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婉的妝已花,禮服也因為汗水貼在了身上,急匆匆的一路狂奔而來,此刻臉上表情更是狼狽至極。


    那隔開兩排椅子的過道上麵,一頭站著驚詫不已的新人,一頭站著氣喘籲籲的曉婉。


    而兩排椅子上麵,則是坐滿了被突如其來的曉婉所嚇到的賓客。


    初時,賓客還以為這是婚禮中安排的助興項目,可是看到牧師早已經嚇傻的表情,以及新娘父親完全垮下來的臉色,眾賓客才知道,這是真的有人搗亂來了!


    而新娘的父親此刻微微偏過頭去,對著身邊的人吩咐小聲道:“小盧,你去處理下。”


    被喚作小盧的中年男子立刻站起身,走到賓客的尾端,拍了拍其中幾個年輕人的肩膀。


    四位年輕小夥子快速的站直身體,呈圍攏之勢把曉婉圍了起來。


    這樣既有默契,又充滿紀律的行動,絕非是普通人能達成的,四個年輕人站的筆直,挺拔的身姿一看便知道是從軍隊裏出來的。


    可是曉婉哪管這些,見到那幾人不動聲色間,就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自己抓住,曉婉情急之中一陣驚唿,不退反進,快速的向教堂的禮台跑去。


    身為新娘的楊妮滿臉訝異的看著那有些瘋狂的女人,透過頭紗小心的湊近新郎問道:“阿雄,這不是你那天晚上的熟人麽?”


    就連楊妮都把曉婉認了出來,阿雄又怎麽會沒認出來那個勢如瘋婦的人正是小碗!


    可是阿雄在今早清晨偷偷見過小碗一麵後,就已經暗自在心中下定決心——小碗早已不是心中的那個小碗,那個濃妝豔抹,充滿世俗氣的女人,怎麽能和曾經純潔樸實的小碗相提並論?


    阿雄搖頭,抓過楊妮的手,用力的將鑽戒往楊妮的指間套去。


    而不明所以的楊妮隻覺得手指頭一痛,那邊正有一個瘋女人不管不顧的朝自己跑過來,而眼前的阿雄卻也瘋了一般往自己手指上套著鑽戒。


    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楊妮從小就憧憬的完美婚禮,絕非是現在這種情景!


    “阿雄你幹什麽啊!你快攔住她啊!”楊妮話剛說完,曉婉已跑到了身前。


    曉婉一把抓住了試圖為別的女人套上婚戒的手,大聲吼道:“阿雄哥!難道你不要我了麽!我是曉婉啊!我是你的碗兒啊!”


    阿雄隻覺渾身一震,眼前突然出現的那張臉,一如往昔般純淨質樸,是啊,她是碗兒啊,是自己從小疼到到,寵到大的碗兒啊!


    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讓阿雄慢慢鬆開了握住鑽戒的手,三克拉的大鑽戒瞬間跌落在了教堂的紅絨地毯上麵,楊妮有些害怕的看著眼前突然變了臉色的阿雄,用力的抓住阿雄的肩膀問道:“阿雄!到底怎麽迴事!”


    阿雄連看都沒看楊妮一眼,隻是心疼的抓住曉婉的手,對曉婉柔聲說道:“小碗,我好想你。”


    契約,在持約人與契約者見麵的瞬間就已生效。


    就算阿雄親手幫楊妮戴上了鑽戒,可在曉婉靠近他後,他也絕不會再對楊妮有著任何眷戀。


    在阿雄的心裏,整個世界之中,就唯剩下曉婉一人。


    別的女人,在契約生效期間,都再無法靠近阿雄的心房分毫。


    楊妮不可置信的看著曉婉,伸手用力的將頭紗扯了下來,頭紗用發夾固定在了兩鬢的頭發上麵,此刻驟然扯下,楊妮隻覺得太陽穴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


    可是這點痛楚,跟心理的驚懼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家族中重要的的長輩都已經出現,甚至有幾位至親還專門從國外趕了迴來,市裏麵商界、警界、政界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坐在教堂下麵,而自己,這樣一個從小就備受各界寵愛的天之驕女,竟然真的會被一個庸俗至極的女人,搶了未婚夫麽?


    這樣的劇情,就算在楊妮最可怕的噩夢中,都不曾出現過。


    可眼下阿雄的神色,卻分明告訴著楊妮,這個敦厚老實,溫吞懦弱,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男人,竟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變了心。


    阿雄的選擇,早已不必多說。


    他甚至沒有多看楊妮一眼,就已經準備拉住曉婉的手,拋下眾人離去。


    那在楊妮眼中,沒什麽脾氣的男人,在瞬間幾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臉上的表情充滿著楊妮從未見過的蠻橫。


    阿雄攥住小碗的手,從剛開始起就沒有放開,而此刻見到那四個精壯的年輕人終於圍了上來,阿雄隻是不屑的冷笑一聲,接著對小碗說道:“小碗,我們走。”


    婚禮現場,頓時一片嘩然,賓客們麵麵相覷,終於發現新郎是真的要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離去時,場中頓時炸開了鍋。


    都是些平日裏養尊處優,身份尊貴無比的人,哪裏見過這樣讓人笑掉大牙的場麵,好事的女人們早已捂嘴開始偷笑,而那些和楊妮家族有著交情的人,更是充滿鄙夷的看向了置辦婚禮的人。


    “李世雄!”


    楊妮的父親終於開口,聲音雖然低沉,但卻足以表露出心中的怒不可遏。


    教堂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就算楊國華已經不再坐著警局一把手的交椅,可是江湖中縱橫半生的氣勢卻絲毫不減當年,更何況,現任警局局長一職的盧正幾乎算是被楊國華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場上眾人在聽到楊國華的聲音後,緋言緋語立刻停止不見。


    “伯父。”阿雄停住了離去的勢頭,在原地站定,迴頭,看著楊國華的眼睛,不躲不避,手上依舊緊緊的抓著曉婉的手,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阿雄。”楊國華此刻緩緩起身,雖已人至花甲之年,可氣勢卻依舊不減當年,一雙眼睛目光如炬,散發出站在權利頂峰的人才會擁有的灼人神色。


    曉婉已不敢再看那個站起身的老人,但阿雄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不卑不亢的對楊國華說道:“伯父,今天的婚,恐怕我結不成了。”


    “我對不起楊妮,對不起大家。”阿雄環顧四周:“我對不起所有人。”


    “可我最對不起的……是我從小愛到大的女人,小碗!”


    小碗忽然一陣失神,隻覺得那個幫自己搶別人飯吃的阿雄忽然又迴到了自己身邊!自己從來都沒有愛錯人,就算走了如此多的冤枉路,可是能走到今日這般田地,曾經的苦難已經盡數煙消雲散。


    小碗的心中不再有陰暗,不再有失望,不再有絕望,此刻她的心裏麵,隻有阿雄!“我李世雄爛命一條,配不上你。”阿雄迴頭看了一眼楊妮:“楊妮,算我今生負了你,我既然遇上了小碗,就不能再丟下她不管,我已經丟下過她一次,但我此生絕不會再丟下她第二次。”


    “阿雄,我一直視你為子,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楊國華氣急攻心,壓抑著心頭的怒火,為自己的女兒做著最後的努力。


    “我沒有爹媽。”阿雄驟然苦笑:“我隻有小碗。”


    說罷,阿雄拉著曉婉,頭也不迴的往教堂大門走去。


    “給我攔下他們!”楊國華的怒氣終於到了頂點,再也顧不上什麽禮數氣度,對著早已準備好動手的手下吩咐道。


    四個年輕人得到了命令後,瞬間動手,阿雄卻也不甘示弱,一人對付著四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教堂之中,頓時一片混亂。


    不願意被波及的賓客開始往教堂外麵湧去,而就在牧師與上帝的十字架前,阿雄和四位當過兵的警察打的不可開交。


    阿雄不懂什麽身法套路,但從小打架鍛煉出來的蠻力和反應,卻也和四個人打了個旗鼓相當。


    而四個年輕警察明顯沒有下重手,大約心中還顧忌著李世雄在楊國華家中的身份,所以一時半會兒間,也無法將阿雄毫發無傷的製服。


    “打!打死了我負責!”一旁觀看的楊國華早已動了真怒,久經曆練的他自然知道四名年輕人到底在顧慮什麽,於是立刻出言喝道:“給我動手!”


    扭打在一起的情勢瞬間發生了變化,阿雄隻覺得對方忽然變得兇狠了起來,處處朝著自己的要害打去。


    沒有幾分鍾,阿雄已經被打的滿臉鮮血。


    楊妮顧不得哭,穿著臃腫的大婚紗,費力的跪在了自己父親眼前,一把抱住父親的腿,哀求道:“爸!不能再打了啊!再打阿雄就沒命了!”


    雖然平日裏總是欺負阿雄,可是楊妮的心裏對於阿雄卻是真愛,要不然也不會為了阿雄,枉顧父親早已安排好的,自己與盧局長的婚事。


    她能跟阿雄走到現在,也是兩人奮鬥得來的,實屬不易。可眼下阿雄卻好似中了邪一般,對自己不管不顧,卻對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誓死相隨。


    楊國華看著女兒哭的傷心,自己心裏更是惱怒,正要下令將阿雄先綁起來時,卻不料那一直處於下風的阿雄竟忽然大吼了一聲。


    四個實戰經驗豐富的特警隻覺得手底下一鬆,接著便感覺到一股超乎想象的大力向自己推來。


    阿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就在幾乎被打暈過去的時候,他自那鮮血淋漓的模糊視線中,忽然看到了曉婉。


    曉婉在哭,嚎啕大哭,臉上的表情無助至極。


    阿雄隻覺得心中一疼,接著全身的潛力瞬間爆發,使出一股蠻力推開了圍毆自己的四人,趁著四個人驚慌失神的片刻,再次拉住曉婉的手,拚命的朝教堂外逃去。


    “阿雄!”楊妮心中也不知道該喜還是憂——他能跑掉,起碼可以撿迴一條命,可是隨他一起逃跑的,偏偏還有那個可恨的女人!


    從早忙到現在,水米未進的楊妮隻覺得眼前一陣昏眩,心中又急又驚,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後,楊妮便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好好的一個婚禮,終於因為新娘的昏倒而戛然而止。


    這一場鬧劇,卻不會因為婚禮的終結,而輕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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