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格爾丹指著那登記簿上的名字,那兩個兵衛才明白過來,個高些的連忙答,“昨晚不是我們當值,小的們不知道千戶長幾時過來的,看這上麵的時辰,是子夜。”


    個矮轉了轉眼睛,捧著本子獻殷勤,“千戶長是想讓我們把這上麵的記錄勾了嗎?”


    兩位千戶長帶進來的這位姑娘,雖然帶著麵巾,但身材苗條,柳眉下一對彎月似的眼睛,行走間香風陣陣,一看就是個美人,帶她來這兵器庫,估計是不好讓外人知道,所以才會問這簿上記錄之事……


    因為不方便讓別人知道李雲彤的身份,所以沒做介紹,沒想到這兵衛自做聰明,竟然以為自己是不想記錄在薄……


    氣得格爾丹踹了他一腳,“還不快去把昨晚當值的人叫來。還有,你以後不必在兵器庫當值了,去做雜役。竟然敢隨意勾了記錄,好大的膽子。這要出了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個矮的那個兵衛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嚇得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李雲彤見他們嘰裏咕嚕說了一堆,有些好奇,但因為語言不通,沒法交流,隻好作罷。


    再仔細查看一圈,仍然一無所獲,她就準備叫格爾丹他們離開了。


    結果查看到一半時,卻看到又進來了幾個兵衛,捧著三個登記簿跟格爾丹不知在說什麽,而格爾彤的神情越來越難看。


    李雲彤伸手示意,讓格爾丹將那登記薄拿給她。


    格爾丹自然是不願意的,瑪爾利勸他,“這是咱們的文字,那個公主肯定是看不懂,她不過是好奇,覺得進來了總要找點什麽證據,拿給她看看也就完事了。你要不給,她迴去說咱們不敢給她看,是有貓膩,豈不冤枉?”


    見格爾丹沉默,瑪爾利又勸道:“再說了,你不是也奇怪為何昨晚他們都見了你,這薄上也有記錄,可你半點印象沒有嗎?如果她能看出來,說不定還能幫你查出什麽來,私進兵器庫,可是大罪。萬一那人以後再冒充你把兵器庫搬空了,你豈不冤枉?”


    格爾丹一聽,覺得有些道理,便不情不願將那登記簿遞了過去。


    李雲彤翻了翻,上麵的字一個個都像小蝌蚪,彎彎曲曲的,和大唐文字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她是半點也看不懂,正想還迴去,又拿在手上,從後往前翻,這一細細對照,就瞧出一點端倪來。


    三道門的記錄上,最近都有一樣的記錄,最末的那行,應該就是剛才格爾丹簽的字,可上麵沒隔幾行,又有同樣的簽字,也就是說,格爾丹近日也是進過兵器庫的。


    中間隔著的那幾筆記錄,前麵登記的行文都和格爾丹姓名前的相同,也就是他們也是今天來的,那麽,格爾丹上一次進入兵器庫的日期,會不會就是昨天呢?


    李雲彤指著三本登記薄上,她猜測可能是昨晚的日期問,“這個,是什麽時候?”


    誰都聽不懂她說話的內容,但格爾丹猜她是在問那寫得什麽,便沒好氣的迴答道:“時辰,誰進兵器庫都會記錄上當時的時辰,是在宣王作亂之後,您那位姐姐要求的,若是有人要來拿大量的兵器,必須奉王令。其他時候,誰來的,什麽時候走的,因何事都能一查便知……”


    看到李雲彤撲閃著兩隻大眼睛裏全是懵懂,他無奈地說:“我就一傻子,明知道你聽不懂,還解釋這麽多幹嘛!”


    李雲彤當然沒聽懂,她見格爾丹閉上嘴,便合起那幾本登記薄說:“咱們出去吧,拿上這個,出去再說。”


    雖然沒聽懂她說什麽,但看見李雲彤抬腳,格爾丹他們就明白了,緊緊跟了上去。


    個矮的那個兵衛剛才因為失職挨罵,為了挽迴自己的差事,連忙伸手阻攔,“這些不能帶出去。”


    格爾丹要氣暈了,再度踹了那個兵衛一腳,“滾,不是讓你做雜役去,怎麽還在這兒礙事?”


    他點了下看守兵器庫的頭領,“你跟我們出去,她在門口看看就拿迴來。”


    出了兵器庫,李雲彤翻開登記薄,點到她有疑慮的那兩行問譯者,“這寫的是什麽意思?”


    譯者看了以後,老老實實地指著迴答道:“公主殿下,這兩處都是寫的日期,後麵是人名,還有帶了幾個人,做什麽,有沒有拿兵器,都拿了哪些兵器……昨晚這一處寫得是兩個人,今日這一處寫的是三人,但這人名,屬下辯認不出來。”


    李雲彤便指了指格爾丹,“你問問,這是不是他的名字。”


    譯者一問,格爾丹便甕聲甕氣迴答道:“沒錯,這是我的名字,但昨晚,我根本沒來過兵器庫,可他們幾個也都說見過我,究竟是怎麽迴事,我也不明白,還希望大唐的公主能夠幫著解惑。”


    說這番話,他是沒指望李雲彤相信的,畢竟,這話擱著誰聽都像是在耍賴,有你的簽名,還有這麽多人看見你,你說自個沒來過,哄小孩呢?


    結果,李雲彤卻並沒有質疑他,反倒讓譯者再問那幾個跟出來的兵衛,“問問他們,昨晚跟格爾丹千戶長進去的人長得什麽模樣。”


    格爾丹聽得眼睛一亮,沒錯啊,昨晚登記了兩個人,究竟他帶著誰進了兵器庫,找出那個人,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結果,那幾個兵衛都搖了搖頭,說昨晚那個人穿著有兜帽的黑色長鬥蓬,那兜帽就沒摘下來過,大多數時間他都低著頭,長得什麽模樣,他們誰都沒有看清楚。


    倒是有兩個兵衛說那人很高,比格爾丹還要高半個頭。


    線索再次中斷。


    格爾丹沮喪不已,李雲彤卻並沒有放棄,又讓譯者問那些兵衛,“昨個晚上,格爾丹千戶進兵器庫時,是什麽神情,說了哪些話,做了哪些事……”


    這一問就問出些事情來。


    原來,格爾丹昨夜是接近子夜來的,穿著打扮上倒與平日裏沒有什麽不同,但腳上隻穿了一雙睡覺時的軟鞋,也沒襪子,就好像是臨時有事披了外袍就急匆匆趕過來。


    平日裏,他到兵器庫來,總要每個庫都檢查一下,有時還會試試那些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但昨個晚上,他帶著那個高個子男人,卻是直奔箭庫,而且好半天才出來,手上倒是什麽都沒有拿。


    有個兵衛還說:“昨個晚上,我同千戶大人說話,他總好像神不守舍似的,都沒什麽反應。”


    聽他這麽一講,其他兵衛也紛紛附合,“沒錯,我昨晚同千戶大人說話,他也沒反應,而且他說話時還特別僵硬,好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像背書一樣……”


    兵衛長說:“他們這一講,我倒想起來了,因為格爾丹千戶很少那麽晚來查夜,所以我當時還同他說了幾句,他是不怎麽理人,好像隻有在那個穿黑袍的男人站在他對麵的時候,他才會迴答我們……”


    格爾丹越聽越是心驚,怎麽聽著他們像在說另一個人。


    但幾個人都見了他,親眼看著他在登記薄上簽字,這不可能作偽,他的職責之一就是負責兵器庫的安全,這裏的每個兵衛都很熟悉他,不可能將他認錯……


    聽到這裏,李雲彤已經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但因為此處人多嘴雜,她並沒有多說,隻將登記薄交了迴去,對格爾丹和瑪爾利說:“我們先迴去吧,迴去再說。”


    等騎上馬,遠遠離開兵器庫後,李雲彤示意譯者與她和格爾丹並駕齊驅,她對譯者說,“我懷疑昨晚格爾丹千戶是被人控製了神魂,你跟他說說,問他近日有沒有和什麽人接觸過?”


    格爾丹聽後,大驚失色,“什麽?有人控製我的神魂?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巫術?不,怎麽可能……”


    李雲彤皺眉道:“我不知道你們這邊巫師的神通有多大,但在中原,確實有人能夠使出驅使別人做事的法術,通過眼神催眠對方,讓對方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並且在清醒之後,什麽都不記得……”


    她見格爾丹仍然是一臉難以置信之色,便輕聲喝道:“現在不是你相不相信,而是得找出那個人來才能證明你的清白,不然,昨晚的事情,我就視為是你動了手腳,令吐蕃勇士枉死,害得那些人受傷,那個罪名,你擔得起嗎?”


    格爾丹做了手腳的事都不肯認,哪裏肯為這樁他沒做的事承擔罪名,當下,便仔細迴想這幾日自己的行蹤,“除了前兩日,奉王命和大巫師在一起商量大宴你們的日子,除此之外,就沒同其他相關的人接觸過。其他的那些,就是同僚、下屬還有家人,和往日沒有什麽不同。”


    “那位大巫師是不是比你高半個頭?”


    格爾丹啞然失笑,“公主殿下懷疑他?不,他長得又瘦又小,還沒有我的肩膀高,就算有人控製了我的神魂,也決不可能是他。”


    “你迴去之後,找個借口,把那位大巫師喚到跟前來,我瞅瞅是怎麽迴事。”想了想,李雲彤又問,“對了,那位大巫師可有交什麽東西給你?”


    “沒有。”格爾丹很肯定地搖了搖頭,“倒是吐蕃的那位恭頓副相,在你們到的那晚一起喝酒時,送我了這個。”


    他拍了拍腰間的彎刀,“這刀鋒利無比,據說是吐蕃最好的鐵匠打造出來的,能夠吹毛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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