避開那兩顆黑曜石,咬了咬牙,“如此,隻能去問恭頓副相了。這把刀是他送給格爾丹的,隻能從他那裏找找線索。”


    她實在不願這件事跟恭頓有關,雖然之前對方已經表現出對她不喜,但這樣的所做所為,是會挑起大唐、吐蕃和吐穀渾三國的不和,恭頓身為吐蕃副相,不應該連這點見識都沒有。


    若果真是恭頓所為,隻怕非吐蕃之福。


    祿東讚拿起那把刀,“我去問他。”


    李雲彤還沒說話,瑪爾利就憤憤然地說:“隻怕你們蛇鼠一窩。”


    祿東讚淡淡地說:“你們去問,若真是他,隻怕會打草驚蛇。再一個,真是他所為,那就意味著他身邊有高人,萬一要是那人也像對格爾丹那般,你們怎麽辦,能抵得住嗎?你自問比格爾丹如何?”


    瑪爾利不服氣地說:“我不行,還有公主殿下呢。”


    祿東讚看了李雲彤一眼,目光不自覺地溫柔了幾分,“她也不行,她之前險些被那黑曜石所迷。”


    “我們都不成,難道你就行嗎?”瑪爾利仍然不服氣。


    “至少,在定力方麵,比你們應該都強些。”祿東讚自信地說。


    他看向手中的腰刀,盯著那黑曜石約有半柱香的功夫,方才收迴目光道:“怎麽樣,我可以去了吧?”


    他倆所說,譯者全部轉述給了李雲彤,實際上,祿東讚說的話,她基本都聽懂了,聽到祿東讚所講,便點點頭道:“大相,你自個……千萬要小心些。”


    聽見李雲彤關切的話語,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擔憂,祿東讚的一顆心如同栗子丟到火堆裏那般劈裏啪啦地亂爆。


    爆得歡欣雀躍。


    他看著李雲彤,凝視片刻方道:“公主殿下,放心——”


    施個禮,他拿起腰刀,退了出去。


    看著祿東讚走出門,李雲彤揉了揉眉心說:“等會格爾丹千戶長醒了,你們就先去吃飯、休息。至於之前發生的事情,先不要對任何人說起,等大相迴來,再論其他。”


    她站起身,“我累了,先迴去歇息一下,有什麽事,務必要等大相迴來,咱們商量之後再做決斷。”


    聽完譯者所說,瑪爾利猶豫一下,問道:“連可汗那邊也要瞞著嗎?”


    “嗯,先瞞著。相信你也不願彼此之間再起戰火,若真是恭頓副相所為,那也是他個人的意思,決非吐蕃讚普之意。”


    ……


    遮遮掩掩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說得清楚,見到恭頓,讓他身邊侍候的人都出去後,祿東讚索性有什麽說什麽。


    “這把刀是你給格爾丹的,有什麽意圖?”


    恭頓看著那刀,臉上露出些許複雜之色,“這把刀怎麽在你手裏?”


    “別管這把刀怎麽在我這裏,你就明說吧,你有什麽意圖?為何要陷害吐穀渾的人,挑起咱們幾國的不和?”祿東讚也不兜圈子,單刀直入地問道。


    “大相這話從何說起?我送一把寶刀給格爾丹,當然是為了表現友好。”恭頓不緊不慢地說。


    “別說你不知道這刀的古怪。”祿東讚冷哼了一聲。


    他指著那腰刀道:“從這把刀放在你麵前開始,你的眼光就避開那兩顆黑曜石,甚至,隻掃了這把刀一眼你就不敢再看,顯然,你心裏頭很明白它們有什麽作用。”


    恭頓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片刻之後,他聳聳肩道:“大相說什麽,我完全不懂,這把刀既然是我送給格爾丹的,自然看一眼就能認出來,哪還用仔細看。”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祿東讚索性拿起那刀,放在恭頓的眼皮子底下,“既然與你無關,那你就好好看著這麽刀,看著那兩顆黑曜石,隻要你能看上一柱香那麽久,我就信你。”


    恭頓扭開頭。


    祿東讚大手一伸,直接按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固定在直視腰刀的位置。


    恭頓開始拚命掙紮,後來索性閉上了眼睛。


    見祿東讚還不鬆手,他氣衝衝地大喊,“噶爾·東讚,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情緒激動下,他直唿祿東讚的姓名。


    “放開你可以,但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究竟想幹什麽。”祿東讚鬆開手,冷冷地說。


    恭頓捂著後脖頸,左右轉了轉,又喝了一口水,心情勉強平複,撇撇嘴道:“我還能幹什麽,當然是為了咱們吐蕃。”


    祿東讚瞧著他一臉鎮定,不由冷笑連連,“合著,你還是吐蕃的功臣了?”


    “那當然,吐穀渾和大唐友好,對咱們吐蕃有什麽好處?別說你不知道,他們越是亂,越是相互不信任,對咱們吐蕃才越有利。”恭頓大言不慚地說。


    看了祿東讚一眼,他諷刺道,“別是幫讚普娶了大唐的公主,你也險些做了大唐的女婿,心裏頭你就向著大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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