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芬雙手捧著繡好的鶯妃的舞衣,遞給梁司製。


    梁司製捧起茶杯來喝茶,使個眼色兒讓立在身邊的玉婉將舞衣接過來。


    玉婉接過來,輕輕抖開,展到眾人跟前。


    梁司製一口茶從嘴裏噴出來,嗆的大咳。


    不光是她,圍觀的眾女史也都大驚失色,尖叫起來。


    “裴少芬,你是不是想死?幸虧司製大人不放心你頭一次給娘娘繡花衣,硬是要抖開來看看,若非這一看,大家可都要被你害死了!”


    玉婉大聲斥責道。


    裴少芬白著臉,一把從玉婉手裏扯過舞衣,難以置信的瞧著上麵繡的花兒。


    這不是她繡的,她隻繡了梅花和百合,都是按照梁司製給她的繡圖繡的,可這件舞衣上分明散落著星星點點的幾處梨花!


    “司製大人,冤枉啊,奴婢沒繡過這梨花,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奴婢是嚴格按照你給的繡圖繡的。”


    裴少芬跪倒在地,大聲分辨道。


    “睜著眼睛說瞎話!這舞衣一直放在你屋子裏,別人從來沒碰過,就你一個人繡,你還有臉狡辯?”玉婉冷笑道。


    “玉婉,我沒理由自己找死對不對?我並不想死的,幹嘛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繡些繡圖上本來沒有的東西呢?”裴少芬流淚道。


    “你當然不是給你自己找麻煩,你是想給我們司製大人找麻煩罷了,今兒早上若不是巧,讓司製大人遇上你往珠光閣送東西,這舞衣現在豈不已經送到了娘娘的手裏?”玉婉冷笑。


    “司製大人明鑒,舞衣送到娘娘手裏,對奴婢又有什麽好處?奴婢不會笨到自己害自己的地步罷?”裴少芬磕頭辯解道。


    “裴少芬,你不要裝傻了,你難道不是仗著有個好姐妹給你撐腰,才敢如此囂張?這主意怕也是她給你出的罷?想借此陷害我們司製大人也未可知!”


    玉婉冷聲道。


    “張玉婉你不要血口噴人!”裴少芬怒道。


    玉婉正要再講話,隻見司衣司的門被推開,兩個宮婢扶著一位美貌妖豔的女人走進來,正是鶯妃娘娘!


    “大清早的,吵什麽呢?讓你們給本宮送舞衣去,你們不送,全聚在這裏吵架?吵什麽?要不要本宮給你們評評理?”


    鶯妃坐到椅子上,笑道。


    玉婉欲將手裏的舞衣藏到身後,鶯妃身邊的一個宮婢偏巧眼尖,一眼望見,手指著她,道:“你手裏拿的是不是要送給我們主子的舞衣?


    還不快呈上來,我們主子等著穿呢,皇上正在用膳,馬上就要看主子跳舞呢。既然已經弄好了,為什麽不送過去?還要讓主子親自來跑一趟?真正是該打!”


    “不,不是這件。”玉婉吞吞吐吐的說道,將舞衣掩到身後。


    鶯妃卻早已經看清楚那舞衣上的繡花。


    她接過梁司製親手奉上的茶,喝一口,盯著梁司製的臉,冷笑:“梁歡喜,你好大的膽子!明知道本宮最不喜歡梨花,卻偏偏讓手上的人在本宮的衣裳上繡這不祥之花,你是不是存心要與本宮過不去?”


    梁司製忙跪倒在地,磕頭,顫聲求饒:“是奴婢律下不嚴,求娘娘責罰。”


    “娘娘明鑒,司製大人她給裴少芬的繡圖並沒有錯,上麵也並沒梨花,隻有娘娘最喜歡的梅花和百合花。


    是裴少芬這個賤婢為了陷害司製大人,故意加上去的。”


    玉婉忙跪下迴道。


    鶯妃瞧了裴少芬兩眼,冷哼一聲,伸手指著梁司製怒道:“本宮的衣裳不是一向由你親自縫製刺繡的麽?為什麽要交給下人來做?你瞧不起本宮?”


    “娘娘息怒,奴婢有自知之明,這裴少芬沒來司衣司之前,奴婢的手藝確實是最好的,你也知道,裴少芬的繡藝是得到太後讚許的,所以奴婢才將你的舞衣交給她來繡的。


    原本想給娘娘個驚喜,沒想到竟惹出這樣的大禍來。都是奴婢的錯兒,請娘娘責罰。”梁司製叩頭下去。


    鶯妃將目光投到裴少芬身上,眼神一厲,怒聲吩咐道:“來人啊,將這賤婢拖下去,亂棒打死!”


    外麵立即走進來幾個小太監,將裴少芬拖了出去。


    鶯妃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不悅的聲音開口:“梁司製,以後本宮的東西,還是由你親自來做,不要假手她人,若再有這樣的事,我立即稟明太後她老人家,撤了你這個司衣司掌司的職位!”


    “奴婢知道了,謝鶯妃娘娘寬宥。”梁司製摸了把頭上冷汗,戰戰兢兢的迴道。


    鶯妃方才哼一聲,起身扶著丫頭的手,欲要出門。


    那幾個小太監卻又拖著裴少芬轉了迴為,堵住了鶯妃的路。


    鶯妃挑了挑眉毛,向後退一步,展帕子掩了嘴,不耐煩的道:“這麽不經打,死了麽?”


    “還沒打呢,朕很是好奇,這一大清早的,是誰惹的愛妃如此生氣,竟然在朕的齋戒之日也要大開殺戒,故才讓他們住手,進來問問。”


    孝帝背著手走進來,麵帶微笑的問鶯妃。


    鶯妃忙下跪請安。


    孝帝扶她起來,拉著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了,聽她說明事情的原委。


    “皇上要替臣妾作主啊,這賤婢是存心想氣死臣妾,在舞衣上繡梨花兒,明明想讓臣妾與皇上分離!”


    鶯妃哭的梨花帶雨,抽抽泣泣的撒嬌。


    孝帝目不轉睛的瞧著地上跪著的裴少芬,似乎沒有聽到鶯妃的話。


    “皇上!你要替臣妾作主!”鶯妃流著淚扯孝帝的衣袖。


    孝帝卻推開她,起身徑走到裴少芬跟前,蹲下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又盯了半晌,方才低聲道:


    “好生麵熟,你與當年的京城少卿裴文繪什麽關係?”孝帝陰陰的問道。


    “奴婢是他的女兒。”裴少芬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


    孝帝身子一震,差點坐到地上,旋即卻仰天大笑幾聲,一把將裴少芬從地上拉起來,擁進懷裏。


    “皇上!這個賤婢心機惡毒,皇上要替臣妾作主啊!”鶯妃跺著腳撒嬌,嬌喘息息,連女人看著都心疼。


    孝帝瞅了她一眼,眼神裏卻滿是厭惡,抱著裴少芬要離開。


    “皇上!”鶯妃從後麵扯住他的袍子,哭的厲害。


    孝帝轉過身來,毫不憐惜的一腳將她踹翻在地,打橫將裴少芬抱起,頭也不迴大踏步走了出去。


    鶯妃幾乎氣絕,哭都哭不出聲音來,兩個跟來的宮婢好容易將她扶將起來。


    梁司製要上前安慰兩句,她卻忽的來了精神,伸出手來,狠狠扇了梁司製一個耳光,罵道:“看本宮鬧笑話兒是不是很過癮哈?都怪你這個廢物!真正浪費本宮的一片栽培之心!竟然給那小賤婢上位的機會!


    梁歡喜,咱們走著瞧!”


    梁司製捂著臉重又跪倒在地,不敢言語,隻能眼睜睜瞧著她怒氣衝衝的走出門去。


    玉婉她們幾個方才上前將她攙起來,拿冰毛巾給她敷臉。


    “司製大人,皇上為什麽會親自走來?從來未有過的事兒!”玉婉顫聲問道。


    “大人,要不要將此事迴稟太後她老人家?咱們尚宮局的女人被皇上寵幸,自開朝以來,這還是頭一遭,也不知合不合律法宮規。”司衣司的大弟子明微迴道。


    “律法宮規?這些東西還不都是皇上訂的?迴稟太後?太後難道不是皇上的親娘?”梁司製直著眼,癡癡的說道。


    她隻後悔,為什麽要聽張彩霞的話,幫她的忙,對付裴少芬。


    她早知道,張彩霞是個壞蛋,可還是被她騙了一次又一次!


    “大人,我扶你迴屋休息。”玉婉說道。


    梁司製搖頭,滿目絕望的四處瞧著司衣房內的陳設。


    她在這裏呆了二十幾年,原以為她這輩子都會呆在這裏,體體麵麵的死去。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皇上寵幸了裴少芬,裴少芬得勢後,肯定會對付她。她這個司製怕是做不了幾天了。


    上天真是弄人,明明隻是捏死一隻螞蟻,卻偏偏讓這隻螞蟻爬到了大象的背上,自己卻要被這隻大象踩死了。


    ————————————


    裴少芬暈死在帳幔內。


    孝帝滿足的伸展下四肢,披著袍子走出寢殿。


    司馬南站在殿門口值勤,麵如石雕,目若無人,仿佛不認得孝帝一般。


    孝帝嘴裏叼著根牙簽,斜著身子,抖腿冷笑:“真是想不通,一向心懷國家百姓的司馬大軍竟然會送個女人給朕享用,味道還不錯,你的眼光可以嘛,要不要進去試試?”


    “皇上,味道雖好,卻不可太過貪戀,總要以江山社稷百姓為重。”司馬南麵無表情的迴道。


    “朕要封她為後。”孝帝順著門柱滑倒在地上,一手擎著地,倚著柱子坐著,低沉的說道。


    司馬南沒有表情的麵容抽動下,搖頭:“不可,皇上。”


    孝帝冷笑:“你管著朕的國家,還想管著朕的家事?”


    “臣不敢。”司馬南後退兩步,跪倒在地。


    “大將軍,這女人是你送給朕的,朕一定會好好待她,讓她生不如死,天天活在地獄裏,朕要你記住,並且會時時讓她去提醒你,她受的每一份苦楚,都是因為大將軍你。”


    孝帝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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