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懷胎獨分娩,呱呱墜地落人間。


    初降紅塵心生懼,啼哭不止難睜眼。


    溫言細語輕聲拍,日夜操勞不得閑。


    母子連心齧指痛,從來百善孝為先。


    話說路明非聞聽喬薇尼前來,霍然起身,降階急下,扯住道:“你可聽得明白?休胡言!”


    那青銅侍衛自不通情愛,即道:“迴陛下,那二人確這般言語。可宣麽?”


    路明非推開它,頓覺心神恍惚,一時竟沒了主意。


    那諾頓看在眼裏,忙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路明非如夢方醒,自知失態,壓下心緒道:“講來。”


    那諾頓道:“臣前番聽風言風語,那奧丁似有一化身,名喚龐貝·加圖索,正是那愷撒之父。前日那酒德麻衣也曾言道:‘那奧丁囚禁太上皇,追殺太後。’這加圖索又得知陛下身份,特避開卡塞爾,自行前來,若傳言屬實,此中必有蹊蹺。還望陛下三思。”


    這一番金石良言,路明非入了心,暗中思忖道:“國師所言,確有道理。母親這一來,實在蹊蹺。我本不該以惡意揣測尊親,但路麟城之事曆曆在目。這……”


    原來這魔王自托生花果山以來,雖已過千年,卻不忘父母大恩。前番於避風港父子反目,他縱嘴上不提,難免心中歎息。


    他畢竟千歲年紀,見多識廣,早知人心叵測,即便親如父母,也不見得個個慈愛。


    然那喬薇尼於他,終究不同。


    路明非想罷多時,即歎道:“愛卿不必勸我,縱是刀山火海,朕……也該見她一麵。”


    那諾頓聞說,也不免慨歎,即點頭道:“臣即刻隨陛下出迎。”


    路明非點頭,搖身一變,重歸明非模樣,即傳令道:“城外列隊迎接!”


    那“井”領命,率眾侍衛,簇擁明非而出,若眾星拱月一般。


    出得城來,路明非即見二人,皆身著水式衣靠,似久待多時。


    見了他來,其一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素白麵孔,輕喚了一聲:“明非,好久不見了。”


    你看她年逾不惑,長發微蜷,雖無小巧玲瓏之姿,卻有虎虎生輝之態,雙眼不似往昔柔美,現幾分銳利,魚尾細紋淡出,歲月已留痕跡,卻更生幾分英姿颯爽。正是那: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雖是巾幗蓋須眉,卻道歲月催人愁。


    猶記當年天倫樂,一別千載似遠遊。


    從來近鄉情更怯,如今重逢難開口。


    路明非呆了片刻,即上前一步,躬身喚道:“母親大人。”


    喬薇尼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卻見那諾頓率眾侍衛翻身跪倒,請安道:“臣等參見太後。”


    喬薇尼呆了呆,忽將明非抱住,柔聲道:“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孩子。”


    路明非默然片刻,輕輕抱住,立時卻便分開,與喬薇尼相顧無言。


    眾人皆寂。


    卻忽見另一人摘下頭盔,頷首道:“我是弗羅斯特大人的秘書帕西·加圖索,代表加圖索家族向您問好。”


    隻見這帕西二十來歲年紀,形容俊美,翩翩風度,真好比那濁世佳公子,清秀少年郎。


    路明非瞥他一眼,不假辭色,攜定喬薇尼進城。


    那帕西怔了怔,即聽諾頓道:“陛下與太後有些體己話講,還請使者隨我入城,於側殿暫歇。”帕西自知入鄉隨俗之理,點了點頭,即隨入城內,見得青銅士兵往來巡邏,暗自留心不提。


    卻說路明非屏退眾人,隻餘“井”遠遠跟隨,攜喬薇尼遊覽青銅城。這母子倆多年未見,雖有千言萬語,卻難宣之於口,隻默然並行。


    正行處,迎麵撞上陳墨瞳,正懷抱“鑰匙”閑遊。原來這“鑰匙”被言靈·皇帝驚了神,哭鬧不止,這陳墨瞳不勝其擾,即抱著他出門散心。


    見了路明非,湊至近前,那孩子伸手求抱,被喬薇尼看在眼裏,心中一驚,忙問道:“明非,這不會是伱的孩子吧?”


    這一下打開話匣,路明非笑道:“他是我抱來的,認個幹孫兒耍子。”


    那陳墨瞳瞪來,又與喬薇尼見禮道:“阿姨好,我叫陳墨瞳,他是我弟弟。”


    喬薇尼卻認得她,點頭道:“你是諾諾吧,我聽弗羅斯特·加圖索提過你。”


    諾諾一怔,卻聽路明非問道:“母親大人從哪來?怎與那加圖索同行?”


    喬薇尼打他一下,蹙眉道:“你好好說話!不知道跟誰學的?”又歎道:“當時我從避風港逃出來,為了躲避奧丁的追殺,上了一艘漁船到了芬蘭,卻被卡塞爾執行部抓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父親隸屬於末日派,簡單說就是秘黨叛徒。後來加圖索家派人來,說你在這裏,又抓了愷撒,就帶著我過來了。”


    說話間,又扯住路明非道:“明非,你告訴媽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們說你是龍王。放屁!你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我能不知道?”


    路明非任她扯住,似信似不信道:“那母親大人前來,是做說客呢?還是人質呢?”


    喬薇尼怒道:“你這孩子現在怎麽……”作勢欲打,卻見路明非冷冷望來,一時怔住。


    那陳墨瞳急打圓場道:“你們母子倆這麽長時間沒見……”


    話未已,卻聽路明非喝道:“閉嘴!”


    那陳墨瞳未見他這般,一時不敢言語,那“鑰匙”抽泣,也不敢高啼。


    喬薇尼呆了半晌,將手放下,無不怨道:“你現在長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話未畢,路明非已雙眉緊鎖,喚道:“來人!”


    那“井”即趕了來。


    路明非對它道:“太後舟車勞頓,甚是辛苦,速安排住處歇息。”


    那“井”領命,卻又聽路明非道:“無朕旨意,不得外出。”


    喬薇尼當即變色,被那“井”扯住,掙紮不去。


    路明非吹口真氣,叫了聲:“住!”即使了個定身法,把她定在當場。他反手將那“鑰匙”自陳墨瞳懷中抱來,吩咐道:“勞煩你將她抱去房裏,這定身法半刻即解,你若願意,可與她說說話。”


    那陳墨瞳挑了挑眉,卻見他麵露戚戚之色,心中一動,便將怨語咽下,點了點頭,即隨著“井”,把喬薇尼抱去住處歇息。


    路明非歎了一聲,垂眸望向“鑰匙”,問道:“可思母耶?”唉,不知問人問己?


    那“鑰匙”大眼忽閃,卻道不懂。


    他自嘲笑起,將諸多雜情拋在腦後,使了個法兒,教“鑰匙”睡去,送迴房中。複變作蛟魔王形容,轉奔側殿。


    那殿內,諾頓正與帕西·加圖索寒暄,見明非來,即湊過來道:“陛下,這人行事謹慎,滴水不漏,隻說見了愷撒,再談旁事。”


    路明非點點頭,即對那帕西道:“使者畢竟遠道而來,若無事相談,朕即教人安排下榻,明日早行。”


    那帕西起身道:“弗羅斯特大人教我與您……”


    路明非打斷道:“弗羅斯特何許人?”


    帕西一怔,即道:“他是家主龐貝的弟弟,家主不在的時候,負責家族事務,同時也暫代家主在校董會的席位。”


    路明非聽說,笑道:“聽來倒是個攝政的二把手。他有何話說?”


    帕西頷首道:“我需要先確認愷撒少爺的安全。”


    路明非望來道:“他死不了,你卻難說。”


    那帕西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路明非倚在桌畔,笑道:“你走火入魔,命不久矣。那雙眼睛便是憑證。”


    那帕西默然片刻,抬起頭來,將額發捋開,現出一雙異瞳,一隻冰藍如海,一隻赤金若火。


    他道:“我本來就是一個活不長的人。”


    路明非道:“向死而生者,朕素來敬佩,便教爾與愷撒一見,又有何妨?”


    說罷,即下令擺駕天牢。


    眾侍衛開路,三人即至天牢。輾轉至愷撒關押之處,即見那鐵柵欄裏,銅壁之下,愷撒·加圖索閉目斜靠,麵色慘白。


    那帕西急奔前來,隔欄喚道:“少爺!少爺!”


    愷撒聽喚,睜開眼來,隻見其上遍布血絲,十分憔悴。他見了帕西,立時怔住,問道:“你怎麽來了?”


    帕西道:“弗羅斯特大人派我來救您。”


    愷撒蹙眉,又見蛟魔王與諾頓在外,搖頭道:“你不該來的。”


    帕西不置可否,上下打量一番,見他隻形容憔悴,並無大礙,即起身對這魔王道:“請您善待少爺,至少讓他吃些東西。”


    路明非點點頭,那諾頓即命人準備吃食。


    帕西又道:“弗羅斯特大人教我與您說:‘隻要您放了愷撒,無論什麽條件,加圖索家都會答應。’”


    路明非笑道:“他這麽個二把手,口氣倒不小。加圖索知朕所求麽?”


    帕西即道:“您盡管開口,無論什麽東西,無論什麽人,包括陳墨瞳。”


    路明非不由蹙眉,未及開口,即見有侍衛來報:“陛下,有人闖城!”


    諾頓問道:“來的是誰?”


    那侍衛名喚“奎”,即道:“他自稱嵬名霧月。”


    路明非瞥向諾頓道:“可識得?”


    諾頓搖頭道:“該是人族名姓,臣不識。”


    路明非沉吟片刻,轉向帕西道:“他與你腳前腳後,使者可有頭緒?”


    帕西搖頭道:“此事與加圖索家無關。”


    路明非似信似不信道:“有無幹係,待朕擒了他,便知分曉。使者與你家少爺主仆情深,且一路辛苦,便在此處歇歇吧。”


    眾侍衛一擁而上,將帕西扯住。他卻不反抗,任其施為,即被推入牢內,與愷撒關在一處。


    路明非與諾頓徑奔城門不提。


    卻說那“井”將陳墨瞳引至一處寢宮,便即告退。


    陳墨瞳將喬薇尼放在榻上,獨坐桌畔,沉思心事。


    半刻光景轉瞬即逝,隻見那喬薇尼將身一抖,即從榻上躍起。


    那陳墨瞳一怔,問道:“喬阿姨你……”


    話未已,卻被喬薇尼將口扼住,抬手一劈,將她打昏了過去。


    這喬薇尼麵沉似水,右眼陡現金芒,正與那奧丁相反。


    你看她褪下水靠,自那頭盔中扯出一隻烏鴉,正是前番於避風港號令群鴉的那隻。這烏鴉見了風,急抖翎翅,落在喬薇尼右肩。


    喬薇尼扯下床榻紗簾,束成繩來,將陳墨瞳捆住,扛在左肩,即拽步出門。


    那“井”本來門外侍立,見她出門,即攔道:“陛下有令,您……”


    話未已,即見那烏鴉撲來,探喙便啄。那“井”畢竟受明非點化,撤身躲過,錚一聲抽出劍來就砍。


    卻見那喬薇尼言靈念動,屈指一探,迸出電光,將“井”擊個粉碎。


    她喘了口氣,俯身拾起銅劍,教那烏鴉在前,徑尋天牢去路。


    不多時,即尋至陽殿天牢門前,卻聽那門上人麵道:“何來?驗明正身。”


    那烏鴉落在喬薇尼手上,喙一張,吐出一管血液。喬薇尼即上前,將半數血液灌入。


    隻聽那人麵道:“蛟魔王陛下……咦?有些其他味道……也罷,正身驗明,請。”


    說罷,大門洞開。


    喬薇尼即拽步入內,轉轉折折,即尋見那愷撒牢房所在。


    那愷撒見陳墨瞳被扛在肩上,昏迷不醒,忙道:“她怎麽了?”


    喬薇尼道:“被我打昏了。”


    愷撒一怔,卻聽那帕西道:“看起來很順利。”


    喬薇尼右眼金瞳泛光,點頭道:“奧丁大人所料不假,路麟城被蛟魔王附身後,他發生了進化,血液也改變了。”


    那愷撒聽得雲裏霧裏,蹙眉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帕西道:“少爺,具體情況我以後再解釋,當務之急是先出去。”


    愷撒問道:“這牢門怎麽打開?”


    話落處,卻見喬薇尼用手一指,電光迸出,將那鎖簧擊斷,牢門即開。


    喬薇尼道:“此地不宜久留,趁著他們都在城門處,快走。”


    正說處,忽聽有人求救道:“救命啊!有沒有人呐?誰來救救我呀?”


    那二人一愣,愷撒即道:“芬格爾也在。”


    帕西蹙眉道:“我的任務隻是救出少爺你,多帶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


    卻聽芬格爾又道:“我聽到了!各位大俠女俠小俠,劫牢反獄怎麽能隻救一個人呢?來都來了,捎帶手把我也救了吧!老大!加圖索主席,我可是你忠實的馬仔,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愷撒即道:“他說得對,要走一起走!”


    喬薇尼道:“奧丁大人隻吩咐我救出你。”


    帕西也道:“少爺,我們的一切行動首先都要以你的安全為先!”


    愷撒卻搖頭道:“我不能丟下他們,芬格爾、楚子航、零、蘇茜還有路明非,他們都是卡塞爾的一員。”


    喬薇尼聞言,對帕西道:“你們加圖索家還能出這等人物?我都懷疑他是不是你們加圖索家的種?”


    那芬格爾又插言道:“好!不愧是加圖索家的未來繼承人,老大,我支持你!”


    帕西不睬他,扯住愷撒道:“少爺,再拖一會兒,我們就都走不了了。城外那人能拖延的時間有限……”


    正說處,忽聽有人道:“他說得對,你們都走不了。”


    這三人聞聽,皆是一驚。甩臉觀瞧,隻見得:


    小巧玲瓏亭亭立,黑衣窈窕臉遮起。


    身後站立青銅衛,手持長矛並劍戟。


    將這三人團團圍,水泄不通實嚴密。


    螳螂捕蟬黃雀後,請君入甕早定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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