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視角:


    我終於看到了那個早晨出現的女人,臉上應有的模樣。


    充滿了失望與傷心,一雙眼睛如死水般無神。


    或許隻有絕望至極的女人,才會依照那張看起來就不正常的廣告單尋來,或許全世界之中,也隻有像我們這樣不正常的公司,才會給這個絕望的女人最後一點希望。


    我隻願這張契約能夠造就一段美好的感情,我期盼那隻被我孵化出的惡魔,能夠給曉婉一個不會醒來的美夢。


    可這些,我說了不算。這隻能算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左右不了命運,更無法撼動愛情分毫,愛情是否會延續,感情能否再朝花夕拾,這也隻能看曉婉的造化了。


    看了整整一個上午,該看的不該看的,小王八都通過舊世之眼給播放了出來。


    早些年間,電影院的票價還很貴,電影的開頭也沒有被廣告所侵占,而那個時候,電影院裏還有一種職業,叫做“電影放映員”。


    在電影還是以膠片為載體的時候,一部電影通常需要一盤以上的膠卷的容量,而每當電影播到一半時,就會因為膠片的不足而卡住,這時便需要電影放映員在上方的放映室中,把膠盤換下來,重新換一盤新的上去,後半段的電影才能繼續播放。


    而小王八的功用,就好像曾經的電影放映員一般,隻不過小王八的能力,卻比換膠盤要高級的多。


    這位堂堂的天空之神,古埃及之王,可以看到過去,更能播放未來,而眼下當舊世之眼終於將畫麵播放至了最接近現在這刻之後,小王八終於將舊世之眼停了下來。


    “絕望還是失望?”舊世之眼已停,小王八明顯緩了口氣,擦了擦額頭因為整整支撐了一上午的舊世之眼而冒出的細密汗水,這才對老板娘問道。


    老板娘卻看向了我,對我問道:“小江凜覺得呢?曉婉的空幻因子,應該是絕望麽?還是失望?”


    我望了望辦公室外那片獵獵作響的惡魔森林,很輕易的便感知到了森林中所傳來的對於曉婉空幻的躁動。


    那些食夢草們,早已對於新一隻的惡魔孵化而蠢蠢欲動。


    曉婉的空幻因子對它們來說,無異是最好的肥料。


    我搖頭,就算看盡了曉婉的前半生,我卻也分不出這女孩的心中,到底是絕望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


    反正不管是絕望還是失望,都是吞噬了她眼中神采的緣由。


    “老板娘,就算分得清是絕望還是失望,又有什麽用?”我不解的問道:“曉婉,不還是從小碗變成了現在的曉婉,她眼中對於生活的神采,不會因為分得清心中的負麵情緒,而綻放出分毫光采來。”


    我隻覺得就這樣無遮無攔的看遍了曉婉的經曆,就像是揭人傷疤一般,說不上是對曉婉的殘忍,還是對自己的殘忍。


    何必去看這些呢?何必要看這些呢?


    如果惡魔契約所帶給人的,隻是虛幻的愛情罷了,那麽為什麽要在她做美夢之前,去仔細的翻遍前塵往事中的噩夢呢?


    “安緹也是有苦衷的。”在我記憶中,這好像還是小王八第一次替老板娘說話。


    老板娘坐在一旁,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美麗從容的表情。


    “若不能看清被食夢草孕育的惡魔本質,那麽就算從惡魔森林中孵化惡魔出來,也會因為惡魔的本質不明,而無法應用到惡魔契約上來。”小王八浮在空中,耐心的對我解釋道:“你不要怪安緹狠心,非要探看這種旁人的私隱,若不將惡魔的本質看清,就算是孕育出惡魔來也是白費力氣,無法使用的。”


    “我心裏沒有怪老板娘的意思,我知道要維持公司的運作,需要花費的都是我無法理解的心力,我隻是忍不住好奇。”我看著老板娘說道:“我猜不到老板娘的意圖,所以才會好奇。”


    老板娘以手托腮,微笑著對我道:“好奇很好,在我可以做到的情況下,我允許你的好奇心不受任何限製。”


    小王八在一旁卻皺起了眉頭,神色莫名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板娘,兀自搖了搖頭,卻終於沒有言語。


    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十二點整,按照這裏的習俗,一般的婚禮大約都會在這個時間準時開始。


    而小王八則有些虛弱的開口說道:“舊世之眼開啟太久,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操控荷魯斯之眼了。”


    老板娘和小王八同時望向了我。


    我調整好心情,盡量將剛才心中的疑竇甩至一旁,淨空心胸,意識下潛,熟練的開啟了可以現場直播的荷魯斯之眼。


    和舊世之眼截然不同的全息圖自辦公室的半空升起,升起的方位正好是小王八浮空位置。


    小王八頓時被荷魯斯之眼的正常畫麵晃了一下眼睛,快速的自慢慢變大的畫麵處逃開,飄到了我的身邊,瞪了我一眼,小聲對我道:“你絕對是故意的!”


    我無賴的搖頭晃腦道:“我操縱荷魯斯之眼的時間那麽短,還不熟練,畫麵方位出現偏差也是正常的好嘛。”


    小王八正要爭辯,卻不料全息圖中已經開始有了畫麵,此刻卻也隻能氣唿唿的乖乖盤腿浮在半空中,沒有了言語。


    曉婉視角:近在眼前的教堂中,已經傳出了幸福的鍾聲。


    在這樣精致優雅的教堂裏結婚,明顯不是阿雄的風格,一定是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提出的主意,才會將婚禮辦在如此張揚的地方。


    中午十二點,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曉婉打不到車,是穿著那身並不舒服,卻十分美麗的禮服,徒步跑過來的。


    這麽遠的路途,曉婉腳上的高跟鞋早已被拎在手中。


    赤腳自帶著溫度的柏油馬路上跑過,曉婉滿心隻有一個念頭——千萬要趕上!


    教堂中,穿著體麵的牧師已經開始對站在身前的新人說著祝福詞。


    千篇一律的祝福詞,可是聽到一對新人的耳中,卻別有一番幸福的感覺。


    楊妮的婚紗是從veraang的國內旗艦店中特別訂製的,這個備受英國皇室青睞的品牌,從以前便是楊妮幻想自己結婚的時刻,不二選的婚紗品牌。


    veraang的成衣價格還算豪奢品牌的中上等階層,但其訂製的婚紗卻完全是另一個讓人駭人的價格。


    而veraang的婚紗向來隻賣不租,更遑論私人訂製的價格,不過好在楊妮的家境不錯,倒還負擔得起。


    租賃教堂,上千朵鮮花的裝置,以及婚戒等等,都被楊妮的父親一手承包,而新郎則隻負責在婚禮上出現,完全沒有花費一分一毫。


    反正李世雄本來就在楊妮父親的公司任職,就算自己想要打理這場婚禮,卻因為金錢的關係,也是完全無法負擔的。


    倒是楊妮在私下裏曾勸過阿雄,不要輕易忤逆父親的心意,不然的話,以父親的脾氣,大概又要說難聽話了。


    李世雄寄人籬下,也隻能乖乖聽話。


    而此刻祝福詞已經念完,牧師終於開始了婚禮最後一個環節。


    “李世雄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楊妮小姐為你的合法妻子?”


    阿雄黝黑的臉上,早因為緊張而隱隱有些發紅,此刻聽到牧師的詢問,立刻不自在的迴答道:“我願意。”


    而迴答了之後,一股莫名的別扭自阿雄的心中油然升起,似乎自己所做的迴答,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覺一般。


    “楊妮小姐,請問你是否願意接受李世雄先生為你的法定丈夫?”


    被頭紗掩蓋了臉龐的楊妮雖然看不出臉上表情,可是那充滿甜蜜的答案早已出賣了新娘的滿腔幸福:“我願意。”


    “請新郎新娘交換婚戒。”牧師熟練的說道。


    那接近三克拉的鑽戒,李世雄自然也是負擔不起的,兩人的對戒依舊出自楊妮父親之手,就連樣式,都沒有讓新郎自己挑選過。


    交換鑽戒的途中,牧師說出了整場婚禮中,最不該說的一句話。


    在西方習俗中,這句話幾乎算是必不可少的套詞,而在東方婚禮裏,雖然很多人將婚禮辦在了教堂,但是這句話卻依舊十分少見。


    而牧師則是因為看到新郎拿著鑽戒的手有些緊張,而現場的氣氛又這樣緊繃,所以才忍不住將那句台詞似開玩笑般說了出來:“請問在場有沒有人反對這場婚禮?”


    在牧師的幻想中,自然是眾人因為自己的幽默而會心一笑,接著新郎的緊張感也消失不少,然後新人甜蜜的交換對戒,婚禮完畢。


    可牧師萬萬沒料到的是,在自己說出這句話後,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突然自教堂最後方的大門處傳來:


    “我反對!”


    來的人,正是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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