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蚩尤的招手與軒轅的暗示,屬於人類凡族的軍隊已經開始了交戰。


    然而修者之間的戰鬥,卻還在凡族之前。


    “太子。”


    以河伯相柳炎月九藤為首,那三千巫族麵對著站在龍霽身邊的霖齊齊拜倒,以大禮對之。


    對於他們而言,雖然他們已然離開了巫族,但對巫族的心卻是永遠不會變的。而他們對他們的祖巫、他們的太子的敬重,也是永遠不會變的。


    然而麵對著他們的禮數,霖從頭到尾卻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目光緩緩掃過眼前這些曾經的族人們,重點在河伯的身上停頓了一下後,霖輕聲說道。


    霖的一句話令四位大巫下意識地低下了頭,無論是什麽話都羞於出口。而在那三千名巫族的隊伍中,更有一些年紀小的巫族啜泣了起來。


    他們的表現令東夷部落的修士感到不滿,也招來了炎黃部落修士們的側目。


    在這些目光之中,自然就包括了龍霽——眉間微蹙,龍霽看了眼自己身邊的霖,又轉而將目光轉移迴那些巫族身上。雖然霖臉上是一副冰冷的神情,但也許是因為血脈相連的關係,他隱約察覺到了霖心底的悲愴。


    那些都是與霖血脈相連的族人。


    想想如果讓自己與洛銘、或者是師兄弟們刀兵相見,自己心底會是什麽感受,龍霽就不由得更加厭惡眼前這些背族的巫。而在新仇舊恨之下,龍霽對蚩尤的感官也自然更為惡劣。


    因此,龍霽當即開口,打破了麵前略顯悲哀凝重的氛圍。


    “多說無益,還要戰過一場,世事才見分曉。”


    身著一襲窄袖道袍,龍霽手中一晃,銀色長/槍現於指尖。他側眸轉向身邊的師兄廣成子,輕聲開口:“師兄。”


    點了點頭,廣成子籠罩在袍袖之下手指掐好了法訣。


    不需要動員不需要號令,隻在第一道法術釋放的一刹那間,雙方修士就已經對撞在了一起。


    **


    纖長睫毛輕輕開合,瞳孔之中透出的,是一片冰冷血光,


    長/槍橫掃將從後偷襲的相柳抽開,長發已散衣袍淩亂的龍霽在雲上站直了身體,目光掃向眼前四位曾經的巫族大巫時,神情間竟隱隱帶了幾分輕蔑。


    因為開啟靈智破殼出生度化形劫都比哥哥姐姐們晚上許多,一直生活在師尊庇護之下的龍霽並沒有什麽機會去參與洪荒之中的劫數與戰爭。


    但是,那隱藏在龍族骨子裏的善戰因子,卻毫無疑問地讓龍霽在麵對這四位從屍山血海之中走出的大巫時越戰越勇。


    在這片屬於人類的戰場上。


    在諸天聖尊的注視下,龍霽讓所有大能迴憶起了——


    曾經站在這個世界巔峰處的龍族,也是一個強大而善戰的種族。而這個種族還有子嗣存留,這個種族還沒有全然沒落。龍君的血脈,依舊在流淌!


    龍霽狼狽,與他交戰的幾位大巫的狼狽程度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中修為最弱的相柳已經被龍霽廢掉了一條手臂——對於相柳用的毒,龍霽早有防備,再加上修為階級的差距與克製,他的天賦施展出來也沒有什麽效果。


    巫族的攻擊手段雖然繁雜,但歸結起來也就那麽幾樣。


    巫術、蠱獸、近戰。


    小型巫術對龍霽沒什麽用處,大型巫術沒時間施展。蠱獸被龍霽身上純正霸道的龍威壓製得瑟瑟發抖,近戰卻依舊是占不到什麽便宜——純血龍族的身體素質,其實又能比巫族差到哪裏去?


    之前被龍霽目光掃了個正著的九藤神色一冷,龍霽帶著輕蔑的眼神著實令他惱怒。


    然而這又能怎麽樣?


    指尖輕動操縱自虛空之中生長出來的藤蔓繼續攻向龍霽,九藤咬著牙咽下了這口氣。


    這也不能責怪九藤失了巫族的骨氣。


    實在是與龍霽對敵,他們著實占不到什麽便宜。


    巫族與法則親和,身為龍君親子的龍霽卻也同樣精於多重法則。而論年齡與修為積累,龍霽開啟靈智的時間卻早在太蒼大劫、說起修煉時間絕對比除卻祖巫外的所有巫族都要早。


    所以,在他們施展不出大型巫術的情況下,龍霽倒是還能時不時地招引一兩道天雷前來助戰。


    不得已與龍霽鏖戰不休。


    四位大巫心急如焚。


    偶爾瞥向一邊戰局的一兩眼,更令他們感到心如刀割。


    雖然整體來說,東夷這邊仍舊占據上風。


    但在霖的麵前,本來悍勇的巫族卻猶如待宰的羊羔般脆弱。


    不是他們因為霖的身份而無法使出全力,而是過大的實力差距與太過熟悉的戰法,讓他們的優勢在霖的麵前完全發揮不出來——而霖仿佛也是恨極了他們這些“叛徒”。


    在對那些背棄族人的巫族出手時,霖沒有任何的手軟。


    每一次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道巫術釋放。每一次起身翻轉之際,都有一條性命在霖那修長白皙的手指間殞落。


    跟隨自己前來的族人們殞落在太子的手裏。


    這令九藤他們的眼睛愈發地紅。他們是那般想要去阻止霖的動作,讓那些族人們活下來——至少,不要作為“叛徒”死在他們敬愛的太子指下。


    但是,龍霽牢牢地擋在他們麵前。


    就如一開始他對他們所說的那般:“你們休想去擾亂霖的心境。”


    有一句話叫做關心則亂。


    他們哪裏知道,霖出手斬殺那些曾經屬於巫族的戰士們,正是他作為巫族太子,對他們最後的憐憫與關照。


    人族興為天之大勢。摻和進人類的內鬥,又哪裏可能討得好果子吃呢?


    看看那些玄門大教吧。


    數來數去,嫡傳弟子中竟隻有那麽三個以人皇共主之師的身份加入這場人族內鬥。


    如果他不動手,這些背棄巫族的族人早晚也會殞落於別人手中。相對之下,霖倒是寧願自己去充當這個壞人,奪走這些族人的性命。


    這也是霖與玄冥商議好了的事。


    巫族的族人,不應由外人來審判。


    **


    在洪荒大地,人族內戰如火如荼之時,首陽山的八景宮中,卻仍舊是一片祥和靜謐的氣氛。


    細膩如脂的白瓷茶盞沒有半點瑕疵,栩栩如生的淡雅蘭草紋飾妝點在茶盞的壁麵之上,似乎隨時都能從茶盞上飄下來,迎風招展。


    纖長細致的手,托起茶盞。


    那潔白的肌膚,竟是比白瓷更加瑩潔剔透。


    姿態優雅地撥動著茶水表麵,端近唇畔,低頭含入一口清茶,慢慢地品味著那縈繞著在唇齒間的香氣。


    半晌之後,輕勾起唇角,淺聲道:“好茶。”


    “哢噠”一聲輕響。


    棋子敲下。


    白發的聖尊一手扶住自個兒的袖子,一手持棋落子。


    聽聞弟弟對自家後園茶樹上茶葉的誇讚,老子帶著一派寵辱不驚的淡然神態,長袖輕掃,淡然問道:“終於舍得將你的寶貝徒兒放出去曆練了?”


    “兄長門下的玄都,可是早早就能夠獨當一麵了。”


    對於兄長的疑問,元始輕笑一聲,一手端茶盞,一手掂棋落子,一舉一動間帶著滿滿的不置可否。


    “你倒是將黃龍教得很好——”往來抵擋,在棋盤之上進行著無聲的廝殺。老子長睫微斂,這一句話,倒是出自真心。“那四名巫族大巫,個個不是好相與之輩。黃龍以一敵四,尚可立於不敗之地。他能有這番戰力,你這個當師尊的。當真是功不可沒。”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


    用一句話迴應了兄長的試探,元始在龍霽的問題上,一直是諱莫如深的態度。


    “霽兒先天不足,要成長至今日,自當付出更多。”


    有些話,點到為止火候最佳。在這一點上,老子心知肚明的同時也會去遵守規則——老子與元始之間,一直存在這一種默契,而他們雙方在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打破這種默契。


    因為他們都清楚,有些東西一旦被打破,就再也迴不來了。


    是以,還是由最先發難的老子來轉移話題。


    “人間此戰變數不在巫族。歸根究底,這還是人族之戰。不知人主,可有對策。”


    “天下萬事萬物皆有因果循環於中。”再落一子,元始放下茶盞,意有所指。“所謂解鈴還須係鈴者,這人將麵臨之險變,其解決應對之道,自然也當在於人。”


    聽罷元始的迴答,老子沉吟了一下,這樣說道:“有些事為天道注定,即使你做出改變,也不見得可以更改定數。”


    “但若不去做,定數就自然永遠是定數。”


    再度一笑,元始撚起一顆棋子,輕置於棋盤之上,慢條斯理地對老子說道:“兄長,弟承讓了。”


    見狀,老子抬了抬眉梢,拂袖將所有棋子各歸各位後道。


    “再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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