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給裴少芬包紮著胳膊上的傷,歎氣:“你這是怎麽了?惡鬼上身啊?怎麽天天被罰?告訴你做事要專心,就算想當寵妃,也要擇機而行,不能總是空惦記著不是。”


    “冷靜,我是怎麽樣的人,你心中沒數?”裴少芬沮喪的說道。


    冷靜閉了嘴。


    “冷靜,我並不有犯錯,就拿下午的事來說,梁司製吩咐我去繡手帕子,我正在繡手帕,展輕顏走過來說,要我先過去幫忙裁衣裳。


    我說我要繡手帕,展輕顏說裁衣裳要緊,她會跟梁司製說。


    所以我就先去裁衣裳了,結果裁完衣裳迴來,便被梁司製叫進屋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罵,說我自大,不聽管束,連她的話也不聽。


    我分辨說是展輕顏叫我做的,結果打的更重,說我主次不分,連該聽誰的都不知道,更該打死。


    你倒是說說,這也能怪我不上心?”裴少芬歎道。


    冷靜咽了口口水,無言以對。


    這分明是無事找事,確實跟上不上心沒關係。


    “那你以後就聽梁司製的罷,她要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別人吩咐都不要做了。”冷靜道。


    裴少芬又搖頭,指指手腕上的鞭痕,歎氣:“晚飯前可不就是這樣,我聽梁司製的,繡手帕,展輕顏又讓我去盤扣子,我沒動。


    還不又是一頓打,說我分不出輕重緩急,該做的不做,非去做那些無關緊要的。”


    冷靜眯了眯眼,拾起身邊的一塊小石子丟進河水裏,望著泛起的漣漪,歎口氣:“你老實告訴我,真的沒進過梁司製的房間?真的沒看見什麽秘密?”


    “冷靜啊,真的沒有,我都說了是被人冤枉的。我進司衣司這些天,一次都沒進過她的房間。


    來的頭一天,她們就告訴我,司衣司有兩塊禁地,一塊是司衣房後麵的成衣間,一塊便是梁司製的房間。


    無意闖進成衣間,不過是鞭責二十,可若是不經司製允許,進了她的房間,那便是死路一條。


    我一直牢記在心,哪裏敢進去?”


    裴少芬絕望的說道。


    冷靜也跟著她一起絕望。


    裴少芬現在似乎已經走在了死路上,梁司製顯然是故意不給她好日子過。


    也許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威脅過她,裴少芬現在的死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不能看著她死,是她把她弄進宮裏來的,否則的話,她還在浣衣局呆的好好的,兩年之後,就放了出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她的一切不幸都是她造成的,她得救她。


    冷靜雙手握著拳,牙齒將嘴唇咬的生疼。


    “啊呀,冷靜,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迴去,若是迴去晚了,又是一頓好打。”


    裴少芬抬著瞧了瞧天色,叫一聲,不由冷靜講話,起身扭頭便走。


    “少芬,放心罷,你想做寵妃,我就讓你去做妃子,至於能不能得寵,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冷靜在她身後,輕聲說道。


    她知道求一個人一定會有用。


    雖然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可為了裴少芬的性命,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


    司馬南督軍迴來,進宮謝恩。


    孝帝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所謂的臉,說些不疼不癢的客套話兒。


    倒是太後問東問西問了好多話。


    司馬南一一作答後,便告辭出來。


    明明是想出宮迴內侍監,腳卻不聽使喚,不知不覺走過禦水橋,進了尚宮局的大門。


    尚宮局諸司最近忙著製作太後的壽禮,女史們忙的廢寢忘食,院子裏竟然靜悄悄的無半點人聲。


    司馬南往裏走兩步,覺的不妥,又退了出來,繞過煙雨長廊,朝宮門外走來,才剛神色飛揚明顯換成了垂頭喪氣。


    離宮門口還有幾步遠,司馬南長長吐口氣,打算走過去,卻看見禦花園盡頭的聽風軒裏坐著一個紅衣女子。


    他的心忽然又雀躍起來,幾乎一步奔了過去,那女子正垂頭瞧著桌子上的一幅畫作,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


    司馬南刹住腳步,盯著她的側顏,心神蕩漾,有種想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衝動。


    他抱過她,抱著她的時候,哪怕手臂整個斷掉,也不會覺著疼。


    隻可惜,並不是天天有那樣的機會。


    “大將軍。”


    女子輕柔的聲音將他從夢幻中喚了出來。


    “冷姑娘,真巧,我今兒剛迴來就遇見你,進宮快一個月了,可還習慣?”司馬南問道,麵色慢慢漲紅,聲音發著抖。


    “大將軍,一點也不巧,冷靜是專門在些待候大將軍的。”冷靜淡然的說道。


    司馬南的麵色愈發紅起來,眸中的光芒溫柔:“你專門在等我?”


    “大將軍對奴婢的恩情,奴婢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報答。奴婢是想問大將軍一件事,這件事就是大將軍是不是喜歡奴婢?”冷靜盯著司馬南的眼睛,慢吞吞的問道。


    司馬南瞬間覺得自己進了烈火地獄,整個人都燒了起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麵頰流淌下來。


    “大將軍如果真的對奴婢有好感,那奴婢可不可以借著這一點好感,求大將軍為奴婢做件事。


    做了這件事,大將軍大約就可以拔出心中這根刺,再也不用管不住自己的心,去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女人。”


    冷靜又說道。


    燃燒起來的司馬南忽然又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冰水,整個人都僵住,心裏冒著絲絲冷氣,心似乎都已經凍裂開。


    冷靜又要講話,司馬南伸手阻止她,抖索的聲音開口問:“你怎麽知道這是我心中的刺?你又怎麽知道我喜歡你是錯的?你怎麽就是不該喜歡的女人?


    既然不該喜歡你,你又為何要開口求我做事?你這個人,當真奇怪。”


    “大將軍你說的對,我這個人,果然奇怪,這才是你覺著你喜歡我的原因,其實你並不是喜歡我,隻是覺得我奇怪,想探究下我的秘密罷了。”


    冷靜咧嘴笑道。


    司馬南恨不得抽出佩劍來殺了她,再殺了自己。


    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女人!


    “你以為你是條蛔蟲?鑽進我的心裏麵看清楚了我的想法?”司馬南擦擦汗,問道。


    “大將軍,自古以來,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從來不會有好結果,所以你的喜歡必是空歡喜一場,既然注定是空歡喜一場,又何必浪費時間?”冷靜道。


    司馬南吸口冷握,冰僵的心跳了下,再跳一下:“原來你是自卑,怕配不上我。我又沒說要娶你為妻,納你為妾不行麽?要不單純做個紅顏知己不行麽?


    你怎麽會想到婚姻上頭去?你這個奇怪的女人!”


    冷靜低頭擺弄著手指,語氣冰涼:“將軍如果是個想娶妾的男人,你的府邸裏現在至少也有七八十個妾等著你迴家。將軍如果是個想交紅顏知已的人,你身邊怕已經有七八百個紅顏知己天天等著你去下棋。”


    司馬南額頭又滲出密密的汗珠。


    雖然他不經常講話,可他自認為,隻要他想開口講話,口才應該不錯,一般人該說不過他,隻能聽他說。


    然而現在?


    他好像隻有聽她講話的份?


    她說的明明不對,可他竟然想不出話來反駁她。


    “冷姑娘,你這句話錯了,本將軍也不是個想娶妻的男人,如果本將軍想娶妻的話,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已經是本將軍的妻子了。”


    司馬南展開笑顏,用平生以來最溫柔的聲音說道。


    冷靜愕住,一時無語。


    “所以,冷姑娘,本將軍既不打算娶妻,也不打算納妾,更不會交紅顏知己,那你說,我還能不能喜歡你?”


    司馬南問她。


    冷靜不和如何迴答,擰起秀眉,歎口氣:“你早晚會知道,喜歡我,是錯的,錯的有多麽厲害。”


    “那就等我知道錯了,錯的有多麽厲害之後,再明白可好?”司馬南道,總算是找迴了些雄辯天下的自豪感。


    “那大將軍是打算幫奴婢這個忙了?”冷靜問道。


    “當然,不管是什麽忙,既然你找到我,我就義不容辭,必須幫。”司馬南鄭重的說道。


    “我想見皇上!”冷靜盯著他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


    司馬南全身的熱血都湧上心頭,整個人變成一隻憤怒的獵豹,憤怒的盯著眼前這個女人。


    她跟他繞了半天圈,竟然就是為了告訴他,她要見皇上?


    “皇上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好。”司馬南冰凍了容顏,冷聲說道。


    “我都沒有見過他,怎麽知道他不好?”冷靜認真的問道。


    司馬南吮吮鼻子,冷哼:“我剛才說的,你不就知道了?”


    “你答應過要幫我的忙,必須幫。”冷靜更加認真的神情。


    司馬南皺起眉毛。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除非你不想做我心目中的大丈夫。”冷靜又說道。


    司馬南痛苦的呻吟一聲,他才剛織了張密不透風的網,現在將自己網了進去,實在沒辦法鑽出來。


    還好,皇上聽他的話。


    還好,皇上的不管哪個妃子都比眼前這個女人漂亮一百倍,嫵媚一百倍。


    皇上肯定看不上她,就讓她見一迴,見一迴,被鄙視了,她就死心了。


    司馬南安慰著自己。


    冷靜望著司馬南忽熱忽冷的臉,心中也頗難過。


    她從來不是個利用感情的騙子,可這一次,卻做了個感情騙子。


    她是個過來人,早就看出來司馬南喜歡她。


    可她並不喜歡司馬南。


    在她眼裏,司馬南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那麽高高在上,而且是個奸臣,她怎麽會喜歡他?


    而且,她知道,不管司馬南現在對她有多留戀,這感覺早晚是會散的。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從來沒有好下場,就像她現在,年紀輕輕便受盡了屈辱和折磨,想死卻又穿越至這異世,過著毫無希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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