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露重,一朵銀鈴掛著晶瑩的水珠垂彎了腰,再來晚風一吹,‘滴答——’無聲,水珠悄悄沒入泥地裏。


    窗台上熟睡的貓睜開眼睛,打量了周圍一圈,又帶著高傲的神情繼續打盹,它身後窗紗上,映照出裏麵數重人影交疊,好似火藥味濃厚。


    莫姝一番歪理叫人不得不佩服,不過容若也不是吃素的,立馬說道:“你們說的那位艾吉拉,她中什麽毒死的我不好說,但是她斷氣後,身體內部還有微弱的生命體征。”


    不等其他人說什麽,鳳梧為了刷一波容若麵前的好感度,靈光一閃,很是積極的附和道:“啊哦,我知道了,人根本就是沒死,你們冤枉我們,要不然怎麽不把那個什麽愛不愛的弄過來。”


    容若側頭看了他一眼,鳳梧迴一個討好的笑,現在板上釘釘了容姑娘以後是他們的當家主母妥妥的,幸虧他機智,一見風向就跟著轉。


    “胡說八道什麽!那是我們用以聯係族人的親緣蠱!”莫姝一看就是性子比較急躁的,鳳梧這話一出,讓她的怒火騰的升起來,“你們不止害死艾吉拉,如此還大言不慚,簡直沒有把我們麽烏族放在眼裏,族長,今日必須處決他們!”最後半句,抬頭對著木沁說的。


    “原來如此,難怪脈搏微弱……”容若眼眸半眯,裏頭帶著一點平常人無法注意的狡黠,“我們夏勒閣白族也有類似的蠱,不知作用是否差不多。”


    莫姝驕傲的抬起下巴,眼睛往上吊著,口氣不屑道:“你們那點雕蟲小技如何與我們麽烏族相比,我們的親緣蠱流傳幾百年,不止可以做找人用,即便人出了事,它會用最後的能力傳迴信息,以便族人尋找到它的主人。”


    慕北辰眸帶深意的以餘光打量容若,這個女人,現在也學會不動聲色了,孺子可教!


    容若嘴角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麽烏族久負盛名,到底不是一般小部落能比的。”


    莫姝眼珠子一斜:“說這些幹什麽。”


    鳳梧就差拍大腿了,對啊,不是說殺人兇手的事情,怎麽提到什麽蟲子了?


    白羽暗中拿腳尖踹了鳳梧的小腿骨一下,鳳梧倒吸一口涼氣,側頭怒瞪一眼:你眼紅我搶了頭功。


    白羽嘴皮子動了動,冷峻的麵容不變,可漆黑的眼睛裏總叫鳳梧感覺到一絲嘲弄:白癡!


    鳳梧:……


    彩蝶半低頭,鳳梧的一臉蠢樣她看的是真真的,見他還沒想明白,幹脆傳音道:“小鳳鳳,我看你不適合跟在王爺身邊了。”


    鳳梧摸了一把下巴,嘿嘿笑著迴道:“那是自然,以後我說不定就是王妃的人了。”


    彩蝶:“……”這麽蠢,還有沒有藥。


    其實白羽和彩蝶都看出來了,容若雖然對蠱毒不了解,但是跟糖丸混過一陣子,加上在老頭兒那邊住了不少日子,自是沒有當初那麽一眼瞎,不過引出來詐對方的話而已,沒想到鳳梧這個白癡,真以為容若診斷不清,誤以為人沒死,就這種智商還打算待在容姑娘身邊,就不怕哪天得罪容姑娘被弄點藥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索索紗,既然你們當時看到艾吉拉口吐白沫,為何沒人守在身邊?”到底還是族長靠譜,把話題又拎了迴來。


    容若暗中想的是,南疆人對蠱的運用真的快到極致,這種親緣蠱在身體裏不止沒有攻擊性,像孩子什麽的,萬一走丟了,可以叫家人第一時間就通過蠱的感應找到人,堪稱古代版gps有木有,特別人死之後它會與主人共存亡,可它還要發揮餘熱,把最後的能量傳達迴去,用來告訴族人主人出事的方位,不管是意外還是被殺,總不至於暴屍在外。


    容若兩根手指頭摩挲起來,眼睫毛略略壓低,嘖,這種蟲形導航,絕對是出門旅行居家必備(尤其路癡來說)的絕佳用品啊。


    怎麽想辦法搞兩條來,就成了容若又一個需要思索的問題。


    莫姝看容若的樣子,還以為她心虛了,輕哼道:“族長,還問那麽多做什麽,不是他們殺的,難道你還要懷疑索索紗幾人不成?”


    木沁身邊的女子皺了皺細眉,這個莫姝沒腦子就算了,還盡往自己身上抹黑漆,“話不是這麽說,反正人都在這裏,總要弄清楚真相,一來不能寒了自己族人的心,再是遠道的朋友若是沒做過,我們也不好叫他們背負冤枉,麽烏族幾百年來,都沒用過這樣的事情發生。”盜墓


    莫姝雖不服氣,可軍師的話還是有些用的,當下坐在椅子裏不滿的抿了一下唇,倒是也不說話了。


    “索索紗,你來迴答一下族長的問題吧。”軍師站起來,她中等身材,比之容若他們來說皮膚肯定沒那麽白,但也是麽烏族少有的白皮膚女人,一頭烏發打了個髻,上麵掛了很多銀色的頭飾,額間垂落一枚圓形銀片,鑲嵌著拇指大小的藍色寶石,總之不算絕美,風韻獨有。


    索索紗迴想艾吉拉毒發的模樣,整個人還在驚恐裏麵,身體微微打著寒顫,“是,是她當時……”嘴唇煞白,人抖的不行,最後伸手掐住胸口,全身抽搐,已經喘不上氣。


    人倒在慕北辰腳邊,他立馬退後兩步。


    這迴,大家都發現索索紗情況有異,不過反應最快的當屬容若,她一把扣住索索紗的手腕,另一手鉗住對方下巴,“白羽,過來按住她的嘴,當心她咬舌。”羊癲瘋發作起來,一不小心,就會咬斷舌頭,容若力氣不敵,大體上是控製不住人的,正好抬頭看到慕北辰身後的白羽,就直接喊了一聲。


    “我來!”鳳梧這迴反應倒是快,自告奮勇跳了出來,手一伸,“嗷!”一聲嚎叫。


    容若默默翻了個白眼,讓你掐住下巴,沒讓你往人嘴巴裏塞,“算了,暫且就這樣吧。”


    鳳梧被猛的咬了一口,疼的嗷嗷叫,剛要甩開人,聽到容若的話,差點就吐血,什麽叫算了???


    還好,容若動作奇快,抽出銀針在索索紗身上很快的紮了幾針,人就逐漸平緩下來,雖還在小幅度的抽抽,不過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停下來,就是想要清醒還得一會兒。


    鳳梧終於可以抽出自己的手,低頭一看,嗷嗚,老子的手,都被啃成玉米棒了,還有上麵白色的沫沫……


    鳳梧鬱悶了,幽幽的看了白羽一眼,後者表示,關他什麽事,是你自己要搶功。


    還別說,從索索紗發病到容若出手,也就是三分鍾之內發生的事情,麽烏族的人都看呆了好嘛。


    他們根本都還沒趕得上找大巫師,人就……治好了?


    “這個病好不了,不過平時多注意一些,避免情緒激動和勞累,及時吃藥就行了。”癲癇作為大腦皮層異常放電而導致的抽搐症狀,現代醫學都無法攻克,“她這個樣子,不是第一次了吧?”一般來說,癲癇的犯病率最高還是嬰兒期乃至一歲左右,索索紗長成這麽多年,不可能一次都沒發過病。


    再有就是,剛才容若看了一圈,雖然在場的幾個麽烏族人嚇了一跳,但眼底沒有懷疑,畢竟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也很容易叫人懷疑是中毒,若是麽烏族沒見過索索紗犯病,必然第一時間就把目標鎖定在容若他們身上。


    “你對她做了什麽?”現場沉默了片刻後,莫姝起身發難:“為什麽她的樣子不太好。”


    容若收起銀針,往地上掃了一眼,黑眸對上莫姝,烏黑黑的,像是染了外頭的春露,水潤不過沁涼,無端叫莫姝感覺心口亦被涼到,“你要是同她一樣剛發一場病,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倒不是容若想要和她對嗆,純粹是懶得應付這個女人,實在是話太多,又沒營養。


    “你!”莫姝還想說什麽,讓軍師攔住了,她的麵色一直溫和,可到底眼底帶著審判式的疏離,此刻眉下才溫和了些許,客氣道:“姑娘原來是醫者。”在他們南疆,蠱師遍地都是,卻少有學醫的。


    一來南疆人對於天生和萬物這迴事很驕傲,他們向來認為是神之子,而且蠱蟲千百種,除了害人的,當然也有治療蠱和養生蠱等等,有些病痛的,南疆人直接都是用蠱來對症;再則南疆人最看不起中原人身材瘦弱,體格沒有他們壯碩,有個小病小災的就各種藥不離口。


    容若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人對她客客氣氣的,她也不會拿喬,“隻會治一些頭疼腦熱而已。”


    軍師含笑道:“索索紗的病可不是小病啊。”


    容若挑眉,等著軍師還有什麽話說,果不其然,軍師走下來之後,看著容若,道:“不僅是我們麽烏族,放眼南疆都已少有醫者……”說著說著,忽而話鋒一轉:“你剛才那個銀針點穴的功夫好生厲害,不知道有什麽講究?”


    容若舌尖掃了掃腮幫子,眼睫毛略略打開,看著軍師笑的含而不露,心中吐槽:問的婉轉,實際上就是懷疑他們來曆,在探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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