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平樂看著亂糟糟的家,心裏更加煩悶。


    把在牢獄裏熬的隻剩半條命的婆娘交給大丫伺候,徑直躺在床上睡起大覺。


    被夫家休棄的大丫還帶著倆拖油瓶迴來,她自幼都怕爹娘,這時候哪裏還敢在娘家多說半句話,讓才三歲的大閨女帶著不滿一歲的小閨女躲在小屋裏,她去廚房收拾。


    還不到四十歲的方翠芬在牢獄裏吃盡苦頭,頭發也白了許多,當初被風若顏打斷的腿在牢裏再次被人打斷,這次徹底成了瘸子,原本不好的性情變的更加狂躁。


    昨夜被男人從衙門大牢裏接出來,又髒又臭的方翠芬被安置在閨女曾住過的廂房裏。


    這會她又冷又餓,拍打著床沿咒罵著,“崔平樂,崔大丫,你倆喪天良的黑心玩意,是想讓老娘給凍死、餓死啊?崔大丫,你個不要臉的丫頭,活該被夫家休了啊!崔大丫,你那倆小拖油瓶咋不去死呢?方家的賤種做啥要讓老娘來養活啊!”


    娘尖利刺耳的皺罵聲傳進廚房,正在清洗著鍋碗的崔大丫身子打個哆嗦,句句誅心的話讓眼裏的淚珠無聲的流淌著。


    從她娘春末被衙門的人帶走,爹為了救娘不光荒廢了田裏的莊稼,把和大舅做生意的銀子也抽了出來,幾個月在衙門打點耗費盡銀子,把她的嫁妝也花的淨光,夫家本就嫌棄她進門生了倆丫頭,這會借這機會趁勢休棄了自己,把倆丫頭也趕了出來。


    她是為了娘能出來,才會答應把嫁妝銀子和一些沒舍得用的陪嫁拿出來,沒想到娘還能說出這樣的狠話來詛咒自己。從和奶他們分家,自己和妹妹就沒過幾日安生日子,如今又落的個被休棄下場,若不是念著倆可憐的閨女年幼,她被趕出夫家就想一死了之。


    眼淚模糊了視線,想著倆丫頭從昨兒後晌到現在都沒吃過一點食物,餓的連哭都沒了力氣,崔大丫用衣袖擦去臉上顆顆淚珠,把所有的苦楚都隨著嘴角的淚水咽進肚子裏,繼續洗涮著鍋碗。


    躺在髒兮兮散發著黴味的被褥裏,崔平樂凍得直把身子縮成一團,還沒閉上眼,聽到隔壁屋子婆娘的咒罵,他的火氣一下子竄了出來。


    這個該死的婆娘,才迴來就開始不消停,若知道還是這樣死性不改,自己是賤極了才會腦袋進水把銀子散盡禍害了大閨女把她給牢獄裏弄了迴來!


    知道家裏沒餘糧,他昨兒後晌接出婆娘趁勢去府城糧鋪買糧食,那貴的離譜的糧食讓他渾身打起哆嗦,精米細麵他已經吃不起,摸摸懷裏僅剩的三兩多碎銀,咬牙用二兩銀子買了一百斤的粗糧,剩下的不足一兩銀子在手心裏捏出了汗水。


    “砰砰!”


    罵的嗓子嘶啞沒人理會,又氣又恨的方翠芬從床上下來,抱著桌子上放著的茶壺砸在地上。


    崔平樂兩三步衝進裏屋,看到地上被摔的粉碎的茶壺,驟然上前抓著方翠芬花白的頭發,惡狠狠的罵著,“方翠芬,你個作死的婆娘,在屋子裏又罵又砸的,是找死嗎?”


    “啊……崔平樂,你個窩囊廢,快放了老娘!”


    頭皮被扯的生疼,方翠芬伸著瘦骨嶙峋的手去撓崔平樂的臉。


    臉上尖銳的疼痛讓崔平樂扯底壓不住心裏高竄的怒火,一手撤著她的頭發,一手揚起。


    啪啪啪幾個響亮的大耳光扇的方翠芬腦袋左右搖擺,嘴角訊速冒出了血來。


    狠狠的丟開方翠芬,崔平樂冷笑起來,“方翠芬,你個毒婦,沒讓死在衙門裏,是我崔平樂和大丫還念著你是崔家的人,既然你想找死,我也成全了你!”


    被打的眼冒金星的方翠芬,這會頭昏腦脹,還沒意識到這個家已經被她禍害成了啥模樣。


    被一頓暴打,嚇的連罵也不敢,兀自在地上捧著臉哀哭起來。


    厭惡的眼神盯著她醜陋的模樣,崔平樂這時萬分懊悔自己不該去救這個心如蛇蠍的毒婦,捂著火辣辣的臉離開了這髒亂的小屋。


    因對大丫有愧疚之心,崔平樂見她在廚房裏忙活,抬腳去了倆外孫女待著的屋子。


    把兩個瘦弱的外孫女抱起進了自己堂屋裏,拿出今早上在府城買的幾個燒餅,撕成小塊喂著她倆。


    見爹把倆閨女抱去了堂屋,崔大丫心裏好受一些,有爹撐腰,娘定然不敢再鬧騰下去,她和倆閨女也不用擔心會餓死。


    西隔壁的叫罵聲驚動了屋子裏的幾個人。


    陳蓮瑩緊張的捧著自己的大肚子,朝小姑子望去,“錦兒,你不是說他們才迴來嗎?咋這麽快就鬧騰起來了?”


    方翠芬到了這步田地,還沒改了性子,她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崔華錦擁著三嫂的肩頭,嗬嗬笑起來,“三嫂,人常說江山好改,秉性難易,方翠芬是啥人,她若會不吵不鬧的,那才讓人覺得害怕呢。”


    可不是,上次就因為她用野果子把鳶兒哄騙進了自家柴房,若不是找的及時,鳶兒那丫頭就沒了小命。


    好容易清靜舒坦的過了幾個月,這惡毒婦人迴來,陳蓮瑩還是有些擔心。


    看出三嫂神情不好,崔華錦笑著把手貼在三嫂圓滾滾的肚子上溫聲安慰著,“三嫂別怕,如今他們吃了那麽多的苦頭,是不敢再肆意的來找咱家麻煩的,你就把心裝進肚子裏吧,可別讓錦兒的大侄兒也跟著擔憂啊。”


    之所以說這話,不但是因為三哥和婆婆在,是崔華錦想著那個二叔肯定不會再犯蠢讓方翠芬再胡鬧,除非他嫌自己日子過的太安頓了。


    心神不寧的陳蓮瑩點點頭躺迴床上。


    瞧著三嫂閉上眼睡覺,崔華錦拿著繡活拉著一旁默默做繡活的劉文香去了自己的屋子。


    從得知崔家二房的人迴來,劉文香心裏也有些忐忑,她也怕方翠芬那樣無端都能生出是非的人,若被村裏多嘴的婦人挑唆起來,自己遭罪,還給金濤兄妹招惹上麻煩。


    進了東廂房沒一會,手指已經被紮了好幾針。


    抬頭望著正在生炭盆的崔華錦,她猶豫著開了口,“錦兒,這天氣越發的不好,說不定會在今夜下雪呢,明兒嬸子就在家裏做繡活吧?”


    小山子上了山,劉文香一個婦道人家,自然不會上山砍柴,這些日子,她都吃住在自家。


    聽了這話,崔華錦詫異的望著她,不解的問著,“香嬸子,你家裏冷的像個冰窖,手指都凍成僵硬的了,你咋能做繡活呢?”


    劉文香紅著臉說著,“這些日子總住在你家,家裏還有些苞穀杆子和一些散碎的幹柴,夠燒上好幾日呢。”


    苞穀杆子和幹柴做飯烤火都能湊合,若靠著這些東西取暖做繡活,還不把好好的布料給熏的沒法看。


    崔華錦笑著搖著頭,“香嬸子可真敢想,你就不怕交出黑乎乎的荷包讓婆婆嫌棄啊。”


    從起了心思迴家,劉文香也打定主意穿厚實些就窩在床上做繡活,她抿嘴笑著,“那倒不會,這可是嬸子吃飯的營生,我肯定會把繡活做的幹幹淨淨的。”


    崔華錦多聰慧的人,這會豈能沒猜透劉文香的心思,定是得知方翠芬迴來,怕因她劉文香牽連到自己兄妹。


    如今西隔壁的一家子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崔華錦她洗著手開始開解劉文香過分謹慎的心思。


    “錦兒,快出來,瞧瞧誰來咱家了!”


    正溫和的和劉文香說著話,聽到三哥在院子裏大聲的嚷嚷,崔華錦無奈的搖搖頭,“三哥也真是的,迴來就迴來,這麽大的嗓門,生怕別人不知道呢。”


    推開屋門,看到尚思羽裹著披風站在院子裏,她有些愣神,“思羽哥哥,你咋這會來了?”


    看到崔華錦俏生生的出現在眼前,尚思羽立即可憐兮兮的望著她,“錦兒,府城裏的米糧太貴,我要餓死了,上門來討口飯吃呢。”


    見他做怪,崔華錦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沒個正經,米糧再貴,還缺你吃的那碗飯。”


    這次是偷著來的村裏,尚思羽沒敢帶慶子,他趕著馬車在城門口和金濤他們遇上。


    這會覺得身子已經是別人的了,忙幾步走過來,伸手就去扒拉沒開盡的木門,笑嘻嘻的說著,“吹了這一路的冷風,我快凍僵了,錦兒快讓思羽哥哥進去暖和暖和!”


    鬆開門扇,崔華錦朝後退開一步,更加嫌棄的望著他,“你個貴公子坐個馬車還嫌冷,我三哥和大頭哥趕著馬車天不亮就去府城送炭,豈不是要凍的沒了命?”


    進了屋子,尚思羽搓著手嘿嘿笑著,“府城糧食已經貴的買不起,花上一兩銀子買不到十斤的米,我哪裏還是啥狗屁的貴公子,錦兒就別取笑思羽哥哥了。”


    笑吟吟的秀花已經端著熱茶過來,“這天著實的冷了些,尚公子快喝盞熱茶暖暖身子,我這就去做午飯!”


    見三哥要和大頭哥進西廂房,崔華錦衝他倆招著手,“三哥,你們過來,錦兒有話要和你倆說呢。”


    捧著茶盞一飲而盡,尚思羽佯裝氣悶,“錦兒,你的心咋這麽偏呢,有好幾日沒見過思羽哥哥,也不想思羽哥哥,咋又去喊你那倆哥哥呢?”


    狠剜了他一眼,崔華錦沒好氣的奚落著他,“錦兒有正經事要告訴三哥他們,又沒趕你出去,做這受氣的模樣給誰看呢。”


    今兒風大,他們在府城弄了一頭臉的灰塵,正要去西廂裏洗把臉,被妹妹喊過來,金濤一臉的疑惑,“錦兒,你讓我和大頭哥過來做啥?”


    “三哥,西隔壁咱那好二叔帶著方翠芬迴來了!”


    雖然也意外方翠芬這時候出獄,可金濤也沒把她放在心上,隻是握緊的拳頭泄露了他心裏的那一絲緊張,“她迴來就迴來,有啥稀罕的,敢再進咱家大門一步,我讓她躺著出去!”


    王大頭卻知道惡毒又愚蠢的方翠芬隻怕不會這麽放過金濤兄妹,他沉吟著,“金濤,你後晌先別上後山,在家裏住幾日,先看看情形再做計較吧。”


    原本過來就想看看崔華錦就迴去的尚思羽聽到方翠芬迴來,他瞬間改變了主意,“大頭哥說的對,我也在這裏多住幾日。”


    眼前的人又開始添亂,崔華錦丟給他個厭煩的眼神,“思羽哥哥,你要住下來,難不成還要和方翠芬那潑婦對罵、打架不成?”


    誰知尚思羽並不在意崔華錦的嫌棄,摸著下巴頜頭,“嗯,我吵架不成但是打人還是沒問題的。”


    “真是懶得理你!”


    三哥他們趕在午飯前迴來,自己不能讓秀花嬸子一人去做飯,丟給他個鄙夷的眼神,崔華錦出了東廂房。


    瞧著崔華錦進了廚房,尚思羽不耐煩聽王大頭和金濤商議對付西隔壁的那個蠢婆娘,也追去了廚房。


    鑽進廚房沒片刻就被崔華錦擠兌著去井台打水。


    崔平樂匆匆吃了大丫做的苞穀麵稀粥,想想往後的沒有糧食,家裏還有幾個大活人,這冬日裏的日子難熬,出了自家院子徑直去找崔平鬆討個主意。


    在村裏碰到幾個婆娘才得知崔平鬆在後山跟著侄兒金濤燒炭,連村裏大多男人都去後山伐木,他神情頓時怔愣起來。


    返家時,看到停在外麵的三輛馬車,崔平樂在大房的門外躊躇了好一會子,抬起又放下的手始終沒敢敲在門上。


    和金濤商議過要不變應萬變的計策後,王大頭想迴家把媳婦和兒子帶過來在金濤家裏吃個熱鬧的午飯。


    打開大門,見崔平樂正在大門外站著,他滿眼都是譏諷,“崔二爺,大冷的天,不知你個金貴人,站在這裏做啥呢?”


    被村裏原來最不起眼的王大頭譏諷,崔平樂的臉硬是在這大冷的天裏變的發燙,他尷尬的笑笑,“沒啥,大頭侄兒有事忙吧。”


    看著崔平樂像個喪家之犬落荒而去,王大頭更加瞧不起他。


    迴到自家,想著全村的人都受了侄兒金濤的恩惠,不說日子過的富足,最起碼在缺糧的冬日裏家裏人不會餓死。對方翠芬的恨意又上升了幾個層次。


    瞧著大丫還在廚房裏忙碌著做午飯,他歎口氣走進去,“大丫,你迴屋看著兩孩子,往後廚房裏的活都讓你娘去做,吃食的事有爹呢。”


    雖然對娘沒有一點的親情,可畢竟自己已經是嫁出去又被休棄的人,她哪裏有底氣讓娘去做家務,忙搖著頭,“爹,我娘的身子,恐怕做不來這些事情,還是讓她多養些日子吧。”


    磨磨牙,崔平樂從牙縫裏擠出話來,“家都被她霍敗的幹淨,她哪裏有臉養著,不給她找些活來做,不定又要鬧啥幺蛾子呢!這事就這樣定了!”


    把大丫趕迴小屋裏,崔平樂進了方翠芬住的屋子,見她包著腦袋正睡的香甜,上前一把扯掉被子,“方翠芬,你給老子滾起來去做午飯!”


    被打的狠了,方翠芬這會倒是乖覺,倆手抱著腦袋,怔怔的望著兇狠的崔平樂,“午飯不是有大丫在做嗎?你讓我去幹啥?”


    忍著要再次暴打她的衝動,崔平樂冷聲說著,“大丫的倆閨女才多大點,不用她這個當娘的去照顧,你個懶婆娘不做家務,是等著餓死嗎?”


    被崔平樂冷冷的眼神盯著,方翠芬打著哆嗦,從床上爬下來。


    見她要進廚房做飯,追出屋子的崔平樂嫌棄的罵著,“先用熱水把你自己洗幹淨,沒的你做出的飯讓老子咽不下去!”


    想迴嘴,但是已經被打的怕了,方翠芬喏喏的小聲應著。


    人多,午飯都擺在堂屋的大桌子上,尚思羽殷勤的從廚房裏端著最後一盆湯,大步朝堂屋裏走來。


    瞧他臉上開心的笑容,金濤有些納悶,這家夥放著在家裏舒心的日子不過,倒是樂滋滋的來這裏湊熱鬧,還真是奇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繡農門之棄女當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冰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冰茉並收藏錦繡農門之棄女當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