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後的生辰。


    尚宮局的女史們忙的腳不踮地,先是布置位於仁壽殿大廳裏的宴席,跟著便是各位娘娘的衣裳首飾各色賀禮。


    又兼各院內有頭有臉的宮婢嬤嬤們的頭麵打扮。


    雖然忙亂中會出些小毛小病,可這個日子,也沒哪家主子會上心計較,故雖然忙亂,卻也忙中有序。


    直至各位大小主子落了座,賀壽開始,女史們方才得空喘口氣,在大殿伺候的隻管端莊的立著,沒份伺候看熱鬧的也隻迴各司歇息。


    冷靜被張司設派到大殿裏值勤,為的是萬一有什麽紕漏,也好及時補救,免得釀成後患。


    冷靜立在門口不顯眼的地方,看著宮女嘴裏傳聞的英俊倜儻風流的夏孝帝挽著一個女人的手慢慢踱進殿來。


    女人麵熟,是裴少芬。


    冷靜不由自主的瞧了一眼跟在夏孝帝身後的司馬南。


    他還是肯幫她的忙,果然讓裴少芬跟了皇上。


    隻是這兩天,裴少芬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她們倆倒是沒機會再單獨見麵。


    冷靜表麵雖然冷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的。


    傳說司馬大將軍權勢傾天,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


    傳說的起因就更離譜,說是當年先皇駕崩之前,原本想將皇位傳於司馬南的,司馬南抵死不肯授,這才有了夏孝帝的帝位。


    這些傳說,冷靜本來不信,可經過裴少芬這件事,她不得不相信,這個大奸臣,果然厲害,果然能左右皇上的決定。


    他說送個女人給皇上,皇上就得收下,不光要收下,好像還寵的狠。


    裴少芬臉上的笑容很快被太後那一臉的憤恨給逼成惶恐和不安,她瑟瑟發抖的蜷縮到孝帝身後,細聲細氣的下跪請安問候。


    “近兒,這個女人是誰,以前怎不曾見過?”太後黑下臉,冷聲問。


    夏孝帝略請個安,沒所畏懼的聲音,懶懶的迴道:“迴母後的話,這個女人是皇兒的心頭至愛,皇兒想封她為後!”


    “放肆!”劉太後拍案而起,怒喝。


    “母後,夫引已經走了六年了,皇兒也該立位新後了不是麽?況且這個婦人是司馬大將軍送給兒子的。“夏孝帝坐到椅子上,喝口茶,慢慢說道。


    “哀家不是不讓你立新後,可新後人選有祖例可循,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女人就可以立為皇後的。”劉太後冷聲道。


    夏孝帝將目光移向身邊立著的司馬南,一臉明燦燦嘲弄的笑容:“大將軍,怎麽辦?太後不同意立她為後,那就拖出去打死罷。”


    “這是皇上的家事,自然由太後和皇上商量而定。”司馬南恭敬的迴道。


    “那就拖出去打罷。”夏孝帝冷冷的撂下一句,垂頭喝茶。


    司馬南喉頭緊了緊,目光瞧向暗處的冷靜。


    這是他想不到的。


    他隻是依冷靜的意思,讓皇上納裴少芬為妃,根本沒想到皇上因為恨他,搞出了這麽多的花樣。


    太後麵色稍緩,揮手叫人,要將裴少芬拖出去。


    “老祖宗,你不認得她麽?她是裴少芬呀!那架炕屏就是她的主意。”暗影裏的冷靜走出來,跪到在眾人麵前,麵無表情,淡定的口吻說道。


    劉太後眯眯眼,命人將裴少芬送到前近來,細瞧了兩眼,冷淡的笑一聲:“原來是她,這猛的打扮起來,竟然認不出來。”


    “太後,她本是個粗人,伺候不了主子,還是讓她迴尚宮局,替主子們效力罷,她這個人挺有主意的。”冷靜嘶啞的聲音說道。


    劉太後板著臉,悶聲不語,半天方才說一句:“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安分守已!”


    “母後,她這個人還算安分守已,伺候皇兒也算上心,母後既然不同意立她為後,那兒子就隨便封她一個才人,讓她隨在兒子身邊也罷。”


    夏孝帝笑著開口求情,目光中卻浸滿得意。


    司馬南猛的打了個寒噤,忽然就明白了孝帝的用意。


    他想折磨的根本不是裴少芬,而是給司馬南出主意的,讓他把裴少芬送給皇上的那個幕後之人!


    孝帝是了解他的,比他自己還了解他自己。依他的性子肯定不會送女人給他。


    他之所以送女人給他,肯定是受人指使。


    而這個指使他的人,若是宮中之人,若站在這個大殿之內,肯定不會眼睜睜瞧著裴少芬這麽去送死!


    “大將軍,這個女人還不錯,雖然生的一般,可勝在大膽。堪配你。”孝帝低聲對司馬南說道。


    司馬南的眼皮跳了跳,聲音冷漠的迴:“皇上,臣與這個女人不熟。”


    劉太後聽了孝帝求情的話,沉默半晌,歎口氣:“那就隨你罷,兒大不由娘,哀家也管不了那麽多。”


    裴少芬慘白的麵色方稍稍迴複,跪好謝恩。


    劉太後揮手讓她退了下去。方對冷靜笑道:


    “冷靜啊,你送給哀家的那架炕屏真的是心思巧妙,治好了哀家的失眠症,你說想要什麽賞賜?”


    孝帝卻突然插言笑道:“母後,把這個女人也賞給兒子罷?你瞧她胸大屁股圓,肯定好生養,說不定被朕寵幸後,能給母後生一堆孫子出來呢。”


    “放肆!這豈是一個國君該當眾說的話?”劉太後黑著臉訓斥他一句。


    孝帝咧咧嘴角,不再講話,將目光投向司馬南。


    “迴太後,這都是奴婢該做的。”冷靜迴道。


    “也罷了,哀家就把這隻玉扳指賞給你,這玉扳指雖然普通,可它是先帝送給哀家的定情之物,哀家一直戴了二十年,從未離過身。


    如今把它賞了你,若是誰敢對你不敬,見此扳指如親見哀家!”


    劉太後聲音嚴厲的說道,眼睛狠狠瞪著孝帝。


    孝帝沒所謂的聳聳肩。


    正此時,司膳房的李司膳上前請示劉太後,宴席已經準備妥當,是否現在開席。


    劉太後點點頭,扶著薑嬤嬤起身,招唿眾人去前麵坐席。


    剛起身,卻見關太妃拉著九皇子夏至走進門來,至懷裏抱著的,竟然是那個碧玉雙耳天雞瓶!


    他們母子見了劉太後,便跪倒在地,與她拜壽。


    劉太後麵色冷清,命人將她們扶起來,冷聲道:“既然來了,一起坐席罷,省得又讓人說哀家對你們刻薄無情。”


    關太妃謝過太後,拉著兒子起身,命兒子將天雞瓶獻給太後,且笑道:“妾身偶爾間得了這件寶貝,不敢自專,特獻給太後賀壽。”


    薑嬤嬤從至手裏接過天雞瓶,遞給劉太後。


    劉太後接過來瞧了兩眼,她身後的鶯妃便笑道:“老祖宗啊,這瓶子看上去倒也通透,好像上麵還有吉祥花紋呢。”


    “花紋?我怎麽瞧不出來?”劉太後舉到眼前,眯著眼端祥著。


    “老祖宗,拿到燭光下再瞧,豈不就瞧清楚了?”鶯妃笑嘻嘻的上前,從劉太後手裏接過那瓶子,命人點起高燭,將瓶子湊到那高燭之前,指給劉太後看。


    這碧玉瓶體上果然有許多棉絮狀花紋。


    “老祖宗,你瞧,像不像個福字?”鶯妃笑道。


    劉太後湊過去瞧,搖頭:“傻子,哪裏是個福字?哀家怎麽瞧不出來?”


    “老祖宗,臣妾指給你看,你順著我的手指瞧。”鶯妃的手指慢慢的在瓶體上挪,挪來挪去,果然是個福字的走向。


    “老祖宗,是不是個福?”鶯妃指完,得意的問劉太後。


    劉太後的麵色卻冷下來,操起手,轉過身來,盯著關太妃母子,目光愈漸犀利。


    眾人不知何事,但見她的麵色不善,都唬的屏息靜氣,生怕惹到自己頭上。


    卻隻聽鶯妃一聲驚叫:”啊呀,這個瓶子怎麽是個裂的?”


    關太妃聞言,渾身一哆嗦,嗵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裂?裂的?不可能啊,明明好好的。”


    “哼,我就說,你們母子怎麽會誠心來給哀家祝壽,天雞瓶?裂紋?果然啊,這是咒我不得好死啊!”


    劉太後憤而甩袖,坐迴到座位裏。


    “太後明鑒,罪妾並不知道這個瓶子有裂,求太後恕罪!”關太妃重重的磕頭下去。


    “並不知道?這話誰信?哀家屬雞,你就送個通體有裂的天雞瓶給哀家,豈不是咒哀家粉身碎骨的意思?你這賤人的心思真是夠惡毒!


    來人啊,將他們母子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劉太後聲音凜凜的吩咐道。


    “母後,今日是你的壽誕,不宜大開殺戒,還是先將他們關進天牢,待過了壽誕再說可好?”


    孝帝滿臉陪笑,小小翼翼的說道,邊走到劉後身邊,與她捏著肩膀。


    “斬草不除根,真是後患無窮!”劉太後陰聲道。


    “母後,至畢竟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況又是個傻子,不過是棵雜草,何患之有?”孝帝輕聲笑道:“兒子為了您這個壽誕,已經焚香沐浴齋戒了六天,祈求上天賜福於母後。


    如果今兒大開殺戒,豈不前功盡棄?”


    劉太後摸摸兒子的手,歎口氣:“皇上宅心仁厚,哀家又怎麽會駁你的麵子,也罷,就先將他們押入大牢,日後再審。”


    孝帝揮揮手,侍衛們上前將關太妃母子拖了出去。


    站在大殿角落裏的冷靜,瞧著他們母子被拖出去,心中懊悔不已。


    兩條人命!


    當時如果她說出來這天雞瓶上有裂,也許關太妃就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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