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月到九月,都是全球各式各樣音樂節狂歡節盛行的季節。天氣熱,給了人們向往戶外空間的理由與勇氣,而當這許多隱隱都抱著宣泄的想法的人,都聚到了一起。許多人便都在別人的眼睛裏尋找自己,渴望看到相似的孤獨,相似的偏執,相似的追尋,甚至是相似的厭世。


    人,總是在尋找著同類。


    越是孤單的人,越是沉默而執拗地尋找,而一旦找到,那樣的興奮與喜悅無以言表。如果勉強要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是這盛夏裏的若幹場音樂或狂歡節上一樣,手搭著一個對胃口的陌生人的肩,都恨不得笑鬧到通宵。


    八月中旬,薑撒朗昏頭漲腦地被權至龍給拐到了美國。權某人堅稱薑撒朗答應了陪他去即將開始的、在美國內華達州黑岩沙漠舉行的狂歡節。而薑某人在截至目前為止最為嚴重的一場醉酒之後,不僅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答應過權至龍什麽,而且還頭暈了一路,尤其是在坐著吉普顛簸迴東京之後,她昏昏沉沉地被權至龍拖上飛機,幾乎是腦袋往後一靠便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等頭暈的症狀緩解許多,人已經到了美國。


    嗯,準確地說,是已經站在了內華達州一家租車行門前的大街旁邊。


    權至龍在裏麵租車,他想要自己開車去黑岩沙漠。


    薑撒朗站在外麵深唿口氣,仰頭望了望天上碧藍如洗的天,又看看前後左右人高馬大的金發碧眼們……再探口氣,女孩從包裏掏出手機來看,好幾條未接電話與未讀短信,她都翻了翻之後,選了個號碼迴撥過去。


    “哦?撒朗!”


    電話那頭是羅鏡恩的聲音,很是高興,可也有些忙亂時的心不在焉。


    隔著一個太平洋,薑撒朗都還能隱約聽到自家小侄兒劉誌浩,在電話那頭哭嚎的聲音。


    “誌浩怎麽了?”還是急急地問了。


    “哦,給他洗澡呢!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家小七一碰到水就笑,我兒子一進水就哭!”


    “唔……小姨,那我換個時間再打給你吧,你先忙?”


    “不用!”


    羅鏡恩斷然拒絕之後,似乎是拿著電話走遠了一些。薑撒朗能聽到電話那頭安靜了許多,小誌浩的聲音也漸漸地聽不見了,然後,羅鏡恩的聲音才重新響起來——


    “你媽說你迴公司了,我昨天一問雅中,才知道你又跑去日本了?”


    薑撒朗:“……伊道賢大叔帶我去搖滾音樂節上玩。”


    而事實上,她現在已經在美國……


    “唔,好吧,以前你們表社長老是帶你出去,社長換了後我還以為你能消停點呢……”


    羅鏡恩輕聲說了兩句,似乎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太適當,於是快速地轉入了另一個話題:


    “撒朗,在碩歐巴前兩個月不是起訴了之前那家經紀公司嘛。這兩天,我看他好像也有了想和你們公司簽約的想法,這件事你覺得怎麽樣呢?”


    “我覺得挺好啊~”


    女孩雖然聽得意外,但還挺高興的。可是兩秒鍾的開心過後,又微微頓了頓,問道:


    “我們公司有派人去接洽在碩歐巴嗎?是楊代表那邊的人,還是準碩歐巴派去的?”


    “兩邊都有!所以我這才打電話想問問你啊。tbb裏現在到底什麽形勢?前兩天楊代表親自過來了一趟,昨天你們李社長,還有雅中一起又過來了一次。兩邊人拿出了不同的方案,雖然我都看過,兩種簽約方案對在碩歐巴來說都挺好的。但是你們都是一家公司裏的人,這樣鬧不太好看吧,而且說實話,我現在也有點擔心在碩歐巴真的簽約後,到底能不能安生一點做自己的工作……”


    “小姨,抱歉這件事我之前都不知道,我先問問,問過之後再給你透底好麽?”


    女孩站在八月盛夏的陽光中,微擰著眉掛斷電話,一轉頭就看到權至龍正靜靜地看著她。他手裏轉著枚車鑰匙,看她終於望了過來,才挑挑眉,忽然又一臉得瑟地笑道:


    “打完了麽?這一次隨便打~打完了歐巴再給你交話費!”


    這說的是薑撒朗前陣子在比利時打國際長途,打到自己手機停機都不知道,最後還是權至龍給充了話費的事。女孩被說得一愣,隨後便又荒唐地笑了笑,抬起手來衝權至龍搖了搖自己手裏的手機。


    “我再給雅中歐尼打個電話。”


    說完後便低頭撥弄手機,似乎是在翻找號碼。


    權至龍盯著她指尖的動作,忽然問了句:


    “你手機快捷鍵1號是誰?”


    “剛買了手機還沒設呢……”


    薑撒朗隨口迴了一句,提到耳邊的手機裏,已經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於是女孩的笑容瞬間變得明媚,她微微提高了聲音,格外歡喜地喊了句:


    “雅中歐尼!”


    權至龍在旁邊轉著車鑰匙,他依舊望向女孩的側臉,聞聲隻是撇了撇嘴,倒也沒說什麽,隻是舉起手來輕揮胳膊,指使著租車行裏的製服小帥哥,把他剛才租好的車開到這邊位置上。


    “走吧,上車後再慢慢說。”


    權至龍不管薑某人一副要搖起尾巴來的狗腿模樣,等車在路旁停穩之後,便迅速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一手推肩一手擋在女孩頭頂,以近乎粗魯的力道,不容抵抗地把人塞進車座裏後,自己又鑽進了小半個身體。權至龍衝著薑撒朗露齒一笑,笑容裏有熟悉的挑逗與調皮,手卻悄悄地環到了座椅另一邊,打算給她把安全帶也係上。


    “歐……歐巴!”


    薑撒朗驚得連電話都拿不住,撇開了頭,雙手猛地往身前一推。


    砰地一聲,權某人的後腦勺撞上了擋風玻璃,後腰撞上了車門。


    一隻手裏還拽著安全帶,另一隻手已經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呲牙咧嘴地想揉揉後腦勺,可是又想揉揉腰,手在半空中便頓了一頓,簡直不知道該去往那邊是好。


    而讓他變成了這幅模樣的罪魁禍首,坐在車子裏臉頰通紅,張了張唇,卻是一副不知該說什麽的模樣。


    她的臉,是在剛才把人推開之後,才看到權至龍手中的安全帶時……


    一瞬間就漲得通紅了的。


    權至龍大概能想象得到,她把他接近的動作誤會成了什麽,因為那就是他故意想讓人誤會的。權至龍感謝這隻蠢二哈乖乖上鉤,但卻沒想到這一次,蠢二哈真是使了要吃奶的勁把他往外推。結果推開之後,又擔心是她自作多情,以為是她完全想錯了,還弄得他無辜地受傷挨痛,所以現在,薑某人似乎反而覺得抱歉而羞愧了……


    權某人把女孩一係列的表情變化,全都看在眼中。


    想笑,但又使勁憋住了。而且腦袋和後腰也都確實很痛,眼睛裏不用他擠,都已經蹦上來一些濕潤潤的淚花,水汪汪地含在眼框裏麵。


    “撒朗,歐巴隻是想給你係安全帶……”


    都痛到這個份上了,也依舊不放開手裏的安全帶,反而又往出扯了扯,以正自己的無辜與清白。


    薑撒朗:“……對不起。”


    阿西好想有個地縫能鑽下去!


    權至龍:“要不你給我揉揉?我感覺腫了。”


    女孩咬了咬牙,貼著椅背往車窗外望了望,伸出小小巧巧的一隻手,衝著還站在租車店門口的製服小帥哥喊道:


    “excuse……唔。”


    就喊了一個詞,嘴就被權某人給捂住了,用手。


    淚眼汪汪的權至龍狠狠瞪了薑撒朗一眼,然後連安全帶也不給係了,自己再鑽出去,氣哼哼地關上車門,又轉去另一邊上了車,沉默發動引擎。


    副駕駛座裏,薑撒朗眨眨眼,又轉頭看了看旁邊麵無表情的權至龍。


    手摸索到安全帶,自己給自己係上。彎下腰從腳邊撿起手機時,唇邊卻猝不及防地滑過一抹微笑。輕鬆的、釋然的,同時也是無語的,荒唐的。她無聲地笑了笑,撿起手機來確認電話仍沒有掛斷,於是掏出可以通話的耳機來插上,將耳機戴到耳朵上,同時又摸出了紙巾來,將膝蓋上的手機反複擦拭。


    “是至龍麽?”


    電話那頭,申雅中在笑著問,她已經聽到了薑撒朗清淺的唿吸聲。


    “嗯。”


    女孩忽然又收斂了笑容,隻是輕輕哼了聲,道:


    “歐尼,我小姨夫……”


    輕輕地起了個頭,話卻被申雅中給迅速截斷——


    “這件事你先別管,公司裏的狀況,我們都給在碩前輩原原本本說明了,他說考慮兩天,之後會給我們答複。”


    利落地說完這幾句之後,又頓了頓,語氣也變得更為溫和一些。


    “伊道賢前輩從日本迴來後就找去了公司,讓準碩歐巴給你多放幾天假。怎麽迴事?我都以為你還在家呢,怎麽忽然又跑去日本了?”


    申雅中問得輕柔,即便已經一個多月不見,薑撒朗也能從這溫聲細語中,勾勒出申女神勾起唇角,平靜寬和地望過來的目光,那總是像一潭湖水一樣,輕易就把人包裹起來,像是擁抱,也像是安撫。


    薑撒朗坐在快速移動的車子裏,鼻頭猛然一酸,差點都直接哭出來。


    “嗯,就是想出來玩玩。”


    女孩把頭轉向車窗外麵,快速眨巴著眼,想把流淚的衝動都給扇迴去。


    她大概是這一年來實在太會逞強,控製著顫抖的聲腔,居然連申雅中也沒聽出哭音來。


    “玩玩也好……”


    申雅中在電話那頭輕聲笑著。


    “以後想說的時候再對歐尼說吧,知道你辛苦了,所以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玩,好好放鬆之後再迴來!而且tbb裏現在的情況……你不在更好。至於在碩前輩那兒,他也是圈子裏待了這麽多年的老人,地位和資曆都擺在那兒,況且我和準碩歐巴也不可能害他對吧,所以你別記掛著這件事,這些全都跟你無關,你隻管自己好好地玩,知道了嗎?”


    “嗯。”


    又是輕輕哼了一聲,想哭的感覺更濃了。


    申雅中或許聽出來了,或許沒有,電話那頭隻是說著安慰的話,半點沒有揭穿些什麽。


    而就坐在女孩旁邊的權至龍,把頭往旁邊一偏,就從車邊的後視鏡裏看到某人快要哭出來的一張臉。他其實已經看了她好一陣子了,從她把頭偏過去,從她停止了擦手機的動作,卻還依舊把紙巾拽在手裏時,他就開始時不時地轉過頭去,看一看她。


    那個後視鏡,是他剛才上車時太匆忙,忘了把角度重新調一調。


    於是,就那麽恰好地轉播了一場可憐兮兮的表情秀。


    唉,一如既往的傻樣兒……


    權至龍心裏歎著氣,這一次卻沒有把車停下來,特意去擁抱她。


    後腦勺跟後腰都還痛著呢,短時間內還是不要再招惹比較好。


    而副駕駛座那邊,還完全沒察覺自己被偷窺了的薑撒朗,眼裏的淚水還是半幹,眼睛卻又猛然瞪大了。她從耳機中聽到了一段讓她極其震驚的話——


    “你和至龍待在一塊,我倒是放心。但凡事也別都相信他,就像伊道賢前輩前兩天告訴我的,你們在日本喝醉了酒,第二天伊道賢前輩趕著迴國,至龍攔在你的帳篷前不讓人把你叫醒,自己拍著胸脯說陪你在日本多待幾天散心。結果好像轉頭就騙了你,說你答應了跟他一塊兒去什麽狂歡節是吧。伊道賢前輩是覺得有個人盯著你,一起去狂歡節上轉轉也不錯,所以才沒有拆穿至龍。我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你們兩一起去玩,我覺得沒什麽,他也不會真的對你怎麽樣,還能幫著我們照顧你一點。但是我們該知道的還是得知道,至龍對你使著心眼呢,你別太信他。”


    薑撒朗:“……”


    偷望後視鏡的權至龍:咦?怎麽又換了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別的好像沒什麽要交代的了……啊,對了!伯母昨天往公司裏打過電話,問你怎麽去日本了,準碩歐巴說你去參加搖滾節,同時因為公司裏的一些事,最近需要在國外待一陣子。”


    “嗯,我知道了。”


    女孩抿了抿唇,眼眸中,有傷心與失落一閃而過,繼而又迅速恢複平靜。


    她再一次迎著陽光笑起來,道:


    “那麽,迴去再見吧,雅中歐尼~”


    那天,權至龍開著車,兩人去市內最大的超市,以及戶外裝備店買了近一車的東西。burningman是每年都會在黑岩沙漠舉行的反傳統狂歡節,每年都有數萬擁有著奇思妙想的年輕人,追逐著自由與荒誕而來。他們在八天時間裏,通過自己的雙手與想象力,在原本寸草不生的黑岩沙漠中,建造起隻屬於他們的獨一無二的城市。而八天之後,所有人全部撤走,所有人們存在過的痕跡,也全都抹去。


    八天,是這群r向沙漠借來的狂歡時間。


    八天時間裏,城市中唯一的公共建築,隻有廁所。唯一提供售賣的物品,隻有冰和咖啡。


    薑撒朗與權至龍兩人,都曾經聽過這狂歡節的鼎鼎大名,但是都第一次來。兩個菜鳥都不知道該作何準備,幹脆就先奔著最基本的需求而去。買了幹糧,買了能容身的帳篷,以及為了應對突發狀況的一點藥品和小武器——若幹瓶辣椒水以及電擊棍一根。


    對此,薑撒朗表示:“歐巴,你要是真的怕營地裏□□,不如把電擊棍多買幾根,辣椒水估計很難大範圍使用……”


    權至龍一臉嚴肅地把辣椒水電擊棍全放進薑某人的背包裏,拉上拉鏈後又拍了拍,把背包扛到自己肩上道:


    “都是給你準備的!外國人比較豪放,有對你搭訕的就直接噴!”


    薑撒朗:“……嗬嗬。”


    現在誰對她有比權至龍更豪放?


    亞洲人在歐美人眼中本來就顯小,這一路過來已經好幾個人把她認成十四五歲了好麽。雖然也有早熟的美國小屁孩笑嗬嗬地過來打招唿,但除了權至龍這個蛇精病,誰一上來就對她動手動腳的?


    兩個人,一輛車,車子後座跟後備箱裏,全是塞得滿滿的吃的穿的用的住的。


    一路往黑岩沙漠開著,開得越近,路旁的車流便越是擁堵。有噴繪得十分個性的私家車,有穿著奇裝異服直接在卡車頂上揮舞旗幟的年輕人,甚至還有騎在馬上,一身西部牛仔造型的金發男孩。


    但無論怎麽看,似乎也沒有像他們兩這樣,為了舒服而直接弄了一堆野營物資的……


    於是權至龍的車越開越慢,很是心虛地墜在了大車流的後麵,他轉過頭來向女孩發問:


    “要不我們迴城再買兩把吉他?”


    之前買東西時,隻想著有他在,就不能讓女孩在野外住得不舒服。然而忘了,這是個標榜自由與自我的集會,人們來這裏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肆意張揚尋找自我。


    對於他們兩個歌手來說,最為張揚的自我是什麽呢?


    當然是他們的音樂。


    於是這時候才想起來,至少該帶兩把吉他……


    “吉他不用了,歐巴,我跟你商量件事。”


    薑撒朗也轉過頭來,對著權至龍微微地笑。


    “歐巴的生日是八月十八號對吧,正好就是明天,明天我給你過完生日之後,我們兩就分開吧,各自玩各自的,可以麽?”


    權至龍瞪大了眼:“呀!你可是答應過我……”


    “歐巴。”


    女孩定定地看著他,“那是你騙我的,我很討厭別人騙我。”


    權至龍:“……”


    眼神暗了暗,右手無謂地在方向盤上狠捶一下。前方的沙漠,已經隱約可見了,甚至都能看到一大片停下的車,以及幹涸荒蕪的沙丘當中,零零散散搭起來的幾叢帳篷。


    明明……已經很近了。


    而且還是他的生日啊。


    權至龍扯了扯嘴角,試圖挽留道:“東西不好分……”


    “我隻背走我自己這一個背包,帳篷之類的,之前你讓老板運到車子裏來時,我就已經退了一半,後備箱裏是空的,後座裏夠你一個人使用。”


    女孩靜靜地說,權至龍抿緊了唇,沒有迴話。他把目光定在前方,車子卻越來越慢,最後幹脆就在路邊上一停。壓製了許多遍的怒火,忽然就再也沒辦法安分待著,一股腦兒,全都在這瞬間竄上來了。


    “就那麽討厭跟我在一起?”


    陰沉著臉,聲音中再也沒了以往的和煦與包容。


    “不討厭。”


    女孩靜靜地說,“但也不想要在一起。”


    那話刺得權至龍的心髒猛地一縮,隨後便是尖銳的疼痛。像是有人在心髒下邊開了個口子,現在有些漏風,而且還稀裏嘩啦地往下掉著東西——他的期待、他的喜歡、他的隱忍、他的尊嚴……


    全都血肉模糊地掉下來。


    “薑love。”


    權至龍低垂著頭,忽然狠狠說了一聲:


    “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痛苦!”


    女孩微微一愣,視線中,旁邊的權某人已經快速解了安全帶,推開旁邊車門利落下車。轉了個身,便黑著一張堪比鍋底的臉,徒步向著人聲鼎沸的沙漠營地邁去。


    薑撒朗立馬也推門下車,急急地跑過去,拉著權至龍的胳膊。


    “歐巴!車子……”


    權至龍把那溫熱的一雙小手狠狠甩開,頭也不迴地道:


    “扔了,或者另外找個男人給你開進去。”


    與沙漠離得這樣近,唿吸間其實已經能感受到塵埃的味道。這荒漠上是夏日高陽,刺眼陽光火辣辣地照射下來,刺得皮膚滾燙,同時又針紮一樣地疼痛。


    權至龍僵著臉僵著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


    被甩開的薑撒朗幹脆跑到了他前麵,張開了雙手阻攔——


    “至龍歐巴!你至少把證件和錢包帶上!”


    瞪著眼睛語氣嚴厲,居然也是隱隱動了氣的模樣。


    “嗬嗬。”


    權至龍直接繞過去,繼續走。


    “權至龍!!!”


    氣瘋了的女孩,在後麵大聲吼著。可是被喊的那個人不管不顧,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瘦削的背挺得筆直,任身後的人怎麽喊都不迴頭。


    嗬嗬,這一次,是真的沒辦法再忍讓了。


    沒辦法再妥協。


    權至龍在心裏怨恨著,又嘲諷著。


    怨恨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喜歡上,也怨恨為什麽沒有晚一點讓她發現。


    嘲諷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甘之如飴地想要被人埋了,人家連坑底都不想讓他待。


    大半年來,他像個小醜一樣圍在她身邊蹦躂。其實說實話也快夠了,真的快夠了。


    快夠他能為她做到的極限了。


    真的……快夠了……


    權至龍大跨步往前走著,好久沒有氣憤過,更沒在這樣的高溫下劇烈運動過。粗重的唿吸把他的胸口拉成了風箱,他重重地唿著氣,步伐卻越來越急。迎著亙古荒涼的沙漠,迎著烈日陽光,一股股濁氣都從心底深處湧出來,再順著唿吸吐出去。


    忽然間覺得,仿佛一切都可以放棄。


    反正,愛誰不過也就那麽一陣,不是麽?


    輪胎快速滑過地皮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權至龍心頭湧上些不好的預感,步伐在原地頓了一頓,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轉身時。那一輛熟悉的車,就已經擦著他的半米之外飛馳向前。


    “呀!薑love!!”


    這一次輪到他吼了,那車速太快,快到他聲音都有些顫抖。


    手腳忽然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汽車向前,飛速向前,越過了他之後,足足又開了一百多米,然後才猛然停下,在地上擦除呲的一聲長長的聲響。


    權至龍咬了咬牙,重新大步向前,快速接近車子停下的地方。


    而幾秒種後,他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沒有跑。


    因為就在他隻走出了十來米的時候,一百多米之外的薑撒朗,已經打開了後座車門,使出了全部力氣,把後座裏的所有東西都往下一推。帳篷、衣服、鍋爐……全都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女孩扔下這所有東西後,又轉去駕駛座旁邊,拎出由權至龍出資購買,同時與薑撒朗的背包疑似情侶款的某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


    拎出來,手一鬆。


    背包也掉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呀!!!”


    還隔著二十來米,權至龍加快了步伐,幾近於競走。


    然而女孩忽然轉過身來,直直地伸出一隻手來,衝他豎起了中指。


    已經飆到近四十度的沙漠邊緣,女孩的短發被狂風卷了起來,細碎地蒙在了臉上。可是,在那肆意飛揚的黑發之間,女孩明亮的雙眸,緊抿的唇,倔強昂揚的脖頸,反而更加顯眼。


    那是第一次,薑撒朗衝著權至龍爆了粗,而且還不是以語言的形式。


    她用的是行動。


    把所有屬於權至龍的東西都扔下來後,在權至龍被那手勢驚得停下腳步的瞬間。女孩又竄迴了車上,坐迴了駕駛座裏。又是刺耳的一聲摩擦,車子壓著路邊的幾根枯草,迅速地轉了個彎。


    由前往沙漠的方向,變成了離開。


    車輪子緊壓著路邊的一堆黃沙,撩起一陣洪流般的沙土後,飛一樣地向著來時的路,開遠了,越開越遠。


    “撒朗!!!”


    權至龍擔心得快要發狂,拔起雙腿在後麵緊追。


    徹底地像個傻瓜一樣了。


    可是,怎麽追,都再也追不上了。


    他喜歡的那個傻瓜,他用了大半年的時間細細守候的傻瓜。


    最終,還是把他拋下了,頭也不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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