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冷靜恢複了健康,能在宮中自由走動。


    章每夜都宿在梅風院,隻是不與她同床,而是搬床被子打的地鋪。


    晚上突然醒來,看見睡在地上的章,冷靜冰冷的心有時候會變的柔軟,想就這麽算了,人死不能複生,又何必再繼續造孽。


    可當太陽升起,她登上望月樓,看見遠處的城牆,這心中的柔軟便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噴湧欲出的憤怒和仇恨。


    一個小太監提衣登上樓來,一臉殷勤的笑容喚了一聲娘娘。


    冷靜嘴角露出些微笑,點點頭,問他:“事兒辦好了?”


    “辦好了,按您說的,存在了恆豐銀號裏,這是銀票。”小太監從袖是掏出一遝票子,雙手遞過去。


    冷靜接了,順手拿幾張,重塞迴他手裏。


    “娘娘,您已經給奴才賞了,盡夠。”小太監不接,紅了臉,推辭。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別推來推去,以後還叫不叫我用你了?”冷靜笑道。


    小太監聞言,方才收起那銀票,紅著臉,興奮的笑道:“娘娘,若有什麽差事,隻管吩咐小的,小的絕對給您辦的妥妥的。”


    “好了,忙去罷。”冷靜朝他揮揮手,小太監應著,自走下樓去。


    小太監名喚小春子,是宮中負責外出買雜物的,雖行動自由,但職位卑微,在宮中受盡欺負。


    有一次因一件東西買壞了,被當時行刑司的掌司夏公公責打,正巧被冷靜遇著,冷靜瞧著他可憐,便上前替他求了個情,夏公公買冷靜的麵了,饒了他。


    冷靜又施些創傷藥給他治了傷,這小春子自此便感激冷靜,按時去司設司給冷靜問安,發了俸祿,總是要給冷靜買點禮品送過去。


    冷靜本不以這件事為意,司馬南死後,她複仇心重,欲要拿銀子賣弄人心,可手中變出的現銀又太過招搖,正愁找不到好辦法折成銀票,恰小春子過去給她請安。


    冷靜知道他出宮方便,便將此事托付給他。


    這小春子正愁報不了冷靜的恩情,如今見冷靜求他辦事,自是求之不得,冷靜讓他出去換了幾次銀票,均辦的妥妥帖帖,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一句不問,倒讓冷靜省心,從此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了他。


    負責買賣事務的太監見這小春子深受貴妃娘娘喜愛,為了討好貴妃,又給他升了職,這對小春子來,出宮替冷靜辦事更是如魚得水,容易的很。


    冷靜瞧著那孩子下樓走遠,將銀票掖進袖內,慢慢走下樓去。


    心中稍有些安慰,小春子這孩子看上去是個靠得住的,再試他幾次,若還實誠,冷靜便交給他更重要的事做。


    有錢確實沒地位,可錢多了能買的東西便多,買的東西多了,總有一天會用得著。這世上跟錢過不去的人畢竟是少數。


    以前,冷靜便是屬於跟錢過不去的那類人,覺得錢財乃身外物,多有少有都一樣,隻要夠花不好。


    現在不一樣了,冷靜恨不得一夕之間便能變出足夠她揮霍的百萬兩銀子出來。


    冷靜心裏想著事,邁步進了行刑司。


    新上任的掌司乃前掌司夏公公的徒弟,認得冷靜,也知道師傅當初與這位貴妃娘有交情,如今見貴妃娘娘駕臨,慌忙上前迎接,跪倒在地,口唿千歲千千歲。


    冷靜瞧著他麵熟,叫他起身,問他:“以前好像見過你,當日跟在夏公公身後的小太監貴喜?如今也成了人了,管起大事。”


    “娘娘好記性,可不正是貴喜?娘娘請座,待奴才獻茶來你喝。”貴喜笑嘻嘻的作輯,奉承道。


    “別忙活了,也不敢耽誤你們做事,隻是我不見了一隻耳環,到處找遍了也找不著,那可是當日皇上住靜悅宮時,送給本宮的,找不見它,本宮實在是傷心,


    這不今兒突然想起來,會不會是本宮被關進監牢那幾日掉到牢裏頭了?便走來瞧瞧,碰碰運氣,萬一找著了呢?”冷靜微微顰眉,臉上露出愁苦的神情來。


    貴喜見狀,忙作一輯,笑道:“娘娘放心,奴才這就遣人各個牢房裏找去,一有消息,便去通知娘娘,娘娘隻管迴去靜候佳音,隻是不知,娘娘這耳環,是個什麽樣子,可否能讓奴才一觀?”


    冷靜扯下腰間的一個小荷包,小心翼翼的從裏麵掏出隻耳環來,遞到貴喜跟前,道:“可不就是這隻?你仔細瞧瞧。”


    貴喜認真瞧了兩眼,點頭:“奴才記下了,這就幫娘娘找去。”


    “本宮可是在皇上跟前誇了海口,說他以前送給本宮的物件,本宮都一五一十的收著,一件不少,現在卻少了這半件,叫本宮如何坐得住?


    本宮想這就跟貴公公一起進去找找,不耽誤公公做事罷?”冷靜笑著問道。


    貴喜忙擺手道:“不耽誤,自然不耽誤的,隻是裏麵氣味醃臢,怕熏著娘娘貴體。”


    冷靜莞爾一笑:“這話兒說的,以前本宮可是這裏的常客,若真能熏著,我豈不早就了帳不在了?”


    貴喜訕訕一笑,開了牢門,躬身在前,帶冷靜進了監牢。


    因新帝登基不過三月,這監牢裏並無幾個犯人,倒是清潔幹淨,貴喜邊引著冷靜往裏麵來,邊低聲笑道:“娘娘,這裏麵不見天日,終日黢黑一片,又因新帝登基,大赦囚犯,重新打掃過牢房,故找起你的耳環來,怕有些難,不過娘娘無須擔憂,就是今兒咱找不著,奴才必再派人給您仔細的搜,奴才相信,娘娘福澤綿厚,定能找著。”


    “那就有勞你了。”冷靜拿出幾塊碎銀往他手裏塞。


    貴喜忙推辭,聲稱是自己該做之事。


    冷靜假裝不樂意:“貴公公,這可是瞧不起本宮了,本宮托你辦事,豈能就這樣赤眉白眼的讓你白幫?你放心拿著,若是不拿,難道是嫌少不成?”


    貴喜聞言,方收了銀子,帶她到曾住過的最裏麵那間牢房裏來。


    冷靜張大眼睛瞧著監牢裏的一切。


    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想是被徹底的打掃過,本來烏漆墨黑的牆壁如今也刷的新漆,白的耀眼。


    這牢房裏沒有窗戶,隻有通過牢門透進來的一點光亮,冷靜將自己整個人埋在黑暗中,拿起錦帕掩住鼻子,似在掩蓋這牢中的醃臢氣味,半晌方才鼻音濃重的對貴喜道:“貴公公,實在是太黑了,勞煩你點個火把進來罷。”


    貴喜應著,自走出去,將她一個人撂在牢房中。


    冷靜的眼淚瀑雨一樣的流下來,伸手摸著冰冷的牆壁,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直到聽見貴喜的腳步聲傳迴來,方才匆忙的拭幹了淚,挺起胸膛,恢複了平靜。


    “娘娘,火把來了。”貴喜舉著火把走進牢房。


    冷靜指著最裏麵牆壁的一處,道:“才剛我瞧著那邊隱約有閃光,你過去看看是什麽。”


    貴喜舉著火把走過去,跪下身,瞧了瞧,伸手進牆壁的微縫裏摳索了一會兒,欣喜的道:“娘娘,真有東西,好像是塊寶石。”


    “快拿來我瞧。”冷靜道。


    貴喜將寶石摸了出來,給了冷靜,冷靜瞧了瞧,歎口氣,搖頭。


    “娘娘莫急,就算被人撿了去,奴才也能查出這個貪心賊來,橫豎打掃牢房的也就那麽幾個人,這耳環呀,肯定丟不了。”貴喜一臉殷勤的笑道。


    “那就再找找?”冷靜攤攤手,問道。


    “也好,奴才給娘娘照著亮兒,您再瞧瞧。”貴喜過來一手扶著冷靜的手,一手舉著火把,引冷靜四處瞧著。


    忽然,不知哪裏傳出一陣細微的呻吟聲。


    冷靜唬了一跳,緊緊抓住貴喜的手,顫聲問:“這牢裏竟還有人?嚇死我了。”


    “娘娘莫慌,不過是個重傷要死的人,不肖理他,讓他自生自滅便罷。”貴喜陪著笑說道。


    冷靜搖搖頭,普渡眾生的口吻:“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既然沒被處死,那就不該死,找個大夫來給瞧瞧罷?”


    貴喜朝她豎豎大拇指,誇道:“娘娘菩薩心腸,奴才敬仰。隻這人不值得救,也沒有大夫敢來救,娘娘若知道他是誰,必也會心生厭惡,不提也罷。“


    冷靜拿錦帕拭拭鼻子,輕聲問:“難不成是區公公麽?”


    “娘娘英明,可不就是他,咱們不要管他,再找找看,若找不著,還是離開罷,才剛聽娘娘咳嗽了幾聲,想是被這裏的氣味給熏著了。”


    貴喜笑道。


    那邊卻又傳來幾聲呻吟,一聲比一聲大。


    冷靜微微打個寒噤,深歎口氣:“貴公公,我這個人心軟,實在聽不得這種聲音,再說,區公公當日也並非想要本宮的命,不過是個誤會,雖然傷了我肚子裏的龍種,可於情卻不是不可原諒的。


    況皇上砍了他一條胳膊去,也算是得了懲罰,聽他這呻吟之聲,想是傷口疼的厲害?你帶我過去瞧瞧他罷,公公也知道,本宮略通些歧黃之術,雖救不了他的命,可幫他止止疼或許可以。”


    貴喜聽她如此說,忙著誇幾句娘娘菩薩心腸,便引著她來到關押區蓯的牢房。


    牢房內發出一陣陣肉體腐敗的臭氣,區蓯仰麵躺在地上的稻草上,蓬頭垢麵,汙穢不堪,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隻時不時發出幾聲呻吟,可能是化了膿的傷口疼的厲害的緣故。


    冷靜瞧著如些的他,眼睛微眯,眼光明亮而犀利,伸手將錦帕塞進嘴裏,緊緊的咬住。


    一邊扶著她的貴喜,以為她害怕,忙道:“娘娘走罷,別管了。”


    冷靜似定了定神的模樣,後退兩步,轉過身去,從袖裏掏出包藥粉來,遞給貴喜,道“你進去把這藥粉塗到他的傷口處,這藥粉是本宮的家傳秘方,最是止血生肌。”


    貴喜應著,接過藥粉,打開牢房門,走進去。


    冷靜的麵容變的陰沉暗黑。


    他想死,豈是那麽容易的,沒受盡折磨,冷靜又怎麽會讓他輕易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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