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蚩尤率東夷於背後突襲炎帝部落、軒轅率領部眾不計前嫌馳援小青山開始,東夷與炎黃之間就已經是劍拔弩張的狀態。


    大戰一觸即發。


    作為被蚩尤狠狠坑過一次的人,榆罔對這一戰期許良久。他期待著在這一戰中,能夠一雪前恥,讓自己的部下臣屬們能夠在如今的新環境中揚眉吐氣,堂堂正正地做人。


    然而,期待歸期待。


    榆罔卻從沒有期待過由軒轅來充當這大戰的引子……


    “是我等小瞧了蚩尤。”


    拿著藥物走近軒轅,看了眼這位人族共主那一身慘烈的傷痕,榆罔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這般說道。


    “是啊,他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眼見榆罔走近,軒轅下意識地坐正了身子。然而這一動卻牽扯到了傷處,當即令他痛得眉梢一跳,吸了一口氣後才繼續說道:“在大戰之前,竟還想要親往敵方陣營刺探虛實。”


    “你也莫笑他。”


    看了眼軒轅這額頭也傷了嘴唇也破了,渾身青青紫紫刀口拳印掌痕到處都是,好像是被誰□□過一樣的慘狀,榆罔不由得揚眉開口刺了他一句。


    “你敢說你私自離營不是為了去刺探東夷軍情的?被人家攔下揍了一頓,你舒坦了?”


    “他與我具是羅天上仙,憑甚說我是挨揍的那一個?”這些日子軒轅與榆罔共事,不說別的,私下裏的交情倒是升溫不少。是以此時說話也少了許多顧忌。聽得榆罔這般言語,生性絕傲的軒轅哪裏服氣。他眉梢一揚,這般反駁道。


    “蚩尤那廝別的不說,戰場經驗倒是足得很。”


    就直率插刀這點而言,榆罔當真不是個做帝王的料。他瞥了自家盟友一眼,而後便如此慢吞吞地言道。“你若摒除法力與我一戰,勝者還未嚐可知。”


    “……”


    俊秀臉龐之上神色一僵,軒轅望著榆罔唇角微微抽搐,就差沒直接問他他們之間有何仇怨,值得炎帝陛下如此不懈插刀了——他不過就想在自己人麵前掙個麵子,而榆罔這耿直孩子竟連這點麵子都不給他。


    這也真是……


    帶著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軒轅,榆罔貌似不動聲色,實則滿懷詫異地麵對著對方。


    麵對榆罔似乎帶著點茫然的眼神,軒轅唇角微微抽搐,心底真是真是地重複了好幾遍,最後隻能在心底默默戳起了榆罔部署們的小人。


    就榆罔這樣的情商,竟然還放他出來爭奪人族天下。


    真怪不得蚩尤能狠狠地耍他們一次!


    正當軒轅與榆罔之間的氣氛有些僵化之時,三名聯袂而來的仙人打破了這僵硬的氣氛——“軒轅……”拉開門簾,著一襲輕煙水合仙鶴道袍的廣成子踏步而入。然而他剛剛啟唇念出自家愛徒名字之時,便一眼瞧見了軒轅那狼狽的樣子。


    神色猛然一冷,廣成子一步來到軒轅麵前,寒聲問道:“怎麽迴事!”


    接著踏入王帳的是玄都。


    他也見到了軒轅的慘狀。


    看了眼心情值明顯快要跌破零線的廣成子,玄都非常識時務地找了個借口拉著自家情商不高的小徒孫躲了出去。將空間讓給軒轅廣成跟龍霽師徒幾個。


    “你這是碰上蚩尤了,還是碰上那幾個叛族的巫族大巫了。”


    最後進來的龍霽雖說也心疼徒兒受的罪,卻顯然比廣成子理智一點。目光最先在軒轅身上仔仔細細地轉了一圈,當眼神觸及軒轅頸間一塊被領口遮得及不可見地青斑時,瞳孔猛地縮了縮。


    一邊似乎若無其事地詢問著軒轅,龍霽一邊上前將手按在軒轅肩上,用身體擋住自家師兄的視線。


    “本想去東夷探查敵情,卻不想遇上了東夷王與其部將。”


    並沒有想到自己一時不察已經將某個事實曝露在自家老師眼皮下的軒轅迴答得頗為老實。他擺出小時候應對廣成子檢查他功課時的乖巧模樣,任由自家師尊檢查自己的傷勢。


    “豈有此理!兩軍交戰,戰帖已下,他蚩尤竟還前來偷襲。端得不知廉恥!”


    目光冷得都快要掉冰渣了的廣成子咬著牙心裏發狠,詛咒那蚩尤千萬不要落到他手上。然而心已經偏到混沌去了的廣成子絲毫沒有想到,也是軒轅準備去探察敵營,才會遭遇到蚩尤並挨了揍的。


    不過對於廣成子的護短,龍霽倒是表示非常讚成。


    這位昔日的龍子如今的聖尊門徒點了點頭認可自家師兄的說法,淡淡地說道:“他蚩尤這是當你背後無人。若有空隙,我必讓他知曉我玉虛門下是否有人。”


    “……”


    不,老師,咱玉虛門下沒幾個是人。


    軒轅默默地低下頭,完全放棄了跟護短模式全開的兩位師長辯論的念頭。


    接下來,這位在部署麵前說一不二專橫霸道的人族共主唯一能做的,就是捧著茶盞坐在一邊聆聽自己兩位師長討論如何在明天為自己討迴今天的債,一邊走神去想自己的寶貝女兒離開了他這個父親在後方過得好不好。


    想到這裏,軒轅又不由得迴憶起走時女兒趴在自己懷裏哭得撕心裂肺的場景。


    心底歎了口氣。


    不是他不想時時刻刻將女兒帶在身邊。隻是這戰場刀劍無眼,蚩尤又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軒轅實在沒有把握能夠將女兒保護得滴水不漏。


    不經意間念起蚩尤,軒轅的眼眸又有點發紅。


    他深深吸了口氣平複心情,在心中默默說道:‘蚩尤,吾誓敗你!’


    **


    半人高的金色神劍在手中倒懸插於地上。


    恢弘劍光刺破穹蒼之上由河伯施法聚攏的陰雲。


    著一襲以金線織繡著日月星辰圖的玄色帝袍,軒轅手按用自己名字命名的神劍劍柄,站立在兩軍陣前的戰車之上,抬頭望了望天空之中已經戰作一團的修者們,唇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側眸望向站在對麵陣列前端的金瞳王者。


    “蚩尤,若你肯幡然悔悟,立時倒戈卸甲以禮來降,我還可饒你性命。若你質疑抗拒到底,今時今日,就是你兵敗覆亡之時!”


    “多日不見,黃帝陛下的話,依舊說得這麽滿。”


    原本同樣在仰望天際的蚩尤聽到軒轅如此言語,慢慢地收迴了目光。他輕輕開口,隻是這麽說了一句,並沒有反駁軒轅些什麽——金色的瞳孔之中流露出些許戾氣,蚩尤握緊了手中的刀,唇角的笑容顯得有些扭曲。


    空出來的一隻手向後招了招,而後幾乎是同時刻的,蚩尤的身形就出現在了見他招手便徑直縱身衝過來的軒轅身邊。


    長刀在空中劃過淩厲的弧度,與軒轅劍□□撞在了一起。


    借著身形交錯的短短一刹那的機會,蚩尤輕聲卻清晰地將一句話傳音進了軒轅耳中。


    “果然,我還是比較喜歡聽你被/幹的時候發出的聲音。”


    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軒轅眼神一冷。微微抬起的眸子中,瞳孔色彩泛著幽冷的暗金色——這是軒轅恨極了某個人時的表現。不過雖說如此,他的手卻依然很穩。


    軒轅當然知道,蚩尤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是什麽用意。


    而這。也不是軒轅與蚩尤的第一次交鋒。


    前兩次交鋒,都是以軒轅的徹底失敗告終。


    對於軒轅來說,每一次敗給蚩尤所付出的代價都是慘烈的。雖然兩次都僥幸逃得性命,卻讓這位年輕的人族共主嚐盡了屈辱的滋味兒。


    第一次,軒轅敗給了因生出心魔而幾近癲狂的蚩尤,是因著實力不濟。


    第二次,軒轅敗給了引兵前來的蚩尤,則是因為被擾動情緒影響發揮。


    前兩次,軒轅認栽。


    但是,他公孫軒轅永遠不會在同一塊石頭上被絆倒第三次!


    想到這裏,軒轅抿緊了嘴唇,壓下所有的情緒,隻以絕對的冷靜注視著麵前的蚩尤。此時此刻,他的眼底隻有對方的存在,腦海之中飛速計算著的,都是怎樣打敗眼前這個人,好率領自己的部族最終一統人族。


    軒轅的改變,蚩尤當然清楚。


    他揚了揚眉梢,對軒轅的冷靜不置可否。


    因為與軒轅一樣,雖然麵前之人對於蚩尤也是特殊的。但他的冷靜絕對比軒轅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早在他出生之時,早在他覺醒零垚記憶的時候,蚩尤這個人,就是為了複仇而存在的!


    金瞳之中,冰冷的焰火在跳動。


    蚩尤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底下已經如同絞肉機一般慘烈的戰局,繼而重新抬起目光來,冷冷地注視著麵前的軒轅。


    一記橫劈在軒轅肩頭上留下深深的刀痕。


    並不在意自己肩膀被對方開了個窟窿的蚩尤輕輕開口,吐出了四個字:“擋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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