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容若以為像慕北辰這種親王身邊的暗衛,必然都是從暗衛營精心挑選出來,從小跟著他一起長大,除了培養默契外,五六七八歲的年紀,也是最好洗腦的時候。


    後來彩蝶無意中調侃白羽,容若才知道,除了段衣之外,像是鳳梧幾個都是後來才陸續來到慕北辰身邊的。


    這麽說來,慕北辰這個人還挺隨意?一點也不像他那死板的性格啊。


    “嗯,王爺對此還騙走了我一包藥粉。”容若不介意在慕北辰麵前袒露她那點比針眼還小的心眼兒。


    慕北辰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本王第一次遇到彩蝶,因為她殺了一個人。”


    容若眉頭一動,這場麵看起來還很驚心動魄的樣子,手摸上樓外護欄,下巴抵在手背上,側著身子問道:“然後呢?”


    “你不問在哪裏?”慕北辰垂目對上容若的眼睛。


    容若抿了抿唇,風吹起她厚厚的麵巾,露出左邊一角的臉龐,上麵皮膚還是沒有好全的粉色,擺出猙獰的舞姿,不過一條條血線沒有了,少了些觸目驚心,她搖頭道:“我可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慕北辰倒是也沒有為此而打啞謎,薄唇開合淡聲道:“妓院。”


    容若心口漏跳一拍:“幾歲?”既是問彩蝶幾歲,也可以問慕北辰幾歲。


    慕北辰雙手背負身後,眉色涼涼道:“彩蝶七歲,遇到一個戀、童、癖好的有錢男人,老鴇為了錢提前讓她接客。”


    容若知道結果,還是不由得為彩蝶緊張了一把,不管長成後多麽厲害,當年一個才七歲的孩童,如何對抗一個手腳正常的成年男子,容若的手指頭捏住護欄,追問道:“彩蝶不從,反抗中殺了他?”


    慕北辰搖頭,眼眸轉開,目光穿越重重黑暗,看向九重天際,聲音亦被染上一種寒意:“你錯了,彩蝶自小在青樓出生,她還沒學會說話時,已經知道怎麽討人歡心,五歲那年,她就懂如何用美色達成自己的目的。”


    容若倒是沒有想到,看樣子彩蝶在青樓還是混的如魚得水,也是,彩蝶那樣的性子,不管她做什麽,都一定能混成最好的,不是說她市儈圓滑,而是她天生知道什麽叫適者生存。


    “那她為什麽殺人?”在一個人沒有任何資本的時候,彩蝶這樣做無疑是把自己逼近懸崖,連最後的生存處都被她親自毀敗,容若不覺得一個五歲就知道利用自己而達成目的的孩子會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如何。


    “因為她有了更好的選擇。”慕北辰眉似遠山,墨發在風中飛揚,墨綠色的袍子叫燈光渲染出盎然生機,像是在貼合立春的喜慶。


    容若眉梢輕動,轉眸道:“彩蝶居然看出了你的身份。”


    慕北辰手指頭搭在護欄之上,側過頭來,眼角掠過一抹驚鴻之色,淡道:“彩蝶殺人,一來她痛恨自己賴以生存的地方,二也是向本王展示她投誠的本錢。”


    一個才七歲的女童,能有那麽冷靜的判斷,利落的手段,容若都不得不佩服,換了她是彩蝶,她絕對做不到比她更好。


    能把一手爛牌打出精彩的人生,這樣的女子怎麽能不叫容若感到欽佩,說到底,除了那一個惡人之外,彩蝶並未因自己而殺過任何一個無辜百姓。


    那麽,不損害他人的前提下,她為了自己的人生前途而做出什麽來,都是可以理解的。


    “沒想到……難怪彩蝶平日愛以奴家當自稱……”容若不知是彩蝶自我調侃,還是依舊沒走出七歲前的陰影。


    “還有一個事。”慕北辰手指頭往前移動,碰到容若的手時,抬起一根手指彈開落在容若手背的一點灰塵,“彩蝶在那個樓裏,有個一同長大的好姐妹,她曾親眼看著那位姐妹被人活活折磨死。”


    容若眼皮一跳,不知是因為慕北辰的話,還是手背上微涼的觸感,“是那個戀、童的男子?”


    慕北辰眼簾往上一挑,頷首道:“彩蝶隻求了本王一件事,讓那人及他的全家在晉東消失。”


    容若心中暗道,難怪剛才讓彩蝶扮演頭牌的時候,她神色有一瞬的異樣,口裏歎道:“每一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人,或許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比如彩蝶,她總是妖妖繞饒的笑著,見到任何一個男子都要調戲一番,不管有意無意,盡情釋放她的嫵媚風情,但是,誰又能知道她的童年是生活在怎樣的黑暗中呢。


    “你在說你嗎?”慕北辰手指一動,按住了容若縮迴去的手腕。


    容若眼睫一動,嘴角勾著笑抬起頭來:“慕北辰,我們做個約定吧。”閱讀書吧


    慕北辰清淡的眼神看著她,眸黑深深,眼底好像是沒有波瀾的深海,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很久才啟口道:“說什麽?”


    “秘密需要彼此交換,才值得信任。”容若眉梢一挑,帶出一分俏皮敏秀,唇上猶掛著淺笑道:“慕北辰,你說對嗎?”


    兩個人若能做到互相坦誠,從此沒有秘密,把對方看作自己生命的另一半,容若相信,到了那個時候,她是願意和對方分享自己深藏在心的,誰都不能說出去的秘密的。


    可是,並不是現在。


    現在的容若和慕北辰,彼此還生活在自己構建的堡壘之中,不管是自願的還是外界條件構成的,總之他們都是有主見而理性的人,並不會因為一點點動心從而輕易卸下那層堅硬的殼,這也許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容若不著急,這才開始,不是嗎?


    慕北辰沉默一瞬,忽而傾身下去,清絕獨秀的臉龐緩緩逼近,直直注視著容若波光靈動的黑眸,幾乎貼著她耳畔的肌膚,放輕了的聲音帶著叫人心房悸動的性感:“你總是試圖和本王談條件。”


    “因為我在王爺您老手裏吃了太多的虧了啊,您說呢?”容若嫣然而笑,眸色純粹,倒映出慕北辰一張易過容的書生俊顏。


    “你是在跟本王抗議,還是撒嬌?”慕北辰低垂眉眼,深沉如水的眸光裏有幽光閃爍。


    容若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到底是什麽給了慕北辰她在撒嬌的錯覺,眼眸一轉,輕笑道:“如果都是呢?”


    慕北辰扣著容若手腕的手指鬆開,伸到她耳後,手指一勾,很容易就挑走了容若麵上罩著的麵巾,這樣,兩個人之間靠的太近,幾乎唿吸交纏,分不清你還是我。


    容若不自然的飄忽了一下眼光,到底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是醜陋的,本來也不在意,但是……為何突然有點別扭呢。


    也不知道慕北辰是什麽毛病,就愛看她扭曲的醜臉,以前國色天香的臉也沒見他看的那麽認真過,現在時不時就扯開她的麵巾,莫非他的審美已經扭曲不成。


    慕北辰已經抬手觸及容若的臉頰,微涼的指尖從臉頰一直到眉間一點點劃過,像是輕緩的羽毛,微微發癢,那緩慢的動作竟然意外的溫柔。


    等到手指停在眉心,慕北辰手一揚,墨綠色的廣袖擋住容若兩眼視線,下一刻,她感覺唇瓣柔軟了下來,那輕而溫熱的輾轉,陡然叫她心都忘記了跳動,腳底像是踏在雲端,反手一扣,緊緊的握住了欄杆,快要不能唿吸。


    當風重新吹入兩人當中,容若睜開眼睛,光影朦朧中,麵前的男人由於天生冷漠高貴的氣質使然,依舊帶著冷淡的疏離,仿佛是一場夢,可當目光移動到瀲灩著水光的唇畔,她的臉馬上就紅了。


    還是第一次,在他們兩個願意交心相談後,好像總與以前不同了,這樣的親密接觸更像是兩個靈魂的交流,把彼此間壁壘清晰的界限一點點打破,重新規劃出屬於兩個人的地方。


    “你的臉本來就很醜,不用特別掩飾。”慕北辰一出口,就瞬間把周圍的粉紅泡泡給戳了個透底。


    容若垂著的臉上那點粉黛退去,換了一種怨念的斜睨慕北辰一眼:“王爺您眼中還有美醜呢?”還以為他沉醉在自己的美貌裏,已經看不見別人的長相。


    慕北辰並著兩根手指頭敲擊了容若的臉頰一下,道:“以前尚可,現在不堪入目。”


    “玷汙了王爺您老的雙眼,都是我的罪過了,小的這就告退。”容若眯著眼睛假笑了一下,放開欄杆轉身往裏走。


    才走了兩步,手腕被慕北辰在後麵拉住了,容若從肩膀處往後看,用眼神詢問——幹嘛?


    慕北辰邁步上前,也不說話,就拽拉著容若的手腕一直往前走。


    容若用了大概五六息的功夫大概弄懂了他的意思,這敢情是牽手呢?


    “那個……”容若用空著的手把慕北辰的大掌扒拉開,在慕北辰微不可見的蹙眉中,很快又反過手來握住他的,手指相握,掌心貼合在一起,挑眉道:“王爺,這樣才是牽手。”


    就這麽再走了兩步,手又分開了,在容若不解的目光中,慕北辰跟容若交換了一下握手的位置,充分顯示出由他主導才可。


    容若站在原地被拉拽了一下,不由得揚起嘴角,這個死性子的別扭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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