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別臉上浮現一絲戾氣,他狠狠盯著不遠處的何安,單手掐訣,手掌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奧的軌跡。


    擂台四周繩索上的鈴鐺驟然響起,旗子如同蝴蝶的翅膀急速顫動……


    無形的壓力,如一座大山一般壓迫得何安唿吸一窒,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能夠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被壓縮的粘稠無比,仿佛身處泥沼。


    地上那寸寸碎裂的長劍,一片一片,都在輕輕翕動著,歡快跳躍著,像瀕死又複蘇過來的銀魚……


    感知到危險的何安,汗毛豎立,飛身欲起……


    可是他身體一滯,如山般的壓力驟增,徒勞的掙紮讓他唿吸困難,心跳加快,簡直就像……砧板上等待宰割的魚一樣。


    圍觀的眾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震驚,外行的學子被這詭異的場景所震懾,內行的修行者則驚歎黎別對天地元氣極高的操控能力。


    一時間,止武廳內安靜無比,甚至就連觀戰的程子涯等人,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叮叮叮”——


    地上片片長劍碎片發出耀目光芒,互相撞擊著,發出清脆聲響,它們在空中疾速飛舞,如同燦爛的花兒一樣,衝著何安激烈綻放……


    嗜血的花瓣綻開,花蕊中一個拳頭,如怒龍出海般,一拳擊出。


    何安眼中精芒一閃即逝,體內的澎湃真氣在這瞬間,從周身穴竅噴薄而出。


    爆裂的真氣震飛幾枚劍片,何安忍著肩胛骨被一枚劍片劃破的痛楚,對著那隻突如其來的拳頭,一指點出……


    清脆的骨頭碎裂聲響起……


    黎別的身體倒飛出去,與何安剛才一樣,後背撞到繩索,踉蹌落在地上。


    台下圍觀的人群終於開始聳動,發出震天的驚唿聲,眼前的一幕讓無數人瞠目結舌……


    “驚神指?”


    黎別聲音嘶啞,有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他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鮮血淋漓的手掌塗的臉頰上滿是鮮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殘卷竟然……也被你練成了?傳說中的神技,果然……厲害!”


    黎別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斷了兩根手指,掌心一個血洞,觸目驚心,身體哆嗦著,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被徹底激怒了,出離的憤怒讓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何曾出過如此大醜?


    黎別出手如風,在胸腹點了幾個穴道,壓下體內翻湧紊亂的氣血,整個人瞬間如一把出鞘的刀,又似一隻迅猛的鷹隼,猛然躍起,向何安撲去……


    “我隻是被迫還擊,我……”


    何安平靜的開口,話未說完,臉色突然大變。


    麵對淩空撲來的黎別,更讓何安心悸的是插在地上那半截斷劍,突然彈起……


    周圍天地元氣湧入劍身,斷劍嚶嚶飛起,以勢不可擋之勢突刺何安後心。


    “舍身訣!”


    “馭劍術!”


    台下有人忍不住驚唿出聲……


    “舍身訣”是前朝大梁國明王閣的獨門絕學,以燃燒自身氣血為代價,一力降魔,這種玉石俱焚的打法,被明王閣的高手視為舍身成仁。


    而馭劍術是落劍山門派的不傳之秘,落劍山是僅次於縱劍門的劍修門派,飛劍變幻莫測。


    黎別同時使出這兩種絕學,已經不是比武切磋,而是要與何安拚個你死我活。


    飛劍瞬息而至——


    當劍尖距離何安後心隻有三寸左右時,擂台四周繩索上的鈴鐺紛紛響起,彩色小旗發出耀眼光芒,陣法被瞬間激活。


    隻見一個白色的元氣護盾憑空出現,罩住何安全身。


    隨著刺耳的聲音響起,飛劍狠狠刺在元氣護盾上,就像紮上了一個巨大的氣球,僅僅撐了片刻,護盾光芒黯淡,悄然破裂……


    據說國師院長李行知設下的陣法,一旦激活元氣護盾能夠抵擋合道境高手全力一擊,今日卻被這一劍刺破。


    黎別的“馭劍術”,竟然如此犀利。


    飛劍餘勢不減,快逾閃電般直刺何安後心,眼看何安就要命喪當場,一道人影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閃過……


    飛劍極快,然而一隻大手比它更快。


    程子涯人在半空,長臂一探,已將飛劍抓在手裏。


    與此同時,黎別“舍身訣”再次施展,空中一個殘影挾著淩厲無比的殺氣撲向何安,雷霆一擊,快如閃電……


    程子涯見狀,一腿掃出。


    黎別慘叫一聲,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被踢飛出去……


    程子涯高大的身軀落在地上,神威凜凜,如天神降臨一般,他冷哼一聲,仿佛響起一個晴天霹靂。


    他將手中飛劍狠狠摜在地上,那劍深深釘入地板,隻留一截在外顫抖不已……


    程子涯臉色陰沉,說道:“知行院弟子比武,不得使用殺招,既然事先知曉規則,為何出手如此狠辣?黎別,你這分明是要置何安於死地!”


    黎別摔倒在地,“噗嗤”吐出一口鮮血。


    他以神識操控飛劍,可飛劍驀然被程子涯抓在手裏,識海是人體極為脆弱的地方,程子涯一身通天徹地的修為,絕對是天下屈指可數的存在,這下黎別顯然受傷不輕。


    黎別識海劇痛,精神不由有些恍惚,他掙紮著爬起來,看看程子涯,又看了看何安,再看向台下鴉雀無聲、目瞪口呆的圍觀眾人……


    一股屈辱、不甘、又悲涼的情緒湧上心頭……


    何安竟然練成了驚神指,藏書樓裏無人問津的殘卷,據說百年來無人練成,為何上天對他如此眷顧?


    …………


    “哈哈哈……”


    黎別突然昂首哈哈大笑起來,他笑中帶淚,看上去無比淒涼……


    台下眾人看他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狀若癲狂,不禁相顧愕然……


    黎別一邊笑,一邊搖搖晃晃的走下擂台,台下人群一陣騷動,默默的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他渾渾噩噩的走著,笑聲不止,一步一步,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出止武廳……


    程子涯已迴到座位上,徐康年走上擂台,先是查看了一下何安的傷勢,然後高聲宣布:此次比武獲勝者為何安!


    這場比武驚心動魄,一波三折,圍觀的學子們好久才反應過來,止武廳內沸騰不已。


    五行分離術,驚神指,舍身訣,馭劍術,各種絕學讓人歎為觀止,學子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如此精彩比鬥,的確難得一見。


    所有人都讚歎何安的驚才絕豔,為黎別感到遺憾的同時,對他痛下殺手表示強烈譴責,畢竟大家都是同窗,怎麽能壞了規矩,以命相搏?


    許多沒有見過程子涯出手的學子們更是興奮至極,院首大人神乎其技,讓他們大開眼界同時,無比傾倒崇拜。


    顧輕舟、範大誌等人興奮的衝上擂台,簇擁著何安,韓嬋娟關切地查看著他身上的傷勢,好在除了肩頭與手臂的劍傷,並無大礙。


    “這二人年紀輕輕,有如此實力,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真應了那句老話,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徐康年望著鬧哄哄的人群,捋著胡須對程子涯感歎道。


    “那何安竟練成了傳說中的驚神指,此子天賦異稟,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馮紹唐若有所思,笑吟吟的跟著說道。


    程子涯點點頭,說道:“何安不錯,黎別也很不錯,但他心性孤傲,戾氣過重,這次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範大誌與諸葛瓜瓜等人將何安抬起,更多的學子興奮的湧上擂台,大家歡欣鼓舞,將何安高高拋起又接住,現場熱烈的氣氛再次沸騰……


    韓嬋娟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何安,眼睛笑的月牙彎彎,心尖仿佛有蜜糖融化,好像是自己贏了比試一樣。


    她眼角一瞥,發現丁文若在角落裏,臉頰紅暈,怔怔望著台上何安,眼中光彩流轉,透著幾分癡迷幾多愛慕……


    不知為何,她的心情瞬間不好起來……


    …………


    深冬的夜晚,清冷無比。


    知行院在黑夜中一片沉寂。


    一彎殘月,寂寥的掛在樹梢,有風拂過,樹枝搖動。


    遠處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


    黎別從懷裏摸出一顆丹藥吞下,揉了揉還有些發痛的腦袋,將那隻受傷的手用紗布又仔細裹了一遍。


    仔細打量著房間的每一寸地方,他眼中閃過留戀與不舍。


    推開房門,默默的走出門外,黎別深深吸了一口氣,計劃既然已經開始實施,已沒有迴頭路,他眼神堅毅,身影決絕,走向無盡黑暗。


    黎別似午夜幽魂一般走在空曠的知行院。


    走過一座兩層的木質閣樓,黎別籍著黯淡的月光,看著牌匾上“藏書樓”三個燙金大字,怔怔出神。


    藏書樓內閣,收錄了各種武學典籍,那可惡的《驚神指》殘卷,就在其中。


    黎別不禁又迴想起白天比武的場景,麵色變幻不定……


    他臉上時而得意,時而痛苦,時而迷惘,時而猙厲……


    “最可恨的……是那老家夥,眾目睽睽之下竟然絲毫不留情麵,如此偏袒,就別怪我心狠了!”


    黎別自言自語的說完,轉身向膳堂走去。


    不多時,黎別再次出現,他手裏提著一隻木桶,一手舉著一隻燃燒的火把。


    他將桶裏的液體潑灑在閣樓上,做完這一切,他將手中的火把拋去……


    熊熊火光,映紅了黎別有些猙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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