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又問他要了兩口糖水喝,方才笑一聲:“難道尚宮大人不覺得我愛皇上?”


    周大娘搖搖頭:“我每天早上去尚宮局後院練武,都能看見你立在望月樓頂上,一個根本忘不了情郎的女人,又怎麽會移懷別戀他人?”


    “你又不是真女人,怎麽會知道女人的想法。”冷靜說道,轉了轉頭,讓自己躺的更舒服些,閉上眼。


    她現在需要好好睡上一覺,剛才血流的太多,現在整個身體還在發抖,她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還好,薑楓不糊塗,倒很機靈,她欠他一條命,她記下了。


    薑楓端著碗藥走進來,瞧了瞧床上的冷靜,又瞧了瞧趴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周大娘,麵上露出些疑惑,將藥放到桌子,推醒了周大娘。


    周大娘睡意朦朧的雙眼盯他一眼,不耐煩的嚷:“知道是你進來了,送藥來的嘛,大驚小怪什麽,我一夜未睡,讓我眯會兒。”


    “你先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薑楓推周大娘。


    周大娘閉著眼,不分好歹在他身上搗一拳。


    薑楓一個郎中,哪裏禁得住他這樣一拳,身子一歪被打倒在地,腰撞到身後的椅子上,疼的他悶哼一聲,半晌動彈不了。


    不過這一拳總算是讓薑楓一直從懵懵懂懂裏清醒了過來。


    薑楓爬起來,扭了扭腰,方才走出去,命在外麵似著的南由進來喂娘娘喝藥。


    南由和一大群伺候冷靜的宮婢婆子正提心吊膽的在外麵候著,隻見人一拔拔往裏來,又一拔拔往外走,卻隻不有人出來送信給她們究竟怎麽樣,又不敢貿然往裏闖,一直等到這個時辰,可都乖毛了神。


    這會子見薑楓出來吩咐,登時都來了精神,哄一下將薑楓圍住,七嘴八舌的打聽主子的狀況。


    薑楓連聲道平安,這夥人方才放下心來,拍拍胸脯,熬了這一夜,總算是有了睡意。


    “大人,別理她們,什麽為主子著想,還不是顧著自己那顆狗頭,怕主子有事,怪罪到她們頭上,才如此著急,現在聽說沒事,哪裏是為主子慶幸,分明是解脫了自己。”


    南由冷笑道,拖著薑楓往裏麵而來。


    “你這孩子,人想著自己也並沒有什麽錯,不能怪她們。”薑楓微笑道。


    南由癟癟嘴:“大人,我們主子可沒大礙了?為什麽不搬迴去,要留在這裏養病?”


    薑楓邊跟她解釋,邊帶她進來。


    南由見冷靜麵色煞白,身子底下的床單又是暗紅的一大片血跡,眼淚登時下來,拭著眼淚走到跟前,哭著問道:“你這倒底是怎麽了?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別哭,把藥拿來我喝了,已經沒事了。”冷靜吩咐她。


    南由端起桌上的的藥,欠身坐在床邊,喂給她喝。


    薑楓便又吩咐她,待會兒迴梅風院拿條幹淨床單來給換了,再拿點幹爽柔軟的衣裳過來給娘娘換了,待喝完了今日的藥,傍晚時分再決定是否能移迴梅風院去。


    南由喂完了藥,徑迴梅風院取東西走了。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尚宮院內敲響了起床的鍾聲,周大娘朦朦朧朧的爬起身來,自去做事。


    薑楓一個人待在屋裏不自在,欲出去叫個人來,卻隻見外麵空無一人,想是沒事,都跑迴去睡覺去了,便搖搖頭,往迴走,卻被一聲怯怯的叫聲拖住了腳步。


    薑楓扭頭去瞧,隻見一個女史打扮的女人躲在門邊,正朝裏麵張望。


    “你是?”薑楓走到她跟前,和藹的問道。


    “薑大人,奴婢是這裏的女史孔令慈,就是昨天晚上與娘娘約會的人,娘娘她,現在怎麽樣了?”孔令慈啞聲問道。


    薑楓立在台階上,左右環顧,周大娘正帶著一幹女史朝廳那邊去,薑楓朝他招手,周大娘朝他點點頭,伸手指了指孔令慈,又點了點頭。


    薑楓方才放下心來,笑道:“娘娘她已經沒什麽大礙,不過總要過了今兒才得確切的信兒,你若念著她,隻管進去瞧去,正好,有你照看,我也能在外麵稍打個盹。”


    孔令慈聽他如此說,歡天喜地的朝他施個禮,跑了進去。


    冷靜正伸手拿桌上的碗,孔令慈上前一步,拿了碗,嗔道:“嘴巴又沒壞,想喝水不會喊人麽?”


    冷靜就她的手喝了口水,欠了欠身,笑道:“你看上去挺開心的,難道不是我死了,你才會開心。”


    孔令慈白她一眼,在床沿上坐下,冷笑:“我若是想讓你死,又何必編出那樣故事騙他們。”


    “那故事又不是你編的,是南由告訴你的罷?”冷靜道。


    孔令慈伸出手指戳她額頭一下:“你真當我是個蠢人麽?你讓我過去你那兒,你又不在,讓南由招待我,又給我講個苦情故事,晚上便發生這樣的事,我又怎能不知你倒底想讓我做什麽。”


    “你這麽聰明不好,豈不是被我利用了一迴?”冷靜道。


    孔令慈麵色一淒,聲音低下去:“若不是瞧著可憐,再不會依你之計行事,穿什麽男人的衣裳跟你約會,你這個人,真的是想求死,還想死在我手裏是不是?


    我若不穿男人衣裳,不依你之計行事,你可有想過,今天晚上又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冷靜微微搖頭。


    她都不有想過,也不要去想。


    如果孔令慈聽不懂南由給她講的故事,沒有穿章的衣裳前去,那她就死在今晚,也不是不可以,生命於現在的她來說,並不可貴,比起複仇,這生命倒顯得是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好好活著罷,你當初是怎麽勸我的?我尋死覓活半天,不也得繼續活下去?一心想複仇也沒有錯,隻要有這樣的心,老天也會幫你是不是?


    不怕你恨我,你瞧我現在,不也大仇得報,司馬南不是死了麽?”


    孔令慈幽幽歎道。


    冷靜不想迴她的話。


    司馬南與孝帝之死並不相同,孝帝作為一個皇帝去死的,為了皇室的聲譽,皇室宗親和內閣大臣們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決不會詔之天下。


    孝帝死了,有人為他複仇,司馬南呢?他到死都要背負著所有的孽債和屈辱,他本是個英雄,卻死的狗熊不如。


    這讓冷靜不能忍,也忍不住。


    “你知道不,皇上昨晚暴怒,一刀砍掉了區公公的一條胳膊,若不是你及時醒了,定要了他的命。


    衝這一刀,你就是死也值了,我覺得皇上他,是真心愛你的,日後,你必能專寵於後宮,前途不可量。”


    孔令慈又說道。


    冷靜看似閉目養神,實則心潮澎湃,她當然不會讓區蓯就這麽輕易的死了,他加在司馬南身上的痛苦,她必一點點還給他。


    “你倒是說句話呀,不要嚇人,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孔令慈輕輕推了她一下。


    冷靜張開眼,搖搖頭:“老孔,你錯了,皇上並不是愛我,他這麽對我,難道不是因為對司馬南心懷愧疚麽?”


    孔令慈一時噎住。


    “你知道先帝遺詔將皇位給了誰麽?”冷靜又說道。


    孔令慈咳嗽一聲,聲音低下去:“怪不得他們都傳說,當日在勤政殿,宣旨太監拿下大光明匾額後麵的遺詔,正在宣讀時,卻突然暴斃身亡,大將軍徑上前搶了那聖旨,當眾宣讀,宣讀完畢,大臣們不服,欲索要聖旨一觀,他卻當庭給毀了。


    難道先帝的遺詔中,並沒有把皇位留給現在的皇上?”


    “你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難怪劉太後會看重你,讓你潛伏在尚宮局做臥底。”冷靜由衷的歎道。


    孔令慈掩麵叫一聲,拍拍冷靜的手,顫聲道:“當真如我所說?那司馬南豈不是當今天子的恩人?可皇上他,他竟然,竟然恩將仇報,虐殺了對自己有天大恩情的大恩人?”


    “你說,我該不該報複,該不該殺了這些人!”冷靜啞聲道,眼神中冒出一絲凜冽的寒氣。


    孔令慈打個寒噤,擺手:“冷靜,你瘋了,是真的瘋了,你找誰報仇?皇上麽?你有這本事麽?就算你成了寵妃又能如何?


    難道要像你的姐妹那樣,刺死皇上,再被人五馬分屍麽?”


    “我當然不會,我的命可以是我複仇的工具,但決不是這樣的工具,我要好好活著,用我手中的權力將他們全部擊殺!”


    冷靜冷冷的說道。


    孔令慈伸手掩住她的嘴,麵露驚慌:“說什麽蠢話,別以為我幫了你這一次,我們就是朋友,你別忘了,我們倆個可是敵人,隻要有機會,我是一定要親手殺了你的,不要什麽話都跟我說,萬一我複仇心起,一定會去舉告你。”


    “你不會的,你這麽聰明,一定不會這麽做,如果你真的愛先帝,也一定不會這麽做。”冷靜笑道。


    孔令慈紅了紅眼圈子,將頭扭到一邊:“我知道你能說,可你別指望能說服我,我的仇人並不是你們,又是別人。”


    “不用我說服你,你自己有腦子,雖然先帝之死,讓你一時昏了頭,可你總會清醒過來,你清醒過來,就會明白,在這場悲劇中,倒底誰才是最終的獲利者,


    而先帝,司馬南,還有我們,在這場局中,究竟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冷靜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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