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聞言也不吃驚,跟著這名家丁一起走到了謝老爺的書房。


    謝老爺躺在搖椅上,手裏拿著煙鬥吞雲吐霧,房間裏白茫茫一片。


    他的目光透過煙霧落到白秋葉三人身上。


    “我聽說你們今天把順娘帶到後山去了?”


    他語氣不疾不徐,也不像怪罪或者問責。


    “順娘身子弱,山裏又太過潮濕,她要是在那裏待個四十九天,恐怕我再把她接迴來就是一具屍體了。”


    白秋葉感覺他話裏有話,於是問:“您是想?”


    “是這樣的,咱們這裏的習俗該尊重一定要尊重。隻不過很多東西可以變通。”謝老爺說,“之後的事情就不要告訴太太了,知道嗎?”


    白秋葉三人點了點頭,等著聽謝老爺安排。


    謝老爺說:“你們今天晚上,再晚一點的時候,去把順娘接迴來。”


    謝嶺月問:“可是太太那邊萬一知道了……”


    今天下午,謝太太還特意警告過他們,如果他們違背了她的命令,就會被驅逐出謝家。


    在這種情況下被驅逐,有可能會影響到他們能否通過這場噩夢迴到現實。


    “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嗎?”謝老爺說,“其實這棟房子當初在修建的時候,我在地底下準備了一個房間。”


    “正好我還建了一條秘密通道通向後山腰。”謝老爺說,“你們把人從通道帶迴來,讓她在房間裏麵守鴛鴦寡。”


    白秋葉聞言,終於知道地下通道的那個房間是用來做什麽的。


    王導演用胳膊碰了碰兩人:“我們準備一下,等會兒就去。”


    謝老爺欣慰地說:“不錯。”


    他說完之後從侍從的手上拿了三枚銀幣,遞給王導演:“賞你們的。”


    王導演惟妙惟肖地學著仆人們的姿態,對謝老爺表達了感謝。


    他正要招唿白秋葉和謝嶺月走人,白秋葉突然問謝老爺:“老爺,住在後山的還有一個女人,要不我們一起帶迴來?”


    謝老爺眉頭一皺:“還有一個?我怎麽不記得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迴想起來:“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女人啊……算了,我最近對她沒興趣,讓她在那兒多待幾天。”


    白秋葉三人離開了書房,走廊上的西洋鍾轉到了晚上12點。


    整棟洋樓都進入了沉睡中,包括他們剛剛才離開的書房,此刻已經一片漆黑。


    躺在書房椅子上的謝老爺早已不見蹤影。


    “時間又快進了。”謝嶺月說,“我們去把順娘帶迴來吧。”


    “這個姓謝的還真是可惡到了一種境地。”白秋葉說,“殺了別人的丈夫,把人搶過來後,竟然可以因為沒有興趣,就讓一個女人在荒郊野嶺自生自滅。”


    “要不是因為在噩夢中,老子真想一刀把他結果了。”白秋葉根據自己的人設補充了一句。


    謝嶺月打了個寒顫:“姓謝的膝蓋有些疼?”


    他們來到一樓的走廊上,但是這裏和他們拍戲時的現場不同,格局有了很大的改變。


    三人找了一會兒,這才在一個等身高的花瓶,後麵摸到了凸起的門框。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知道這裏有一條暗道,他們將會很難發現。


    三人打開暗道的門,拿著油燈往下走。


    走到樓下後,他們看見左邊通道不遠處立著一扇門。


    這扇門後便是那間地下室,門外也和拍戲時一樣,有一個麵部裹了棉布的稻草人站在門口。


    隻不過稻草人看上去,嶄新的許多,臉上的黴菌和青苔都消失了,露出了一張似人非人的麵孔。


    白秋葉將謝老爺給他們的鑰匙拿出來,把房門的鎖打開。


    屋內有一張大床,床上堆著被褥,床邊有一扇屏風,房間裏還有一張桌子和兩張吃飯用的椅子。


    一切布局和他們之前看到的一樣,隻是一個新一個舊,一個看起來沒有用過幾次,另一個幾乎快被腐蝕。


    “走吧,在這裏至少比鎖在山裏更好。”謝嶺月說,“也不知道這個夢什麽時候結束。”


    他們離開房間往後山山腰的方向去。


    白秋葉和王導演已經來過一次,對路徑非常熟悉。


    十幾分鍾後地勢逐漸變高,路麵開始崎嶇不平,王導演又開始喘了起來。


    “我這是倒了多大的黴,才會來這裏遭罪。”


    王導演話音剛落,三人突然從不遠處的山道中聽見了一聲悠悠的哭泣。


    王導演瞬間打了個機靈,縮成了一團,躲到白秋葉和謝嶺月身後,在墨鏡的掩護下鬼鬼祟祟地看向四周。


    王導演問:“你們聽到了沒有啊?”


    白秋葉說:“聽到了,這麽大的聲音沒聽到就是聾子。”


    他們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看見山壁旁,坐著一個身穿紅色襖子,袖口用金線繡了牡丹的女人。


    她的雙腿屈在身前,腦袋埋在膝蓋上,柔順的頭發順著腿搭下來,仿佛一道黑色的垂簾。


    王導演嗓音變得尖銳:“我們倆之前碰到的那個……穿著紅色襖子的那個女鬼!”


    白秋葉說:“人家現在還不是鬼。”


    王導演咳嗽一聲:“哼,以我的道行,難道還能不知道她現在不是鬼?”


    紅襖子女人聽見聲音抬起頭,他們這才發現,她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鐵環,這鐵環後連著的是一條鐵鏈,


    這條鐵鏈比起茅草屋裏那一根更短,隻有兩三米長。


    就算拴住的是一條狗,隻給這麽一點活動距離也太不人道。


    而這個女人,隻能在兩三米的範圍內活動,並且當她坐下來的時候,鐵鏈從上往下被牽扯住,以至於她隻能靠著山壁席地而坐。


    “你們是來放我走的嗎?”她哭著問。


    “不是……”謝嶺月問,“你為什麽會被鎖在這裏?”


    她身上穿著的紅襖看上去做工精致,和素衣女人以及順娘的穿著有著天壤之別。


    “我是謝老爺的第十七房姨太。”紅襖女人說,“因為一頓小事被他鎖在了這裏,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消氣,把我放出去。”


    白秋葉心中一緊,從他們第二場拍攝時遇到的情況證明,這個紅襖女人,到最後也沒能出去。


    她不但沒能離開這條山道,還死在了這裏,化身成了厲鬼,甚至被謝老爺請來的大師用佛經鎮壓。


    “我們會幫你想辦法的。”謝嶺月不知道這個女人後麵的結局,單純地安慰。


    她眼裏泛出一道希望的光,急急的點了點頭。


    三人從她麵前路過,她也就念念不舍地看著他們。


    一直走到兩個山壁的縫隙麵前,白秋葉說:“到了。”


    王導演看著這個縫隙,心有餘悸地說:“我就不出去了,你們去把人帶迴來吧。”


    因為紅襖女人還沒有變成厲鬼,王導演的膽子大了起來。


    白秋葉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和謝嶺月離開了山道,往茅草屋的方向前進。


    謝嶺月說:“這個噩夢真的不能改變嗎?”


    白秋葉說:“改變了也是假的。”


    謝嶺月憤憤不平的說:“如果在離開之前有機會,我一定要親手把謝老爺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說話間,她們已經走到了茅草屋門口。


    素衣女人見她們來了,以為是來接自己走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白秋葉隻能告訴她事實:“我們是來接順娘走的。”


    素衣女人不敢置信地問:“為什麽,難道是謝太太要放走順娘?”


    謝嶺月說:“是謝老爺的要求。”


    素衣女人懇求地看著她們:“你們不是說要幫我的嗎?”


    白秋葉說:“我已經告訴了謝老爺,但他已經對你厭倦了……”


    女人崩潰地說:“為什麽會這樣,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願意放我走?!”


    白秋葉和謝嶺月不知該說什麽。


    順娘的枷鎖可以由她們打開,但是素衣女人的枷鎖仍然牢牢的掌握在謝氏夫婦的手上。


    他們帶著順娘迴到了石縫麵前。


    順娘已經十分消瘦了,很輕鬆的通過了縫隙。


    她似乎已經心如死灰,在她身上看不見一朵反抗的漣漪。


    進入那個房間之後,她便默默地坐在床上,眼睛癡癡的望著門的方向。


    三人剛離開房間,就感覺到油燈的明暗變了一個程度。


    低頭一看,他們手上拿著的是一隻飯盒。


    飯盒裏麵裝著已經冷掉的飯菜。


    “時間又過了。”謝嶺月壓低聲音說,“不知道現在是幾天之後。”


    這時從房間裏傳來了一陣啜泣。伴隨著哭聲的是男人的笑聲。


    有重物落於地麵,發出悶聲。有人從房間裏走出來,腳步聲停在門口。


    門被拉開了,隻見謝老爺衣衫不整的站在門後。


    他兩隻手整理著衣領,看見白秋葉他們之後,臉上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謝老爺說:“誰讓你們現在來的?”


    白秋葉三人一臉懵逼。


    他們也不是主動來的啊,怪隻能怪時間一變,他們就已經拿著飯盒站在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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