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他?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芸娘心裏冷笑,麵上滿是驚喜感激,順著杜仁相扶的力道攀到杜仁雙臂間,淚中帶笑道,“老爺真不怪我了?明天奉聖閣夜宴,我一定會謹言慎行,定要叫人人都滿意我們五娘。”


    “明天我會派人來接五娘,你就不必去了。”杜仁忽覺臂間香軟突然沉重,略不自然的放開芸娘,隻越發放緩放低聲音,“五娘是要充作吳家閨女的,又有今天的事在先,你不好再露麵。”


    他避重就輕,隻提女兒親事不提對芸娘的安排,想著等塵埃落定後,有女兒親事做成的好消息在先,不能接芸娘進府的壞消息也就好說出口了。


    到時候女兒變侄媳婦,照樣承歡膝下,再好吃好喝的依舊將芸娘養在外宅,豈不兩廂齊美?


    杜仁得意於自己的機智,到底不忍直視強忍失望、順從應下的芸娘,轉頭愛憐的笑看女兒,“明天穿戴的衣裳首飾,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一會兒讓你娘仔細幫你拾掇拾掇。”


    女兒即是私生又是庶出,沒上族譜又無法認祖歸宗,他哪裏有閑心給女兒取什麽正經名字。


    若是生在杜府,確實隨杜曲、陸念稚的輩分行五。


    芸娘每叫一次“五娘”,他心中就多一分愧疚。


    隻這份愧疚有限,全然蓋不過他微笑中透露著的尷尬,眼神中欲蓋彌彰的閃躲。


    芸娘看得明白,強壓著心寒陪杜仁在穿堂處膩歪了一會兒,“恭送”走杜仁宅門一關,轉迴堂屋握住女兒一雙柔荑,手心已是冰涼一片。


    “娘,爹已經不生氣了,還對我們一樣的好,您怎麽不高興?”五娘一向佩服她娘的本事,白問一句並不走心,隻惦記著從天而降的好親事,“您今天去杜府,有沒有瞧見那位陸四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傳言一般英俊?”


    小姑娘家心思淺,隻關心未來夫君是否高富帥。


    芸娘又好笑又好氣,看著女兒懵懂稚嫩的臉,手心越發冰涼。


    她是花娘從良,自己沒有的就隻盼女兒能都有,直將女兒當正經閨秀教養,哪想護著疼著過了頭,倒作養成了這麽一副毫無心計城府的模樣。


    她暗暗後悔之餘,越發堅定心中所想。


    遂沉下臉,疾聲厲色道,“明天起你就姓吳了!他算你哪門子爹?趁早改口,沒得再白吃一頓排頭!他哪裏是真心對我們好?以為不白齒紅口的把話說出來,我就猜不到他打的是什麽盤算?狼心狗肺的負心漢,他是想著要用你,先畫個大餅穩住我,事成後你且看,我們娘兒倆不過是骨肉分離的下場!


    男人長得好又如何?全都是靠不住的狗性子!那陸四爺位高權重,身上又有舉人老爺的功名,豈是個好拿捏的?你爹?你爹倒是想得美,也不想想那陸四爺一把年紀,長你近一輪,遲早死在你前頭!這叫對你好?好個屁!”


    五娘瞬間嚇哭,咬著唇蚊子叫,“娘,您、您怎麽能這麽說爹?爹剛才都說了,陸四爺是現任家主,我進門就是當家夫人,哪、哪裏不好了?”


    “好!門第才情都好,唯獨人不好!我不是反對這門親事,但你要是真想嫁成陸四爺,光靠你爹可不行!”芸娘語氣微緩,擦去女兒的淚道,“我這麽說陸四爺,是想提醒你,男人的權勢能靠,心卻靠不得!你當你爹是真為我們打算?你哪裏知道,當年要不是我……”


    話音嘎然而止,似往事不堪如鯁在喉,卡在舌尖痛苦得說不出、不能說。


    當年長女風寒病危,她久等不到杜仁出現,心涼心慌之下惡向膽邊生,鬼使神差的捧著冷透的湯藥,枯坐在長女床頭一整晚,天色微亮時,長女的身子也跟著冷透了。


    她如行屍走肉般,親手落筆、淚濕紙背,送出長女夭折的喪報,換來杜仁再踏宅門,也換來往後十幾年的“恩愛”、“和美”。


    杜仁拋棄過她們母女一次,就能再拋棄第二次、第三次。


    她親手斷送長女,不會再斷送幺女。


    自己選的路,就是渾身血淚,也要走完、走好!


    芸娘麵色慘白,冰涼僵硬的雙手抖若篩糠,她死死緊扣十指,止不住手抖也止不住聲音發顫,“你別哭也別怕,更不要多問。隻管聽娘的,娘全是為了你好,隻是為了你能好!”


    隨即壓著嗓子一陣低語,細細道出心中謀劃,末了厲聲交待道,“為防杜府派人盯著這處宅子,我卻是不好露臉了,隻能你趁夜走一趟。那人是我做花娘時的老姐妹,我對她有恩,她會把東西交給你,你拿到手後謹記我說的話,明晚依計行事。”


    一聽要去三堂九巷那樣的地方找人,五娘哭得更厲害了,“我不去!您讓丫鬟婆子去!”


    她能養尊處優,全靠芸娘憑職業技能換取,卻有意無意的以芸娘出身為恥。


    如此沒心沒肺而不自知,芸娘心頭又冰又悔。


    眼中卻乍然亮起光芒,其中決絕令人心驚。


    芸娘眯起眼,切齒恨聲道,“你放心,等挺過這一遭,娘再不會讓你覺得丟臉!明晚如果不能一擊即中,你當以你爹的能耐以你的出身,真能順利拿下陸四爺?十三行裏,可都說陸四爺是個老狐狸!夜長夢多,你想如願,就得豁的出去,就得靠你自己!”


    五娘麵色幾變,最終化作一臉羞澀紅暈,囁喏著道,“我、我去。”


    這邊五娘忙著連夜私會,那邊你未嫁我未娶的少男少女們,則忙著頭頂過節光環趁機約會。


    時下三月踏春、九月秋遊,皆是一年兩度全民出動作耍的日子。


    今天又是重陽佳節,登高祭祖是一,燈會夜遊是二,但凡舉城辦燈節,多有放寬禮數默許少年男女尋良緣、相約會的不成文規矩,年年倒也成就過不少佳話。


    杜振熙自然不能免俗,隻是看著眼前手拉手的兩枚小豆丁,還是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小郡爺哥哥,你隻管把小又交給我,我會看好她的。”杜振晟叫人叫得不倫不類,偏端著嚴肅的小大人臉,“等小又玩夠了,我會送她迴王爺、王妃那兒的。你就放心吧,我們先走啦!”


    定南王府作為當地土皇帝,必須與民同樂,另在辦燈會的主街酒樓設席麵,和官員、民眾一道賞燈過節。


    不出席奉聖閣開張夜宴,便讓沈楚其代為道賀,麵子給得足足的。


    別看沈又其身邊不耐煩帶下人,其實自她被沈楚其弄丟過一迴後,暗地裏不知跟著多少暗衛日夜輪班倒。


    沈楚其又是心虛又是放心,揮著胖爪子目送兩枚小豆丁自去約會,轉頭揚了揚馬鞭道,“父王把城郊的守衛交給了我,今天哪兒都人多,我先出城把差事安排好,就直接去奉聖閣。陸四叔呢?已經去奉聖閣了?我迴來後還沒見過他,算一算都有大半年了。”


    他一心惦記著夜宴故舊,徹底白費他父王的苦心。


    定南王怒揍完惹禍偷跑迴來的次子,就痛定思痛,丟了份苦差事給沈楚其,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沈楚其心無靈犀一點不通,依舊我行我素。


    他全然一副不能和好兄弟把手同遊的委屈樣兒,杜振熙簡直不忍看,默默為定南王點蠟,揮手趕人,“當差要緊,你快去吧。今天一早就有十三行的幾位爺來找,四叔早幾個時辰就出府了,你想見他,趁早往城郊去。”


    “你怎麽一點都不急著去奉聖閣?”沈楚其走一步退半步,疑惑過後恍然大悟,抬手拐杜振熙的小肩膀,嘿嘿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和晟弟哥兒倆好,他和小又約會,你等著和唐七小姐約會?”


    他被父王揍完沒能早超生,倒是臥床不起養傷養足半個月,其間全靠聽小廝聊八卦解悶,這才知道他家熙弟要議親了,事情來得太突然,直到此刻才有機會當麵“質問”。


    問罷越發覺得委屈,戳著又壯又長的腿在地上畫圈圈,抬眼瞪杜振熙,“議親這麽大的事,你就算不親口告訴我,也該往京裏寫信說一聲啊!熙弟,是不是分開太久,你不把我當最好的兄弟了?”


    還有臉說什麽兄弟,大老爺兒們用上目線委屈巴巴的瞅人,還說這種可憐兮兮的小話,活像個憋屈小媳婦兒似的,她倒是想拿他當真爺兒們好兄弟!


    杜振熙抖著手搡開沈楚其的小肉臉,卻見說曹操曹操到,唐家馬車如約而至,唐加佳扶著大丫鬟的手款款下車,一側馬上翻下一道清瘦身影,立定唐加佳身側,一步不錯的護著唐加佳主仆。


    想來便是唐家三少,唐加佳的嫡親兄長唐加明了。


    杜振熙神色一正,迎上前拱手道,“唐三少、唐七小姐。”


    近看之下,隻見唐加明和唐加佳生得六七分相似,朗眉挺鼻十足陌上少年翩翩如玉,薄唇一側酒窩若隱若現,似天生帶笑,隻神色過於肅然了些,平添幾分同齡少年沒有的沉穩。


    唐加明也在暗暗打量杜振熙。


    聞名不如見麵。


    傳聞杜府七少男生女相,漂亮得雌雄難辨,此時映著巷口淺薄月光、簷下微暖燈光細看,方知何謂遠山做眉、星辰為眼、朱砂點唇,再看其言行舉止,堪配清俊霽朗四個字。


    這杜振熙,長得也太漂亮了些!


    怪不得妹妹自那晚初見後,就念念不忘,明裏暗裏老將杜振熙三個字掛在嘴邊。


    唐加明一向平和的心鏡微起漣漪,再聽杜振熙一管嗓音沙啞綿軟,耳尖竟莫名發紅發燙,下意識避開視線,垂眸迴禮道,“七少。不知小郡爺在此,請恕草民一時失禮。”


    沈楚其眼神直往唐加佳身上瞟,隨意一擺手止住唐加明的客套話,望向唐加佳的審視笑容,逐漸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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