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兒關上房門,跑到鄧綏的身邊急道:“小姐,你瘋了麽?”那皇上親點侍寢,鄧綏竟敢尋借口拒絕。拋開倫駁之理不說,若是皇上得知,縱是不追究那欺君之罪,日後必會生出厭反之心。日後鄧綏再想晉升貴位,必是難於登天。


    鄧綏苦笑著道:“我才進得宮來,皇上便連續兩日要我侍寢。如此一來,必是對娘娘和其他嬪妃之身極不公平。加之娘娘身體抱恙,還是讓皇上多陪陪娘娘罷。”


    林秋兒跺腳急道:“適才公公也說了,若是讓皇上知道,那可是欺君之罪啊。”這小姐果然是善惡不分,若是日後在宮沒有皇上撐腰,不要說皇後,後宮之中任何晉貴之身都能欺負打壓她。


    “若是你我不說,那皇上又怎會知道我身體不適是真是假呢?”鄧綏站起身子,道:“更何況,娘娘如此關心於我,晚膳都特意安排禦膳房中給我另做。於情於理,都是該感謝她才是。”說著,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朝著屋中走去。


    鄧綏在心中暗道,這皇上詔自己侍寢,可是他自己卻在書桌上睡了一夜。若是今晚再過去,讓皇上眠於書桌之上,龍體受涼的話,可便是禍國殃民的大罪了。


    此時,既已讓祿公公迴複了皇上,閑來無事,倒不如好好地睡上一覺罷。


    黃昏之時,天色漸見朦朧。


    祿公公行至禦書房外,伸手整理一下冠帽衣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房中。


    書桌邊的和帝放下手中的狼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祿公公垂首道:“皇上,老奴前往儲秀宮中傳皇上口諭…。。”


    和帝抬起頭,唇邊露出一絲蔑笑,沉聲道:“那鄧綏如何?”


    祿公公遲疑道:“鄧小姐說身有不適,恐是昨日驚嚇了身子,說是要調養幾日。”


    “哦?”和帝輕輕地點了點頭,將桌邊的奏折推到一邊,雙手趴在桌上,定定地看著祿公公,笑道:“你以為,那鄧小姐會是如此膽小之人麽,不過是小小驚嚇,便會遭至身體不適?”


    “迴皇上,老奴見到鄧小姐之時,確實見鄧小姐麵色不佳,恐並非妄言之說。”祿公公沉聲道:“鄧小姐還說了,希望皇上恕罪。等身體恢複,定會好好時候皇上。”


    “如此說來,這綏兒進宮之後,脾氣性格大有改觀了。確實是好事罷。”和帝起身,抖了抖雙袖,道:“原本還打算讓她前往養心殿去用晚膳,也好熟悉熟悉路線,既是如此,恐是朕昨日持劍之態驚嚇了她。此時這晚膳之時,不如朕便前去椒淑殿中用膳罷,順便看看孝和身恢複得怎麽樣了。”


    祿公公點頭道:“娘娘先前便與老奴說過,晚膳若是皇上抽得開身,便想與皇上一同用膳。”


    和帝接過宮女遞來的棉絹,擦了擦手,道:“如此,便走罷。”


    說罷,大步地朝著門外走去。


    行至門口,迴頭朝著祿公公道:“那綏兒之處,可有安排晚膳?”


    祿公公答道:“皇上放心,老奴早已經安排下去。娘娘午後命人準備晚膳之時,還特意交代林總管,那晚膳之食也給儲秀宮中送去一份。”


    “如此看來,孝和對鄧綏也甚是有心呐。”和帝哈哈一笑,道:“你便休要隨朕前去那椒淑殿了,朕看你平日之下,前往那椒淑殿中恐怕跑得比朕還多罷。”


    祿公公連忙道:“今日午後之時,娘娘招老奴前去,一是問問皇上身體,二來是告訴老奴,讓皇上注意身體,休要熬夜顧於國事,勞傷了身子。”


    和帝冷冷一笑,道:“先前她不是讓人傳話於朕,說是身體不適,需得靜養幾日麽?”


    祿公公搖頭道:“娘娘恐是身體恢複了,也擔心皇上罷。”


    和帝眉頭輕皺,朝著門口的祿安道:“小安子,你先過去通知娘娘,就說朕隨後便到。”


    隻等祿安離開,皇帝行至祿公公的身邊,俯身湊到祿公公的耳邊,沉聲道:“祿公公,你告訴朕,那鄧綏果真是身子不適麽?”


    祿公公身子一抖,遲疑地低聲道:“皇上,老奴見到之時,那鄧小姐似乎麵色不佳。況且那閨身之密,老奴也不好多問。想那鄧小姐是聰慧之人,若非身體不適,萬不敢妄言欺君呐。”


    “你太小看鄧綏了。”和帝伸手拍了拍祿公公的肩膀,厲聲道:“你可知道,朕為何在她進宮之前,急於封後?”


    祿公公緊張地咽下一口氣,驚恐地搖了搖頭,道:“老奴愚鈍,還望皇上明示。”


    和帝仰頭輕歎一聲,冷聲道:“三年之前,若非鄧公離世,朕綁也要將她綁進宮來。可終究是念在她一片孝心,故而留她守孝三年。不曾想到,三年之後,朕耗盡心思,打消了她所有顧慮,她竟還如此固性。”


    冷冷地揮了揮手,厲聲道:“你先迴南宮側院去休息,若是讓朕知道你前往儲秀宮去見過鄧綏,朕絕不輕鬆饒你。”


    祿公公垂聲道:“老奴這就迴去休息,望皇上保重龍體,夜閱之時不要太晚。”


    “走罷,朕知道孰輕孰重。你迴去之後,便安心用飯。若是考慮眾多,恐怕顧不了鄧小姐,還惹得娘娘不高興。日後,你大可不必如此勞累。平日無事之時,便安於南宮側房,喝茶賞花便是。”


    看著祿公公恭敬地退了出去,和帝眉頭緊皺,解下腰間龍頭寬帶,倒背雙手大步地走出房門。


    上了錦轎,和帝朝著托轎侍衛低聲道:“先至儲秀宮罷。”


    托轎侍衛抬起錦轎,快步地朝著儲秀宮的方向奔去。


    夜色逐漸朦朧,儲秀宮中四處皆亮起燈火。


    四名侍衛托轎無聲地朝著鄧綏寢房之處奔去,行至鄧綏房門之前,和帝還未下轎,便聽到一陣嬉笑之聲。


    “好你個鄧綏,這便是你說的身體不適。”和帝狠狠地咬著牙齒,不等侍衛揭開轎簾,掀起簾子走下錦轎,朝著侍衛道:“休要聲張,在此等朕。”


    說罷,大步地朝著燈火通明的寢房走去。


    行至門口,抬手正欲敲門,忽地聽到屋中傳來鄧綏的笑語聲,道:“我父親在世之時,便與我說過。處世者,唯齡而曆,所以日後秋兒你休要眼見不得別人好。若是眾人皆好,這世上才會太平。”


    那林秋兒道:“小姐,你說的唯齡而曆,是何意思?”


    鄧綏邊嚼著菜邊道:“便是說一個人的閱曆是年齡增長遞進的,縱是一個人讀便天下詩書,若未見過市麵,也是枉然。就像你我這般,皆屬鼠目寸光之輩,井底妄蛙之襟。”


    林秋兒嗬嗬笑道:“奴婢看那皇上的樣子,恐也不比小姐年長多少。那皇上也不曾出等宮去見過世麵,難道也是井底之蛙之識麽?”


    鄧綏笑道:“皇上雖有治國之能,可是那民間疾苦,他又何曾得知。若是他日有能,我必親下民間,體恤民情。”


    和帝雙目噴火,伸手猛地推開房門。


    那房中二人大吃一驚,鄧綏的一隻腳還蹬在圓凳上,嘴裏咬著半隻雞腿。見到麵色鐵青的和帝,咬下一口肉,胡亂地吞下,顫聲道:“皇,皇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鸞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容小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容小寶並收藏鸞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