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玉壺宗,少去了白日裏的熱鬧,再次恢複了往日的荒涼。


    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欞,罩在佇立窗前的身影上。雖然白霜已經完全鍍滿此人的一張長臉,卻難染眉間繚繞的愁雲。


    “事情進展如何?”長臉淡淡開口,仿佛在與月光交流。


    “長老!南峰那邊我去打探過…隻是…”房內,月光之外的陰影裏,一道略帶歉意的聲音迴應道。


    “我知道了…”窗前這人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將本來隱藏在窗欞陰影後的那部分相貌暴露了出來。隻需將前後兩道明朗稍加拚湊,呂純的相貌便清晰起來。


    “長老您放心!我一定會再想辦法…”陰影中那人語氣有些焦急。


    “罷了!你現在畢竟是一個死人,還是不要露麵比較妥當!”呂純聲音當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對了,東峰那邊狀況如何?”


    “長老真是料事如神,趙孝忠那小子還真的什麽都藏不住!”聽到問話,陰影當中又響起了另外一道聲音,“隻是那叫做烏凡的小子機靈得很,竟然使計將雲浪長老引了出去!還好長老提前叮囑過我盯緊了這小子,我一見到不對,就趕忙迴來將何慶師兄藏起來了!”


    “不錯!”呂純讚許一聲,然後繼續問道:“過來!讓我檢查一下你的金訣修煉到了什麽程度?”


    “是!長老!”呂純話音一落,便有一個與趙孝忠那般身材同樣矮小的弟子走了出來,隻是相比前者,此人的身子更為壯碩。


    呂純探手在這人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微微頷首,一邊不經意道:“對上烏凡…你有幾分勝算?”


    “迴長老,我觀察到這小子十分古怪,在比武台下和比武台上就好像兩個人一般,實在難以摸清他的實力…所以我隻敢有五成把握!”這小個子皺了皺眉,然後攤出一個手掌來,“不過長老您盡管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就算是敗!也不會讓他勝得太過輕鬆!”


    “一場勝負無法更改大局,你不必太過勉強…”呂純淡淡勸說道,然後隨手扔給這弟子一個小瓶子,“此種丹藥雖然外表醜陋,卻能助你氣力成長,穩固體內金訣!所以就算你日後離開了玉壺宗,也可以憑借此種外物繼續成長下去!不過你要記住,修煉乃是循序漸進的過程,需要等到前一枚丹藥的能量徹底消化穩固才能繼續服用…萬萬不可貪心!”


    “多謝長老!”這小個子聞言已是雙目晶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長老!您放心!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不會讓你獨自承擔!”


    “就憑你們?”呂純聞言哈哈一笑,“你們在這隻會成為我的累贅,所以等到宗門比武結束之後,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可是…長老…”那小個子動了動嘴唇,還是想要說些什麽。


    “明日你還有比賽,還是早些迴去休息吧…”可還未等前者醞釀出來,呂純便一邊說著,一邊來到房門前,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長老…您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小個子見狀自然再也不敢多留,隻能咬了咬牙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長老,那我呢?”陰影中的何慶見到小個子已走,這才開口道,“要不然我現在趁著夜色去南峰那邊…”


    昨日比賽結束,何慶受到了呂純的吩咐前往南峰散播消息,隻可惜無論他說出什麽都無人相信,最後也隻能草草了之。


    而就在他迴到西峰休息一夜,準備今天再思考對策時,卻見那小個子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又塞給了他一枚丹藥,一邊在他耳邊叮囑起來。


    何慶聞言點了點頭,即刻服下丹藥偽裝假死,與幾名溝通好的西峰弟子為前來打探虛實的東峰弟子演了一出好戲。


    聽呂純說自己已經是個死人,再也不方便暴露,何慶自然是沉不住氣。他心想雖然自己“死了”,但卻沒死,若是總這麽躲藏下去也並非良策,所以才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


    “南峰那邊你做得再多也是徒勞,就不用再浪費時間了…”呂純淡淡說道:“不過我這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來完成!”


    “還請長老吩咐,何慶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慶麵色激動非常。


    “你已經服過丹藥,對假死狀況應該也有了大概了解…所以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將西峰所有弟子變成和你一樣的死人!”


    “啊?”


    …


    夜是短暫,光明永存,轉眼就到了次日清晨,昨日那些“玉壺宗長老”再次聚集在了比武台對麵的建築當中。


    “不瞞各位,這玉壺宗的虛實我已經打探過了!除了那位狗腿子之外,也僅有隻有兩人能算得上咱們對手,不如趁著玉壺宗弟子匯聚在此,一舉將其覆滅算了!”


    見到比武台另側的弟子們正在準備,其中一名毛發斑駁,不修邊幅的“玉壺宗長老”忽然開口道。


    “我說你這老瘋狗怎麽不長記性,還能說出如何話來?”這人話音剛落,旁邊一人忍不住出口反駁。


    “怎麽著?難道我說得有錯不成?”前者眼睛一瞪,“咱們當初可是說好了要來打探虛實,如今情況已經明朗,不知你們還要磨蹭什麽東西?”


    “嗬嗬…老哥哥稍安勿躁…”聽到身後的吵嚷聲已經有些收不住,坐在二人身前的一位藍袍男子忽然輕笑起來,“當初巫王的意思的確是讓咱們打探虛實不假,但是最近五行鼎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想來分一杯羹!”


    “憑借老哥哥的實力,覆滅玉壺宗固然不假!但是當真如此行為,一定會其他人認為咱們是受到巫王指使捷足先登!若是咱們能得到五行鼎倒也還好,我隻怕之後非但沒有得到五行鼎,而且會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到時候咱們腹背受敵,又豈能留得命在?”


    “這個…”這毛發斑駁的老者皺了皺眉,“你好像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行了行了你們看著辦吧,我才懶得參與這種閑事!”言罷,老者索性閉目養神起來,不再理睬眼前事情。


    幾人話音剛落不久,便見雲浪、呂純、施雪雯三人帶著剩餘的參賽弟子來到了此處,他們幾人將弟子安頓好,便來到建築之上與這些“玉壺宗長老”會合起來。


    “各位,有勞了!”來到眾人麵前,雲浪急忙笑著打了個招唿,眾人便起身的起身,抱拳的抱拳,隻剩下那臭脾氣老者在抱臂微微打鼾。


    “雲浪真人,既然現在就剩下二十五名弟子了,不如讓他們自己抽簽來決定對手如何?”聽到雲浪的聲音,負手站在牆垛邊緣的一位男子轉過頭來,出聲問道。


    雲浪微微一愣,然後便隨和笑道:“這樣也好,我這就去安排…”雲浪沒有想到這人會突然“獻策”,但他畢竟也算是“有求於人”,隻能點頭答應下來。


    可還未等雲浪說完,這人便變戲法般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裝滿木條的竹筒:“不勞真人操心,我早有準備!”言罷,這人便攥著竹筒走下樓去。


    在路過呂純身邊時,二人的目光短短地碰撞在了一起,然後又迅速散開,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這個細節。


    比武台上的二十五名弟子正心情緊張地等待著樓上為自己安排對手,卻沒想到昨日那位光頭長老竟然來到了比武台下的桌前坐下,俱是一臉疑惑。


    “昨日嘮叨了一天,韋某實在是口幹舌燥,所以今日就由你們自己來決定對手好了…”


    這人在一群“玉壺宗長老”中並不顯眼,實在是沒有什麽話語權,這次被拉來雖然說是臨時湊數,並未安排任何活計,但臨到頭來,這話多的苦差卻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


    此人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看上去就有種親近之感,如果在他頭上點上幾點戒疤,甚至可以扮作得道高僧!所以,雖然一群弟子是第一次見到此人,心中卻也沒有生出任何懷疑。


    “還愣著幹什麽?過來抽簽!先從那個小個子開始!”見到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動彈,這人也是砰地一拍桌子催促起來。


    一群弟子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跳下比武台來到了這人桌前。


    這人說的小個子正是趙孝忠,雖然他雙手合十祈禱了幾句之後便探出了手,但手掌卻一直留在竹筒上方久久沒有落下。


    “我說…這有什麽好挑的?你當這是菜市場呢?趕緊抽一個滾蛋!”光頭見趙孝忠實在墨跡,忍不住低聲罵道。


    “呃…”趙孝忠雖然也想抽簽走人,但是心裏卻十分緊張,還是無法立刻作出選擇。


    “東峰的窩囊廢,你能不能快一點?希望你運氣好點不要匹配到我,不然我定會打得你滿地找牙!”


    正在趙孝忠糾結之時,隻見另外一道身材矮小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伸手將趙孝忠推到了一邊,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地抽簽便走,此人正是昨夜與呂純交談的那位西峰弟子。


    “你…你欺人太甚!”趙孝忠被人奚落也是生出了幾分怒火,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抽出一塊木牌死死攥在手中。


    這慈眉善目的長老一邊摸著光頭,一邊打量著離去的弟子身影,嘴角忍不住揚起了一絲弧度。


    “嗬嗬…那位前輩手下的弟子還真是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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